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星期日
“什么?”埃勒里问。第一公理会的钟声在耳边回旋,达金瘦瘦的脸轮廓模糊。他揉揉眼睛,莱玛也在这儿,坐在床沿,肯尼·温希普没有和她一起。“雅卡尔死了?还是一切都是我的梦境,达金?”
“我说的不是雅卡尔,而是雅卡尔的家。你知道,奎因先生,”局长说,“他住在一座房子里,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间鸡舍,一群小孩在脚边绕来绕去。不过你还得管它叫房子,尽管它位于波利街,而且屋里的老鼠会时不时钻出来啃你的手掌。”
“是你的手掌。”莱玛说。
“关键是,今早我在那里发现了莱玛父亲的五千块钱。”
此刻最后一下钟声已经停歇,达金那消瘦的脸庞也恢复正常。埃勒里说:“这样啊,”语气活脱脱就是赫尔克里·波洛。他哆哆嗦嗦翻身下床,关上一扇窗户。这是四月一个寒冷的星期天。“那又如何,达金?”
“我原以为你会大吃一惊。”大吃一惊的反而是达金。
“我也是。”莱玛说。
“说真的,你们该带杯咖啡过来。”埃勒里说,“依你们看,雅卡尔还能把不属于自己的钱藏到什么地方去?”
“那你之前怎么不去那里查探查探?”一大早达金就这么烦人,埃勒里心想,这可是星期天呀。“现在倒来质问我怎么没去那里查访了。好吧,长官,我之所以没去,是因为没人好心通知我,安德森把多德给的五千块装在信封里又交回给了霍德菲尔德,还指示说一旦他遭遇不测就将钱转交尼可·雅卡尔。这就是我没去那儿调查的原因,奎因先生。今早我也和霍德菲尔德先生会过面了,想必让他牢牢记住我啦。”
“对极了,达金,”埃勒里呻吟道,“都怪我小时候那该死的沉默训练。对了,是谁告诉你的呢?”
“是我,”莱玛说,“大清早我被噩梦惊醒,就去了达金局长那里。我没和肯尼或者多德医生还有其他人打招呼——肯尼到医院去了,多德医生还在睡觉。”
“真是多谢她,又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了。”达金说,“别拿那种‘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眼神瞪她,奎因先生,因为和你相比,她才更像我的好朋友。莫非你是在盼着雅卡尔把钱拿出来花,然后那五千块就自动现身?”
“搭上咱们的老交情可就划不来了。”埃勒里郑重其事,“我真的要喝点咖啡……好吧,无论如何,你发现了,这是件大事,而现在钱也到了你手里,打算怎么处理?哦,你找到那个信封了没,还有汤姆·安德森告诉霍德菲尔德他连同钞票一起放进去的那封信?”
“对于第二个问题,答案是没有。雅卡尔肯定已经把信销毁了。至于第一个嘛,”警长说,“啊,多德医生把钱给了汤姆·安德森,而汤姆·安德森又已经离开我们而且……”
“我正是为此而来,”莱玛直视埃勒里的双眼,“我不想要这笔钱。多德医生给爸爸钱事出有因,而爸爸没能活到他达成目标的那一天,所以这笔钱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就是这样。”
达金满怀希冀地望着埃勒里。“好吧。”过了一会儿他说,然后朝门口走去,莱玛跟在他后面。
“等等,”埃勒里一开口,两人都停住了脚步,“莱玛,在前厅等我,我穿衣服用不了五分钟。”
他们出门时,达金面露责备之色。
埃勒里带莱玛去了咖啡厅,二人在离最近的侍者五张桌子开外的地方坐下。莱玛说她只想喝咖啡,谢谢。于是埃勒里点了两杯咖啡,然后说:“你还告诉了达金什么?”
“没别的了。”
“为什么要走漏风声给他?”
“我觉得应该让他知道。”
“你觉得应该让他知道。可你知道吗,要是在战争中,你会因此而被枪毙吗?”
“我不知道达金先生居然成了敌人。”
“你争辩的时候就像个黎凡特人,”埃勒里咕哝道,“他当然不是,但你发过誓。领头的——长官,长官是我,记得不?”
“埃勒里。”
“什么?”
“我退出了。”
埃勒里点点头,接着两人都埋头唆饮咖啡。最后埃勒里点燃一根香烟,吐出的烟圈形成一个问号。
“对,经过昨晚发生的事——肯尼和我……埃勒里,我办不到。在爱上肯尼的同时,我办不到。这是当初达成协议时你我都无法预料到的。你当然也清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但他可从未面对过如此境况。埃勒里悔恨不迭地想,一旦将他人视为棋子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就会遭到这样的报应。“你完全正确,莱玛,我没有任何理由强迫你再干下去了。只是……尊重我的立场,好吗?”
“你是说我要对肯尼守口如瓶?”
“因为肯尼思对多德医生忠心耿耿。他一旦知情,一怒之下肯定会告诉多德。那样一来就全完了。”
“你还想接着干?”莱玛震惊不已。
埃勒里则比她还震惊,“啊,当然啦。”随即又没头没脑地补上一句,“你也知道,莱玛,多德已病人膏肓。”
“你是指他的神经质?”
“他的恐惧。”
“恐惧?”
“不是担忧也不是焦虑,莱玛。是害怕。而且绝非那种时断时续的常见的恐惧——而是某种病态的恐惧,深植于心。想来那就是真正让我逗留莱特镇的原因。这世上有什么会令多德如此惧怕呢?这和麦卡比、哈特之死有何关联?还有你父亲的失踪,还有雅卡尔。”
“还有雅卡尔?”
“不错。”
“但雅卡尔之死……”她摸不着头脑。
“对极了。先是麦卡比的死,然后是哈特的死,接下来假设你父亲也死了,现在雅卡尔又死了。一切都彼此相关。是或不是?两种可能摆在面前,莱玛。记得吗?两面的游戏。”
“可是——那都是他自找的啊!”
“天哪,我可没对你的心上人疑神疑鬼。不管怎么说,可怜的肯尼思仅仅是被命运选中的一件工具罢了。我的意思是——理论上说来——硬币的两面。可能性之一:雅卡尔,一个惯偷,潜入城里新晋的大富翁家中。当时已过午夜,伸手不见五指,你应该还有印象。为什么呢?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偷东西。偷什么?摸到什么算什么。地点、时间、条件、明确的下手目标、前科累累的惯犯——都能拼出一个简单的答案。巧得很,之前几起事件也差不多。
“可反过来呢?如果多德心怀不轨?被致命的恐惧牢牢攫住?……于是他将目标对准了雅卡尔。”
“我不明白……”
“再假设一下,多德为了财产谋害麦卡比,又逼哈特自杀进而独占染坊的控制权,除掉你父亲以斩断敲诈之手,如果真相确实如此,那么你父亲手中一定有能证明多德罪行的证据——也许是多德给麦卡比的那瓶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这不重要。
“再来看看汤姆·安德森。汤姆·安德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多德是个杀人犯,也深知两次行凶的人将会第三次出手。而他,安德森,正在向这个多德施压。他预见到了可怕的后果,于是将证据藏匿起来。
“他是怎么来隐藏证据呢?他留给霍德菲尔德一封密封好的信件,并嘱咐如果他——安德森——遭遇不测的话,霍德菲尔德就应将信转交尼可·雅卡尔。而在这个信封里他不仅放了从多德那里得到的五千块钱,还附上一封给雅卡尔的信,将多德的罪行、证据的内容悉数告知雅卡尔,并指点雅卡尔自己究竟把证据藏在何处。如此一来,假如多德想将安德森灭口以绝后患的话,雅卡尔就会接过敲诈的接力棒,粉碎多德的美梦。他们不是朋友吗?而且汤姆·安德森早与他的诗歌和博士帽分道扬镳了。”
莱玛沉默不语,但轻蔑之意显而易见。
然而埃勒里继续滔滔不绝:“那么汤姆·安德森究竟把多德的犯罪证据藏在哪里呢?呃,雅卡尔这名安德森所谓的接班人,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他闯进多德的书房。那么假设安德森给雅卡尔的信里这样说:我将证据藏在多德最最想不到的地方——他自己的书房里。据多德本人所述,安德森至少到过多德家里两次。如果他们谈论那五千块块钱的地点不像多德说的那样是在候诊室,而是在书房呢?如果多德半途中被人喊出去几分钟,留下安德森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的话呢?你该发现这另一条岔道将我们引向何方了吧,莱玛·雅卡尔夜探多德住处,是为了拿到安德森用来敲诈多德、并因此命丧多德之手的证物。多德,多德,还是多德。恐惧缠身的多德。绕来绕去还是多德。所以我才如此迫不及待要进入那座房子,莱玛。两种可能成立的理论中只有一个是真相,但如果能我到证据——雅卡尔未能到手的那东西一一我们就可以甩开一条岔路,沿着另一条直奔终点。好了,明白了吗?”
莱玛笑道:“对不起,奎因先生,我可不相信。也许堕落诗人的那部分是个例外。可这些纯属你的凭空臆想。你真该生活在柯勒律治的年代,或者和德·昆西一起吸鸦片。我要回肯尼那儿去了,还有多德医生,他可是个和蔼体贴又麻烦的人……或许积劳成疾、精疲力竭,但绝不会是一个凶手,绝不是杀害一个富翁、一个蠢货、一个穷鬼和一个小偷的复仇女神……埃勒里,你怎么了?”
因为埃勒里半直起腰,眼睁睁瞪着香烟灼烧食指,简直像是在修习瑜伽。
“埃勒里!”莱玛拍拍他的手,烟蒂落进咖啡中,哧啦一声熄灭了,“你不舒服?”
他猛地一惊,心神重又落回霍利斯咖啡屋内。随即他发狂似的一跃而起,险些将桌子掀个底朝天。
“埃勒里!你要去哪儿?”
“多德!……结账。我是说……哦,该死,我等不及找零钱了。你刚才说他还在睡觉?莱玛,快!”
“你到底在干吗?语无伦次的。”
但他已经冲出门去拦出租车了。
埃勒里说:“多德医生,我要给你讲个童话。”
他们在书房里找到了多德,他穿着睡衣,外披破旧的黑色丝质睡袍坐在书桌后,那正是前一晚尼可·雅卡尔在人世间最后一次留下足迹的地方。多德小口呷着黑咖啡,哆哆嗦嗦的双手护住抖个不停的杯子,双眼直勾勾盯着窗外的花园。花园里并无异常,哈利·托伊费尔在一排水仙花周围松土。肯尼递给医生一份他刚刚在医院诊视过的病人的报告,但老人似乎完全没听进去。
今天早上的多德简直就像刚经历了一场人生大地震一般。
他奋力挤出的微笑顷刻四分五裂,神情纷扰混乱,浑身乱颤。不过他似乎对托伊费尔劳作时弄得泥土起落的景象甚为着迷。
肯尼思·温希普今早疲惫不堪。莱玛轻抚他的嘴唇:“埃勒里,我想今天早上时机不对。”
这是最佳时机,埃勒里想。
“一个童话,”他重复道,“但不可不信。而正因其不可不信,多德医生,我请你务必吐露心声,知无不言。”
这时他终于引起了多德的注意。一次令人不快的胜利,因为这个男人正在他面前破碎得体无完肤。
“听我说——”肯尼思开口了。
“亲爱的,听他说。”莱玛阻住他。
“从头开始。我是带一套理论来到莱特镇的:我认为汤姆·安德森之死只是链条上的一环——第三环。第一环是卢克·麦卡比之死,第二环是约翰·哈特之死。昨晚尼可·雅卡尔也死了,而在我的理论中,雅卡尔之死是第四环。”
“见鬼,你究竟在说什么呀,埃勒里?”
“肯尼,听着就行。”
“多德医生,今天早上这套理论变成了现实。麦卡比、哈特、安德森,雅卡尔这一连串死亡是紧紧相连的,顺便说说,这一顺序准确无误。而说到将他们联在一起的东西……”
“是什么?”多德医生粗着嗓子问。
“我要你和我一起来解开这个谜,医生,”埃勒里答道,“第一个死的麦卡比。你会怎样形容麦卡比?”
多德捏住桌沿:“你指哪方面?”
“不用考虑外貌,形容一下他这个人。”
“怪家伙一个。”
“不,用社会上的用语。他死后莱特镇的人们谈及他时常说的,”埃勒里停了片刻,“人人都以为他是——?”
“一个穷鬼?”书桌对面的多德眯起眼睛。
“而他实际上是个——?”
“一个富翁。”
“第二个牺牲品,哈特。和前面一个思路,医生,你会如何形容哈特?”
“大家发现他是个贪污分子。”
“没错。但是什么将哈特贬至下村最底层居民的水准呢?”
“人人都以为他是个百万富豪,而实际上他身无分文?”
“正确。拥有一切的转眼间一无所有。在我们这个社会里,绝大多数人视敛财为当务之急,破财则是灭顶之灾——所有故事情节中最富戏剧性的转折。因此——按我们这个社会通行的价值观——卢克·麦卡比就是个突出典型,别人以为他一贫如洗,实际上他却腰缠万贯;而约翰·斯宾塞·哈特也是突出典型,别人以为他富得流油,实际上他却已两手空空。”
“那么,”埃勒里说,“形容一下汤姆·安德森。”
“不必顾虑我,医生,没关系的。”莱玛说。
“不不,”埃勒里道,“仅限于经济状况,不谈其他。显然我们一直在以财产数量来分类,对吧?富人,穷人。从这个角度说来,多德医生,汤姆·安德森属于哪一边?”
“穷人。”
“还不止是穷人。准确说是更穷一些。‘穷’只是相对而言,医生,就像不存在绝对的‘真空’一样。但汤姆·安德森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人。经济上的‘贱民’。莱玛,在纽约时你曾告诉我,莱特镇的人还没把醉鬼的标签贴到你父亲身上之前,都是怎么称呼他的?”
“小镇乞丐。”
“他也被人称为小镇乞丐。而和小镇乞丐过从甚密的雅卡尔呢?他的招牌是?”
“小偷小摸。人们叫他小镇窃贼。”
“富翁麦卡比,穷汉哈特,乞丐安德森,小偷雅卡尔。按这个顺序,”埃勒里顿了顿,轻轻念道,“富翁,穷汉,乞丐,小偷。”然后又停住了。其余三人什么也没说,愣愣地望着他,不明所以。埃勒里拉开外套,把领带甩到一边肩膀上,食指使劲敲打着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
“富翁——”下一颗纽扣——“穷汉_”再下一颗纽扣——“乞丐——”
第四颗纽扣——“小偷——!”
这下他们都看清楚了。埃勒里把领带拉回来,扣好外套,晃了晃身子:“好吧,我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死了四个人,前因后果都完全是成人世界才会发生的玩意儿;而这顺序却暗合一首童谣,小时候玩过的一个数数游戏,一条用来算命的咒语,‘你长大后会成为怎样的人,小家伙?告诉你的珠子项链吧——我是指你的纽扣。’于是小家伙就用胖嘟嘟的手指头玩着亮晶晶的小纽扣,吹着口哨:‘富翁,穷汉,乞丐,小偷……’唔,说出来吧!你看,多德医生,不管我是不是疯了,这难道不就是麦卡比、哈特、安德森和雅卡尔的鬼魂在念咒吗?你可是个相信四叶草具有幸运魔力的人啊!你会相信一首童谣暗示了四起死亡吗?”
多德斑驳的秃头上汗如雨下:“我不知说什么好。”他结结巴巴。
“你不能不信!自己试试看。随便你想怎么试都行。一觉醒来再拿主意也不迟。拿出点科学精神来吧。还能是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文章?死了四个人,完全和小孩子算命玩的顺口溜一致。荒谬!疯狂!但千真万确。”
“巧合而已。”肯尼思·温希普气坏了。
“四次?一次我信,两次也有可能,三次尚可理解,但四次,肯尼?不,绝不是巧合,而是一个计划。”
“谁的计划?”
莱玛沉默不语,但面色惨白如纸。
多德医生摸了摸脑门。
“哦,天哪,医生。你看,埃勒里,”肯尼思冷静下来,“这种事也许能成为你某部小说的绝妙素材,但姑且先扯开这不切实际的蜘蛛网吧。麦卡比的心脏罢工了。哈特一枪击穿了自己的脑袋。安德森——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雅卡尔……而你说这一切背后有人蓄意操纵?”
“还没完……富翁,穷汉,乞丐,小偷。计划好的,肯尼思。有人在幕后导演一切。未必是一只手,但肯定有一个大脑。我坚信,而且我没法不信。还有,”埃勒里靠在桌上,此时他已不是对着温希普医生说话:“你也不得不信,医生。”
“我?”多德医生的眼神仍然游移不定,“为什么?”
“还没有结束。”
“什么还没结束?”肯尼思暴躁地问。
莱玛安静得可怕。
“等一下,肯尼思,”一直在发抖的那个人突然不再哆嗦了,他缓缓吟道,“富翁,穷汉,乞丐,小偷,医生……”
“不会吧,莱玛,”温希普笑着起身:“还挺煞有介事的。”
“医生,”埃勒里颔首道,“多德医生,肯尼。名单上的下一个就是他。”
多德又开始颤抖,令人不忍多看他一眼。
“顺口溜里第五个角色是‘医生’,因此指的就是塞巴斯蒂安·多德医生。莱特镇有十三位普通医生,四名牙医,我还不知道其他种类的医师究竟有多少。一首顺口溜里的‘医生’居然就恰好瞄准多德医生。奎因,是谁在搞鬼?而且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怪你,肯尼,”埃勒里和和气气地答道,“表面上看的确像是失心疯甚至更糟,但往深里想想看,多德医生是莱特镇唯一和麦卡比之死、哈特之死、安德森之死,以及雅卡尔之死都有重要关联的医生——全部四次死亡都在他周围。麦卡比是多德的病人,而且多德继承了他的财产。多德成为哈特的生意合伙人,在哈特自杀后更跃居麦卡比—哈特产业的唯一所有者。多德在安德森失踪前不久给了他五千美元。而也正是在多德家中,仰赖多德的手枪,尼可·雅卡尔遭遇了死神。这就是为什么在我看来童谣中的‘医生’一定指向多德医生的缘故,肯尼。这是预感或迷信也好,疑神疑鬼也罢,但我正因此才坚信多德医生已被某人列为第五号牺牲品。你们都该看到这一点。你们得未雨绸缪,有所防备。我愿助一臂之力,如果你们乐于接受的话——”
“肯尼!”
在莱玛的喊声中,温希普医生来回转圈,但埃勒里已经不太在意他了。
塞巴斯蒂安·多德呆立在书桌后,大张着嘴,双眼散射的恐惧光芒交织成一座牢笼。
他向前栽倒,埃勒里慌忙上前扶住他。
惊吓过度,肯尼思公事公办地诊断道。他们都在多德卧室的门外,莱玛在照顾医生,人人都紧张兮兮。
“他的心脏没问题。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奎因,那就是你杀了他。”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但我别无选择。他被盯上了,我不得不警告他,好让他自己当心。”
“我会照顾他的,明天早上他就能下床了。”
“我很乐意帮忙,肯尼。”
温希普没回答。
“你我在此僵持毫无意义,莱玛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都亏欠多德医生,而这次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并查出真相。”埃勒里耐心地解释,“我无论如何都要干下去。”
“但我根本不相信你那一套!”肯尼思·温希普咆哮道。
“可多德相信。你把他救醒时也听到他说的话了。肯尼,我们是齐心协力,还是各自为政?”
肯尼思突然放松下来:“哦,该死,把霍利斯饭店的房间退了,搬进这里来吧。如果你是对的,埃勒里,我……可你那首乱七八糟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