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惊人之举
生活中的毛泽东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人们感兴趣的问题。谁最了解这方面的事呢?大概没有人能比毛泽东的贴身卫士们了解了。因为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毛泽东连家人和最亲密的并肩战斗几十年的战友周恩来等人也是不常在一起的。惟有卫士们与他朝夕相伴。在卫士眼里,毛泽东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当然是位了不起的伟人,但他身上也确有许多常人都有的喜怒哀乐,和非同寻常的惊人之举。下面是卫士们给我们讲的有关生活中毛泽东的一些轶事。
解手时好想问题
这个并不太雅观的题目,也许有人会提出这是否有损于领袖毛泽东的形象。可卫士长李银桥坚持说:“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毛泽东几次对我和其他卫士这样说过。”
绝不猎奇。
那是在转战陕北的岁月里。李银桥当毛泽东贴身卫士,部队从白龙庙出发,行军一天,夜宿在一个叫杨家园的村寨。
一盏小油灯下,毛泽东又开始了他的通宵工作。
他手中握着一支笔,时而查看地图,时而凝神默思,时而画线画圈。忽然,他双眉一皱,顺手抓起桌子上的几张废纸,便往外跑。
这一切,卫士李银桥都看在眼里,但他并不明白毛泽东这样匆匆忙忙地干什么去。于是警惕地挎起盒子枪,紧随而去。
“银桥,给扛一把锹帮我挖个坑,我要解手。”毛泽东转头对卫士说。
卫士没想到毛泽东会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解手。在离住处足有二三百米的村外一处野地里,毛泽东指指一个隐蔽处便说:“就在这里挖吧!”
当了十来年勤务员,卫士李银桥还是第一次为首长挖解手的坑。他一边挖一边直嘀咕:毛泽东真怪,干吗有厕所不用,非得黑灯瞎火地跑到野地里来蹲坑拉屎?他没有多嘴,转眼便把坑挖好了。
“主席,您试试吧!”
毛泽东一试,说:“好么,好么!”
站在隐蔽处的卫士静候等待着毛泽东的“行动”,真如人们传闻的那样,毛泽东有便秘的毛病,每次解手总是很困难,而一旦“问题”解决,便会安静下来。像其他领导人一样,毛泽东的解手时间一般都很长。
“这么长时间,蹲着有多累!”卫士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等毛泽东总算办完“大事”后,便忍不住地问:“主席,您为啥不在厕所解手呢?”
“我嫌它臭,对脑子不好!”毛泽东嘟哝说。
卫士差点“扑哧”地笑出声来。“可是,我看您跟老乡聊天时,双手去抓大粪施肥,随后又拍拍手抽起烟了,也没见您有一点嫌臭之感呀!”
毛泽东笑笑:“此一时也,彼一时。”
“主席,您真有意思。”卫士乐了。
“哎,银桥,我问你什么时候思考问题最好?”忽然,毛泽东问。
卫士想了想:“大概躺在床上吧?”
“不对!”毛泽东双手叉在腰际;上身往后一仰,随即朝前俯下,将脸贴在卫士耳边,十分幽默地挤了挤眼,说:“告诉你,据我经验,拉屎时最好想问题。”
“啊!”卫士瞪大了眼,双手赶忙捂住嘴“咯咯咯”地笑了好一阵。
“你说公用厕所那么多人拉,臭得难闻,能想出好主意吗?”毛泽东一本正经,声音很高地问卫士。
“是……是不能。”卫士一边笑着一边回答。他绝没想到伟大领袖还有这么个高见。
到底是不是在拉屎时想出好主意,卫士对此半信半疑。可是,第二天一早,当毛泽东找周恩来把自己想好的“歼击钟松36师”计划一说时,站在一旁的卫士心头好不称奇:果真如此!
与胡宗南部队的钟松36师一仗,仅用了三天两夜,便把不可一世的这支国民党部队全歼了。“拿酒来!”平时不喝酒的毛泽东酒兴顿作,从卫士手中拎过一瓶“白兰地”“咕嘟咕嘟”地直往嘴里灌。
“银桥,我要大便了!”三天两夜没解过一次手的毛泽东放下酒瓶,朝卫士大手一挥。
“哎!”卫士心领神会,扛起一把铁锹,两人一前一后向村外的野地里走去。
“主席,钟松的36师倒霉就倒霉在您的那次解手上。您的一个好主意,胡宗南大将军就要在蒋介石面前哭丧半天。”卫士跟毛泽东开起了玩笑。
毛泽东也乐了,忽而他神情收敛了一下,认真地说:“银桥,咱们再来个协议怎么样?我以后解手,你就扛一把锹,帮我挖坑,行不行?”
“行!这是为革命作大贡献!”卫士把铁锹往地上一插,一口答应。末了,他捂嘴先笑了。
替逃兵解围
在战场上,同志们最恨的是什么?是自己队伍的逃兵。
毛泽东一生操文,史书上几乎没有记载这位统率中国人民军队的统帅,亲自挥刀斩敌,血洒战场此类的事。说来神奇,一个没有同敌人面对面拼过刺刀、打过枪的人竟然能一挥手将八百万敌军仅在弹指一挥间打得仅存无几。在长期的中国革命战争年代里,毛泽东依靠他的伟大气魄和钢铁意志,对顽敌从来毫不留情。在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之后,蒋介石政府不止一次在毛泽东面前乞求讨饶,然而,毛泽东连眼都不眨一眨,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可是,你却想不出面对一个人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战场逃兵,毛泽东又是怎样呢?
事情偏偏发生在中央警卫部队里,这意味着什么?一旦逃兵到了敌方那边,或者被敌人抓住了,都将会出现不可估量的后果。
“小子,抓住他定要千刀万剐!”警卫战士们怒气冲天。
“要不惜一切代价,必要时杀人灭口。”警卫部队的领导决心这样做。
“立即行动!”“追!”
警卫部队立即四面派人追赶,八方下令阻击。终于,费尽心力把那个逃兵抓了回来。
革命队伍最憎恨逃兵,何况,这是个发生在中央心脏机关的逃兵!同志们气不打一处来。
“揍死这个龟儿子!”
“该毙!该杀!”
“打!打死他!”
愤怒的吼声惊动了窑洞里的毛泽东。他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迎面看到的是一张苍白的娃娃脸和一个瑟瑟发抖的瘦弱身子。
“饶命啊饶命,我不是有意逃的呀!我饿,我想家呀!求求你们饶了我一条命啊!”逃兵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跪在地上哭乞着。
“再嚎!看你再嚎!”有人朝逃兵身上就是一拳。
“放了!放了他!”突然,毛泽东大吼一声。
“对!崩了他!毛泽东都同意崩他!”一个警卫队干部像得到了尚方宝剑似的立即命令手下几个战士架起那个逃兵就要走。他把毛泽东“放”的湖南口音误听成了“崩”字。
“住手!我让你放了他!”毛泽东把脚往地上猛地一跺,声音提高了两倍,“你,你这个人吃什么饭的!”
那个警卫队干部傻了,当他反应过来毛泽东是要他放了那个逃兵时,下意识地回嘴道:“他可是个逃兵,坏着呢!”
“你说哪个坏?”毛泽东忍住了火,眼珠睁得老大地责问道,“他还是个娃娃么,快把他放了。”
“这么严重的问题,不判不关还要放他?往后这兵怎么带?”那个干部不服道。
“只有你会带兵?”毛泽东不满地瞪了那个警卫队干部一眼,然后换了另一副温和的口气,对在场的人说:“这娃儿还小,刚参加革命,没吃过苦。我们这里艰苦,他受不了,想家。你们说说,你们中间谁不想家?想么,谁都会想家的么。想家就是叛变投敌了!”
“放,快放了他。回头多做点好吃的给他,娃儿就不会想家了么。听见了没有?”毛泽东说完,便转身进了窑洞。
于是,逃兵被释放了,而且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倒吃了好几天“伤号饭”。后来,这个小战士再也不曾想过逃跑了,成了一名英勇的革命战士。
乖乖跟着阿姨走
在毛泽东面前,几乎没有哪一位领导人敢放肆做一个动作,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行一件影响毛泽东工作或学习的事。
据卫士们介绍,周恩来见毛泽东时,总要先向卫士问一声:“主席现在是休息还是办公呀?”如果说是休息,他便会悄悄地回去了。当然有特别重要的事,他便请卫士叫醒毛泽东。如果遇到毛泽东正在办公,周恩来也会让卫士先进去跟毛泽东打个招呼。刘少奇见毛泽东更是规矩,先打电话,或先请卫士通知。那些元帅和大将军们有什么事要见毛泽东,那更是毕恭毕敬。毛泽东的诗友陈毅元帅是所有领导人中在毛泽东面前最可以“放肆”的人,可每次他来见毛泽东时,也总是先问卫士,然后获得“可以进去”后,他方迈着矫健的军人步伐,站在毛泽东办公室门外喊一声“报告”,毛泽东熟悉陈老总的声音,于是便会应道:“进来”,或亲自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进屋的陈毅总是先敬个礼,或问声“主席好”,待毛泽东招呼“坐么,坐下聊”后,陈毅便会“哈哈”笑一阵后,才说道:“放开了,现在放开了!”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些德高望重的领导人是十分敬重毛泽东的,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毛泽东的威望之高,也是有些令人生畏。
毛泽东整年整月,日理万机,工作之忙是常人难以估量的。他的精力之充沛,工作之专注也是非寻常人所能做到的。也许正因为如此,毛泽东很不情愿别人随意打乱他的思路和正在进行的工作进程。
卫士们有着极深的感受:在工作和学习中的毛泽东,常常是卫士们进屋为他换水,倒烟灰或做些其他事,在屋里待上几分钟,十几分钟,毛泽东竟然不知道。而有时他正在写一个文件,或批阅一个材料时,屋外有人咳个嗽,说句话,毛泽东都会烦躁地问“谁呀!”“搞什么名堂么!”
这一天,李银桥在值班。负责给毛泽东家带李讷的阿姨韩桂馨大步流星地朝毛泽东办公室走。
“喂喂,小韩你干什么?”李银桥赶忙叫住她。
小韩说:“我的战友、同乡江燕来了,她想跟毛泽东合个影。我答应了她,这不,我去找主席。”
“你真是的。主席在工作呢!当心你的小脑袋!”李银桥可不是吓唬她。
年轻天真的小韩嘴一翘:“哼,少来这一套!”
“你……你……”李银桥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小韩便大步推门而入。
“主席,您出来一下!”小韩冲着毛泽东便说。
正在埋头工作的毛泽东一怔,半晌才问:“什么事,小韩同志?”
“您出来就知道。”
毛泽东疑惑了一下,看看桌上的书稿、文件,又看看小韩,笑笑:“好么,我服从你。”
小韩把毛泽东拉出屋子,向他介绍了一位已经在门外站着的女兵:“主席,这是我的同乡战友,叫江燕,她的爱人李得奇同志给您治过牙病呢!江燕想跟您合个影。”
“好么,欢迎小江同志。”毛泽东上前跟女兵热情握手,转头风趣地问小韩:“哎,指挥官,在哪儿照呀?”
小韩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到了眼前那个毛泽东住的窑洞。“主席,就在您这个窑洞门口照吧!”
“遵旨!”毛泽东拉着江燕十分乖相地站在那儿,于是,摄影师“咔嚓”一声照下了一张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照片。
这张照片至今仍在李银桥、韩桂馨夫妇的相册里。
“这张照片,我珍藏已有四十多年了,在战争年代,每当行军转移到新地方时,我都忘不了把它带在身边”……现已退休在家的韩桂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不无感慨地说:“每当想到那次我冒冒失失去找他老人家照相,心里就会有些内疚。可在他人面前我至今还有些得意:毛泽东主席对我这样一个普通女战士竟如此顺从。我的爱人银桥有时总爱对我说:‘我跟随主席十五年,还没有一次敢像你那样做的!’你说我能不得意吗?”
塘边打赌
关于毛泽东爱打赌的事,从卫士那儿听来不少。毛泽东是个很幽默的人,他的思维活跃,常有出人意料的奇想,而这种奇想之中又有很深刻的道理。
有一次,卫士长利用和主席散步的机会,指挥几个卫士,将毛泽东书房里的一张大沙发搬到另一个屋子里。可是试了几次,就是搬不出门,于是只好放到了原处。
毛泽东回屋后,见沙发还在原处,而几个卫士傻愣在屋里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便问:“怎么,请不动它?”
卫士封耀松说:“门太小,出不去。主席,干脆还留在屋里算了吧!”
毛泽东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他的卫士,围着那张大沙发走了半圈,似乎十分严肃地思索道:“唉,有件事我始终想不通呢……”
平时,毛泽东跟一些专家谈学问、谈国策后,常有踱步到卫士值班室来,很认真地提些问题让卫士们发表意见,卫士们也乐于在他老人家面前亮亮自己的“高见”。
这一次也不例外,几个年轻的卫士听毛泽东一个人又在嘀咕,便跃跃欲试了:“主席,什么事,您说出来我们听听?”
毛泽东摇晃着头,侧脸而语:“你们说说,是先盖起这房子后搬来沙发呢还是先摆好了沙发再盖这房子呢?我真弄不懂。咱们是不是就此打赌,你们同意不同意?”
“这……”卫士们一听,一个个脸都红了。毛泽东的话,不是在批评自己不动脑筋吗?
“还愣着干什么?快搬!”卫士长吆喝道。于是,卫士们七手八脚,横来竖起,总算把沙发“请”出了门。
追根到底,把所想的事情和问题,做个明白,弄个清楚,这是毛泽东的一贯性格。卫士说,毛泽东较起真来还真有那么一股劲。有一次,卫士陪着他和作家萧三在西柏坡散步聊天。走着走着,大路的前面一群人在那儿吵吵嚷嚷。
“那里出什么事了?”毛泽东关切地问。
“昨晚刚下了大雨,河水暴涨,顺着河水冲下来很多东西,老乡可能在河边打捞东西!”卫士说。
“走,咱们也去看看。”毛泽东兴致勃勃地大步朝前走去,后面的萧三也赶忙快步跟上。
毛泽东一行沿着河边的一条水渠而走,那一片片刚被河水淹没的稻田即刻跃入眼帘。毛泽东深为惋惜道:“眼看收到手的粮食,被老天爷这么一泡,就完了。应当马上组织部队,帮助老乡赶快排水,兴许能减少些损失。”
“我说萧老乡,”毛泽东转头对萧三说,他们同是湖南人,“要在咱们南方,是很少有这种情况的呀!”
萧三答道:“是的,在我们湖南,平地都是水田,下大雨也不怕。渠道河流如网,水流畅通,小河大河,大江大湖,就像一个人的血脉管一样,吃得再饱,营养再好也不会盛不下血液的。”
“在北方,看来是很有必要搞些旱涝保收的农田设施。”毛泽东想着问题,便走到了那群喧嚷的人群处。
原来,真是老乡们在河水里打捞东西呢!这条河叫滹沱河,洪水泛滥的河面上浪涛滚滚,夹着什么西瓜,木头,衣物,还有死鸡,活猪,狗崽子的,由上而下地冲来。由于水流急,不少物品来不及捞,于是河水中的人便大呼小叫个不停,那情景还显得十分紧张。
岸上的毛泽东完全被水中的情景所感染,情不自禁地操起浓重的湖南口音,也在叫着嚷着,干着急。因为人多声杂,他的话河中的人听不清,于是眼巴巴地看到好多东西从人们的夹缝里漂走了,毛泽东着急得直跺脚:“怎么搞的么,那只西瓜,还有那个木柜完全是可以捞起来的么。”
看着他的样,大作家萧三和小卫士直乐。
“喂,萧三你乐什么?”毛泽东像闹孩子气似的用力将萧三一推,“走,我们也下去!跟他们年轻人赛一赛!”
“不行不行!”萧三赶忙拉住毛泽东,“我说主席,这可不是湘江水,它是凶猛的滹沱水!如果今天我们是站在湘江边上的话,我一定舍命陪君子,痛痛快快地跟你下去拼搏一番。”
毛泽东听后,两眼夸张地盯着萧三:“噢,我的大作家,你今天是并不敢舍命呀!”
萧三马上脸红了,忙摆手道:“哪能呢!我的意思是怕你凉着。再说,我到你这儿来没带什么衣服,湿了就不好回家了。”
“嗯,这倒有点实情。”毛泽东点点头,然后开玩笑地说,“我说大作家,你可不要得职业病,别只能坐在家里摇笔杆,其他的都不能干了。”
萧三自觉斗不过毛泽东,便直着嗓门,说:“主席,我再次声明:我是觉得你的时间太宝贵。我们还有好多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我们该向后转了。”
毛泽东想了想,才说:“好吧,今天算你‘挽救’了我!”
这一天,是毛泽东和卫士在一起散步。
他们来到野外的一个小水塘边。水塘并不深,水质也很清澈。于是,便引起了毛泽东的一个问题:“小王,你说池塘里有没有鱼呀?”
被问的卫士王振海不假思索地说:“这土水塘里怎么会有鱼呢?滹沱河拐弯处那些有石头的水塘里才会有鱼呢!鱼一般都喜欢在水中的石头缝里生活。如果天旱,把河流临时挖沟改道,把水淘出,一个水塘里可以捞很多鱼!”
毛泽东仿佛第一次认识王振海似的:“我说王振海同志,你的家准是有很多河塘,而且你小时候一定捕到过不少鱼呢!”
受到表扬的王振海得意地挺挺胸脯:“那还用说。主席,别的我不敢夸口,要说哪个水塘有鱼,哪个水塘没有鱼,我准能一目了然。”
“嗨嗨,你这个王振海啊王振海,今天咱们两个就在这里打个赌。”毛泽东把衣扣一解,冲着王振海说,“咱俩一起下水。如果捞上鱼来,说明我的经验不全面。如果真的这个水塘里没有鱼,说明你的经验还有普遍性,怎么样,敢不敢打?我可要先下去了!”说着,他便要把外衣脱掉。
王振海和另外几个卫士一见毛泽东认真起来了,急忙过来阻止他。“主席,别别,别下去。您说有鱼就有鱼,咱们别打赌了吧!啊!”王振海乞求道。
“这不行,你这叫不坚持立场。既然认为自己是对的,就要坚持下去,敢于别人来检验。”毛泽东自己历来也是这么做的。可今天的事可不像与王明的“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斗争,更不是与蒋介石在重庆的谈判桌上。卫士们紧张起来了。因为没人能驳倒毛泽东的这句话,所以他还是坚持要与王振海下塘见分晓。
这时卫士孙勇上前说了一句话:“主席,这点小事用不着劳您大驾。我只要下去走走,就知道里面有没有鱼。如果有鱼,我一定能抓住!”经这么一说,毛泽东才停止了行动。“好吧,你代劳一下。”
毛泽东说着,便一屁股坐在水塘边的干草地上,还不停地冲着王振海笑着说:“我们谁输谁赢就要见分晓了。”
王振海很不好意思,便跟着孙勇等脱下衣服,跳了下去。
小伙子们一下水,可就欢开了。“噢——”有人突然叫了一声,“有鱼,我碰到鱼了!”
毛泽东一听,“噌”地从地上跳起来,兴高采烈地指挥起来:“抓住它!一定要抓住它!”那架势,就仿佛是要抓住马克思主义真理似的!
孙勇水性好,第一个抓住了鱼。好家伙,还是条一斤多重的鱼呢!
不一会儿,王振海也抓起一条。可再后来,小伙子们摸了半天也没抓起来一条。
毛泽东在岸上大声说:“改变战术,你们现在使劲把水搅浑,这叫浑水摸鱼,此时此刻可是真理哟!”
于是,几个卫士手脚并用,使上了全身力气,顷刻间,清水塘变成了一潭浑泥塘,那水里的鱼儿经不起这呛肚子的新天地,于是便一条一条地露出水面吸气,这便全成了卫士们的“俘虏”。
“王振海,看来你的经验不具有普遍性,你输了。”毛泽东拾起几条鱼,喜形于色地冲着王振海笑道。
王振海惭愧地笑笑:“主席说得对。”
“罚他收拾鱼。今天我们美餐一顿。”孙勇提议道,毛泽东和另外几个卫士“嗷嗷”地欢呼叫好。
王振海也乐滋滋地提起鱼去收拾开了。
毛泽东兴致未尽地指了指塘边,对身边的卫士说:“你们看,进水的渠道非常深,鱼容易顺水而来,水塘向稻田处灌水,出水道浅,鱼不容易随水流去,时间一长,一个夏天鱼儿就长大了。刚才小王同志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所以他输了!”
原来如此。卫士们心中充满了对毛泽东的敬佩之意。
“我们北方河流少,今天能捞到这么多鱼真高兴!”一位北方籍卫士说。
陕西籍的卫士冯汉荣则更高兴:“过去我们在家时从来不吃鱼的,参加革命后我才吃了,而且现在越吃越香。”
毛泽东听了卫士的议论,忍不住问道:“小马同志,我不太明白你们陕北老乡为什么连鱼都不吃,这鱼可是又鲜又美的好东西呀!”
马汉荣回答说:“不是不吃,因为大概平时见不到鱼,所以就没有了吃鱼的习惯,于是一代传一代,便有了很多人见了鱼不吃的现象!”
“嗯,看来小马同志对事物发展的因果关系很有研究。”毛泽东连连点头称道。
“可是我在延安时,见老乡连海参、对虾也都不吃!”一个卫士提出了新问题。
“这都是迷信。他们迷信得很,说吃海参、对虾、鱼会什么的。”另一个卫士接话道。
毛泽东说:“你的话并不能说明问题。恐怕道理还是像刚才小马同志说的那样:习惯。习惯一旦成了自然,成了一种社会习俗是很难改变的。过去老百姓没有什么文化,对这些奇怪反常的习俗解释不了,于是便有人给它加进了一些迷信的东西,所以我们听来就觉得有点迷信的味道了。”
卫士们纷纷点头赞同。
“要是陕北也像这里有许多水塘的话,我们就可以跟老乡们下塘摸鱼,然后请他们一起品尝鱼肉,我想肯定慢慢地他们也会喜欢吃鱼的!”毛泽东遥望西北方向,发着无限深情的感慨。他又在想那用小米、红枣哺育八路军的陕北的父老乡亲。
“附近有没有水塘了,我们再去摸它几筐鱼?”毛泽东忽然问。
“不行,天要下雨了。”卫士长劝阻道,“主席,我们该回去了!”
毛泽东望望西北方向滚滚而来的黑云,才长叹一声后,带着卫士回到了西柏坡。
晚上,他和小伙子们美美地饱餐了一顿鲜鱼。还请了周恩来等人一起品尝。
“你是饿的吧?”
这是一个日和风静的日子。我人民海军在东海某舰队基地,一艘艘银色战鹰,停泊在军港。铁甲板上,挺胸昂首的官兵列着队,等待着自己的最高统帅、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的检阅,这对梦里都想着自己的伟大领袖的官兵来说,再也没有能比得上此时此刻的神圣了。
毛泽东来了,穿着那双熟悉的大头棕色皮鞋,在海军司令等高级将领的陪同下走上了甲板。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啦!”
“为人民服务!”
这中国军队中特有的一问一答,如同震撼山岳的阵阵春雷,响彻九霄云外。接着,官兵们看到的是最高统帅毛泽东向他们招手致意从自己身边走过……
全体行注目礼。
突然,那双大头棕色皮鞋在一个黑瘦的战士面前站住了。最高统帅的一双令几百万国民党军队胆战心惊的眼睛,亲切地注视着这位普通战士。
霎时间,记者们蜂拥而上,将军们齐刷刷地立正静候。全体官兵们屏住呼吸——他们料定最高统帅将要发表指示或向战士讲那伟大的真理。
没有比毛泽东看着的那黑瘦小战士更紧张和激动的了。
毛泽东要说话了。千百双眼睛定格了,记者的录音机开到了最高音调。
“你黑瘦得很,是饿的吧?”
什么,这是最高统帅的话吗?在场的将军、记者、官兵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谁都听清楚了,是毛泽东说的话,一点没错!
战士怔怔地站在那里,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有问题。
还是一位将军老练,便对那小战士说:“主席问你呢!”
小战士看着毛泽东,毛泽东在慈祥地向他笑,这证明刚才的话确实是说他的。终于,昂首挺直的小战士像皮球似的泄了气,眼睛瞥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小黑脸,”“毛泽东问他是不是饿的!”于是,整个甲板上,传出一阵阵窃窃私语和欢笑声。
将军们笑了,记者们笑了,官兵们更笑了。
毛泽东也在笑。
据卫士长李银桥介绍,像在这种人们都以为是无比庄重的时候,毛泽东突然出人意料地说一句随随便便的幽默话,这在毛泽东同群众、战士包括外国人接触间是常有的事。
“毛泽东在很多场合确实始终保持着领袖扭乾坤、咤风云的伟大、庄严的气概和魄力,尤其是在公众场合,在领导干部面前,在外国人面前,这种一丝不苟的领袖作风,他从来是坚持不懈。然而,对群众、对战士、对友人、对熟人,他总是给人感觉是一个言行寻寻常常的好老头儿。我们平时都这么叫他。”卫士们这样说。
跟随毛泽东时间长了后,卫士们便会在他面前比较随便了。不过,一论起正经的事,卫士们就马上会感到拘束。这时的毛泽东也总是比较认真。他时常向卫士们提出问题,并用革命道理来教育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在一些立场问题上,毛泽东更是不含糊。但有时,卫士们也感到毛泽东在立场问题上有坦诚的人情味。
卫士们介绍了这样一件事:一次,毛泽东到农村调查,走到一家比较干净利落的农舍停下了。主人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看上去像是见过世面的人,见毛泽东来后,也很会接人待物,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她自己养了三头猪,小日子过得不错。毛泽东当场对她赞扬了一番。可是,一旁陪同的当地干部却十分紧张,原来,这个妇女是个富农。毛泽东主席称赞一个富农好,这要是传出去可是大问题呀,偏偏,不知情的记者还将现场拍了照并登在了报上。为此,当地干部后来十分担忧地通过有关部门向毛泽东作检讨,说是他们工作没有做好,让毛泽东会见了一个富农分子。毛泽东听后不以为然地说:“是富农分子有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能说她好?她自己养了三头猪,日子过得不错,这证明她已经是个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了!”他这么一说,那几个地方干部心头顿时放下了一块石头。
据卫士长介绍,在卫士中也有此类的事。那是农业合作化时期,毛泽东让卫士们利用探亲机会搞社会调查。有个卫士回来后,写了几大张纸,净是些赞美合作化、毛泽东好的话。而卫士田云玉回来后闷闷不乐。毛泽东问小田是怎么回事。
小田说:“搞公私合营,把我爷爷开的作坊的东西都拿走了。我爸爸高兴得拍手称好,可爷爷气得病倒在床。我看不惯那样,我同情爷爷。”
当时开会一溜圈的人都为小田捏了一把汗。大家都知道,小田的爷爷是个作坊主,他父亲倒是个无产阶级——一无所有。现在,当地政府响应毛泽东、党中央的号召,没收了他爷爷的生产资料,可小田倒同情起爷爷来,这可是个阶级立场问题呀!
卫士们眼睁睁地盯着毛泽东,看他说什么。
毛泽东说话了,他问小田:“你是站在爷爷立场上,还是站在你父亲一边呢?”
小田停了停,喃喃道:“反正我觉得爷爷可怜。”
糟了!卫士们直想封住小田的嘴,可他还是说了,并且是在毛泽东面前,要知道,到毛泽东身边工作的人,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政治立场和历史问题的,可小田他……同志们好不担心!
然而,大家万没有想到毛泽东却这样说:“好,小田,我现在不说你的立场,可以肯定你是站在爷爷一边的。但你能讲实话,这比有些人唱高调要好得多。我喜欢你,我看我们会很合得来的!”
卫士们的心头仿佛顿时搬走了一座山。而小田则更高兴,因为毛泽东也能理解他了。小田是从小跟爷爷一起生活的,是爷爷带大的,爷孙感情深,相反与父亲感情一般。从感情上他当然同情爷爷。
末后,毛泽东专门对小田补充道:“回头给你爷爷写一封信,说毛泽东我向他问好,让他好好养病,将来为社会主义多作点贡献。他是作坊主,有生意的经验嘛!”
小田十分高兴地“哎”了一声。
险些举拳揍儿子
毛泽东一生共有十个儿女,杨开慧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毛岸英、毛岸青和毛岸龙。江青生了李讷,其余都是贺子珍生的,但贺子珍生的六个孩子中,仅有李敏活了下来,其余或出生不久因革命环境艰苦夭折,或战争生活不容随父母被寄养出去后流离失散了。李敏、李讷至今活着,毛岸龙于1931年春在上海街头与两个哥哥失散后至今不知是死是活。毛岸青尚健在,但由于小时候遭特务毒打,头部致伤至今未愈,儿子中惟有毛岸英是健康并跟随父亲一起生活了较长时间,后来也牺牲在朝鲜战场。
子女中,毛岸英是毛泽东的长子,也是毛泽东最喜欢的儿子。掀开毛岸英二十八个春秋的履历,谁都为毛泽东有这样一个儿子而骄傲,而惋惜。小时候,岸英跟着母亲在国民党的铁窗里度过了漫长的日子,后来在旧上海的十里洋场仅九岁的他带着七岁的二弟岸青和四岁的岸龙,到处流浪,还不时遭国民党特务分子的毒打、追捕。青少年时代,他在苏联学习,并当上了一名苏联红军,参加了苏联著名的卫国战争。回国后,便基本上能经常与父亲毛泽东见面,参加了中国革命的解放战争及社会主义建设。朝鲜战争爆发后,毛泽东将自己最心爱的长子送到了前线。
毛泽东爱岸英是众所周知的。父亲爱自己的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当领袖的也同样。但毛泽东爱自己的子女却有着特殊的方式方法,首先他要求自己的子女不能有丝毫的特殊,包括毛岸英在内,毛泽东一直要求自己的子女到最基层工作,他们与工人、群众越是接近,他越称其为好。其次是要求他们好好学习,这包括学习科学文化知识、马列主义理论,还有就是向人民群众学习。其三是原则问题、生活问题要求严。为此,毛泽东差点动手揍打爱子。
那是毛岸英回国几年后,到了恋爱年龄的1948年下半年。当时毛泽东已率中央机关到了河北的西柏坡了。毛岸英和烈士刘谦初的女儿刘思齐一起在附近农村搞土改。毛泽东曾认刘思齐为“干女儿”,毛岸英与她在接触中渐渐有了感情。后来邓颖超、康克清从中搭桥牵线,两人便确定了恋爱关系,毛泽东也很高兴儿子的这件事。
据卫士长李银桥介绍,他当时是二十一岁,通过毛泽东亲自搭桥牵线已经快要同韩桂馨同志结婚了。就在这当儿,二十五岁的毛岸英也来找到了父亲毛泽东。当时,李银桥就在场。
“爸,我跟思齐的事,邓妈妈、康妈妈跟您说过了吗?”一进门,毛岸英低着头问父亲。毛泽东正在批阅文件,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嗯”。
“那我们就办理结婚手续吧?”儿子说。
“思齐多大了?”
“十八。”
“十八?!是周岁还是虚岁?”当时卫士长感觉好像毛泽东对此事是有所了解的。
儿子不敢说假,说是虚岁,不过他补了一句:“可也就差几个月。”
毛泽东一听,断然道:“一天也不行,”说着便朝儿子挥手:“我这儿忙,你去吧!”
毛岸英高兴而来,丧气而去。李银桥见他情绪不好,便让他留下一起吃午饭。行政处知道后,便来请毛岸英让他到中灶去吃。
吃饭时,毛泽东看到了,便对儿子说:“你妹妹(李讷)从小就是吃大灶,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我提醒?”
毛岸英什么话都没说,便到大食堂向李银桥要了只碗,蹲在院子里吃闷饭。这时,正巧有只公鸡在追母鸡,扇起一片尘土。李银桥等卫士赶忙起身避开扬尘,而毛岸英却没动,并且触景生情地发了一句牢骚:“公鸡还知道找母鸡呢,我是个人,都二十五了!”
李银桥见毛岸英一肚子气,便凑过来小声说:“别急,等主席高兴时你再去说,千万记住一定要在他高兴时。”
毛岸英这才点头,似乎消了些气。
一天,前线传来我军歼敌七个旅的战报。李银桥赶忙找到毛岸英说:“主席唱京剧了,快去吧!”
毛岸英一听,飞快地跑到父亲的办公室,这次他想来玩个既成事实,看老子怎么办。“爸爸,我和思齐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结婚。”
毛泽东一听,眼睛直了起来:“不是告诉你暂时不要结婚吗?”
儿子犟了一句:“我自己的事,还是让我自己做主吧。”
毛泽东像第一次认识儿子似的,走近毛岸英打量了一番,又转身回到办公桌说:“你找谁结婚由你做主,可结婚年龄不到你做得了主吗?那就由制度和纪律来做主。”
儿子不服:“岁数不到结婚的人多着呢!”
毛泽东火了,将手中的笔重重地往砚台上一放:“谁叫你是毛泽东的儿子!我们的纪律你不遵守谁遵守?”
进门的李银桥见这阵势不对劲,他扯扯毛岸英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吧,别再惹父亲发火了。
毛岸英大步重踩地退出了屋子,身后只听父亲直喘粗气地嘀咕道:“本来高高兴兴的,叫他又来扫兴!”
毛岸英回到自己的房间,越想越恼火、生气,一头扎在床上哭闹起来,几个卫士进去劝他也不顶用。警卫排长阎长林去报告江青,江青说:“这事还是让他爸爸去管吧。”她怕自己管不了。
阎长林便去报告了毛泽东。
毛泽东顿时勃然大怒,甩下笔,大步走出门来。卫士们见后一个个胆怯而又紧张起来,因为毛泽东不仅一脸怒不可遏之状,还把拳头握得紧紧的。莫非他要去打儿子呀?
毛泽东打人的事,虽然卫士们没见过,但早在延安时,大家就传出过他和弟弟毛泽民之间的事。那是毛泽民自己向一位中央领导说的。他说有一次哥哥毛泽东因为一件事与弟弟争吵起来,大概因为争不过弟弟,于是便举拳就要打弟弟。毛泽民见哥哥要打自己,便忙说:“马克思列宁没有教导我们打人。”毛泽东一怔,那举在半空的拳头半晌才慢慢地落了下来。
还有一次是在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时,毛泽东的小儿子毛毛刚会走路,有一次小家伙独自摇摇晃晃地跑进了毛泽东的办公室,见爸爸正在屋里,便“爸爸,爸爸”地走近毛泽东。一心伏案疾书的毛泽东在他聚精会神干工作时,是不允许有人干扰他的,这时儿子“爸爸爸爸”的叫嚷,便蓦然火冒三丈,举起拳头,对着小儿子:“嚷什么,我揍死你!”孩子吓得顿时哇哇大哭。毛泽东这才仿佛一下醒悟似的放下拳头,不过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大不对劲,唤来贺子珍,让她把孩子抱走。
卫士们担心,今天他是真的要揍儿子了!他们看着毛泽东一步一步走向儿子的房子,并且准备在必要时上前劝阻。
然而“险情”却并没有发生。只见毛泽东走到门口时,戛然止步。
“毛岸英,你想干什么?”突然,一声吼鸣,如雷击五岳。毛泽东不吼则已,一吼真是惊天动地。
就这一嗓子,正在屋里哭闹的毛岸英立刻没了声息。
毛泽东没说第二句话,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一幕,卫士们看得清清楚楚,听得实实在在。一个个站在那儿张着嘴巴,半晌没反应。
“毛泽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但他处理事情却总是出人意料。”卫士们说。
补充一句的是,一年以后,思齐已过了十八周岁,毛岸英又向父亲提出了结婚,毛泽东欣然同意。毛岸英和刘思齐(刘松林)的婚礼十分简朴,是毛岸英自己一手操办的。当时参加婚礼的有毛泽东、刘思齐的母亲张文秋,还有周恩来夫妇、朱德夫妇、谢觉哉夫妇、陈谨昆夫妇、徐特立老人等。
“全体注意:立正——!”
一天,卫士尹荆山正在值班。
周恩来进院子来了。他要见毛泽东。同以往一样,周恩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主席在休息吗?”
尹荆山报告道:“正在看文件,主席说请您进去。”
这是时值三年困难时期,也是毛泽东已宣布“不吃肉”的那个日子。周恩来是来谈事的,但头几句卫士们听到的是他在劝毛泽东还是希望他吃点肉,增加些营养,因为那段时间由于毛泽东的营养跟不上,他全身都出现了浮肿。
“你不是也不吃肉么?大家都不吃么。”毛泽东没有采纳战友的建议。
大约半个小时后,周恩来出来了。不一会儿,毛泽东也走出了屋,在院子散起步来。走了一圈,毛泽东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直奔卫士值班室。
卫士长和几个卫士以为有什么事,赶忙迎出来。
“你们来,都出来站到院子里。”毛泽东招呼道。等卫士们都出去后,又似乎觉得人少了一点,便说:“去,把理发员、炊事员都叫来。”
很快,毛泽东身边的七八个服务人员都集合到院子。可大家互相用目光询问,不知是什么事情,连一向能猜得出毛泽东心理的卫士长都感到莫名其妙。
“现在,你们都站好,排成一列横队。”毛泽东说着,并且提高了嗓门:“全体注意了,立正——!”
卫士和理发员、炊事员们立刻挺起胸膛,齐刷刷地站成一列横队。
毛泽东自己也双脚一并立正站着。“现在我们国家全民皆兵。我身边的你们这些人呢,当然也是兵,我也是兵么。今天呢,你们听我来发号施令,操练一下看你们到底像不像兵。”
原来是这样!卫士们的心里都乐了,他们跟随毛泽东有的十几年了,搞军事训练是家常便饭,可由三军的最高统帅亲自给他们发号施令,这可是头一回。他们寻思着,大概自南昌起义至今,由毛泽东亲自为兵操练,恐怕军史上当属今朝第一回!这些虽然早已脱掉军服的战士,一听到毛泽东的口令,仿佛第一次上战场,一个个神情严肃,精神抖擞地站着。再看看两个上了年纪的理发员和炊事员,老同志也不含糊呀!
“听口令。”毛泽东声音本来就洪亮,可今天卫士听来更觉得洪亮百倍,真是一位无可比拟的教官!“齐步——走!”
于是,人家立刻甩臂迈步,走得刚劲有力。
“立定!向左——转!齐步——走!”因为院子小,毛泽东便不停地下达各种口令。昔日宁静的丰泽园,自它在中南海建立以来,也许第一次有了这般铿锵有力的口令声和脚步声。
因为这些人过去都是兵,并且又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所以没人做错一个动作。
“立定!”毛泽东把队伍调到自己面前。他笑了,高兴地点点头:“稍息。看来你们还像个兵。我们全国全民皆兵就是六亿兵,试看天下谁能敌?现在帝国主义叫嚷要侵犯我们,那是白日做梦!以后你们要坚持训练,保卫国家、保卫人民。”毛泽东一番精辟高论后,摆摆手说:“今天就到这里。解散!”
他自个儿回到了屋。卫士、理发员和炊事员则站在院里,意犹未尽,自个儿又摆动起手臂,迈开步子,热闹了好一阵。他们多么留恋方才的队列训练,希望有一天毛泽东再给他们当一次教官。但毛泽东直到他离开人世也没能再这样做过。这是他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战士上队列课。
看小人书
毛泽东是一位公认的思想家、理论家、哲学家。他一生爱读书,并且自己写下了浩浩几百万字的巨着。人们只要读一读如《矛盾论》之类的文章和他的那些诗篇,就会领略到这位巨人的渊博知识。
毛泽东一生读过多少本书?谁也说不准,但看看他的藏书,看看他卧室里的书架、床头、案边、厕所里放着的那些高高叠起,一本本打开着的书,你就会略知其酷爱读书的程度。
“他读书看书,就像他抽烟、吃辣椒一样,都是出了名的有瘾。”卫士们这样说。
毛泽东偏爱读马列的书和历史书。中国古代有名的书他几乎都读过,而且有的反复读过几遍。那些别人看一眼就头疼的厚得一尺来高的旧线装的“之乎者也”书,他更是爱不释手。一部四千余万字的《二十四史》,他竟能通读,有的篇章还不止读过一遍。像我们这样的“现代秀才”连书名都生疏的一本《容斋随笔》,毛泽东竟从1944年开始读起,一直在临终时还放在枕头边。可想毛泽东读书的酷爱程度以及读书的渊博与深奥了。
偏偏这位大理论家和思想家,竟有件让小卫士们感到十分不解的事。
那一天,卫士尹荆山值班,他进屋帮毛泽东整理床铺。那床上有毛泽东平时随手看的书,整理床铺,顺便整一下书,也是卫士常做的事,但小尹今天感到特别的惊讶:怎么谁把小人书扔到了毛泽东的床头?胡闹,是哪个小家伙干的呀?是李讷?还是叶子龙家的燕燕?或是卫士长的宝贝儿子卓韦?不像呀,小家伙们好几天没溜进这间房子呀!
“主席……”小尹转身刚想问毛泽东,却马上住嘴了。原来,毛泽东手里拿的正是小尹感到惊奇的小人书。
毛泽东看书历来聚精会神。他正半仰在躺椅上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着一本小人书。
小尹悄悄走近毛泽东,看看到底他老人家看的是什么深奥无比的小人书。是《三国演义》,没错,一本我在上一年级时就看过的《三国演义》!卫士好不解!
“主席,您老人家也看小人书呀!”小尹终于忍不住了。
毛泽东慢慢翻过一页后,不以为然地答道:“怎么,你没看过小人书?”
“嗳,那都是在当小学生时候看的,现在早不看了。”小尹昂着头说,可刚说完又不解地摇摇头,问:“主席,您怎么……还要看小人书呢?”
毛泽东笑了笑,放下小人书,示意小尹在一旁坐下。“小尹,你看小人书是怎么看的呀?”
“看热闹呗。翻翻就完了。”
“看完有什么感受呢?”
“我……说不上来,我就看看武松打虎什么的就算完了。”小尹不好意思地说。
“那算什么看。”毛泽东认真起来了,说,“小人书不简单哪,言简意赅,就那么几句话,多少大事,多少人物就交代出来了。而且一本书总是讲一件事,很容易让人记得住。你光看图连字都不看,怎么算看书呀!”
“是,主席。”小尹觉得自己很狼狈,刚刚还觉得毛泽东看小人书天真,现在才觉得幼稚的是自己。从那以后,小尹当真迷上了小人书。
也许是在毛泽东的影响下,卫士们包括卫士长在内,在以后闲时都爱看起小人书来了。
大发雷霆
据卫士们回忆,毛泽东是位属于感情丰富的人,平时,他的喜怒哀乐也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对卫士也同样。
高兴时,卫士可以在他面前打打闹闹,而且毛泽东也乐于跟这些年轻人开玩笑。
如果他正在工作时间或在公众场合,则表现出一丝不苟、言行一致的作风。
按照卫士们的话说,毛泽东就像位严格的慈父,他对人爱,爱到你暖到心窝,一辈子难忘,他要求严,严得你心惊肉跳,也是一辈子难忘。
毛泽东跟卫士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本书在前面的章节中已叙述过。大多原因是因为毛泽东睡觉时卫士不小心影响了他,或者毛泽东认准了的事而遭到不合他心思的劝说,或者没能按他意图办事。他曾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将卫士轰走了——这是极少的,只有在他火头上才会发生。一般情况下,毛泽东对自己火头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会在事后马上意识,并果断改正。他向卫士发脾气,十有八次事后便主动检查道歉。这也充分显示了毛泽东的高尚品德。
李银桥是毛泽东一生中用过的最信任和最爱抚的卫士、卫士长。毛泽东称别的卫士或直叫其姓名,或直叫其小×、小×的。惟独叫李银桥,平时总亲切地称“银桥”。这个“银桥”在卫士与领袖之间搭起了一条充满阶级感情的同志式的和父子般的深厚情谊的纽带,时达十五年之久。但毛泽东也对他发过一次不小的脾气。
几十年过去了,李银桥对此记忆犹新。
那是1960年的事。那次李银桥随毛泽东去上海。毛泽东没下车就餐,就住在专列上。一天中午,李银桥见毛泽东睡觉了,他估约老人家得下午才能醒得来。于是,李银桥便进城到上海市委干部俱乐部办事去了。下午赶回专列,才知道毛泽东提前起床,并随即进城开会去了。
作为卫士长一般情况下必须紧随毛泽东。于是,李银桥赶紧奔到毛泽东那儿。偏偏他到开会处,上海市委已将开完会的毛泽东接去吃饭了。饭后的活动是到俱乐部看《小刀会》,这是卫士长事先知道的。于是,李银桥便等候在毛泽东的专车旁。
大约过了半个来小时,毛泽东在上海市委柯庆施等几个领导的陪同下,从就餐的餐馆处正居高临下地走下来,毛泽东走在最前面。
李银桥见状,赶忙拉开车门准备让毛泽东坐车。可是,毛泽东见到自己的卫士长后,站在台阶上不走了,一手叉腰,一手怒气冲冲地指着李银桥,突然大吼一声:“李银桥,你是干什么的?”
那声音之大,神色之愠,使跟随毛泽东十几年的李银桥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心想,出什么事啦?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呀?
当时在场的柯庆施等人也被毛泽东突如其来的怒吼给弄得莫名其妙。大家面面相觑,想等毛泽东的下文,可他再也没说什么话。
训练有素的卫士长李银桥虽然吃惊得全身有些打颤,但还是想到了自己的职责,便向台阶上迎。
这时毛泽东也正朝下走。李银桥上前搀扶他上车。
车开了,蒙在鼓里的李银桥想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使毛泽东发如此大的火,可他知道现在不是问清事的时候。那样会火上加油的。他偷偷瞥了毛泽东一眼,果真见老人家依然一脸愠色,并不时吮吮嘴唇。跟谁也不说话。
开始看戏了,毛泽东还是不理紧挨在自己身边坐着的卫士长。不过,毛泽东是特别容易进戏的,一进戏,他的情绪和思维会转向。
演出结束后,李银桥见毛泽东的情绪已经好多了,便在回程的路上,小声问道:“主席,今天出什么事,惹您生气了?”
毛泽东嘟着嘴,翻了他一眼说:“还说呢,把我的嘴都烫坏了……”
事后,李银桥才弄明白。在吃饭后,毛泽东有漱口的习惯,于是一名卫士没试水温便将一杯水递给了毛泽东。以往,有经验的卫士长在每次给毛泽东递水时,总要试一下水温,等不烫不凉时才给毛泽东用。毛泽东呢,每次从李银桥的手中接过水,总是张大嘴巴就往里灌。这次他又这样做了,结果立即喷了出来,可想而知一定烫得不轻。
“毛泽东发脾气,也时常像天真无邪的孩子赌气一样,很有意思。这次烫嘴,也就朝我喊了一嗓子,气便消了。当时他老人家大概一时怨我没有亲自伺候他,二是作为卫士长没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的卫士,当然,烫了毛泽东我是感到自己的工作没做细,但丝毫没有因为他朝我发了脾气而紧张不安,他呢,也没放在心上。”坐在我们面前的李银桥笑着谈当年的事。
帮胡志明赤膊
这是卫士长讲的一件亲眼目睹的事。下面是他说的话。
那是五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我正在值班室,突然电话铃响了。是周恩来总理打来的。
“银桥,主席现在是在工作还是休息?”
我回答说:“在办公室工作。”
“那好,请转告他,胡志明主席马上到。”
“是。”
我刚到毛泽东办公室向他报告完毕,周总理就带胡志明主席来了。那几年间,胡志明主席就像走亲戚似的常来中国,并总要与毛泽东、周恩来会面。胡志明虽说也是一国领袖,可一跟毛泽东在一起,就像到自己家见了老哥亲兄一样,极为随便。毛泽东对这位战斗在反帝前线的越南人民领袖更是亲密无比。我跟随毛泽东十五年,像对待胡志明那样亲密的外国领导人,还没有第二个。
“毛泽东,你好啊!”胡志明这一次是从自己的国家而来,因为天热,路上大概又走得急,只见他的汗衫先湿了一大块。
“好好,看到你这个老亲戚来,我就更好了。”毛泽东十分高兴地握着胡志明的手,端详着,“嗯,身子骨那么硬棒,就是亚热带的阳光太辣了一点,把你晒黑了一些。不过,这总比我一年四季不出中南海的人福气多多了!”
胡志明大乐:“全托毛主席的福呀!”
当时中南海还没有什么空调,毛泽东的办公室也就是一台台式电扇。我见屋里闷热,便打开后调了个既能给两位老人些凉风,又不至于冷了他们。
“来,擦一擦,好好擦一擦。”毛泽东像普通人的家里来了一位尊贵而又亲热的客人一般,忙碌个不停,亲自把毛巾递给胡志明主席,并且弓着腰,为正在洗脸的越南朋友扇扇子。
“哎哟,毛主席,这可使不得。”胡志明感觉后,忙争着接扇子。
毛泽东把手中的扇子往后一扬:“你是我请来的亲戚,怎么能让你自己动手呢!洗,痛痛快快洗一洗,我们俩还要好好聊呢!”
胡志明主席更乐得合不拢嘴:“好,听毛主席的。”
站在一旁的我,看着这两位国家的领袖如此亲热劲,心里也是无比的高兴。
北京的大伏天,热起来也是让人难熬。尽管屋里有台电扇,但依然抵不住酷暑的炎热。
坐在沙发上的胡志明主席不但没有得到消热,反而时不时地不停地用毛巾擦着额头和脖子上渗出的汗滴,那件薄薄的汗衫已经湿得前后贴住了。正当我为此着急得不知如何办时,一件从未有过的事发生了,毛泽东把手中的扇子一放,从沙发上坐起来。
“太热,你干脆把湿汗衫脱了!”他对胡志明主席说。
胡志明主席一听,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没关系么,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嘛!脱,脱吧!”毛泽东不由分说地伸手就帮胡志明主席脱了起来。
“哈哈哈……毛主席,这个样在你面前太那个了。”胡志明主席的里头没穿任何衣服,这汗衫一脱,上身便赤光光的。他见自己这个样,摸着长长的白须,不好意思地大笑起来。这时,他看到一位挎着相机的记者正从门外朝里走进来,便有些惊恐地对毛泽东说:“有记者来了,毛主席,我还是穿上的好吧?”
毛泽东不以为然地让胡志明主席只管坐下,说:“别要理会,我们只管这样好了么。”说完,转头对门口的一名新华社记者说:“胡主席是应我私人邀请来走亲戚的,不发消息,也不照相。”
记者一听,便笑着退出了房间。
毛泽东和胡志明主席两人仰在沙发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是一幕难忘的镜头,虽然当时没有用照相机拍下来,但它却永远留在我脑海之中。
中日邦交正常化的开创者,日本前首相大平正芳曾着文这样说过:“我对毛泽东的印象是,他是一位无限深邃而豁达的伟大思想家、战略家。他非常真诚坦率,谈起话来气势磅礴,无拘无束,富于幽默感,而且使人感到和蔼可亲。”
秘鲁的一位著名记者也曾这样评论过毛泽东:“我原以为一位至高无上的领袖进入会场,会像神人出现一般,形成一个震动人心的场面,实际上我却在肃穆的气氛中看见一位衣着整洁朴素,和我在大街上看到的成千上万中国人一样的老人走了进来。”
是的,毛泽东就是这样一位伟大而普通的人。我所见毛泽东会见的外国朋友成百上千,他们中有世界著名人物,国家总统、元首和民间人士,这些人一般接见之前总是显得有些紧张,但毛泽东用他那富有幽默感的欢迎词或运用一个旁征博引的比喻说上几句话,整个拘谨的场面顿时会活跃起来,他不仅能使外宾紧张而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并会马上感到一种似乎是与一位老朋友、一位慈善老人在聊家常一般的亲切和随和。
但像帮胡志明主席脱汗衫、赤膊说话,在宾主之间还是第一次,也只有胡志明主席一个人能受到“特殊待遇”。通常,不管接见职位多高,还是普通人士,毛泽东总是特别注重自己的衣着仪表和言谈举止的,所以,当他穿着拖鞋,打着扇子,与赤膊的另一个国家主席谈话时,我和其他工作人员自然感到十分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