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干一票大的 摸鱼捞鳖
余罪赶到时,两辆捷达都被拦下了。两辆车,三个人,正和两辆警车里出来的四五位刑警争执着:“都是当地人,你凭什么抓我们?”刑警里也有一点就着的:“谁抓你们了?抓你们,你们还想站这儿?”
“不抓我们走了。”刘秃有点色厉内荏。
指导员说话了:“小子,车号、照片都留下了,你想走随便,信不信今天半夜到你家里抓人?”
聚赌的这几位不怕,可黑车司机怕呀,都一脸如丧考妣地看着刘秃,不敢走了。刘秃难堪了,他知道现在还没有证据,等拿到证据,自己可就栽在警察手里了。思谋着脱身之策还未果,就见到那两位扮演交警的匆匆赶来了,他一拍额头叹着苦也,知道自己做了一辈子局,今天算是被人做局里了。
“刘秃,坐车上等着。”鼠标一指自己带来的警车。刘秃这人年纪不小了,知趣点,讪讪地坐到车里了,标哥又一挥手,“你们,也坐车里,觉得我们找不着你,想走随便啊。”
两位司机心虚,坐回了车里,还真没敢发动车跑的。毕竟屁股下坐的就是谋生工具,真是给你当作案工具没收了,你可上哪儿说理去?两人凑到一块,已经在商量是不是得出点血才能逃过此劫了。
鼠标严肃地打发走嫌疑人,拉着余罪,站到车后时,猥琐毕露了,小声道:“赌场呢?你不是说有赌场么?今天兄弟们要抓不到赌场,非把你抓回去。”
“管吃管嫖,不抓我也跟你回去。”余罪贱笑道。鼠标被打败了,心慌地拽着余罪问:“到底在哪儿啊?过年了,就指着这点外快了啊。”
“秘密就在他们身上,放心吧,今天非吃撑你……来,我告诉你……”余罪附耳教着鼠标。标哥这脑瓜数理化不灵光,可这其中的小道道,只需要点拨几个字他就能融会贯通。余罪说了一半,他一怔明白了:“哦,我懂了,你是想拔花生苗,一拔一串?”
“哎,对,他们这些人又是同行又是冤家,彼此肯定有来往。而且我抓的那些赌客里,肯定不止在一家玩过,找出他们来不难。”余罪道。
“可得小心,稍大点的摊,肯定和派出所分局什么的,地下有联系,说不定还分成呢,要踢到铁板上,咱哥俩可兜不住啊。”鼠标在治安队待过,已经预见到可能遇到的情况。
“所以得快啊,等人赃俱获,他们还说个??”余罪道,一捶鼠标的肥胸。标哥点点头。
两人在这个上面相当默契,鼠标走向那两辆黑车,把两位司机招下来训上了:“别瞪眼,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的吗?轻点是治安管理处罚,重点处罚完了,把你们这破车当作案工具没收了,不服气是吧?敢干坏事,就别怕被抓呀!”
司机一下子被打蔫了,一位哀求着:“警察同志,我们就一天一千雇车的,我退了租金还不成?”
“我还不够,一天八百……警察同志,我们真不知道他干什么的。”另一位司机,苦着脸道。
“编什么理由也是废话……简单点,可以对你们不作处理,可以把你们当路人放走,不过,帮我找几个开赌的人怎么样?”鼠标贱贱地瞅着两位司机。
两人犹豫了,看看自己的车,看看威风凛凛的警察,这结果基本没有悬念,不大会儿都见鼠标和司机凑一块抽上烟了。
车里的难了点,刘秃是个老赌棍了,现场没抓住,那你就别想让他认罪,况且他也不会认罪。
“哟,名不虚传哪,秃哥,刘文军,刘秃、刘哥、秃哥……这名字听出来真是久仰啊,据说您老是不紧不慢,一天几万啊……您说啊,屁都不崩一个,就没事了?”余罪劝说着,这家伙确实是历经打击,心理素质好得令人发指,刺激这么多,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变。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抓你随便抓吧,我穷鬼一个,正发愁过年没地儿住呢。”刘秃不屑地说。
天下有两种人可以为所欲为:一种是富可敌国,谁都在乎你;一种是一无所有,没人在乎你。秃哥明显是后一种。
“是吗?组织赌场也是罪名啊,判得虽然不重,可罚得也不轻啊,我就不相信有人贱到真想进看守所过年去,难道真没点别的想法?”余罪诱导着。
刘秃“切”了一声,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爱咋咋的,别吓唬我。”
看来是有恃无恐,余罪此时才抛出撒手锏来。他把手机里的照片,放在刘秃的眼前,一页一页翻过,边翻边说着:“5号,你从赌车上下来,亲自接的这位;6号,你开着这辆车去加油;7号,你和这帮人一块吃的饭,他们可是参赌人员啊……秃哥,这帮人嘴硬不硬你应该知道吧,真以为我们没权力拘留你?看清楚点,我们是刑警,不是交警,不是治安。”
“咝……”刘秃一看余罪的臂章,直吸凉气,气不自胜地说,“你们刑警管这些烂事啊?”
“警务改革啊,打击违法犯罪,还分警种?”余罪不屑地说,收起手机提醒着,“想想你自己,还想继续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你想怎么着吧?”刘秃一歪脑袋,斜斜地觑着余罪,知道这劫是逃不过去了。
“简单啊,饭碗肯定是砸了,这也不是什么好生计。你呢,坑人坑得也不少了,差不多就行了……我知道还有几家……给我说说怎么样?”余罪道。
“你看我像出卖朋友的人吗?”刘秃反问。
“那得看卖个什么价格了,比如可以对你不予追究,比如你那辆改装车可以不罚款没收,差不多就这样了。你们想抽水过过年,我们抓赌也是过过年,在这一点上,咱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你说呢?”余罪道。刘秃眯着眼奸笑开了,真想不到警察里还有比他烂的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明显很对他脾胃,在讨价还价之后,双方达成了秘密协议,几辆警车呼啸着,又奔赴下一个目标了……
“进去,都进去……叫谁谁出来啊。”
“你……你2号。”
“你……3号。”
“方芳,你安排一下,马上做笔录。建成,这些赃物统一保管,叫几个值班的清出一间来。”
第一拨嫌疑人被带回庄子河刑警队,苟盛阳安排着。说着话就有一位赌客和民警商量上了:“同志,能打个电话不?”
“不能。”刑警不通融了。
“不能这样吧?就赌个钱,下午单位还有事找不着怎么办?”赌客难堪道。
是位公务员,税务上的,刑警一指3号:“那就进去,赶紧做笔录,否则还得在这儿过夜啊。”
那人耷拉着脑袋,跟着进去了。苟盛阳笑了笑,指挥着把一大包缴获品往清出的证物间带。一进去,大单子一搂一散,“哗啦”掉着牌九、扑克以及钞票,已经穷了多少年的刑警看着这钱,眼睛是格外地发亮。
“我真想试试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大嘴巴直搓手。
“还是队长厉害啊,这一把缴了十几万呀。”师建成不得不佩服了。
刚开始招呼着内勤开始清查赌资,门“嘭”的一响,指导员来了,他得到的消息迟了,一进门一看满桌子的钱,惊得两眼直凸,紧张地问:“这、这……哪儿抓的?”
“环城路上。”苟盛阳道。
“刑警抓几个赌博的,也不怕人笑话?再说环城路那个路段,不是咱们辖区你们瞎搅和什么?谁让你们抓的?”郭指导员连续几问,众警齐齐低头,然后他明白了,“哦,队长是吧?胡闹,简直是胡闹。”
背着手,可这事办得还是心慌意乱。跨区执法,抓赌,而且一次性抓回来了八个人,里头小老板、小包工头、小公务员啥人都有,这要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让别人揪着“越位”的口实,恐怕不好善后了。他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了,揪着苟盛阳直接道:“盛阳,你也是老刑警了,你怎么也能没有组织性和原则性?这种事是一个刑警该干的吗?”
“指导员,我们也没办法啊,队里穷成这样,外勤报销单子放了一年了,咱们老队长家里困难,队里额外补贴支援他,我们没意见……可上面对咱们不管不问,经费落实不了,也不能让兄弟们都勒着裤带干活吧?好歹也是编制内的刑警,不能连城里派出所的协警都不如吧?”苟盛阳道,脸色有点难堪。尽管他知道这事不该刑警办,可还是无可奈何办了。
“狡辩。”指导员喷了句,挥着手训在场诸人,“你们是人民警察,是刑事警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你们的身份,就为一点小钱,组织性和原则性都不要了,跟上一个半吊子队长胡闹。”
这话狠了,诸位刑警都有点难堪了,明显对于指导员的原则性有逆反情绪了。内部矛盾终于集于一点,就要在这事上喷发了。指导员话出口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叹着气道:“队长呢?”
“不知道。”大嘴巴道,直接掩饰了。
看看队员们一个个蔫了吧唧的,又想想压在肩上快一年解决不了的经费问题,指导员心又软了,咬牙切齿违背了一次原则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让步了,苟盛阳暗暗笑着,低头看兄弟几个,都在偷笑。指导员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以来都是老好人的性子,谁也不惹。
虽然让步了,可话还是相当难听的,数落了一番苟盛阳的违纪行为,贬了一番大嘴巴说话没把关的不道德行为,又训了师建成几句,警校出来的觉悟也不高,都是他们带坏的。训了一圈他见包天乐不在,于是有正面旗帜了,直道:“你们几个啊,得加强学习,提高思想认识,在这一点,人家包天乐当武警出身的,就是比你们强……瞧瞧你们几个,擅自出警,跨区执法,严重点,要受纪律处分的……好好跟人家包天乐学习学习……”
指导员不知道下面的小动作,正说着,包天乐回来了,又搂了一大包,急匆匆奔进来,兴冲冲往桌上一拍,兴奋道:“快走,兄弟们,又抓了一窝,再不去,矿区刑警队就抢完了……队长等着呢,他说今天啊,有望突破一百万……”
说着话被卡住了,包天乐一见众人低着头,又看到了指导员,他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冻在脸上了。指导员哭笑不得,一拍前额,头疼无比了,气得话也不说了,掉头就走。
“咋办,还去不去?”大嘴巴不确定了。
“一次也是犯规,十次也是犯规,过了今天再说。老子当警察就没今天这么痛快过,走!”苟盛阳整整警服,一挥手,众警二话不说,跟着包天乐,直奔赴抓赌一线了。
钱堆起来了,两辆赌车,缴获的赌资已经三十多万了,数钱的刑警,果真手有点抽筋了……
十三时,在机场路,矿区刑警和庄子河刑警联袂又堵住了一车,车上抓了五位参赌的,赌资目测至少二十万。鼠标快红眼了,嚷着自己带的队员,强行把这一窝带回矿区刑警队处理。余罪不同意。不同意也不行,两人差点掐起来。
四十分钟,这一拨人又奔袭十五公里外的湿地公园,把泊在公园里开赌的一窝给端了。这回轮到庄子河刑警队了,包天乐连人带赌资全部带回去了。
急于脱身的刘秃交代了这么两窝,这两窝都是平时跟他不太和的,而且彼此间抢过生意。本来他以为警察捞上两把差不多就行了,谁可想他低估警察的贱性了。聚赌的刚被带走,那一胖一瘦两个恶警笑眯眯又上车和他坐一块时,他知道坏事了。
“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你们就对我上大刑,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警爷,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今天捞得够多了,比我们干一年还划算,我们是抽点水,你们直接是抽干。”刘秃提前打预防针了,痛苦万分道。好像这聚赌的,过得水深火热是多么委屈似的。
“你这个人,真是法盲。那是赌资,非法的,要上交的,队里只能留一成。”余罪道。这是个警营内部的规矩,缴获的物资都要上交的。
“我们捞,和你有本质区别啊,最起码没装自己口袋里。大部分都要用于打击你们这号人。”鼠标也不悦了,说的这话,好像警察的思想境界有多低似的。
不过也不高,两人贪婪地看着刘秃,明显是准备再揩点油的眼神。刘秃又道:“真不知道了,就这么两三窝,都被你们端了。”
“你看你这人,不要一直强调好不好,越强调让人家心里越痒痒……哎,秃哥,要不商量商量,再给个消息?”鼠标眼神闪烁道。刘秃还没说话,余罪就接着:“绝对还有,秃哥知道利害,肯定会跟咱们合作的。”
“真没有,我说什么你们才相信呢?”刘秃差点粗口就爆出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算了。”鼠标道。
“那该放我了吧?”刘秃期待地问。
“放,不过放以前,帮我们指认一下湿地公园抓的这人,叫什么?王虎是吧。”鼠标道。
一听这个,刘秃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要是同行知道是他露馅儿了,那还了得。惹不起警察,回头同行间可得兵戎相见了。
“走吧,秃哥同意了。”余罪道。
“喂喂喂……两位警爷,咱们不带这样坑人的,你们这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啊,要知道是我露了口风,回头不得被人追砍?”刘秃吓得把真话喷出来了。
“那再给我们捅一窝啊,我们两个队,三拨,分不均呀。”鼠标道。
“啊?分不均也能赖我?”刘秃气不打一处来了。
“秃哥,其实呀,您得看清形势。”余罪递着烟,刘秃没敢接,就见余罪神神秘秘道,“能抓到你,就是内行的举报,是谁呢,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这个职业道德我们还是有的,不过呢,要是我们觉得,得到的还不够,觉得您这合作态度还不够诚恳,那话得两说了啊。”
“警爷,不能这样吧,你们答应了要放我的。”刘秃快气哭了。
“没说不放你呀。马上就放。”余罪道。
“可也没说替你保密呀?两码事。”鼠标刺激道。
两人一阴一阳,刺激得刘秃心惊肉跳。原本对两个红了眼抢赌场的小人很是小觑,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这两人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简单点,再给我们一条消息,确认后马上放你。”余罪道。
“否则现在放你,不过马上被抓的都知道是你指认的。”鼠标道。
两人的压迫,把刘秃逼到极点了,他一咬烟牙道:“好,今天咱们就光棍到底,只要你们敢抓,我告诉你们一个地方。”
“废话,有警察不敢端的赌窝吗?”鼠标不屑了。
“说吧,就是公安局大院里,今儿我也刨了它。”余罪道。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刘秃把地名告诉两位警察后,没把两人吓住,居然刺激得两人目露光芒,直接呼兄唤弟,又一次奔赴抓赌前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