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95〉

我们是两个世纪的良心活体解剖和自我受难的遗产。因为,这是我们为时最长的练习,也许是我们的杰作,无论如何也是我们的巧计;我们已经把自然的嗜好同恶的良心结为金兰之好。

相反的尝试倒也是可行的;非自然的嗜好,我指的是对彼岸、背理、反自然东西的嗜好:简言之,是把迄今为止的理想即彻底诋毁世界的理想同亏心结为兄弟。

〈360b〉

民粹的思想:善良人,忘我之人,圣人,智者,主持公道者。

啊!马尔克—奥雷尔①!

①马尔克—奥雷尔(121—180)自公元169年为罗马皇帝,斯多葛派的信徒。——译者

是,既然我在寻找……

〈606〉

到后来,人在事物中除了重新发现自己的入藏品而外再不会重新发现任何东西。——这种再发现,自称科学。入藏品包括——艺术、宗教、爱情、自豪。有两群人,——就算是儿戏,人们也应当继续前进——,应当有勇气去作这两种人。——一种人职司再发现,另一种人——我们这一种——职司入藏!

〈345〉

道德发展趋向。——除了自身从中得到好处的学说和对事物的估价而外,每个人都不希望他人的什么学说和估价行时。因此,一切时代的弱者和平庸者的基本倾向就是削弱强者,拉下马来,而道德论断是主要手段。以强凌弱的行动受到谴责,强者的地位恶名在外。

多数对抗少数的斗争,常人对抗难能可贵的人的斗争,弱者对抗强者的斗争——。这一斗争也有出现微妙间歇的片刻——只要出类拔萃者、高贵者、渴求者以弱者的面貌出现于世,并且拒用较为鲁莽的权力手段——

〈587〉

仿佛我要避开对“确实性”的寻求。对立物倒是真实的。但

求确实性的标准,那么我就要考察迄今为止衡

量重力的标准是什么——而寻找确实性本身就已经是从属的即第二位的问题了。

〈265〉

缺少对以下问题的知识和意识:即道德论断业已经历过什么转折;在最根本意义上的“恶”是怎样确凿而多次更名为“善”的。对这种更动之一,我已用“世俗的习俗性”这个词加以说明了。即便是良心也改变了自己的象限。因为,过去发生过群畜的内疚。

〈582〉

存在——除“生命”而外,我们没有别的关于存在的观念。

也就是说,某些死亡的东西怎么能“存在”呢?

〈991〉

论对“开朗”的误解。暂时脱开长期的紧张状态,放浪形骸,精神的农神节,精神全心全意致力于长久的、可怕的决断,并为决断作准备。“科学”形式的“傻子”。

〈253〉

试图研究道德,不上道德魔法的当,不相信那温文尔雅的举止和目光。我们可以尊奉的世界,符合我们受人敬仰的欲望的世界——一直不断地证明自身——通过个别的人和一般的人的引导——。这是基督教的观点,我们都来自这里。

由于锐敏的反应、怀疑、科学性(也通过朝向更高目标的真实性的本能,即再次处于基督教的感化之下)的原因,愈来愈不允许我们作这样的解释了。

最好的出路:康德的批判哲学。理智既否认在那种意义上有解释权,也不承认在那种意义上有否决权。人们满足于信赖和信仰的过剩,满足于放弃其信仰的一切可证明性,满足于一种填补空白的、令人不解的和非同寻常的“理想”(上帝)。

黑格尔的出路,继柏拉图之后,乃是浪漫主义和反动倾向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历史意义即一种新的力的象征。因为,精神本身乃是“自我披露和自我实现的理想”。在“过程”中,在“生成”中,显示出我们所信仰的理想在不断充盈——。也就是说,理想自我实现,信仰要适应未来的需要,那时,信仰有能力提供自身需要的东西,简言之:

1.对我们来说,上帝是不可知的,无法证明的(认识论运动的隐义);

2.上帝是可以指证的,不过,它是生成的东西,而我们就属于这种东西,我们恰恰怀有对理想事物的渴求(历史化运动的隐义)。

人们看到:批判从未涉及理想本身,而只是涉及这样的问题:即同理想相对立的矛盾是怎样产生的;为什么理想还没有成为现实;或者,为什么理想在任何人那里都是不可指证的。

最根本的差别在于:人们出于激情,出于某种要求是否深感这种非常状态真是非常状态;或者,人们是否靠了思想的尖端和一点点历史虚构的力而达到了这种状态。

离开了宗教和哲学的考察,我们就会发现同一现象:功利主义(社会主义,民主主义)抨击道德估价的起源。但是,它却信奉这种起源,就像基督徒的情形一样。(幼稚!好像离了行使制裁权的上帝,道德真会流传下来似的!假如有责任保持对道德的信仰,则“彼岸”就是绝对必要的了。)

基本问题:信仰的这种无限的强权是从哪里来的?道德信仰的无限强权是从哪里来的?(——在这里,信仰也告诉人们,为了袒护道德甚至连生命的基本条件都被误解了。因为,有关动物界和植物界的知识根本无人过问。“自我保存”说明,达尔文①主义对利他主义和利己主义两原则持折衷的意见。

①查理·达尔文(1809——1882)——英国博物学家,进化论奠基人。——译者

〈258〉

我试图把道德论断理解为象形语言。生理学上的兴衰过程,以及有关保存和增长条件的意识就是透过这种语言表露出来的。——这是占星术式的价值解释方式,是本能带来的成见(关于种族、教区,关于由青壮到衰朽的不同阶段等等)。

这是专门用于基督教的欧洲的道德。因为,我们的道德论断乃是衰亡的信号,不信仰生命的信号,是悲观主义的前阶。

我的要义:道德现象是不存在的,只存在对这种现象的道德解释。而解释本身就成了非道德的起源。

说我们硬把矛盾引进了生命,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一切估价的背后都有道德估价在指挥。假如这种估价消亡了,那时我们用什么尺度衡量呢?那时,认识等等还有什么价值呢???

〈547〉

“主体”概念的心理学史。肉体,这个由眼睛虚构的“整体”物,它唤醒世人把事业与行为者区别开来;有所作为的人,更确切地说,事业的原因到后来便遗留下了“主体”。

〈564〉

一切数量难道不是质量的先兆吗?另外有一种意识和渴求,另一种远景式的眼光则适用于这较大的权力;增长本身乃是一种多多益善的要求;由于痛苦,会产生对量的多多益善的要求;在纯属量的世界,一切都是无生命的、僵死的、不动的。——一切质向量的约简都是胡说:因为这样就会产生彼此杂处的后果,类比——。

〈620〉

力,一向就是确定的吗?不,是结果,它被译成一种全然陌生的语言了。但是,按步就班的习俗把我们娇惯坏了,以致见怪不怪了。

〈410〉

我对认识论的教条表示深深的怀疑,过去我喜欢不时向这个或那个窗口张望,防止自身陷入圈套。我认为这些教条是有害的,——而最终则认为一种工具能对自身的适用性提出批评,这可能吗?相反,我知道无背景思想的认识论怀疑论,或教义学还从未出现过。——知道这种怀疑论,或教义学具有次等价值。人们确实要认真思考一下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

基本见解:不管是康德、黑格尔,还是叔本华——不管是怀疑论保留主义态度、历史化态度,还是悲观主义态度——它们皆起源于道德。我没见过什么敢于无情批判道德价值感的人。因为,尝试着研究这种情感形成史的人,(譬如英国和德国的达尔文主义者)为数很少。我一见到他们,就立刻要背过身去的。

怎样解释斯宾诺莎的立场(即他否认和拒绝道德价值论断)呢?(这乃是他的辩神论的一个结果!)

〈470〉

我痛恨老是呆在任何一种世界总观里面。相反的思维方式具有魅力,因为,它不让自身失掉具有神秘魅力的特征。

〈555〉

关于认识的空谈是最大的空谈。人们想弄清自在之物的来历。但是,看啊!根本就没有什么自在之物!不过,假如真有那么一个自在,一个绝对之物,那么它因而也就是无法认识的!绝对之物是无法认识的,否则就称不上是什么绝对的!但是,认识总归是“有目的的、受条件限制的”——;一个这样的认识者希望,他要认识的某物同他毫不相干,并且希望它不是同任何人都毫不相干。因为,有两点值得一提:一,据说,希望认识和要求某物同本人毫不相干;(可那时认识的目的又是什么?)二、因为同任何人都不相干的事物根本不存在,所以也是根本无法认识的。——认识就是有目的的“受条件限制的”。它是感到受限制乃至决定同我们发生关系的东西——不管怎么说,它是对条件的论断、描述和意识(而不是对人、事、“自在”的研究)。

〈556〉

“自在之物”的运动,也同“自在含义”、“自在意义”的情形一样。“自在的事实”是没有的,而始终必须首先植入一种意义,才能造成事实。

“这是什么?”的提问,就是从他人角度出发设定的意义。

“真髓”、“本质性”俱是远景式的东西,它们以多为前提。基本的问题一直是“对我来说这是什么?”(也就是对我们,对一切有生命的东西等等来说。)

事物,只有一切人都把他们的“这是什么”对它做了提问和得到答案以后,才算是明确了。假如唯一的一个人缺少他自己同一切事物的联系和远景,那么这个事物就始终还是不“明确的。

简言之,一事物的本质不过是关于“此物”的见解而已。或甚至可以说:这个所谓“它关系到”本来就是“它是”,这个唯一的“这是”。

人们不可以问:“到底由谁来解释?”而是要问解释本身。它是权力意志的一种形式,它有生命(但不是所谓“存在”,而是一个过程,一种生成),生命就是冲动。

“事物”的产生完全是设想者、思维者、愿望者、感觉者的事业。“物”的概念本身就像一切特性一样。——连“主体”也是这样一种被创造的东西,一种像一切他物一样的“物”。因为,它是一种简化,因为描述这个会设定、会构想、会思维的力本身,同所有其他个别的设定、构想、思维本身是有区别的。这就是说,(主体)所描述的就是不同于一切个别的能力。因为,从根本上说,(主体)综合了同一切还应期待的行为相关的行为(行为和相似行为的可能性)。

〈1036〉

由我们熟知的世界出发是不可能证明仁慈的上帝的。因为,今天你们发展到这种程度乃是受人强制和驱使的结果。但是,你们从中会得出什么结论呢?对我来说,上帝是无法指证的——认识的怀疑论。你们大家害怕“从我们熟知的世界推论出完全另一个样子的、可以指证的上帝,一个至少是不仁慈的上帝来”——而且,简单说吧,你们死抱住你们的上帝,并且为了他而构想出一个我们所不熟悉的世界来。

〈240〉

假如认为人们无法提出对基督教信仰的反证,那么巴斯噶则却认为当基督徒是最聪明的作法,因为把信仰信以为真是可怕的。今天,作为基督教失去恐惧感的象征,人们找到了为信仰辩护的另一种尝试。即便信仰是谬误,人们终生都会受用这一谬误的巨大好处和福祉。这样,似乎正是为信仰的安抚作用着想,也应当把信仰维持下去——这就是说,不是出自有可能产生威胁的恐惧,而宁可说是出自对施放刺激的生命的恐惧。快乐主义的转变,这种来自快乐的证据即是衰败的征象。因为信仰取代了力即是动摇了基督教观念的恐惧的证明。其实,由于这一转变基督教已趋向衰竭。因为,人们满足于麻醉性的基督教,因为人虽具有力,但既不是为了探索、战斗、无畏、独行的宿愿,也不是为了巴斯噶主义,而是为了这种冥思苦想的自我嘲弄,为了信仰对人的作弄,为了担心成为“莫须有的被谴责者”。但是,有责任安抚病态神经的基督教,根本不需要像“受难基督”那样可怕的解决办法。这就是欧洲的佛教到处取得进展的原因。

〈546〉

把一种现象要么解释为行动,要么解释为受动(——也就是说,任何行动都是受动)。这种解释说:任何变革,任何他变,皆以有一位倡导者为前提,一位赖以进行“变革”的人。

〈589〉

“目的和手段”

“因和果”

“主体和客体”

“行动和受动”

“自在之物和现象”

(这都是)阐述(不是事实),而在一定程度上也许是必要的阐述?(作为“起保存作用的”)——一切都是按权力意志的意思。

〈643〉

权力意志解释说(假如要施教于某个器官,这就涉及解释的问题了):由它来划定界限,确定法度,明确权力的差别。单纯的权力差别本身恐怕还不能有这样的自我感觉。因为,必须存在一个希望增长的物,由这个物按照它自己的价值来解释每个希望增长的某物。这就一致起来了——其实,解释乃是用于主宰某物的手段。(有机的过程始终以解释为前提)。

〈632〉

连续,这种“规律性”只是一种形象的表达方式,就好像这里真有规则可以遵循似的。因为既没有事实,也没有“规律性”。为了表达一再反复的序列,我们发现了表现这一序列的公式。这样,我们就没有发现“规律”,更不用说发现作为产生序列反复原因的力了。至于事物总是如此如此地发生,这里的解释是这样的:一个人似乎由于顺应某个规律,或立法者,总是如此如此地行动。同时,他除了“规律”而外,似乎有进行别的活动的自由。但是,说不定正是那种如此如此(不是别的什么)却来源于此人本身,即这个首先不考虑规律而如此如此行事的、具有如此如此特性的人。这不过表明:某物不可能同时也是别的什么;不可能一会儿干这件事,一会儿干别的;既非自由的,也非不自由的,而就是这个如此如此。错误隐藏在苦心编造了主体这件事之中。

〈638〉

假如世界拥有一定数量的力,那么显然在某个位置上的任何权力的推移,都决定着整个体系——也就是说,除了接踵相续的因果关系而外,本来还有一个彼此并列,彼此连接的依赖性。

〈554〉

显然,就因果关系来说,自在之物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联系,现象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其结果是,信仰自在之物和现象的哲学内部,“因果”概念就变得没有用处了。康德是错误的——其实,经过心理学方式的核查,“因果”概念只来源于随时随地都相信意志影响意志这种思维方式。——这种方式只相信活的东西,说到底只相信“灵魂”(而不相信物)。在机械论世界观(它就是逻辑学及其在空间和时间方面的运用)看来,那种概念就会简化为数学分式——利用这种公式,正如一再指出的那样,从来也不会明白什么,但也许会规定什么,歪曲什么。

〈631〉

某些现象的不变的先后次序并不证明“规律”,而是证明两种或多种力之间的权力比例。说“但正是这种比例要保持相等!”这无非是说:“同一个力不可能同时也是另一种力”。——这指的不是前后连续,——而是指依赖连续。指的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个别的连续时刻不是作为因果关系而互为条件的……

“行为”同“行为者”相割裂,事件同肇事者相割裂,过程要同某种东西分开来,它不是过程,而总是实体、物、肉体、灵魂等等,——试图把现象理解为“存在物”、“凝滞物”的推移和位置交替。因为,这个古老的神话确定了对“因果关系”的信仰,而信仰已在语言、语法功能中找到了确切的形式。

〈391〉

用以确定道德估价的标准。

被忽视的基本事实:更加道德化同提高和强化人的种类两者间出现了矛盾。

自然之人。“权力意志”。

〈856〉

权力意志。——想必就像那些以重估价值为己任的人的特性一样。等级制就是权力制,因为战争的危险仍旧是某个等级坚持其条件的前提。光辉的榜样:自然之人——最弱、最聪明的人使自己成为主人,较愚蠢的权势倒成了自身的奴隶。

〈1054〉

最伟大的斗争:为此需要新式武器。

锤子:用咒语召唤可怕的决断,使欧洲面临这样的结果,即是否“希望”欧洲出现没落意志。

防止平庸化;(或)宁可没落下去!

〈471〉

这种前提说,事物深处的道德化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以致人的理性老是有理——它是忠贞不贰的安分守己之人的前提,是信仰神圣的真实性的结果——认为上帝是造物主。——概念乃是来自彼岸的先存在——

〈575〉

“认识”乃是反身的行动:按其本质来说乃是反馈现象;停顿下来的东西(在所谓第一原因那里,在绝对之物那里,等等)

变成了懈怠,疲沓——

〈601〉

反对和解的愿望,反对和睦相处。任何一元主义的尝试也属此列。

〈69〉

虚无主义的特点:

a)在自然科学中(“荒谬性”——);因果论、机械论。“规律”乃是过场、剩余物。

b)政治上也是一样:人们缺乏对自身权利的信仰,缺乏对无辜的信仰;风行欺诈,不时的奴颜婢膝。

c)国民经济也是如此;取消奴隶制。因为,缺少救世主等级、辩护人。——无政府主义抬头。这是“教育”的责任吗?d)历史也是这样:宿命论,达尔文主义。深入研究理性和神性的尝试以失败告终。有伤往事;任何传记体都使人难以忍受!——(这里也有现象主义:假面具的特征;事实是没有的。)

e)艺术上也是如此:浪漫主义及其反作用(厌恶浪漫主义的理想和谎言)。后者从道德角度看来有较大的真实含义,不过是悲观主义的。纯粹的“杂技演员”(对内容来说是无所谓的)。(忏悔神父的心理学和清教徒的心理学,这是心理学浪漫主义的两种形式。但是,也还带有其反作用,尝试对“人”采取纯杂技式的态度。——即便如此,也无人敢做翻案的估价!)

〈797〉

“艺术家”现象还是最易透视的。——由此出发,朝权力的基本本能望去,朝自然的基本本能望去,等等!也就是朝宗教和道德的本能望去!

“嬉戏,无为”——乃是充盈的力的理想,它是“天真烂漫的”。上帝的“天真烂漫”,举止像个孩子。

〈846〉

浪漫主义及其对立物。——有鉴于一切美学价值,我现在使用了这种基本鉴别法。我在每个个别场合下都要问:“在这里,饥饿或过剩变成创造性的了吗?”似乎一开始就应该介绍另外一种鉴别法更为合适——再说,这种方法更浅显易懂——。也就是说,要呆滞、要永恒、要“存在”是创造之因呢,还是要破坏、要变通、要发展是创造之因。但是,进一步来看,这两类要求都依旧表明双重意义,而且按照那种优先的、我认为有理由受到偏爱的模式,是可以说清楚的。

对破坏、变通、发展的要求可以是充盈的、孕育着未来之力的表现(正像人们知道的,我用来称呼这种表现的术语是“狄俄倪索斯的”);不过也可以是对败类、贫乏之人、误入歧途之人的仇恨,仇恨就要破坏,它应该去破坏,因为现存的事物,不错,一切现存的事物,一切存在本身都在挑起仇恨,激起仇恨。

另一方面,“永恒化”有朝一日也可以发自感激和爱——这种起源艺术肯定始终是一种奉为神明的艺术,也许带有鲁本斯①对酒神的赞颂,带有豪非斯的微微醉意,带有歌德的明媚和与人为善,并且向万物播洒荷马②式的灵光;——但它也可以是那种遭受磨难之人的残暴意志,这种意志想给最有个性的人,独来独往的人、狭隘成性的人,给其受难的真正过敏性打上有约束力的法律和强制印记,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意志要向万物复仇,方法是,把自己的形象即受难的形象刻印在、强加在、烙在万物的心中。这个形象就是最富表现力的浪漫悲观主义,不管是叔本华的意志哲学,还是瓦格纳的音乐。

①彼得·保罗·鲁本斯(1577—1640)——比利时巴罗克风格代表画家。——译者

②荷马——古希腊著名诗人,相传是《荷马史诗》的作者,生于公元前9世纪。——译者

〈1〉

虚无主义是迄今为止对生命价值解释的结果。

〈134〉

现在是伟大的日午,最可怕的光天化日。它是我这一类的悲观主义的伟大的出发点。

Ⅰ、文明和人的提高存在着根本的矛盾。

Ⅱ、道德估价乃是为权力意志效力的谎言和诽谤术的历史(群畜意志的历史,它反抗强者)。

Ⅲ、一切提高文明的条件(为使某种选择成为可能,就要以牺牲大众为代价)也就是一切增长的条件。

Ⅳ、世界多义性乃是力的问题引起的,力认为力的增长远景便是一切。道德和基督教价值论断就是奴隶造反和奴隶的欺骗性(同古希腊世界的贵族政体价值相比较而言)。

〈537〉

什么是真理?——惰性。假说:是在惬意的情况下形成的,即在耗用最少的精神力量等等的情况下。

〈78〉

矫揉造作

现代人的光怪陆离及其诱惑力。就本质而言,就是躲闪和厌烦。

文学家。

政治家(处于“国家的尔虞我诈”之中)。

艺术上的矫揉造作;

缺乏对排练和培训的检验(弗罗芒坦)①;浪漫派们(缺少哲学和科学,文学则过剩);

①欧仁·弗罗芒坦(1820—1876)——法国画家,作家。——译者

小说家们(沃尔特·司各脱①,不过也是配有最神经过敏的音乐的尼伯龙根怪物);

①沃尔特·司各脱(1771—1838)——英国苏格兰诗人,欧洲浪漫主义历史小说的创始人和大师。——译者

抒情诗人们。

“科学性”。

大手笔们(犹太人)。

是被克服了的民粹理想,但还没有摆到民众面前来:

圣徒,哲人,预言家。

〈59〉

论现代阴霾的历史。

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之国(官员等等):因为没有了“家园”——,

家庭的衰落。

“善良的人”乃是衰退的象征。

权力意志是正义的(驯化)。

淫荡和精神干扰。

黑色的音乐:——令人心旷神怡耳目一新的音乐向何处去?

无政府主义者。

对人的蔑视和憎恶。

最深刻的鉴别法:饥饿或过剩是否会变成创造性的?前者制造了浪漫主义的理想。——

北国的非天然性。

对烧酒的需求:工人的“贫困”。

哲学的虚无主义。

〈600〉

对世界的阐述是无限的。因为,任何阐述都是增长和衰落的象征。

统一性(一元论)是惰性的需要;多义性是力的信号。不要否认世界的令人不安的和神秘莫测的特性!

〈796〉

艺术品,在没有艺术家情况下出现的作品,譬如肉体、组织(普鲁士军官团、耶稣教团)等。艺术家只是一个前阶而已。

世界乃是自我生殖的艺术品——

〈845〉

艺术是对现实不满的结果吗?或者,是对已享受的幸福表示感激吗?前一种情况指的是浪漫主义,后一种情况指的是灵光和酒神颂歌(简言之,奉若神明的艺术):拉斐尔也属此列,只是他犯过使世界的基督教解释外貌神圣化的错误。他有过对生命的感激,但生命在他那里并非专一表现为基督教。

世界随着道德解释而变得无法忍受。基督教试图以此“克服”世界,也就是否定世界。其实,这疯狂的谋杀——即人在世界面前疯狂的自戕、——的结局就是人的阴沉化、渺小化、贫困化。因为人的最平庸和最无害的种类,人的群畜性的种类,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单独找到了自己的前提的,得到了促进的,假如人们有意的话。

荷马乃是奉若神明的艺术家,还有鲁本斯。音乐界还没有过任何奉若神明的艺术家呢。

把伟大的渎神者理想化(渎神者的伟大二字的含意)是希腊式的;污辱、诽谤、鄙视罪人,这是犹太——基督教式的。

〈1029b〉

即使听天由命也不是悲剧论,而是对悲剧的误解!渴望虚无乃是对悲剧智慧的否定,是这种智慧的对立面!

〈844〉

浪漫派就是因永不自满而变成富于创造性的艺术家的——他从自身和周围世界放眼开去,又回过头来张望。

〈416〉

德国哲学的意义(黑格尔);它挖空心思构想出泛神论,它不认为恶、谬、苦乃是对抗神性的论据。这种伟大的首创被现存的各种权力(国家等)滥用了,似乎这样一来就等于承认正在台上的统治者是合理的了。

相反,叔本华却以倔强的道德家面目出现,他为了坚持自己的道德估价,到头来成了世界的否定者。最终成了“神秘主义者”。

我本曾试图为美学辩护:世界能是丑陋的吗?我认为,要美的意志,要求统一形式的意志乃是一时的保存手段和万金油。因为,在我看来,根本的问题乃是与痛苦不可分的、作为永恒破坏必然物的永恒创造物。

丑陋乃是对使某种意义、某种新意变为无意义的意志所支配的事物的观察形式:因为,积蓄下来的力迫使创造者认为往事是不可靠的、失败的、应该否定的和丑陋的!——

〈431b〉

在柏拉图那里,在一个可以受过度刺激的感官和狂热的人那里,概念具有极大的魔力,以致他随心所欲地把概念奉为理想形式。辩证法的醉意:是用来对自身行使支配权的意识——是权力意志的工具。

〈622〉

挤压和碰撞,乃是晚近的东西,派生的东西,非原始的东西。它以某种搓合而成的、并且以有能够按压和撞击的东西为前提!但是,是由什么搓合起来的呢?

〈151〉

宗教会因信仰道德而灭亡。基督教的道德,上帝是不可靠的。因此产生了“无神论”似乎其他类的诸神是不可能有的。

同样,文化也会因信仰道德而消亡。因为,假如产生文化的必要条件一旦发现,那么,人们也就不再要什么文化了(佛教)。

〈599〉

“现象是荒谬的”;这种信仰乃是受了迄今为止的错误解释影响的结果,是对无勇气和懦弱的概括。——这种信仰没有必要。

人的不谦虚——:(发生在)他看不到否定自身的意义时!

〈616〉

我认为世界的价值就在于我们的解释(——什么地方也许还可能有不同于单纯人性的解释——);我认为过去的解释都是远景式的估计,借助这种估计,我们可以保存生命,也就是用权力意志即要求权力增长的意志保存自身;我认为人的任何上升都会导致克服较为狭隘的解释,我认为任何已取得的提高和权力的扩大都会打开新的远景,并且称之为相信新的地平线——我的书里讲的都是这个道理。与我们相关联的世界是不真实的,即不是事实,而是建筑在少量观察之上的膨胀和收缩;世界是“流动”的,是生成的,是不断推演的,是从来不曾达到真理的假相,因为——没有什么“真理”。

〈1049〉

阿波罗受了骗:永恒的美好形式;贵族政治式的立法——

“事情应该始终如此!”。

狄俄倪索斯:感性和残酷,易逝性倒可以解释为对生杀之力的享受,解释为永驻的创造。

〈491〉

信仰肉体比信仰精神更具有根本的意义,因为后者乃是对肉体垂死状态的非科学观察的结果(是离开肉体的东西。等于相信梦境是真实的——)。

〈905〉

锤子。作翻案估价的人必须具备怎样的特质呢?——人,具有现代精神所有特质的人,可他具有足以使现代精神变得完全健壮的力吗?——这乃是他要完成自己使命的手段啊。

〈223〉

贫困,屈辱和贞洁——这是危险的和诽谤者的理想。但是,对某些病症来说,毒药也是良药,譬如,在罗马皇帝的时代。

一切理想都是危险的:因为它们贬低和反对真实的东西;一切(理想)都是毒品,但作为急救良药,却是不可少的。

〈691〉

整个有机过程对其余天性抱怎样的态度呢?——在那里,有机过程的基本意志会现出真面目。

〈436〉

辩证法和理性信仰仍然以道德偏见为基础。在柏拉图那里,我们是作为可悟的善的世界的昔日居民才占有那个时代的遗志的。神性的辩证法是来自善的辩证法,它会通向一切的善(——因此也就是某种“倒退”——)。即使笛卡儿对此也得出过这样的概念,即人们唯有用相信善的上帝乃是基督教道德的造物主这种基本思维方式,上帝的真实性才会给我们的感官判断提供保证。可是,除了宗教为我们的感性和理性提供认可和担保之外,叫我们到哪里去获得信仰生命的权力呢!认为思维就是现实事物的标准——认为凡是不能加以思维的东西就不存在——这是道德轻率的真正蠢物(轻信一种实质性的、处于事物深处的真理原则)。总而言之,这是彻底背离我们经验的狂言,我们根本无法想像它为什么存在……

〈500〉

向外投射感官知觉:“内”和“外”——是肉体在那里发号施令吗——?

在细胞原生质中起主导平衡调整作用的这个力,也统摄着对外部世界的同化。因为,我们的感官知觉就是我们同化脑中一切既往的结果了。知觉不会立即尾随“印象”出现——

〈219〉

那些相信被现代自然科学超越了的、基督教的人受到了讽刺,因为(现代自然科学)并没有完全战胜基督教的价值判断。“受难的基督”仍是庄严崇高的象征——始终如此。——

〈505〉

我们对自己知觉的认识:即一切知觉的总和,这个总和的意识化对我们和呈现于我们面前的整个有机过程来说是有益的和基本的。这就是说,不是指所有的知觉(譬如,不是电的);

也就是说:我。

〈111〉

19世纪的问题。本世纪强的一面和弱的一面彼此有联系吗?它是由一块木头雕成的吗?它的种种理想和矛盾是受一个更高等的目的制约吗?是一种更高等的东西吗?——因为它也许是以这种标准剧烈生长的伟大天意呢。不满、虚无主义,这说不定也是好的征兆。

〈123〉

我重新提出这个没有了结的问题:文明的问题,即1760年前后,卢梭同伏尔泰之争。人,将变得更深沉、更多疑、更不道德、更强、更自信——而且在这种意义上说,也就是变得“更自然”。因为,这就是“进步”。——同时,由于分工的原因,变恶的阶层和变温顺驯服的阶层会产生分化,以致全部事实不会直接跃入眼帘……下述情形属于强力,属于强力的自制和诱惑力,即这种强有力的阶层占有使人对他们的变恶产生高尚之感的艺术。强化的因素改头换面成了向“善”,任何“进步”都是如此。

〈100〉

卢梭:规范的基础是感情;正义的来源是自然;人在接近自然的同时完善自身(——用伏尔泰的话来说,在远离自然的同时)。同样的时代,对前者就是人道和进步的时代,对后者就是非正义和不平等的时代。

伏尔泰对人类的看法还停留在文艺复兴时期,对美德的理解也是如此(认为是“高等文化”),他为“高等贵人”和“高等市民社会”的事业奋斗不息,这是审美的事业,科学的事业,艺术的事业,进步本身的事业和文明的事业。

1760年前后爆发了斗争:这位日内瓦公民和伏尔泰的斗争。从那时起,伏尔泰才成了他那个世纪的伟人、哲学家、宽容和无信仰的代表(那以前不过是个美丽的灵魂而已)。对卢梭成就的嫉恨,驱使他前行,向上“登攀”。

为了“庸众”,一个恩赐和复仇的上帝①——伏尔泰。

①原文为法文。——译者

批判两种与文明价值有关的观点。社会的构想,这对伏尔泰来说是最美好的构想。因为,除了维护它、完善它,别无更高的目的;这正是尊重社会习俗的奴仆;美德为了维护“社会”、文化传教士、贵族、功绩卓著的统治阶层及其估价的需要而屈服于强加的偏见。但是,卢梭始终是个无教养的人,也是文学家,这是闻所未闻的;他厚颜无耻,他蔑视一切他未经手的事物。

卢梭身上的病态却使绝大多数人为之倾倒,争相效法。(拜伦同他一脉相承;也苦心孤诣地追求不同凡响的谈吐和举止,追求复仇和怨恨;这是“卑鄙行径”的标志;后来,是威尼斯恢复了他的平衡,他知道了更为轻松愉快的是什么……那就是无忧无虑)。

卢梭,不顾自己的出身,却为自己的我行我素感到骄傲。

但是,假如有人当面指出这一点,他却激动非常……

无疑,卢梭患的是精神障碍症,伏尔泰却异常健康而轻捷。那是病人的怨怒;卢梭神经错乱的年代,也就是他蔑视人的时代,是他多疑的时代。

卢梭替谨言慎行辩解(反对伏尔泰的悲观主义)。因为,要能诅咒社会和文明,他需要上帝;万物都应安分守己,因为都是上帝造的;唯有人败坏了人。作为自然人的“善良的人”原来纯属子虚;但是,用上帝这个有作家资格的教条来看,这种人就是可能的和有根据的了。

卢梭的浪漫主义:激情(“受难的自主权利”);“自然性”;疯狂的迷惑力(指望飞黄腾达的妄想);弱者荒唐的虚荣;庸众的仇怨成了法官(“几百年来,人们一直把病人当成政坛的元首”)。

〈83〉

“假如没有基督教信仰”,巴斯噶说,“你们就会自行发展,就像自然界和历史那样,一个是庞然大物,一个是混沌世界”。我们完成了这一预言:在体弱多病乐观主义的18世纪把人美化和理性化之后。

叔本华和巴斯噶。——在一定意义上说,叔本华是再现巴斯噶运动的第一人,一个是庞然大物,一个是混沌世界,因此,应该加以否定的就成了……历史、自然界和人自身!

“我们无认识真理的能力,这乃是我们堕落的结果,我们道德沦丧的结果”,巴斯噶这样说。这样,叔本华就有了立足点。“理性堕落愈严重,则济世良方就愈显得必要”——或者,用叔本华的话来说,否定。

〈884〉

亨德尔、莱布尼茨、歌德、俾斯麦——他们是德意志这个强大种类的典型代表。他们生于对抗而不犹豫,充满了抵御信念和教义的强力,利用一个去反对另一个,但却给自己保留自由活动的余地。

〈97〉

17世纪使人感到苦恼,就像为一大堆矛盾感到苦恼一样(我们是“一堆矛盾”);这个世纪试图发现人、整顿人、发掘人;而18世纪却试图忘掉对人的天性的认识,以便使人适应自己的空想。“肤浅、软绵绵、人情味”——热衷于这样的“人”——

17世纪试图抹去个体的痕迹,以便使作品尽可能表现生命。18世纪则试图通过作品而对作者发生兴趣。17世纪在艺术中寻求艺术,即文化的一斑;18世纪利用艺术为社会和政治天性的改革鼓噪。

“空想”,“理想的人”,自然的神性化,想使自身登场的虚荣,关于社会目的乃是从属性的宣传,大言欺人——这就是我们对18世纪的印象。

17世纪的风格:独特、精确、自由。

强人,自满自足的;或是热心求助于上帝的人,——那些现代作者追求的目标——就是对立。“生产自身”——试与波尔特—鲁雅①的学者们相比较。

①凡尔赛寺院名,始建于1204年,属天主教参孙派,巴黎也有同名教堂,在该教派失势后被毁。——译者

阿尔弗利②对伟大的风格有贡献。

②贝纳德托·伊斯诺森特·阿尔弗利(1700—1767)——意大利巴罗克建筑师,代表作是都灵王家大剧院。——译者coc2痛恨滑稽剧(无尊严的人们),缺乏自然意义,这是17世纪的特性之一。

〈95〉

三个世纪

它们各不相同的敏感充分表现在以下方面:

贵族政体:笛卡儿,理性的天下,意志主权的证明。女奴主义:卢梭,情感的天下,感官主权的证明,不真实;

兽道主义:叔本华,渴求的天下,兽性主权的证明,更诚实,但也更阴沉。

17世纪是贵族政体,井井有条,兽性十足、严峻无情、“冷若冰霜”、铁面、“非德意志、讨厌滑稽剧和自然物、普遍化、独立于既往。因为它相信自身,归根结底,要永当主人就要多些猛兽性,多些禁欲主义的习俗。它是意志坚强的世纪,也是激情洋溢的世纪。

18世纪是女人治下的世纪,耽于幻想、诙谐机智、平淡无奇,但怀有为合意性和心灵服务的精神,享有最精神性事物的自由,暗中破坏一切权威;醉意的、乐天的、明朗的、人情味的、自欺的,一句话,社会性的……

19世纪是更加兽性的世纪,更诡谲、更丑陋、更现实、庸众性的,因而“更善良”、“更正直”,屈服于任何“现实”,因而更真实;但意志薄弱,同时也是悲哀和渴望黑暗的世纪,然而是宿命论的。既不害怕“理性”,也不崇尚心灵;顽固相信渴求的统治(叔本华论述过“意志”;可是,他的哲学最典型的特点就是缺少意愿)。连道德也降格成一种本能(即“同情”)了。

奥古斯特·孔德乃是18世纪的续篇(心灵统治头脑,认识论感觉论,博爱狂)。这时的科学已经独立,这表明了19世纪摆脱理想统治的途径。唯有不需要愿望,才能实现我们的科学的好奇和严谨——这种我们样式的美德……

浪漫主义是18世纪的装饰音符,是对该世纪热衷于伟大风格的奢求(——实际上则是装腔作势和自我欺骗,因为人们本想描述的是强大的天性,伟大的激情)。

19世纪本能地寻求这样的理论,它以这种理论对自己宿命论式地屈从于实际事物感到心安理得。黑格尔在驳斥“伤感”的浪漫主义理想主义方面取得了成就,其思维方式的宿命论观点表现在他相信胜者一方具有更伟大的理性,表现在他为现实的“国家”(取代了“人类”等字眼)的辩护。——叔本华:我们是愚蠢的,往好里说,就是自我否定。决定论的成就表现在血缘学派生出以前被认为是绝对的约束力亦即环境论和适应论,把意志贬低为反射运动,否认意志乃是“产生结果的原因”;最后——成了实际的改名:因为,人们看到的意志很少,以致为了描述他物,这个词就变成无约束力的了。其他的理论:客观性学说,“无意志”观,它们成了唯一通往真理之路的学说;也通往美(——也是对“天才”的信仰,为了取得臣服的权利);机械论,机械过程呆板的计算;所谓“自然主义”则赶走了可选择的,可裁决的、可解释的、作为原则的主体——康德以他的“实践理性”和道德狂热贯穿了整个18世纪;他完全处在历史性之外;对他上时代的现实不屑一顾,譬如革命;未受到希腊哲学的触动;他是义务概念的幻想家;感觉论者,带着教条主义恶习的神秘嗜好——。

我们世纪出现了向康德的回潮,也就是向18世纪的回潮。因为,人们想为自己重新谋求信奉旧的理想和旧的热衷的权利。——也就是说,“设定界限”的认识论,准许任意设定理性的彼岸……

黑格尔的思维方式同歌德的差不多。因为,人们听到歌德谈过斯宾诺莎。他主张要求宇宙和生命神性化的意志,以便通过自己的观察和论证求得平静和幸福;黑格尔则到处寻求理性。——人们不该向理性屈服,不该满足于理性。在歌德那里有一种几乎是欢乐的和令人信服的宿命论,它不谋反,它不枯竭,它试图由自身形成总体性,它相信唯有总体性才能拯救一切,才会表现为善良和合理。

〈323〉

美德的护身。——贪财、权欲、懒惰、头脑简单、胆小怕事:这一切都对美德感兴趣:因此,美德稳坐钓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