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买碟的记忆碎片
VCD情结
对于六十年代出生、八十年代上大学的这一代人,有一种说法叫“六八式”。那么,我们就顺延一下,将下一拨年轻人称为“七九式”。
在“七九式”的回忆文章中,他们的青春多献给了九十年代遍地开花的录象厅,而“六八式”看电影,多是在影院。录象带的效果当然比不过胶片,但影院里的青春并不值得庆幸,因为当时的片目实在是太过贫乏,于是内部影展的套票成为最抢手的货色,一部节奏缓慢
、气氛沉闷的《金色池塘》就能让一干热血青年惊为天人。
最近看到一份材料,说由于治疗爱滋病的“鸡尾酒疗法”的药太过昂贵,许多第三世界国家的病人只能坐以待毙,于是,巴西政府置知识产权保护于不顾,决定不顾一切地仿制这些药给穷人用。你说,谁更道德呢》?所以,当那些在影院里看不到的电影开始以录象带的方式在中国大地上传播时,我认为其积极意义是很大的:电影不经某些人的筛选就还原给了大众,而不再是某些专业人士的文化特权。
从这一点上说,“七九式”要比“六八式”幸运,因为他们在最爱看电影的年龄,有那么多电影可供他们选择。而此时的“六八式”,尽管他们已经开始挣钱,家里有了录象机,不用像年轻人那样去挤录象厅,但他们的热情已经不再高昂,经常看着看着就犯困,或有了比电影更吸引他们的东西,看到半截就走人。
录象带没领几年风骚,一种中间有孔、名叫“VCD”的圆型塑料薄片,借助号称“超强纠错”的影碟机,开始进入我们的生活。又过了没几年,一种与VCD长相差不多的亮闪闪的塑料圆片开始取而代之,被称为“DVD”。他们与另一种体型格外庞大但同样中间带孔的名叫“LD”的塑料圆片片,统称为“影碟”。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观影生活进入了影碟时代。
关于影碟,我特看不上VCD,因为第一次看它,是所谓的枪版(1),画面是斜的,且画质宛如法国艺术片;音响中夹杂着影院观众的笑声与惊呼,宛如情景喜剧。好好一部片子,你也看不出好来,后来用DVD补课,才知道那是一部杰作。
与VCD相伴的是市场很小的LD。LD的效果不亚于如今的DVD,且没有DVD技术方面的刻意锐化,画面之柔和饱满,让人很是熨贴。我曾经在夹杂着汗味儿与脚臭的录象厅里将《终结者》续集痛看N遍(N≥6),但等看到LD版,对其音画质量目瞪口呆之余,又怒看M遍(M≥N)。
即使是品相不错的VCD,我也觉得跟LD没法比,所以宁缺毋滥地一直没在这方面投入太多资金,甚至别人白给我看甚至白送给我,我也不稀罕。不过现在回忆起来,VCD们的字幕真的是讲究(当然LD也是同样),像《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中葬礼上念的那首诗,相信如今的DVD是很难有这样考究的翻译了:
停掉时钟,拔掉电话,
勿让狗儿见骨而吠。
别弹钢琴,将鼓系起,
抬出棺材,让人悼念。
让天上的飞机也发出哀鸣,
在苍空中留下讯息—他走了。
给白鸽颈间系上丧纱,
给交通警察换上黑手套,
他是我的北、南、东、西,
是我的工作日,我的星期天,
我的中午,我的午夜,
我的话语,我的歌,
我总以为爱能不朽,
但我错了。
如今星辰已不需要,
让它们熄灭了吧,
收起月亮,拆除太阳,
漏尽海洋,拔光树林,
因为世间美好不再(2)。
VCD横行的时代,我看的是LD。LD纯靠走私,没有盗版,每张六百元左右,买是买不起的,好在有影碟店出租,办个会员卡即可。曾经有这么两年,俺每天背着一个大包(好能装下有一尺见方的光盘),骑自行车穿梭于城市的几家影碟店,用不同的会员卡借到各家收藏的好片子,回家看,再转录到录象带上。有的新片子格外走俏,就需要登记排队。我经常正上着班的时候,接到一个传呼(那会儿还买不起大哥大),说《勇敢的心》正好有人还回来,那座城市的马路上便迅速多了一个骑车狂奔的身影,汗滴车下路,粒粒皆幸福。
《纯真年代》的译名是《心外幽情》,LD的封面也是男女主人公的激情相拥场面,与片子蕴藉内敛的主题大相径庭,所以一直就不知道那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纯真年代》,尽管它已经静静地躺在不显眼的架子上蒙受灰尘。某一天夜里闲得蛋疼,我顺手打开了一张《文汇报》,“笔会”里有篇潘向黎的稿子,我一看才知道《心外幽情》就是《纯真年代》。惜乎当时影碟店已经关门,就一夜无眠。早晨伴随着初升的朝阳,在小店开门前就已经巴巴地等在那里,然后编织个理由上午不去上班,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马丁·史科西斯的玫瑰如昙花般怒放(3)。
关于LD,我听说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消息是,《南方都市报》的总编辑程益中有近千张收藏。我产生的一个罪恶的念头是,先到广州住一段时间,跟他混熟,把他的碟都借到我手里,再去反贪局告他个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让这小子蹲监狱,那堆碟就全归我了。
我买的第一张DVD是梅尔·吉布森与茱丽娅·罗伯茨的《阴谋论》,定价198元。尽管当时家里还没有DVD机,但在影碟店看了一下,我就断定它将是以后视听产品的主流,所以买了一张做为收藏。
半年后,我有了自己的DVD机,这是周围一群人中第一个拥有DVD机的,大伙都纷纷聚拢到我家来看,啧啧称奇,这时他们还并没有为自己买的那堆VCD感到懊悔。
我早先买的成批量DVD是一百元三张,间或有走私来的台湾正版,百元每张;后来出了玻璃盒的,改四十元每张了,照买不误。也曾在香港买过正版,约二百元每张。我买的是一些不太常见的影片,指望回京后图个稀罕向人炫耀。
开始确能得到别人的艳羡,但我马上就悲哀地发现,有两张影碟在我的影碟机上读到后半截就磕磕绊绊的。气闷之余,我想,哼,这四分之三也不是别人能看到的。半年过后,那两部片子出了盗版,花了不到原版十分之一的钱买了回去,结果发现,比正版读得还顺畅。我只好不怒反笑,作为盗版史上的标本予以收藏。
香港也有盗版,约百元每张。我最了不起的是在香港的几家店里凑出了几乎一整套希区柯克。那几家店相隔并不近,香港的路又是出入之迂也,但热爱是困难的天敌,我终于凑出了二十多张。有个朋友主编一本《为希区柯克尖叫》的书,来北京住在我家,看到过这些黑色封面的老胖子,不知道他是否产生过我对程益中产生的念头。
但是,他看到我那些碟后,神情突然变得比平时平静。我马上得出四个结论:一,这小子城府真深;二,他确定无疑地嫉妒了;三,不能再随便接受他为我提供的吃喝,并避免让他站在俺身后;四,他离开我家的时候,如果俺还没有被他毒死或砸昏过去,就一定要偷偷检查一下他的包。
关于DVD的糗事儿
我的处世原则是,针对自己的丑事或生理缺陷,在别人张嘴想嘲笑之前,咱来个先下嘴为强,自己把自己灭个体无完肤,让对方面对俺自揭的一身伤疤无从下嘴,只剩同情、安慰和有劲没处使的份儿。
本着这一原则,在别人提到俺的流汤DVD之前,我还是抢先把这一糗事儿抖露出来吧。
DVD碟片初出江湖的时候,DVD影碟机的品种并不是很丰富,除了奇贵的洋牌子,国产的只有两三个,所以许多人都是先买了碟片藏着,所谓“软件先行”。但我看着那些碟无用武之地心里就堵得慌,所以花了两千余元抱回家一台“宏图”DVD,引得满城艳羡。那是1999年的夏天。
真是好啊真是好,跟他们的VCD相比,简直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我有了足够的理由说服周围迷恋那些中间带眼的塑料圆片片的恋物癖们,快去买DVD吧,效果就是不一样。你一共还能活几年?晚看一年就少享受一年,损失掉的快乐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买什么牌子的机器呢?当然是宏图的了,你看我的宏图,多棒。看宏图的电视广告了吗?人家还在美国上市了呢……
就这样,我帮宏图又推销出两台机器,一台售予我的师弟,他家那条名叫“默多克”的小狗后来咬了我一口,不知道跟这次不良推销有没有关系;另一台售予一个名叫“铁嘴小喷壶”的朋友,这使得他在以后羞辱我的过程中嘴皮子更像喷壶在浇花。
但,天地良心,我没拿一分钱回扣,并且是真诚地希望能给他们带来快乐。
问题马上就来了,我再热情地拉客来家里欣赏DVD的奇妙效果,他们往往会小心地问一句:“你们家外面是不是一个工地?”我急忙摇头否定,他们就安慰我:“没事儿,我听这拖拉机的音儿也不是特吵人。”
影碟机发出拖拉机的声音也就罢了,反正分贝数还不致影响到影片本身的音响。更操蛋的是,它对碟片的识别能力实在是太低了。与宏图相伴的日子里,我经常要把一部片子找影碟店换好几遍,最后不得不放弃,而那部片子以后再也没出过,这种损失简直是没法弥补。而如果换了一台识盘能力好的机器呢?我现在的藏碟量就是另外一个数字了。
它还经常爆发些莫名其妙的毛病,最要命的是会把影碟卡在里面死活不吐出来,并且卡的多是毛片。我一边怀疑宏图牌DVD的品德操行问题,一边抱着机器去府右街附近的维修处修理。那里离中南海很近,我好歹也算个知识分子,每当维修人员从里面取出被它私吞的毛片时,我的脸都羞红了,怕绿了。
一方面被机器拖累,一方面被被我拖累的朋友耻笑,我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由此恨上了中国一切的上市公司,诅咒他们股价惨跌,甚至被ST(4)。天人共愤,我的诅咒明显起了作用,那些丧尽天良的上市公司现在全部歇菜。
宏图也不是好惹的,我开始嫌弃它的时候,它也增添了新的毛病——只要PLAY一会儿,放碟的托盘上就会有一些白色的流质粘稠物体,甚至还会把碟片也给弄脏。我怀疑它是毛片看多了才变得这么汤汤水水的,后来朋友解释说这是将元件焊在一起的松蜡所致。
一年多之后,我的忍耐到达极点,就去买了一台索尼345回家,这时一台索尼都已经降到了一千六百元。太太看我将宏图搬到角落里弃之不用,就冲我瞪眼。我对她说:“您知足吧,就两千块钱,咱买了三台机器——影碟机、拖拉机,还有冰淇淋机。”
买碟
有足够的钱买碟,是我理想的幸福生活的一个重要指标,好在我很早就实现了这一点。
DVD初期兴起的时候这么贵,为什么我买起来还不眨眼呢?
我并不是个有钱人,并且根据我的观察,凡是那些恋物癖,基本上都不是有钱人,而有钱人则把挣钱攒钱本身变成了他恋物的行为艺术。但我能毫不眨眼地买碟,主要是基于以下
六点原因——
一,尽管我是个已婚男人,但手头还攥着很大一块花钱的自由,所以可以用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奉劝婚掉的男人一句:男儿当自强,经济须独立。
二,除了买碟和饭局,我在其他方面都不用花钱,诸如三四年才买一双鞋,这双鞋会被我从夏穿到冬直至鞋底露出脚底板,才会买双新的替换一下。
三,我可以靠这些影碟写些稿子挣点儿稿费,尽管杯水车薪,但多少算有点儿安慰,说明DVD并不仅仅是玩物丧志,而是一种劳动工具。DVD还可以让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老婆对这一点也非常满意。
四,我看一些美国杂志上的DVD广告,一部DVD的价格多是29.99或19.99美元,相比之下,你会觉得自己沾了莫大的便宜。特别是当你买了一部梦寐以求的好片子时,惊喜莫名,恨不得贱嗖嗖地再给加点儿钱。
五,如果有一张碟摆在你面前,你因为心疼钱而不去买,以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仍遍寻不得,你才知道那种失之交臂的感觉是多么痛苦。所以该出手时就出手,大男人家,一定要果断干脆。
六,最主要的,怀抱一堆碟时的那种快感,是没法用金钱衡量的。人挣钱就够辛苦的,花起钱来还那么辛苦,太不值了。
我的买碟生涯分为两个阶段,一是自采期,一是代理期。
2000年,我从事着一份薪水较高且不用坐班的工作,所以每礼拜至少有两天下午要泡在北京市影音市场最发达的新街口一带。从积水潭桥一带逛起,一直要走到西四附近的“高台阶”(我管那里叫“大通铺”),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每个店都要扫荡一遍。这一趟走下来,强度不亚于一次负重野外旅行,称之为“提篮采购”。
提篮采购的队伍经常包括四五头人,其中我和寂寞鬼的出勤率最高,偶尔也会有一些社会闲杂人员搭车。那真是快乐的一年,在我的记忆中,一年四季都是春天。你盼了多少年的好片子,就那么傲慢又沉静地摆在架子上等待你来抚摩相拥,她的身价却是没有一点架子。你就像蝗虫一样,从一片茂盛的庄稼地飞过,满足得直哼哼。
行至新街口商场一带,我会停下脚步,要一份陕西凉皮,蹲在路边吃掉。寂寞鬼等人并不赞成,但仍忠诚地陪吃一份。这种行为艺术的出发点有三,一是饿;二是省,多要一个菜,又一张碟没了;三是快,我希望能尽快填饱肚子,买完碟后就不用再吃饭,而可以直接飞奔回家中,打开影碟机,把买来的碟一张张审一遍,嘴里发出一声声幸福的呻吟。
有一天,只有我一个人提篮采购,淘了一大堆影碟,然后抱着回家。坐在出租车中,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望着外面的红尘如烟,看着怀中的佳片如梦,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幸福。然后我给寂寞鬼打了一个电话,与他分享了这种心情。当时我们心中都充溢着一种欢歌。
人是一种很贱的动物,好事情往往没有坏事儿记得清。我也吃过很多顿豪华的腐败宴会,但不过是一片片浮云。酒席上大家右手拿筷运箸如飞,左手端杯觥筹交错,但在我的眼中看来,手里挥舞的全是小铁锹,他们在奋力挖坑,准备把别人埋掉。整个北京就是这么一个大工地,大家都在挥锹挖坑,埋掉人或被人埋掉。
在这样一个工地上,能偷出浮生半日闲去买碟,并且吃上一份陕西凉皮,吃的环境尽管不太好,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呼啸寒风中蹲在路边,手冻得几乎伸不直,凉皮夹杂着冰碴,但我还是吃得无比香甜,因为不用惦记挖坑埋人。
所以吃陕西凉皮的情景成了我记忆中的珍藏。
琼瑶有一个小说,说是一对恋人患难时,共同分享了一杯甘蔗汁,后来恩情不再,那男人灵机一动,就找了一杯甘蔗汁挑逗那女人,换得鸳梦重温(5)。朋友,以后如果我不幸成了植物人,或天良泯灭变成个混蛋,就请你拿份陕西凉皮在我鼻子前扇扇味儿,我要再不清醒,就麻烦您放一张DVD,让杜比(6)的环绕音响飘进我的耳朵。
盗版影碟市场
“高台阶”位于西四北端,一楼卖工业品,牌子上书“蛇皮管”,进门后爬一个很高的楼梯上得二楼,是一溜排开的几十家摊位,宛如大通铺,所以这块地方有三个名字:蛇皮管、高台阶(在网上经常被缩写为GTJ)、大通铺。这里是北京市中间带眼的塑料圆片片爱好者的天堂。
我此时已经白领ed,对购物地点也讲究起来,如果选择余地多的话,更愿意去那种汗味
较轻不用蹲着挑碟的地方,所以对高台阶不是很有感情,这里只是个拾遗补缺的地方。但我每次走进里面,看着那么多年轻人热切地捧着一张张影碟或游戏软件光盘,心里依然很激动。中国的孩子终于可以跟别人在同一起跑线上享受同样的人类文明成果了,那一个个如饥似渴的少年,谁敢说他就不是以后的林纳斯·托瓦兹(7)或比尔·盖茨(8)?
但这块地方毕竟做的是违法侵权的勾当,在有关部门的追剿下,高台阶命运多舛,经常有某些小店被抄,甚至整个大通铺被端也是家常便饭。经历了几番风雨之后,高台阶终于盛景不再,先是转成网吧,又在网吧整顿运动中被毙。
闲言碎语不用说,
表一表好汉老六哥,
这天他去高台阶,
差点儿就被警察捉。
几句山东快书道罢,说说我的那次高台阶惊魂记。
那日跟寂寞鬼约好高台阶会合,我先到一步,就坐在一家小店最里面的沙发上等他,边欣赏搁在腿上的一堆碟。
突然,人声鼎沸的高台阶有一句低沉急促的声音破碎虚空,我一时没有听清喊的是什么。抬目望去,人群正仓皇四散。我把腿上的碟拿开,又站起身来,这时店里的十几人都已消失,门也已经被锁上,一只手在门外边拉上窗帘边对我说:“躲着别动!过一会儿来接你。”
古代汉语中有许多副词形容时间之迅忽,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等我回过味儿来,知道那句话喊的是“收”时,摩肩接踵的高台阶已经变得一片沉寂,只有我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动弹,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又是一个突然,我的手机破碎虚空,刺耳的铃声在空气中激荡。我就想起了《枪火》中的那个镜头。
响了两声后,我战战兢兢地接起,压低声音说了声“喂”。
是寂寞鬼打来的,告诉我他正和小店老板站在马路边,风声马上就要过去,让我不要害怕。
警报解除,我走出高台阶,张眼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是电视台的一帮杂碎抗着摄象机来采风,才导致一片混乱。这帮傻蛋,买起碟来比谁都欢实,还惦记着来搞人家,良心死了死了的。
大学时我经常脑海中出现这样一个情节:高中一对特好的兄弟,一个当了警察,一个当了贼,在某一年,一人把枪口对准了另一人……经过十几年的冲刷,这个情节已经淡忘了,我又开始编造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记者,一个碟贩,两人在买卖碟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碟贩在打击中身陷囹圄,而记者正在奋笔疾书,我国重拳打击盗版,擒获碟贩某某某云。
2001年元旦前夕,我来到广州,与南方报业的精英们迎接新世纪。程益中先写完《南方都市报》元旦社论(我看了初稿,最后一句是“不是我们太NB,而是他们太SB”,不知道见报后是否保留),赶到饭馆。我见到这个憔悴憨厚的江西汉子,第一声招呼就是:“狗蛋!”
他并不明白我为什么对他怀有这么大的仇恨,还以君子之心待小人之客,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兄弟陪我逛广州的盗版影碟市场。我为牺牲了这哥们的休假时间而内疚,他倒很是乐滋滋地把我牵到一个类似北平大通铺的地方。
一进碟市,那股熟悉的汗味儿、烟味儿、塑料味儿、脚臭味儿,夹杂着动听的讨价还价的粤语扑鼻而来,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像昆汀·塔伦蒂诺见到吴宇森(9)一样加快脚步,衔枚疾走。
那兄弟走得也不慢,还边走边对我说:“六哥,你知道吗?我一进这地方,一闻到这股味儿,就有一种陶醉的感觉。”
我此时已被熏晕,不及多说,只是动情地抱了抱他的肩头。
购得《小偷》、《赌神》等一堆好碟后,我心满意足地与那兄弟寒暄,才知道他叫吴强。
一年后,他被体坛大鳄瞿优远(10)招至麾下,来京主编《足球周刊》。某日下午相约三里屯某酒吧见面,我到了地方,愣没找到他。原来当年半日相伴,我的眼中只有碟片闪烁,根本来不及分心看一眼他的模样。
碰头后我最关心的当然就是:“你的那些碟带来了吗?”
后来吴强又随李承鹏入川操练《二十一世纪体育报》,那张报纸很快便无疾而终,不知道他又流落到何处。
江湖多险恶,人生几飘零,与我们忠贞相伴的,只有那些闪亮的小碟碟。
碟市
前两年我出差较多,每到一个地方,公家的事儿可以将就拖拉,名胜古迹可以拿文字介绍来想象一下,但当地的影碟市场是一定要去考察一番的。久而久之,弥漫在各地的朋友都知道了我的“三陪”标准——陪喝酒、陪打麻将、陪买盗版影碟。他们的三陪质量也决定了我好友簿上的排名顺序,其中对影碟市场的熟谙程度是最重要的一项指标。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务实又势利。
并且我还有一个本事:能够跟当地的盗版贩子在尽快短的时间里打得火热。某年,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石家庄,老友带我来到华北地区的光盘集散地太和电子城,把我搁到一个盗版贩子那里,我与之暗通款曲。等下次再去,那厮已经琵琶另抱,见我们走来,先冲我打招呼,先递给我烟抽,惟一的一个小马扎也让给我坐,还“哥”啊“哥”的叫着,气得老友直骂婊子无情贩子无义。
可是我喜欢这种横爱夺刀的把戏。
出差到某地,没有不熟识的人是不可能的,但指望到处都有与你志同道合爱碟的人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经常是孤独的,或被二杆子选手乱指一顿进行无效奔波。长此以往,我也训练出了比猎犬还敏锐的嗅觉,到任何一个地方,那怕两眼一抹黑,也能找到锦衣夜行的DVD,无往而不利。
惟一的例外发生在常州,新千年的第三天我在那里逡巡,城市并不大,但我愣是没找到一家过得去的碟店,卖LD版的泳装卡拉OK倒是不少。
后来我见到了几个来自常州的美女作家,觉得她们在那片土地上是很容易成才的:没有视听产品的干扰可以让她们安心码字儿,泳装卡拉OK看多了自然身材魔鬼。
伍思凯曾经唱:“纽约达拉斯洛杉矶,寂寞公路每站都下雪”(11),而对于我来说,上海厦门和长沙,祖国无处不飞花。当然是影碟之花。
前两年各地的碟市发展很不平衡,也可以说是各有特色,经常能在此处买到在其他处买不到的好东西,所以必须要坚持贼不走空以及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的原则。上海的慈溪路、成都的电脑城、杭州的西湖酒吧区、长沙的凤凰台、无锡的劝业场、青岛的胶州路,到处都有我流连忘返的身影。
如今不行了,影碟市场全线飘红,全国一盘棋,各地的碟市也日趋大同,变得毫无个性。
抚摩着一些老碟,我都能回忆起采购它的那条街的迷人风景、与周围人肉体的亲密摩擦、老板谨慎而得意的笑,以及恨不得捶自己一顿的兴奋劲儿。这种幸福的感觉越来越少了。罗素说:“参差多态是世界之福。”如今全球首脑峰会正在南非搞来搞去,据说有许多人在会场外抗议全球一体化,我觉得该抗一下。
1999年底在武汉考察市场时,听到店里有两个客人在议论黄飞鸿,一个哥们说《男儿当自强》很好听,另一个哥们说第二集里盲琴师唱得那段曲子也很牛逼,可惜他没找到词。听得我心有戚戚焉,惜乎当时没时间搭讪几句。现将那段词贴在这里,但愿那两个哥们能看到——
飘零去 莫问前因
只见半山残照 照着一个愁人
去路茫茫 不禁悲来阵阵
前尘惘惘 惹我泪落纷纷
想学投笔从戎 图发奋
却被儒冠误了 有志难伸
想学一棹无潮 同循隐
却被妖气笼遍 远无垠
还说什么石烂海枯 情不泯
你看沉沉暮霭 西风紧
南飞北雁 怕向客中闻
平安未报 自问心何忍
空余泪眼 望断寒昏
想我深情博爱 两无能
今日依楼人远 天涯近
从此飘零和断梗
几许深盟密约 句句都无凭
说到武汉,不可不提一头叫Flyerzeng的武汉人。这人是一块版的斑竹,版名曰“DVD不完全手册”,我几乎每天都要去那里朝拜一下。
我一直没机会与Flyerzeng谋面,但刚踏入DVD世界时,经常与他通电话。说心里话,尽管他既懂行又勤奋,但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事出有因。某次我与他通电话,他向我说起正在网上邮购的DeCSS版《黑客帝国》和《拯救大兵雷恩》。我说我已经有了啊。他说,你看了那个之后才知道什么叫DVD。
我当时就不服了,难道我攒了那么多的DVD不是DVD?
“那都是模拟版的DVD,都是垃圾。”伊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说,“早晚你都得把他们重新淘汰一遍。”
这种白马非马论我是搞不清楚的,并且他又是那么权威,我只有心里嘀咕一下。都是这小子咒的,后来我果然被一次次洗牌,个中甘苦,想必许多老碟迷均有惨痛回忆。
对这样一个把我的一千多张DVD打入冷宫的刽子手,我怎能不怀恨在心?
频频洗牌之余,我的手头也积攒了一部片子的好多版本,像《拯救大兵雷恩》,从早期的枪版、模拟版,到ZDL版以及极易混淆的DLM版,以后后来的先锋版和全美缘版,我花的钱都够买个正版的了。
无奈之下只好安慰自己:俺手头收藏了中国DVD盗版史上的若干里程碑。
有一次跟学问家止庵(12)共同采购,伊包里先背了一堆不好读的盘准备拿过去换。我对他说,其实有些盘没必要换的,就当标本留着吧,正好可以见证历史。
止庵恍然大悟:“是该留着。以后我可以跟别人说,光这一部电影,我就有六个版本——读到四十五分钟读不下去版、五十二分钟停顿版、六十六分钟死机版、全片马赛克版[奇`书`网`整.理提.供]、根本读不出来版,还有一个勉强能读版。”
碟风浩荡
喝酒打麻将讲究酒风浩荡麻风浩荡,买碟当然也应碟风浩荡。
碟风如何不浩荡呢?我觉得其主要表现在,用非常不严肃的态度来对待影碟,特别是朋友的影碟。
我可以理解那些对电影不感兴趣的人,哪怕他不知道斯皮尔伯格是谁,也没什么不好意
思见人的。但我受不了那种人:听朋友说斯皮尔伯格牛逼,就借人家的斯皮尔伯格来看,迟迟不还,最后还给弄丢了。朋友心疼一下,还嬉皮笑脸地说不就是一张影碟吗,还不如一盘京酱肉丝贵呢。这样做的人还往往是你十几年的朋友,所以你只有恨自己当年误交损友,并且发誓宁肯陪老母猪睡觉也不再陪他探讨影碟问题。
如果出现了草原英雄小姐妹眼前那种暴风雪,你当然没必要为保护影碟的安全而冻断自己个儿的两条腿,但如果你拿着影碟行走在雨中,还是拜托你别让她淋着,哪怕你自己被搞湿。
原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的戴大洪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来我家看碟,都要给自己戴一个吃韩国烧烤用的那种塑料手套,怕把碟面弄脏。如果他想借我一张碟,会发至少六次毒誓,并且专门为我的影碟配备那种厚度只有0.000006mm的塑料袋,他说再厚些的塑料其硬度也会划伤碟面。
戴大洪是个雄辩的人,当年给中国足坛掀起一阵阵风浪,最终发现他的滔滔辩才没解决任何问题,一群傻得出奇的问题依然没有因为他的叨叨而变得正常些,就把力气用在了DVD上——他给自己做的DVD数据库是我见过的最专业的,光是片名,就包括外文原名、香港译名、台湾译名、大陆译名、其他译名,以及他认为应该如何翻译的名字。
他曾经在郑州某碟店跟一个小伙子展开过激烈辩论。那人喜欢把看过的碟借口碟机读不出来再退给碟贩,他就跟人家说,不是碟机问题,是人品问题。小伙子也急了,看盗版还追求人品,太夸张了吧?
老戴顿时兴奋起来,就像多年的宝剑出了匣,针对盗版现象的情理之争展开长篇论述,那个小伙子最后险些变成被唐僧说死的小妖。
在老戴眼中,坑朋友属碟风不浩荡,坑碟贩也属不浩荡系列。后者我只是部分同意。
关于盗版的义理问题,永远也说不清楚。我有一次跟朱德庸(13)逛街,看过几家书店,都有他的盗版漫画书在卖,一气之下,就跟我一起席卷新街口去了。
许多外国人一到中国就疯狂采购,我认为绝不仅仅是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也实在是他们被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给剥削得太狠了。
写到这里,我发现已经自觉不自觉地炫耀了与许多名人的亲密关系。接下来,就吹嘘一下我认识的那些影视界名人吧。
说句实话,影视界的人是碟风最不浩荡的群落,说一下我的小小发现。
一,那些演员爱吹嘘自己看过多少多少影碟。某次提到安吉莉娜·朱丽,一位玉女影星说她觉得《枕边陷阱》特好看之类,我惊问怎么可能出DVD呢可是在美国刚刚上映啊。她很确定地点头。我同情地对她说不要看那种枪版特坏胃口,她却信誓旦旦地说不是枪版还是在法国看的云云。我只有更同情地看着她。
二,那些导演则爱表现自己不看那些影碟。参加一次审片会,会后导演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贱嗖嗖地说有点儿《生命因你而动听》(14)的味道。他就特傲慢地说,没看过那部电影,从来没有,绝对没有。我就同样同情地看着他。
反正,这些名人的看碟规律是:如果是你没看过的影碟,他肯定要说自己已经看过了;如果是老百姓都看过的影碟,他就一定要说自己不喜欢看或压根就没听说过。
我不明白这些吃电影饭的人为什么就不老老实实看几张影碟呢?哪怕是进行一下业务学习。
中国电影,真是没救了。《男儿当自强》中陆皓东看着那些不干正事的中国人,沉痛地对黄飞鸿说。
智取DVD
《偷天换日》(15)中,爱德华·诺顿饰演的坏蛋独吞了哥几个的一大笔钱,然后就在豪宅中置办了等离子电视、大屏幕彩电等物件。后来正面人物找上门来,却讥讽人家没品位,就是有了钱也就会买这种“缺乏想象力”的东西。
这真是混蛋话。还是看看另一部电影吧:《One Night at McCools》。
这部片子我不知道该翻译成什么,台湾人译作《仲夏夜春梦》,香港人译作《放电冇罪》。放电美女由莉芙·泰勒饰演。
女孩有美丽的权利,也有做梦的权利。特别是一个做小梦的女孩,更是让人爱怜。王朔《过把瘾就死》中的杜梅,跟方言结婚时把自己的细软全扛来了,也不过是做姑娘时织的茶几罩、水杯套之类的手艺活儿,却最让人温暖。你能感觉到一个女孩子真的是把自己攒了多少年的生活拿来跟你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了。
莉芙·泰勒便是这样一个出身贫贱的小女孩,她把杂志上的家居图片做成剪报本,没事儿就翻出来憧憬自己能有一个如图所示的家。理想的家是最重要的,男人不过是拥有这个家的必由之路,于是色诱、抢劫、杀人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也成了颇能让人原谅的事儿。
凭借对那些家居杂志的精细消化,泰勒姑娘知道一个理想的家必须要有一套家庭影院系统,而一个完备的家庭影院系统,怎么能没有DVD呢?
片子的后半部分就是泰勒姑娘如何智取DVD的故事。DVD马上就沾上了一条人命,同居男友实在受不了泰勒姑娘对DVD的疯狂追逐,就请了迈克尔·道格拉斯演的江湖老杀手将其干掉。在美丽面前,老迈也同样歇菜,反而不怀恶意地邀请美女去他家坐会儿。
“你家里有家庭影院吗?”泰勒姑娘问,口气娇嫩得像个孩子。
“当然。”老迈骄傲地点头。
“有DVD吗?”
“一个完备的家庭影院系统,怎么能没有DVD呢?”老迈显得对家庭影院的研究比杀人还在行。
泰勒姑娘哪儿能抵挡得住这个?马上跳上老迈的车去也。影片到这里也结束了。
在我的想象中,片尾字幕出现时的情节是这样的——一走进家门,老迈将泰勒姑娘拥入怀中急不可待地宽衣解带,而泰勒姑娘干的第一件事则是打开DVD放入碟片。杜比环绕音响的片头响起时,除了5.1个声道外,还多了一道男人的喘息声。老迈辛苦地趴在泰勒姑娘身上干活,而泰勒姑娘则腾出一只手拿着DVD遥控器,将画面切入活动菜单部分,眼中焕发出奇异的神采——人类的翻云覆雨活动就是这样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看到喜欢DVD的泰勒姑娘终于得到了自己梦想的DVD,我们这些同样喜欢DVD的人也可以含笑关掉DVD了。
别怪我这么饶舌,因为“DVD”是这部片子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儿,真让我们这些DVD狂迷听着受用。如果你的英文水准像我一样面,你就只能听懂这三个字母了。
该片可以让我们得出如下两条结论:一,DVD在美国这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属于高档货,另一方面也说明,我们的生活质量终于在某一方面跟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二,单纯拿DVD这一领域来说,我们非但不必在美国佬面前自卑羡慕,反而很可以自豪一把。不怕露富的话,我可以有把握地说,我家DVD碟片的藏量绝对不比比尔·盖茨寒酸。如果我有《开罗紫罗兰》(16)中进入电影世界的本事,就可以对泰勒姑娘说:“一个完备的家庭影院系统,怎么能没有3000张DVD呢?”相信最后抱得美人归的就是江湖人称见招拆招的洒家了。
但男人是没有做梦的权利的,一,我没有本事进入电影中去告诉泰勒姑娘一个完备的家庭影院系统应该是什么样子,二,人家迈克尔·道格拉斯是这部片子的投资人,这一点就注定泰勒姑娘最后要属于他。
唉,有江山的人才能有美人,没江山的人就只能拥有DVD了。
一位好友如今生活在加拿大,经过最近几次回国提篮采购,他也有了三四百张的藏碟量,结果在温哥华的某居民小区造成轰动,大家纷纷传诵:这里住着一个中国款哥,家里居然有那么那么多DVD,Oh My God。
可惜我不是没有生活在那里,要不得有多少加拿大美女谈虎色变(,我想敲“投怀送抱”,结果电脑出来了这个词儿)?就像嘉庆年间的才女钱绣芸,为了能读到“天一阁”的书,就要她的舅舅宁波知府丘铁卿作媒,嫁给了天一阁的主人。
近朱者赤,近碟者圆,如今,我的肚子真的变得圆滚滚。
几年前我当记者,经常出去参加堂会,人家一边往我手里塞红包一边对我说:“看您的样子就像个读书人。”夸得俺那叫一个舒坦。现如今,我要与一头素未谋面的人相约见面,只需对他说一声:“你找一个人,长得就跟卖盗版影碟的似的,那就是我。”那人就一认一个准儿。
俺怎么沦落成这样了呢?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盗版好不好?当然是好。但盗版太便宜,也不好。这样说显得我沾了便宜还卖乖,但确有一定道理。外国人买一张碟得咬半天牙,所以看得很仔细,可我们,得到一张碟太容易了,所以就开始不当回事儿起来。
就像电脑游戏,我们花几块钱就可以搞定许多游戏,所以玩起来都很浮躁。我在CM4(17)的玩家网站上经常看到动辄长达几万字的论文,甚至还有几万字的跟帖,但我们已经没有耐心和雅兴进行这么深入钻研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这么多年与盗版为伴,我的观影态度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一,不再有什么片子是非看不可的,让人兴奋得直想跪下的。
二,买碟变成了“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收藏行为。
三,往日那种从片头厂标到片尾字幕一眼看到底,连上厕所都舍不得的光景已经一去不复返。
四,只能在睡足了觉的周六上午,才能将一部片子完整啃下来。
五,开始用快进法看碟,特别是那些节奏缓慢的艺术片,用六倍快放来看,挺棒的。甚至怀念模拟时代不可消除的字幕,快进时也能看到。
六,借口公务缠身不再提篮采购,而由寂寞鬼全面代理,我家有什么碟他比我还清楚。
我的那些碟经过购买、拆封、装盒、再从盒中取出,如今被安置在几十个CD-BOX里,再整齐地码放在书橱中,冰冷而静穆。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想着里面那几千张DVD,才想起我这小小斗室之中,隐藏着多少迷人的身姿、动人的故事?
悲欢离合总关情,一任碟机飞转到天明(18)。
注:
(1)影碟术语,即在影院用摄象机偷录银幕上的影象,再制成影碟的电影版本,由于与电影的公映日期基本同步,所以具有很大的时效性。
(2)引自奥登《葬礼蓝调》。
(3)马丁·史科西斯是该片的导演,影片的开始是玫瑰怒放的镜头。
(4)股市术语,类似足球比赛中的黄牌警告,要再不老实就红牌罚下。
(5)典出《彩霞满天》。
(6)一种声音处理系统。
(7)Linus Torvalds,著名的自由软件操作平台Linux的创始人。
(8)Bill Gates,微软公司主席和首席软件设计师,另一个身份是“世界首富”。
(9)昆汀·塔伦蒂诺是好莱坞导演,极其崇拜吴宇森电影中的暴力美学。
(10)《体坛周报》社长兼总编辑。
(11)出自《寂寞公路》。
(12)止庵,学者,著有多本随笔集及史学专著《史实与神话——庚子事变百年祭》等。
(13)朱德庸,台湾漫画家,有《双响炮》、《涩女郎》、《醋溜族》系列问世。
(14)Mr. Hollands Opus,美国影片,反映一个音乐教师春风化雨的动人事迹。
(15)The Italian Job,又译《天罗盗网》。
(16)The Purple Rose of Cairo,伍迪·艾伦导演。
(17)Championship Manager 4,《冠军足球经理4》,一款风靡全球的足球经营游戏。
(18)引自蒋捷《虞美人》,原词是:“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关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