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林、理琪、王文、符竹庭、彭雄、白求恩 030、国际主义誉全球——记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

1938年4月中旬的一个夜晚,毛泽东主席接见了受加拿大和美国共产党委托来华援助抗日的白求恩。毛主席把中国抗日战争的形势、战略思想和战术原则,向他作了详细的介绍,挽留他在延安卫生学校和后方医院工作。可他争辩说:“最能发挥作用的办法,是组织战地医疗队。这可使伤员的生存率提高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听到他的侃侃话语,毛主席高兴地同意他去抗日前线。

6月17日,白求恩到达八路军抗日前线晋察冀军区司令部。见到聂荣臻司令,第一句话就是:“司令员同志,我的战斗岗位在哪里?”聂司令员握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白求恩同志,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一句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当晚,聂司令员向他全面介绍了前线的战况。白求恩心情很不平静,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现在我是在这个战争的中心的中心,现在我能真正体味这个惊天动地的斗争,奇异而崇高的精神。”

白求恩第一周为松岩口、河西村、河北村3所医院520名伤员进行了检查,第二周为147名伤员作了手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跑遍五台山方圆六十里3个医院的每个病房。他蹲在炕头上为伤员查伤、换药,还用鼻子闻带脓血的纱布。医护人员不解,上来劝阻他,他风趣地说:“我的鼻子是个化验室,凭多年经验,我能从脓血的气味辨别出伤势的程度和治疗的效果。”

一次查完病房,刚洗了手要去吃饭,听到有个伤员叫护士,他连忙走了过去:“小鬼!不舒服吗?”“不是。”“想喝水吗?”“不是。”那位战士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白求恩蹲下,轻轻掀开被窝,摸了摸他的腹部,默然一笑,随手拿来小便器为他接尿。然后,盖好被子,温馨地说:“同志,你以后不要客气,特别不应该拒绝我为你服务。”看着白求恩离去的背影,战士感动得流出了热泪。是啊!一个世界著名的外科专家,全军区的卫生顾问,竟然为自己端尿,他怎不思潮起伏,激动不已呢!

这年9月下旬,日本侵略军调集3个师团和3个独立混成旅团,对晋察冀军区腹地实行秋季大扫荡。为避敌人锐气,军区决定,暂时放弃五台山,向河北平山县转移。白求恩问卫生部长叶青山:“我们不是有大部队吗?为什么不打呢?”叶部长说:“打是要打的,要选个时机。”他又问:“那伤员怎么办?”叶部长说:“咱们依靠群众,一切困难都可克服。”转移伤员的行动开始了!白求恩随着担架队行军,每到一处,他看到农民们仍在田间劳动,10多岁的儿童也拿着红缨枪在山岗放哨,每个村口都集满群众箪食壶浆慰劳伤员,对董翻译说:“最后的胜利属于中国!”

到达目的地后,老百姓纷纷把热炕让给伤员,自己打地铺,许多伤员还住进了刚刚粉刷的房子,白求恩不无感慨地说:“嗬!真是村村是医院,家家是病房,人人是护士啊!”

过了几天,白求恩特意去见聂司令员,司令员对白求恩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白求恩皱着眉头正在盘算问题。聂司令员看他有心事,问道:“白求恩同志,你有什么想法?”白求恩说:“是的,司令员同志,我要求到前线去做手术。”聂司令员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整个边区都是前线,你还到哪里去呢?”白求恩着急了,嘴里不断嘀咕。董翻译忙解释说:“白大夫的意思是到火线去,要在听见枪声的地方做手术。”司令员摇摇头:“那太危险了……”白求恩争辩起来:“打仗哪有安全的地方,我们的责任是争分夺秒地抢救重伤员。”聂司令员只好同意了他的意见。

11月初的冀西地区,已经天寒地冻。白求恩和卫生部游副部长、王大夫带领战地医疗队到雁北三五九旅执行任务。一出阜平就遇上了大风雪,他们顶风冒雪走了10个钟头,才到达三五九旅卫生部。白求恩身穿缴获的航空服,头戴一顶皮帽子。王大夫看了看他满身积雪笑了笑。白求恩会意地说:“你是否看我像个圣诞老人呢?”正说话间,三五九旅卫生部顾部长、卫生主任潘世征跑了过来。白求恩一见面就拉住顾部长的手要先到病房去。顾部长只好陪同白求恩登上村东20多米的高坡。在一个不大的庙屋里躺着20多个伤员。白求恩逐个进行检查。查完伤员,已是晚上12点钟。当听到5里之外还有一所同样的病房,他坚持要去。后经解释,说那里已有救护人员,他才同意结束这天的工作。

11月27日,白求恩在这里已连续工作了3天,刚刚做完第42个大手术,躺在行军床上睡着了。这时,一匹战马带着前线给白求恩的紧急信件飞驰而来。原来,三五九旅要在广灵——灵邱公路打一场伏击战。要军区野战流动手术队参加战地救护。董翻译拿到信件,立即请示游副部长:“现在是否马上把他叫醒?”“不行!绝对不行,他现在已十分疲劳。”游副部长说。董翻译难为情地说:“他醒来,又要大发脾气了。”游副部长说:“发脾气也比影响他的休息好。”说着,接过信件一看,是王震旅长的亲笔信,忙转口指示董翻译:“马上告诉他。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啊!”白求恩醒来看完译好的信件,激动地说:“太好了,到火线抢救伤员,这是我在延安时,向毛主席的保证,好!立刻出发!”

经过一昼夜的强行军,29日拂晓,白求恩带领的野战流动手术队已在广灵——灵邱公路附近一座小庙里展开。30日战斗打响,一批批伤员陆续送来,手术室里笼罩着严肃紧张的气氛,器械的碰撞声,人们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压住了外面隆隆炮声。白求恩身系围裙,偻背弯腰,一双苍劲灵巧的手忙碌着。人们从他眉宇的一皱一展和头上沁出的颗颗汗珠可看出他那爱与憎交织的心情。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伤员一个个地抬进抬出,日夜的交替是那样的短,过度的紧张使他忘记了饥渴。中午时刻,战斗更加激烈。“轰隆”一声巨响,一发炮弹把小庙的后墙震塌了一块。白求恩迅速扫了一眼,仍继续镇静地做着手术。突然,董翻译报告:“麻醉药用完了!”人们震惊地抬起头来,注视着白大夫。白求恩看了看接连不断送来的重伤员,焦虑地问游副部长:“怎么办?”游副部长迟疑了一下说:“现在只能施行无麻醉手术了。过去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使用过这种办法。”

无麻醉手术,对白求恩大夫说来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手持刀柄,在心爱的战士伤口处晃了几晃,不忍下刀。伤员看到白求恩的痛苦表情,恳求说:“白大夫!你大胆地做吧,我顶得住。”白求恩语声颤抖地说:“好同志!记住,这是日本法西斯给我们带来的痛苦。”一连三例手术,尽管白求恩小心翼翼,下刀又准又快,他那不断抽搐的脸上却依然冒着滚滚汗珠。直到王震旅长派人送来麻醉药,他焦急紧张的心才缓解下来。

30日下午,王旅长下达了总攻命令,个个战士像下山猛虎,向龟缩在公路上的敌人冲去。他们高喊着:“冲啊!白求恩就在我们后面!”不到两个小时,战斗胜利结束。可白求恩这时已整整40个小时没有合眼,连续做了71个大手术。他两耳嗡嗡,眼冒金星,不得不在助手搀扶下,拖着僵直的腿下了手术台。王震旅长听说,赶来看望他。他踉跄着扑上前去,紧紧抱着对方说:“王!我们胜利啦!”王旅长笑着对他说:“白求恩同志!我们现在又有一个新战斗口号,‘冲啊!白求恩就在我们后面’。”听到这充满信任的话语,白求恩打趣道:“我很荣幸!但愿敌人在更多的战线听到这个口号。”

回到后方医院,白求恩对71例大手术进行了详细的复查。奇迹出现了!只有一人死亡,生存率大大超过75%。这是当时野战外科史上的一个创举啊!

晋察冀军区独立四团副团长田同春在反“扫荡”中,带领部队掩护三分区机关转移时,右臂负了重伤。由于环境险恶,未能及时治疗,伤口严重感染,医生决定要给他做截肢手术。一听要截肢,田同春大声嚷道:“千万不能锯胳膊,锯掉了,我还怎样指挥部队打仗呀?”在场的大夫无可奈何,只好等待军区前线手术队的到来。黄昏时分,白求恩赶来了,细查了一遍,也深深吐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太糟了!”田同春恳切地要求道:“白大夫,人称你是在世华佗,你一定要保住我的胳膊呀!”白求恩说:“右臂有可能保住,不过你要有你们中国关公刮骨疗毒的精神。”田同春说:“我从小练气功,能顶住。”手术开始了,当白求恩看到刮下的腐肉中有许多蛆虫时,也心痛地落下了泪。经过白大夫一个多月精心的治疗,田同春伤愈重返前线,以后他参加了黄土岭战役、百团大战以及解放战争中的保定和石家庄战役,成为驰骋疆场,屡立战功的一员虎将。全国解放后还被任命为河北省军区副司令员。至今,一提起往事,他常对人讲:“没有白求恩大夫,甭说胳膊,连命都难保啊!”

1939年2月,白求恩带领东征医疗队来到冀中一二零师师部驻地。这时,日伪军开始对冀中八路军报复性围攻。4月23日7时,敌人进入齐会村附近,白求恩带领流动医院早已在温家屯展开。同志们不解地问:“白大夫,为什么手术室摆在离火线这样近的地方?”白求恩说:“越靠前,抢救越及时呀!”上午9时,敌人发起猛攻,八路军一二零师一个营英勇反击,打退了敌人14次攻击。两小时后,伤员送到手术室。敌人的榴霰弹片扑哒扑哒地落在手术室周围。白求恩不停地进行着手术。突然一个弹片穿破篷布落到手术台上,白求恩毫不在意地用手术刀柄把它拨在地上。这时,一二零师卫生部曾部长焦急地说:“白大夫!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马上转移。”白求恩看了他一眼,应声问道:“你说什么?曾!八路军的卫生顾问,在离阵地7里的地方怕危险,我以后怎样给将士们解释呢?”说话间,抬进来第46个伤员,他就是一二零师战斗英雄徐连长。白求恩低头一看,啊!下腹部张开一个10多公分长的伤口,一段沾满泥土的肠子还袒露在外面,伤员已处于昏迷状态。白求恩说:“真不可思议,我们的青年指挥员所能忍受的痛苦,在科学上是无法找到解释的。一定要救活这位英雄。”他迅速用盐水冲洗了肠上的泥垢,把九处裂隙和穿孔一一缝合。手术后,白求恩多次看望徐连长,给他做饭。在他的精心治疗下,徐连长18天就能下床走路。临别时,徐连长抱着白求恩的脖子哭着说:“白大夫,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回前线一定要多杀敌人来报答您。”

齐会战斗,继续了3昼夜,白求恩连续工作了69个小时,他带领的手术队共做手术115例。极度疲劳,使他两眼布满了血丝,贺龙师长要他休息,他执意要跟着去打扫战场。正在大家忙着装战利品的时候,白求恩掂着两枝步枪,高兴地唱了起来:“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大家一听,也跟着他放开了歌喉。

白求恩和他的助手们在冀中转战4个月,行程1040华里,做手术315例。他创造的活动医院成了人们传颂的佳话。

10月20日,回到冀西完县神北村的白求恩,经总部和军区聂司令员同意,预定回国去募集医药经费再来援华抗日。可是,敌人又开始了冬季大“扫荡”。白求恩当即决定参加反“扫荡”作战,推迟回国。叶青山部长劝他按时启程,白求恩执拗不从:“我是战士,大敌当前,只能前进,如果敌人得胜了,我募集10万、20万美金又有何用?”10月28日,他毅然带领流动医院在涞源县黄土岭附近展开救护。战斗十分激烈,3个手术台同时工作仍处理不完送下来的伤员。当他做完最后一例手术时,200多敌人已距离他只有300来米远。枪弹从他头顶啾啾地飞过,不得不紧急撤离。“真糟!”这时,他的左手中指不慎被手术刀划破,大家关切地围上来。他镇静地把受伤的指头浸到碘酒瓶中说:“别管我,快撤!”

北风呼啸,飞雪扑面,白求恩高烧摄氏38度,患了重感冒;伤指红肿得像个小红萝卜,不得不用绷带吊着小臂。11月1日,医院发现一个丹毒合并蜂窝组织炎的病人。本来林大夫可以做这样的手术,白求恩考虑到手术难度,非要亲自主刀不可。谁知手术后才发现左手套破裂,中指再次受到严重感染。第二天体温高达39度。同志们劝他停止工作,他总是说:“我很感谢同志们的关怀。眼看着这么多伤员我怎能闲得住呢?”11月10日下午3时,白求恩病势忽然沉重,上级立即派人紧急护送他去后方医院治疗。不料,白求恩又从马上晕倒下来,同志们找来担架轮番抬着他赶路。白求恩两眼出神地望着蓝天,对林大夫说:“我十二分忧虑的是前方流血的战士,假使我还有一点支持力量,我一定留在前方。”说罢,遗憾地闭上双眼。赶了大段路,白求恩对林大夫说:“我的血液中毒了,停在这里,让我抓紧时间完成我的书信和报告吧!”这样,护送队只得在唐县黄石口村邸俊星家把他安顿下来。

11日深夜,白求恩病情进一步恶化。人们竭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抢救过来。白求恩安详地望了望大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身边的同志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安静一会儿。”医护人员只好惴惴不安地相继离去。白求恩颤抖着戴上眼镜,拿来身边的纸,开始写信。

亲爱的聂司令员:

我今天觉得非常不好,也许就要和你们永别了。

请转告加拿大和美国共产党,我在这里十分愉快,我惟一的希望是能够多作贡献……

写着写着,满头汗珠顺着额角、脸颊落下来,他不得不喘息着仰在靠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挣扎着书写下去:

每年要买250磅奎宁和500磅铁剂,专为患疟疾的病者和极大多数贫血者。千万别再往保、平、津一带购买药品,因为那边的价钱比沪港贵两倍。我不能再写下去了,让我把千百倍的谢忱送给你,和其余千百万亲爱的同志!

写到这里,手中的笔突然掉到炕下。白求恩又昏迷过去了!站在门口负责看护的同志,急忙跑进屋里小心地扶他慢慢躺下,注射了急救药。少顷,他又缓缓醒过来,抓住林大夫的手说:“你马上组织一支医疗队,接近火线,收容银坊战斗的伤员。”听到这儿,身边的同志忍不住哭泣着说:“白求恩同志!我们都做了安排,你休息吧!”白求恩这才欣慰地闭上了眼睛,可干裂的嘴唇依然微动着:“谢谢,我多么希望继续……和你们……一起工作啊!”此刻,他面色憔悴,眼窝塌陷,满含无限眷恋的微笑,断断续续地说:“中国人民一定……能得到……他们所需的一切,同志们,努力吧!向着伟大的路,开辟前面的事业!”1939年11月12日清晨5点钟,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同志,这样平静地给我们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毛主席闻讯写下了《学习白求恩》光辉篇章(后改题《纪念白求恩》)。

这年寒冬,在唐县军城南关万人殡葬典礼大会上,晋察冀军区政治部抗敌剧社和冲锋剧社的同志,高唱悲烈挽歌,悼念这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

我们尊敬你,

像尊敬真理和正义。

伟大的加拿大朋友呵!

你像祖国的战士,

曾快乐地战斗在晋察冀;

如今呵,

在北中国的前线上安息!

红色的白求恩同志呵,

你为中华民族解放而死,

誓以我们的胜利,

来做你革命的祭礼。

(北京军区政治部组稿郭义臣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