我所站在的弧上
有些现象是相似的——比如树的年轮、比如靶环、比如影碟和音碟细密的纹。甚至,比如声波……
于是我常想,以上种种,正好比社会群体之构成和排列吧?
在我的主观中,越来越认为社会是环状的。某环之外,一环又一环,环环相吻。反之,某环之内,亦是如此。
环的正中,是实心的,就像圆的中心一样,是一个点。这个点非常主要。没有此点,圆不成其为圆,因而这个点,在中国的政治术语中,又叫“核心”。“核心”只能有一个。若居然有了两个或几个,圆就不圆了。
社会人群,一环一环地,围绕此“核心”而自然分布,以其差不多的生存状态,聚集为同一环链。
社会的阶层越细密,环越多。
那么,我就常问自己——我这位作家,站在社会之哪一环的哪一段弧上呢?
在中国,作家是可以站在离“核心”较近的某一环的某一段弧上的。如果此时作家的眼还向内圈看,那么他或她一定是短视的,因为这是由视野的半径所决定着的。
所以,我一向要求自己向外圈闪退,站在能离外圈较近的某一环的某一段弧上。
这样,对于作家的创作有一个好处——向内圈看,能看明白中国的大举措是怎么酝酿的,怎么成熟的,怎么发生的,便较为可能地对中国形成可靠的大感觉;而转身向外圈看,则能较清楚地看到芸芸众生的生存形态。我们都知道的,芸芸众生一向生存在社会构成的外圈……
我出自于他们之中。我自认为相当熟悉他们。我不愿远离了他们,因为除了这一种熟悉,另外的熟悉不太能引起我创作的直接冲动。比如对当代文人的熟悉,对演艺圈的熟悉,对某几类官员以及某几类商人的熟悉……
其实,我已经被我所熟悉的群体排除于外了,但是,对于其他的群体,我又实在不愿跻身其中……
所以,我常觉我的处境是尴尬的。
我站在一段并不容纳我的弧上。尽管如此,以我的眼向社会最边缘的几环上看,仍能较清楚地看到一群群疲惫的人们。他们的疲惫,我认为绝非我的夸张。我相信我的眼的可靠,因而,我不禁地同情疲惫的人们……
疲惫的人们不是不想潇洒,不是不愿潇洒,而是没起码的前提潇洒,便只有疲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