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苏曼殊 妍雅
苏曼殊、黄侃曾与章太炎一起居住在东京新小町。曼殊喜欢拜伦的诗,时时咏诵,长歌当哭,林樾振响。曼殊叙述拜伦诗的意思,由黄侃撰文,章太炎润色,译成《赞大海》、《去国行》、《哀希腊》等,译辞华妙,颇似汉乐府、魏晋古诗。
日本僧人飞锡在《潮音跋》中记载:“(曼殊)东归随太夫人居逗子樱山。循陔之余,惟好啸傲山林。一时夜月照积雪,泛舟中禅寺湖,歌拜伦《哀希腊》之篇。歌已哭,哭复歌,抗音与湖水相应。舟子惶然,疑其为精神病作也。”
陈去病回忆:“民国元年……弟与忏慧同客秋之,天明尚早,忽叩门声甚紧,急命仆拔关视之,则曼殊偕溥泉来也。于是相与游泛者凡四日,有晴,有雨,有雪,溥泉每引以为乐,谓曲尽西湖之美也。”
苏曼殊好作绝细蝇头小字,颇有书卷气,也有一些女人风的特征。写信时,曾在便笺边沿起,写满了小于蚂蚁的细字。他的信札潇洒如六朝人语,如其在西湖畔给友人写信云:“此时满湖烟雨,正思足下也。”
黄阿生回忆苏曼殊:“师待人接物,谦恭和蔼,无贵贱之别,故予乐与师谈。旅楼一角,娓娓忘倦。有时竟日不作一语。或宵中卧起,启户潜出,徘徊湖滨,啸吟达旦。”
张卓身记载:“忆自戊申之秋,与予同寓东京小石川智度寺,……偶值寒风凛冽,雨雪载途,人皆围炉取暖。曼殊独自踽踽,出游山林旷野之地;归则心领神会,拳拳若有所得,乃濡笔作画。其画,山明水秀,超然有遗世独立之慨。然亦不多作,兴至则作之。与其诗相称,均足以见胸襟,并传不朽。”
平智础回忆:“逮癸丑(1913年)……七、八两月,同居杭州之西湖白云庵课堂中,联床对月,闲话桑麻。是为础与曼殊踪迹最密,留恋最久之时。当沪居无聊,常至楚榭秦楼,以作消遣。同游者,多本南社中人,及海内知名之士。每值夕阳西下,击鼓催花,直有不醉胡归之概。……在白云庵时,(苏曼殊)晨起甚早。或泛舟湖中,或步入山林,六桥三竺,笃友如云。门外有大梧桐数株,常以小刀刻诗句于上,以记游踪。每言:‘如此好湖山,将来必埋骨于此。’”
许啸天回忆在西湖畔与苏曼殊、平智础同游的情形道:长长的暑天,炎炎的夏日,吓得曼殊整天躲在白云楼头,不敢下楼。但每到斜阳挂在树梢,诗人便从床上直跳起床,连说:“去!去!”从白云庵对渡,便是壶春楼,楼头是我们每夕大嚼的地方,诗人入座,第一句便说:“来一盘生炒鸡!”生炒鸡一大盘,热腾腾在面前,我们三个人六箸齐下,寂静无声。看我们诗人:他尖尖的顶儿,浓浓的眉儿,长长的睫毛,炯炯的目光,厚厚的唇儿,他本来懒得讲话,到此时,他愈加不肯讲话了。但愈是不讲话,愈觉得他脸上有无限若干的诗意。天天登楼,天天吃鸡,天天感觉有诗意。
三人同游西湖,面对湖光山色,苏曼殊兴致颇高,制一谜云:“想当年,绿鬓婆娑,自归郎手,绿少黄多。受尽了多少折磨!历尽了多少风波!莫提起,提起来,清泪滴江湖!”许啸天、平智础二人均猜不出来,原来谜底为竹篙,皆拊掌称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