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儿子,儿子来了”的政治 一三
晚年胡适之先生不但对空洞的大政治有兴趣,他对空洞的小政治也有兴趣。他在1952年访台之后,一直要我们这些学文法科的留学生“替雷儆寰写写文章”,后来儆寰先生辱书征稿,笔者不自量力,也真的替《自由中国》写了些不成熟的文章,一直写到雷先生坐牢而后已。
那时胡先生并且鼓励我们在海外自办报刊。在他老人家感召之下,我们一小撮“文法科留学生”真的也就办了个小月刊曰《海外论坛》,在纽约编辑,香港印刷。我们的经费、稿源、发行、销路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偶尔一两篇哗众之作也颇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胡先生对我们这一小刊物的问世,真有欣喜若狂的反应。他居然纡尊降贵地替我们写了一篇相当有分量的文章,讨论那时大陆上刚影印出来的“曹雪芹小像”。胡先生认为那“小像”上的“雪琴先生”不姓曹。
胡先生这篇“尾巴摇狗”的文章,竟然引起那些坚持“雪琴先生”姓曹的《人民日报》,对我们这个“海外某刊物”里面的“某作家”大加抨击。
“雪琴先生”究竟姓不姓曹呢?今后的“红学家”们对我们那个“海外某刊物”里“某作家”的笔墨官司,恐怕还得继续打下去。“有九分证据不能说十分话!”目前的定论还是下不得的!
《海外论坛》那个小刊物一诞生就患了心脏衰弱。带病延年,拖了三年也就倒下去了。它的垮,不是因为客观条件不足,而是主观的由于出不了中国知识分子搞企业组织所必需的“领袖”,十五位硕士、博士之中,就出不了一位雷儆寰、萧孟能、刘绍唐或胡菊人。他们“轮编”,但不同的意见却“轮编”不掉,所以出了一期“纪念胡适专号”以后就陪胡赞助人一起长眠地下了。
《海外论坛》的关门对社内许多人,包括笔者在内,都有很大的启发。我们这批传统包袱甚重的知识分子,谈大政治,学问不够;谈小政治,体验不足;瞎吹民主、自由,而在民主圣人胡适的赞助之下,在杜威铜像之前,尚且民主不起来,哪里还有脸皮向祖国同胞说教呢?一念及此汗从颊下,笔者自己也深深自知肤浅,再不敢在祖国报刊上瞎写文章!一搁笔就已二十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