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华特·欧文离开公室以后,梅森望着戴拉·史翠特。
“怎么样?”戴拉问道。
梅森说:“我不得不对这个案子采取自我防卫,戴拉。”
“为什么?”
“一旦谋杀案涉及一些和我们有关的情报,不这样我们如何保护委托人,否则情况会变成很糟。”
“就像现在?”她问。
“现在,”他告诉她:“我们有了一个我们可以保护的委托人。在一件谋杀案中代表一个委托人的律师,他是没有义务主动向警方表达他的臆测、怀疑与结论的,尤其是如果他有理由相信那样的行为将与他的委托人的利益相背的话。”
“但是如果是正面的证据呢?”戴拉·史翠特问道。
“什么证据?”
“譬如我们隐藏了一个年轻女子曾经进入那办公室,并且栽下钻石的证据。”
“我们不知道钻石是她栽赃的。”
“进入办公室的是她啊。”
“我们不知道她是同一个女人。”
“这是合理的推测。”
“如果她只是适巧来到这大楼的一位打字员。我们跑去向警方检举,而警方将这个消息发给了新闻界,那么她可以提出毁谤的控告。”
“我明白,”戴拉·史翠特表情严肃了起来,说:“要说服你看来是没指望的。”
“不错。”
“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大律师?”
“什么问题?”
“对于你被聘雇为杜安·吉佛生的律师这件事,你是否认为纯粹是一件巧合?”
梅森表情凝重地抓着下巴。
“怎么样?”她催促他。
“这个问题我想过,”梅森承认。“当然,分析起来,我是个盛名的审判律师,在这栋大楼的同一层楼上是我的事务所,表示欧文较有机会听闻我的事情,同理,也较有机会向他的母公司建议聘雇我。”
“但是他说不是他建议的。他说有人先他敲定了才打电报通知他转交二千元给你。”
梅森点点头。
“怎么样?”戴拉·史翠特问道。
“不予置评,”梅森说。
“那,再下去要怎样?”
“再下去,”梅森说:“我们的立场已经非常清楚了,戴拉。我建议你去一趟照相馆,告诉他们我要买一卷指纹软片,顺便弄一架有放大镜片的照相机。买几个灯泡,我们试试看是否可以把口香糖上面的指纹拍下来。”
“然后呢?”她问。
“然后,”梅森说:“我们再把软片放大,以便照片显示出来的是指纹而不是口香糖。”
“然后呢?”
“再下去,”梅森说:“我希望我们能安排找出留下指纹的那女孩,以及一些和我们有关的线索。等你去照相馆时,我要去保罗·德瑞克的办公室和他谈一谈。”
“老大,”戴拉·史翠特有点忧虑的说:“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梅森露出温和的微笑。“当然。”
“你就不会抛开别的事先求保护你自己吗?”
梅森摇摇头。“我们要保护的是一个委托人,戴拉。描述一下那女孩的长相吧,尽你所能,最佳的描述。”
“好,”戴拉·史翠特说:“我判断她是二十六岁或二十七岁,身高五尺三寸,体重大约一百十六磅。她的头发是棕色带点红色,眼睛也是褐中带红——与头发的颜色近似,很眩眼的,长得很好看,身材修长,比例适中。”
“好身材?”梅森问。
“完美极了。”
“她的打扮呢?”
“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老大,因为她实在好看。我记得第一眼见到她觉得她像个来访的客户,而不是秘书中心派来的小姐。
“她是穿一套漂亮的灰色法兰绒洋装,海军蓝的小山羊皮鞋。嗯,我想一下……啊,想起来了。鞋尖一条白色的缝线。戴着白手套拿一个信封型手提包。我再想一下。我非常确定她没戴帽子。我记得她头发上系一只蝴蝶结,头发服服贴贴的。
“她在打字时,一直没脱下外套,所以我不太敢确定,但是我想她是穿一件淡蓝色的克什米尔毛衣。她只解开外套最上面的纽扣,所以我不太敢确定。”
梅森微笑。“你们女人对别的女人真是观察入微,是不是,戴拉?我只能说这样的记忆力够好了。你把这些都打好字给我好吗?就用普通的白纸打,不要用有我头衔的信纸打。”
梅森等着戴拉·史翠特将那些描述打好,然后说:“很好,戴拉,你下楼去安排照相机的事吧。软片多买一些,灯泡、三角架都别忘了。”
“指纹相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告诉照相馆的老板,就说我要在法庭盘问一位证人,需要知道有关指纹相机的功能。”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
梅森拿起打好的那张描述,出门沿着走廊走到保罗·德瑞克的办公室。他朝着柜台的一位小姐点头打招呼。“保罗·德瑞克在里面?”
“在,梅森先生。要不要通知他你来了?”
“有客人跟他在一起吗?”
“没有。”
“告诉他我进来了,”梅森边说边推开内间的玻璃门,往里边一间间鸽式的办公室走下去。
走到一间较为宽敞的办公室,外面牌子注明“保罗·德瑞克,私用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嗨,”德瑞克说:“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梅森眉头一扬。
“少来一副无辜的样子吧,”德瑞克说:“南非宝石公司的总部曾经打越洋电话来徵信你。他们打给大楼的经理问你的事。”
“他们问他是指名我,”梅森问:“或者是问他推介律师什么的?”
“不,他们先有你的名字。他们想要进一步知道你的事情。”
“他怎么告诉他们的?”
德瑞克咧嘴说:“你已经收了律师费了,对不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不知道,保罗?”
“我只知道是一件谋杀案,”德瑞克说:“从警方采取的行动看来,一定是有人招了供什么的。”
“当然,”梅森说:“这个口供可是会叫某人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很可能,”德瑞克说:“我们该怎么做?”
“开始忙吧。”
“怎么忙法?”
“首先,”梅森告诉他:“我要找一个女孩。”
“可以,我该怎么采取行动?”
梅森将戴拉·史翠特打好的特征描述交给他。
“好极了,”德瑞克说:“我干脆在午餐时间跑到楼下,站在街口,依照这张纸所描述的特征,我保证在十分钟之内可以找到一百个这样的女孩子。”
“换个角度看吧,”梅森说服他。“她总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特殊很多的。”
“如果是一般的相貌,我就可以找出一千个了,”德瑞克说。
“好吧,”梅森说:“我们必须把范围缩小一点。”
“怎么缩小?”
“这个女孩,”梅森说:“是个打字专家。她可能在什么地方担任一份非常好的秘书工作。”
“当然罗,除非她‘曾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秘书,然后结婚去了,”德瑞克说。
梅森点点头,承认有此可能但仍不改其初衷。“她还拥有法律方面的经验,”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好吧,我要怎么做?”
梅森说:“保罗,你去准备开张一间道具办公室。然后打电话给法律秘书协会;准备在报纸登分类广告;准备征求一位年轻、能干的打字小姐。另外,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会速记。因此,你必须说明速记的能力很欢迎但并非必要。你要提供的薪水是两百美金一星期……”
“我的天!”德瑞克说:“这下子要大排长龙了,派瑞。你打算要把全市的人吸引过来吗?”
“不要紧张,”梅森说:“你还没弄清我的意思。”
“噢,我当然希望我没有!”
“你登的广告要注明应征者必须通过一项打字测验,才得录取。她必须打得又快又好,而且是一个非常高标准的速度——要订一个每分钟打字的数目。
“另外,我们要的女孩可能已经在别的地方有工作。我们提供的工作机会必须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她才会过来瞧一瞧。因此,我们不能期望她在上班时间驾临。所以要注明中午时间到晚上七点为面试时间。”
“你要我去租一间临时办公室?”德瑞克问。
“正是。”
德瑞克沮丧地说:“你出去以后,最好安排一下要换地毯了。原来的地毯一定被络绎不绝的应征者踩坏的——如果那个女孩子真来了,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正要说的就是这个,”梅森道:“你要一个一个加以过滤。依照我们所订的打字速度标准,及格的不会有多少人。一定要严格执行那个标准。叫一位能干的秘书坐在那儿,把不合的请出去。任何一个应征者一用到橡皮擦的就不必费心了。我要的那个女孩打起字来好像机关枪一样。”
“好,然后呢?”
“当你有了通过测验的女孩时,”梅森说:“跟她们面谈一下。仔细的观察她们,跋道一张纸上描述的特征比对一番,然后告诉她们你要看她们的驾驶执照。像那样老练的好手一定是有车阶级的。然后就有奥妙的地方罗。”
“怎么说?”
梅森说:“今天下午稍晚一点我会送一份右手拇指的指纹过来给你——就是一张拇指的指纹照片——也许不是最好的指纹但起码可供你比对。当你在审阅她们的驾照时,安排个藉口脱身到另一个房间去。站起来说声对不起,你可以说另外有个应征者在那边你必须去打个照面,或者说你必须去接个电话什么的。带着小姐的驾照进去,将上面的指纹迅速核对一下。大部分瞄一眼就知道不合了。有些则需要仔细分析一下。但是我相信你拿到相同的指纹时,很快就可以认出来了。”
“然后我要怎么做?”
“把那驾照上面的姓名和地址抄下来。用这种办法,她是不可能给你一个假名字的。然后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还有什么?”德瑞克问。
“我有个想法,”梅森说:“但这只是一种预感而已。我猜这位小姐是姓梅。当你找到一个女孩子相貌的特征很类似,打字像在救火,又是姓梅的时候,特别留意一下。”
“你什么时候会有指纹?”
“今天下午稍晚一点。她们的驾照上面都有右手拇指的指纹印痕的。”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德瑞克问。
梅森笑着摇摇头。“你最好不知道,保罗。”
“是那种事吗,嗯?”德瑞克问,他的声音出奇的不带一丝感情。
“不,”梅森告诉他:“不是的。我只是在做三分的预防而已。”
“对你这种人啊,”德瑞克告诉他:“我宁愿来个三十分的预防。万一出了差错,要花费的恐怕不是三分可以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