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播迁凭社鼠 相州开府起孱王 制胜是奇兵 贼寨攻坚擒巨盗
相州先有两名恶霸,一名陶和,一名贾进,一向勾结盗贼,坐地分赃,无恶不作。近年招纳一些散兵溃卒,声势越大,到处剽掠县镇,杀人放火。官军屡次向他所占山寨进攻,均被打败。刘韬恐他们与金人勾结,成为心腹之患,众人入伍第三天,便召岳飞商议,问他有无破敌之法。
岳飞一听,正是徐庆所说的两个恶霸,想了想答道:“此贼声势虽然猖狂,但他们生性残暴,远近百姓俱都痛恨,此已必败。近因屡胜官军,越发心骄气浮,自命无敌。休看人多,破他容易。只是目前各地叛乱四起,好些善良百姓饥寒交迫,铤而走险,并非得已。今当国家用人之际,小校是否可以相机而行,对那些无知胁从的贼党加以招抚,对于那些结寨自保、杀敌有心、进身无路的忠义之士,引使来归,练成劲旅,以为防边御敌之用,还望宣抚示下。”
刘韬笑道:“你真个有胆有识,无奈此事还有好些难处。听说朝廷听信奸臣之言,连这次招募边防敢战之士,恐怕都要变卦。再要招纳各地山寇,恐更艰难。你先把陶贾二贼平了再说吧。二贼所据十八里岗,地方甚大,形势险峻,手下人马甚多。你用多少人呢?”
岳飞答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只要事前想好破敌之策,就以小校所部百余轻骑突出不意,将为首二贼除去,众贼立可瓦解。倘若多派兵将,容易走漏风声,被贼党得知,一有防备,便难取胜了。”
刘韬见他词色既壮,所说也极有理,笑说:“你能以少胜多,再好没有!但你部下只有百多人,实在太少,把本府亲兵挑上一些去吧。”岳飞不便坚持,只得应诺。并请一月期限,准备停当再去,事前不可张扬。当下只挑了八十多名亲兵,先和本队的兵一同演习;一面命人探敌,查看地理形势。
正准备暗中分出一些弟兄往投陶、贾二贼,以为内应,等众弟兄演习熟练,再以轻骑进攻。徐庆忽然赶到,说岳飞前写的信,业已面交吉青、霍锐。那为首占山的名叫牛皋,人称公道大王。他和周恩师。黄机密相识,彼此谈得十分投机,允照岳飞所说行事。只恨奸贼当道,不到时机,不肯降顺官军,将来和敌人交战,却是百死不辞。岳飞听了,自然高兴,便令徐庆带了三十名弟兄,先扮作散兵溃卒,往投贼巢,以为内应。早晚还是操演人马、讲解兵法,声色不动。
这日接到徐庆密函,说陶、贾二贼因见他和去的人都有本领,业已全数收容,甚是信任。岳飞知道时机成熟,暗中禀明刘韬,带了那二百多名弟兄,往贼巢掩去。到时,天已夜半,先命汤怀、张显带了一半弟兄埋伏山下树林之中,自带七八十名轻骑,直扑陶、贾二贼的山寨。因是骤出不意,把守山口的贼党,都没有想到每次被打散的官兵,竟会突如其来。岳飞所领这一伙壮士,又似生龙活虎一般,所到之处,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陶、贾二贼正在寨中饮酒作乐,等接到信息,五层口子已被冲破了三层。始而又惊又怒,等率群贼蜂拥而出,发现来的官兵不满百人,越发胆大气粗,喊杀上前,声势十分猛恶。岳飞知道山路狭险,贼党虽众,有力难施。一味诱敌,且战且退,不时把师传连珠箭朝那些贼头射去,都是应弦而倒。群贼越被激怒,同声咒骂,紧迫不已。
岳飞等群贼追到山下,一声信号,汤怀、张显立时率领伏兵,两路杀来。这时正是月终,天色昏黑,陶、贾二贼见伏兵突起,不知官军来了多少,本就心疑中计,又见远近树林之中,隐隐有灯火闪动,越发气馁。正下令暂退回山,明天再和官军决一死战。话未说完,岳飞已单人独骑回马冲来。
贾进想起方才有两个亲信头目被他射死,自己不是前面有同党挡住,也几乎送命,不禁大怒。刚一晃手中刀,忽听“哎呀”一声,百忙中瞥见徐庆等由贼党中突然暴起,将大寨主陶和由马上擒去,另外好些同党,也在倒戈相向,以为敌人的内应不知还有多少!不由得心里一慌,待要回马逃走,已自无及,吃岳飞一枪杆打落马下,张显连忙上前绑起。
为首二贼一被擒,凶悍一点的头目又被众人枪挑箭射,生擒打倒,去了好些,吓得余贼四散奔逃,走投无路。岳飞等忙率众人飞马赶上,喝令投降,放下兵器免死。众人也照岳飞所说,骑着快马往来飞驰,连声喝喊。自来兵败如山倒,何况这些乌合之众,一听投降免死,全都放下兵器,照着众人所说,聚在一处,听候发落。
岳飞再把附近有家的贼党和一些散兵溃卒,分列开来,一点人数,除逃贼外,共有九百多名,便向那些被迫从贼和被陶、贾二贼掳去的贼党告诫了一阵,命其少时随到山寨,有亲属的带亲属,没有亲属的也各人取了自己的衣服财物自寻生理,下余数百名残兵溃卒等候少时遣散;然后直扑山寨。一些留守的贼党已然得信,打算抢了财物逃走,岳飞等正好赶到,除把内中几个极恶穷凶的头目绑上而外,均按方才所说办理。
陶、贾二贼本来就是当地恶霸,庄中粮食器械堆积如山,还有两座银库。岳飞略一巡视,命人将先前那些降贼押来,分别问明来历去向,给了些银米,令各还乡,另谋生业;只将数十名凶恶之徒,暂禁庄中。
忙到第二日夜里,见一切都有了头绪;因恐散贼又去为害民间,都是零散遣走,有的并还分人押送出境,庄中财物粮械也都记上了赃物簿,便向徐庆、张显、汤怀嘱咐了几句,然后骑上快马,连夜赶回。见了刘韬,说明平贼经过。再说所带人少,因见贼党势众,既恐照顾不过来,又知内中多是穷苦无告的老百姓,因此擅作主张,给资遣散,特来请罪。
刘韬事前虽和岳飞商量过,但对岳飞这样专断,先还是有些不快。后一想,陶、贾二贼乃是相州一个大害,官军屡次劳师动众,均为所败,岳飞只带二百名骑兵就将二贼生擒,又杀了那么多的贼党,还得了大量财物粮械。这样智勇双全的人才,实在难得!连忙笑说:“你刚入伍不久,便立此奇功,事又非此不可,哪有怪罪之理!”跟着,便发动一千人马,随同岳飞相助善后,搬运赃物。
岳飞原因得胜之后,想起近年官军最喜贪功冒赏,刘韬虽还不是这样人,若将降贼全数押回,仍难免于多杀。还不如豁出自己一人受点处分,先把这些被胁从的老百姓放走,立功不立功放在其次,先落它一个心安理得。不料刘韬居然答应,好生欢喜。
同去的刘韬的将官,见岳飞只带二百人马,竟将这么厉害的一伙贼党除去,所获的财物都有记载,分人看守,丝毫不取,不由得心中佩服,一切都和岳飞商议行事。
事后,刘韬对这些剿贼有功的将士犒赏一番,并和知相州王靖联名向朝廷保奏,请补岳飞等四人为承信郎。余人也各有升赏。
众人初次出兵便获全胜,正在高兴头上,忽然接到岳和病故的信息。岳飞自是悲痛已极,正向刘韬禀告,要回籍奔丧。同时接到朝命,因恐金人多心,命速将各路招募的敢战之士遣散归田,不得迟延;对于岳飞等平贼立功之事一字不提。
刘韬读完诏旨,好生愤慨,无奈朝命难违,只得答应岳飞回家葬父,借奠仪为名,送了二百两银子;一面把徐庆、汤怀、张显和一百二十名壮士补作亲兵;一面把先招募的壮士招集了来,当众读完诏旨,给了一些川资,听其自去。
徐庆等觉朝廷无道,害怕敌人,使志士心灰,好生忿忿不平;又知岳飞这一回家,定要终丧守制,短时期内不会再来,故均不愿再待下去,全都要走。
岳飞见众心离散,只得强忍悲怀,再三劝勉,力言:“此时六贼专权,奸臣当道,虽然倒行逆施,但是国势危急,已在朝夕。不管朝廷多么无道,国家人民总是我们的。自来多难兴邦,遭逢乱世,更显英才。这里相隔敌人最近,一旦用兵,还是要人,何愁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就此一走,非但有背周恩师的遗命,也对不起刘宣抚一番盛意,你们还是忍耐一时,一旦边境有事,我必前来投效,大家千万分散不得。”
众人平日全都信服岳飞,见他说时声泪俱下,不由心中感动,慨然答应。跟着禀明刘韬,送出十里之外,方始挥泪而别。
岳飞因自己丝毫功业不曾建立,父亲便自去世;想起父亲平日慈爱和期望,真个抱恨终身,伤心已极,到家之后,又见篷门不掩,一棺在室,慈母爱妻各穿一身缟素,泪眼相迎!由不得“哇”的一声,扑倒灵前,几乎闭过气去。等到李淑把马抢拉到手,系向树上,赶回劝解,岳飞才把一口气缓过,嚎啕大哭起来。
岳母见儿子哭得力竭声嘶,劝他不止,只得强忍痛泪,颤声说道:“五郎!你就不顾你的母亲妻子了么?”
岳飞忽然想起父亲死后,母亲本就心情悲苦,我再这样,岂不使她老人家更加伤心?心中一惊,忙将悲痛心情强行抑制,拭泪道:“娘莫伤心,儿子不哭了。”
岳母见爱子两眼布满红丝,泪痕狼藉,口说着话,还在抽泣不止,不禁又是伤感,又是心痛,忙把他拉到房内,再三劝慰,说:“我儿读书明理,当知人死不能复生,应该节哀顺变,建功立业,以继承先人遗志为重,才能使你父亲含笑九泉之下。你若因此毁伤身体,非但对不起你爹和你的岳父。恩师,也对不起你娘和你媳妇,怎么会不明白呢?”
岳飞只得强忍痛泪,连声应“是”,等岳母坐定,然后和声询问:“父亲病了多少天?是什么病死的?”话未说完,两行痛泪又挂了下来。
岳母凄然答道:“你爹头天得病,第二天午后去世,始终神志如常。连着好几次对我说:五郎年轻,刚一从军就当了小队长,不是容易。他天性至厚,我若有个长短,最好暂时莫让他知道……”
岳飞听到末两句,实忍不住伤心,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岳母恐爱子憋出病来,便不再劝止。等岳飞又大哭了一场,才用温言开导,并谈安葬之事。岳飞这才渐渐上住悲哭。因为星夜急驰,悲恸过甚,当夜人便病倒。先恐母亲担心,再三嘱咐李淑,不令禀告。一面还要勉强挣扎,打起精神,安排丧葬之事。李淑劝他不听,空自愁急,无计可施。
英雄只怕病来磨,再加上病中的悲苦劳瘁,岳飞便是铁人,也禁不住。才两三天,人便不支。岳母看出他病势不轻,强令卧倒。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总算本来体质强健,又擅武功,暂时银米无缺,岳家人缘又好,延医购药,都有人来帮忙。汤、张二老得信均来慰唁,各送奠仪之外,还派来两名庄丁,每日去往岳家相助料理,免却许多烦劳。岳飞的病才渐渐好转。
岳飞病愈之后,岳母恐下葬时爱子又是哀恸过度,屡以温言劝告说:“你病这一个多月,如今瘦成什么样儿了?你媳妇更是急得日夜不安,食难下咽。她自你投军的前一月,信水就没有来。万一惊动胎气怎好?我也是越来越老的人了,能奈得住几回的愁急呢?你就不为了你的母亲媳妇着想,也应想到目前国家多难,千万百姓正遭爱那流离死亡的惨祸。你既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便应该为国尽忠,为民除害,才不在你岳父和周老恩师对你的栽培,也不负你父亲和我对你多少年来的盼望。你只能够慎终追远,把人子之心尽到,也就是了。像你那样悲苦成病,只叫当娘的担心和你媳妇终日忧急,你自己还受了伤,有什么用呢?”
岳飞极少见到母亲这样正式说话,再想起母氏劬劳,每日心忧子病、夜不成眠的情景,忙即跪倒认错,连说:“儿子糊涂,娘莫生气!”
岳母唤起说道:“为人行事,应从远大处着想。我儿既然知错认错,就不用再说了。”
岳飞经岳母屡次劝告,虽不再过于哀恸,想起父亲早死,未得终养,仍是难过。安葬以后,本就打算庐墓三年。后见岳母逐渐衰老,再想起朝命遣散新军之事,觉着奸臣当道,有功不赏,只把万民血汗所积的金帛拿出献媚敌人,全不以国家安危为念,徐庆等小兄弟至今还在真定军中苦熬,有力难施,倒是王贵仗着父亲的财力人力,一到东京就当了军官,升迁反而容易。越想越不平!加上李淑第三月又生了一个孩子,取名岳霖,品貌端正,甚是可爱。岳母虽有弄孙之乐,李淑为了喂养婴儿,田里的事越发忙不过来,因此更不放心。壮志一灰,决计奉母力田,不再远出。
光阴易过,一晃两年多。汤永澄、张涛相继病故。王明看出形势紧急,早将家产变卖,带了全家迁往湖南。徐庆等小弟兄也随军移住河南,音信全无。
岳母眼见百姓所受灾难越来越重,又听说金人屡次侵扰边境,朝廷战既不敢,和又不能,只是一味屈辱,多献金帛,不许边境兵将还击,希图苟安,以致金人凶焰越高,欺压越甚。那受到金兵焚掠残杀的边境良民,身受之惨实不忍闻。由不得心情悲愤,早劝岳飞再去投军,不要株守家中,消沉志气。
岳飞想起敌人的凶横残暴,也是万分痛恨。但广想到奸臣当道,埋没人才,便去投军,也未必能够施展;何况慈母年高,难为游子,屡次都是设词推托,不愿远离。
岳母只当他要等满孝之后才肯出门,心想至多还有三四个月的光景,也就听之。谁知岳飞孝还未满,金人业已兵分两路,大举入寇,从此大好中原逐渐沦于敌人之手。
原来赵佶君臣自从派遣使臣赵良嗣和金人商议夹攻契丹,碰了钉子回来,本想把尽量搜刮民间得来的金钱大量献与金人,意图讨好,多少收复一点失地,借以挽回颜面。
不料金主阿骨打早看出他君臣昏淫腐朽,国力调残。只管所献岁市五十万金,来者不拒,照样笑纳,对于夹攻契丹之约,竟连理也未理,径自出兵,先将辽的中京攻破。辽主延禧全军溃败,逃往云中(绥远吐墨特部)。辽臣萧干立燕王耶律淳为帝,打算暂保燕京,与金相抗,金兵仍是追逼无已。
赵佶听说辽兵大败,中京已失,忙命童贯、蔡攸发兵攻辽,意图收复燕云,不料上去便打了一次败仗。
不久,耶律淳死去。赵佶又命童贯、蔡攸进兵,刘延庆为都统制。兵至芦沟河,辽兵乘风纵火,宋军不战而溃,自相践踏,尸体满路,长百余里,把赵项(神宗)以来所积储的军备损失了十之八九。
宋军第二次大败以后,阿骨打越把宋室君臣不放在眼里,紧跟着就把燕京夺去。
燕京四乡的老百姓都恨金兵残暴,纷纷揭竿而起,与金相抗,到处放火,焚烧金兵的粮草营寨。金兵残杀越厉害,老百姓的反抗也更激烈。赵佶自不量力,又遣赵良嗣、马扩往见阿骨打,不仅想要索取燕云等州,并还妄想索取五代初刘仁恭送给契丹的营、平、滦三州。
阿骨打因所占地的老百姓反抗,不易统治,正在为难,已然答应给还燕京六州(冀、景、檀、顺、啄、易)二十四县。赵佶君臣还在力争不已,往返商量,不得解决。阿骨打竟被触怒,说:“你们定要营、平、滦三州,我连燕京六州也不肯给了。”赵佶君臣见对方要翻脸,方始气馁答应。
阿骨打看透对方庸懦,乘机又说:“我攻得燕京,每岁收租赋三百万。现在送给你们,该送我租赋一百万,补偿我的损失。”
赵佶自知理不能胜,力不能抗,只好定约:每岁输与金国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又别输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燕京财物人口早被金人掳去,宋朝只获得空城一座。
金人看出宋朝统兵大将都是粮饷庸才,兵士极少训练,并有许多强征硬拉的老弱在内,认定不是他的对手,早就打下了掠夺中原的主意。领头的既然存有野心,下面的兵将挟着新胜之威,都看宋朝兵将不起。见宋朝官将那样豪富,中原土地那么肥沃,越发勾动贪心,屡向边境一带焚掠骚扰。
守土将官奉旨不许还击,乐得逃避。能够凭城暂守还是好的,有那最无耻的官将,连敌人还未见一个,稍微听到一点风声,竟先弃城而逃,等金兵掳抢一空,饱载而归,他再回来作威作福。并还老着脸皮去向朝廷请功,算是收复了失地。当地百姓既要受到官将的威逼强征,在双重暴力迫害之下,哪里还能活下去?就这样还是不肯投敌,纷纷扶老携幼,往南逃窜。
临近边境的各州府县,到处布满了避难的良民。起初官府还想镇压驱逐,无奈难民大多,潮涌而至。既恐怕激成变乱,又见到那四野哀鸣、朝不保夕的流离之惨,稍微有点人心的官府,自不忍过分加以凌逼。便是那些贪官污吏,也是顾虑大多,不敢下那毒手。此外还有一些忠义之士,既不甘心受敌人的残杀,又不愿受官将们的欺凌,便逃往山中,打起义军旗帜,专与敌人为仇。
岳飞生当国家多难之际,虽然愤恨朝廷无道,一见百姓所受苦难,再听到敌人奸淫掳抢的残酷行为,不由激动了对敌人的仇恨。偏巧张。汤二老已死,王明全家早已迁走,另外一些富户,多一半逃往南方避难。剩下几家,禁不起官府常年征募,光景也是越来越差。再像以前那样办赈,简直难如登天。自己也曾找过他们,因为身后无人支持,人微言轻,有的连面都见不着;即便见着,不等开口,先就告穷诉苦,分文不舍,还要说上一些闲话。空自满腹悲愤,无计可施。
这日因是岳和祭日,岳母看出爱子恋母念家,不愿远出,早和李淑暗中打好主意,等岳飞哭奠完毕,要往周侗墓上祭奠时,故意问道:“五郎,你上哪里去?”
岳飞凄然答道:“周老恩师去世已四年了。昨天和娘说过,就近前往一祭,娘不是和媳妇也要同去吗?”岳母道:“方才我就想去的。后来一想,你周老恩师死而有知,你去上祭,恐怕他还有点不愿意吧。”
岳飞大惊问故。岳母道:“五郎你想呀,周老恩师生前为什么对你那么看重?还不是看你还有一些力气才干,想你照他平日所说去做吗?像你这样……”话未说完,岳飞忙道:“娘!不要说了。儿子近来看到百姓们遭到金人残害流离之惨,越想越气愤,本想投军杀敌去的;只是娘在家中,儿子还有一点放心不下,主意不曾打定。现在不等这里撤祭,想先赶往周老恩师墓上,便是为了禀告此事呢。”
岳母笑道:“你媳妇人甚贤惠,我近来人已复原,有什么叫你不放心的?要是一些有用的少年人,都跟你一样志气消沉,谁都只顾眼前,不肯离开家乡,一旦受到国破家亡之祸,休说老母妻儿不能保全,便他本人也必同受敌人残杀。你怎么这样糊涂,想不开呢?国如不保,家岂能安?不乘敌人未到以前,和一些忠义之士合力同心将他挡住,等他把地方夺去,就来不及了。”
岳飞慨然答道:“娘说得对,儿子这几天一想到周老恩师死后周二哥对儿子所说的话,就恨不能和敌人拼个死活。只是儿子真不放心,还想在家中再住一月,安排好了,准走就是。”
岳母正色道:“为人行事要有果断,我母子迟早总要分别,何在此一月光景呢?你早投军一天,便可早为国家多出一分的力。你们少年夫妇自然恩爱,若是儿女情长,英雄志短,想拿当娘的作题目,那也难怪,我就不多说了。”
李淑连忙在旁插口道:“娘疼我比亲生女儿还亲,当着丈夫也没有什么碍口的。爹爹在日,常对媳妇说,我好容易为你选上了一个英雄夫婿,你必须好好侍奉公婆,日常鼓励丈夫用功,使他早日出去建功立业,不要弱了他的志气。自从公公去世,他回家来,便借守孝为名守在家中。劝他又不肯听。媳妇老盼周二哥来此上坟,好劝他几句,偏连音信都没有。每一想起爹爹生前的话,心中常是不安。昨天他再三说,要往爹爹坟前一祭。媳妇极力推托,虽是为了供菜备办不及,多一半还是为了人死不能复生,最要紧是能照他先人遗志去做,为他增光。这比多烧几百枝香,更能使先人含笑于九泉。媳妇既没有把他老人家所说的话做到,祷告的时候还说什么呢?我想官人是有志之士,决不至于儿女情长,英雄志短。真要是为了妻子消沉壮志,非但对不起周老恩师和公公爹爹,也更对不起娘的一番苦心了。官人平日很孝顺,也许不会吧。”
岳飞闻言,平日壮志立被激动,忙道:“我此时心意已定,快把周老恩师的供菜分出一半。等我祭完恩师,便去岳父坟上拜别。三五日内,准定起身了。”
岳母道:“我知你不把家中事安排好决不放心,三五日起身无妨。我母子婆媳三人便去周、李二坟上祭奠了。”说完,三人同往周侗、李正华墓上。分别祭奠之后回到家中,便准备起来。
第四天,岳飞把家务事安排好后,便自起身。先想找徐庆、汤怀、张显三人去。刚一上路,便听平定军正在招募士卒。因当地相隔敌人最近,又觉这几个师弟兄早晚见到,何必忙在一时?便往平定赶去。仗着文武全才,一身本领,不久便被提升当了偏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