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差一刻五点的时候,一位秘书怯怯地敲一下艾碧办公室的门。“崔小姐的电话,”她低声道。
是森穆打来的,他声音中的诚挚立刻使白霞精神振奋起来。听证会中那不愉快的一幕一直使她感到不安,那个年轻女人悲惨委屈的面容实在叫人难过。
“森穆,你好,”她感免到艾碧严苛的目光。
“我埋伏的人告诉我你正在国会山庄,一块儿吃晚饭怎么样?”
“晚饭……不行,森穆,我今晚还要加班。”
“你总归要吃饭啊。你中午都吃些什么?跟艾碧一样,一个全熟的蛋?”
她竭力压抑住笑声。参议员很明显正等着听她如何结束谈话。
“只要你不介意吃得很快,而且很早,”她采取折衷方式。
“我没问题。半个小时以后我到罗素大厦门口接你,如何?”
当白霞放下话筒,她朝艾碧瞧一眼。
“我们提供你的资料你都看过了吗?还有那些电影呢?”艾碧质问她。
“没有。”
“看过一部份?”
“也没有,”白霞坦白承认。我的天,她心想,真庆幸我不在你手下工作。“我本来想也许你可以到我那边吃晚饭,顺便讨论一下那些影片你有兴趣用。”
她停顿下来,白霞一直等着。
“不过呢,既然你还没看过那些资料,我晚上还是看点公事比较合适。”艾碧露出笑容。“金森穆是华盛顿最有名望的光棍之一,我不晓得你跟他这么熟。”
白霞极力使自己的回答类得轻描淡寓。“其实并不熟。”但是她无法不想到,森穆似乎曾经离不开她。
她望着窗外,希望能藏匿脸上的表情。天已快要全黑,由参议员的办公室可以俯视国会。当光线暗下来的时候,发亮的国会圆顶在蓝丝窗帘衬托下,真像是一幅画。“太美了!”她忍不住赞叹一声。
艾碧把头转向窗户。“是啊,真美,”她说:“每天在这个时候的景致总提醒我反省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当我知道今天出过不少力,使一位老太太得到养老院适当的照顾,而且也可能为社会大众争取到额外的钱,使他们日子好过一些,你没法想像那种满足感。”
在任艾碧谈起她工作的时候,很自然焕发出蕴积的精力,而且非常诚恳,没有半字虚假。
但是她也得到一种印象,几小时以前被革职的女孩子已经被赶出参议员的记忆之外。
在办公大楼门口,白霞匆忙走下台阶进入车中,外头实在冷得令她发抖。森穆俯过身来在她颊上吻一下。“大牌制作人觉得怎么样啦?”
“累死了,”她说:“跟着任参议员进进出出实在不好受。”
森穆笑一笑。“我了解你的意思。我跟艾碧一起工作不少时间,她从来不觉得累。”
随着拥挤的车流,他把车转入宾州大道。“我看我们还是去乔治城的‘格兰米’吧,”他说:“那边很安静,菜非常好,离你住的地方又近。”
格蔺米餐厅内几乎没别的客人。“华盛顿的人不会在六点差一刻的时候就吃晚饭。”领班过来为他们带位时,森穆笑着说道。
喝鸡尾酒时,白霞把一天的事都讲给他听,包括听证室的那一幕。森穆吹声口哨。“艾碧碰上这种事也真够倒霉。让你灰头土脸的人你不会愿意再付他薪水。”
“像这类的事会不会真的影响总统的决策?”白霞问。
“白霞,任何事都会影响总统的决策,一次错误就能把你毁了。好啦,自己去揣摩吧。如果不是为了查帕魁迪克事件,爱德华甘乃迪也许早就当上总统了。当然啦,在它之前还有水门事件和艾比斯孔事件,这种事永远没完。每件事都会影响到从政的男士或者女士。像艾碧的竞选基金失窃,她竟然没被丑闻卷进去,这实在是个奇迹,要是她曾经企图维护自己的助理,很可能就此信用破产。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来者?”
“卜爱莲。”白霞想起蓝美娟说过的话——“爱莲不可能偷窃,她胆子太小。”
“爱莲一直说她是无辜的,”她告诉森穆。
他耸耸肩。“白霞,我干过四年的郡检察官。你想知道一件事吗?十个罪犯有九个发誓他们没做坏事,这九个里头至少有八个在扯谎。”
“可是这表示也许有一个是无辜的,”白霞坚持道。
“非常偶然。”森穆道:“你想吃点什么?”
就她看来,在他们相聚的一个半小时里,可以很明显察觉他神态变轻松得多。我很适合你,森穆,她心想,我可以使你快乐。你把我当成女儿,就像珍宁病重时你细心照顾凯伦一样,这种方式却不是我心目中所想的……
喝咖啡时他问道:“你觉得住那栋屋子怎么样?有问题吗?”
她迟疑一下,然后决定把由门下塞进一封信和第二次恐吓电话的事都告诉他。“不过也许如你说的,那很可能只是开玩笑而已。”她作出结论。
森穆无意回报她勉强挤出的出的微笑。“我说在波士顿电视台接的电话也许没什么重要性,但是你说在过去的三天里,你又接到一次电话,还有一封信塞进来,这就完全不同。你认为这个神经病从那儿弄到你的住址?”
“你又是怎么弄到的?”白霞问。
“我打电话给波多马克电视台,说我是你的朋友,一个秘书就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和住址,还有你到达华盛顿的时间。老实说,对他们这样随便把机密消息讲出去,我也觉得有点惊讶。”
“这是经过我同意的。我利用那栋房子当制作节目的办公室,有人一听说是制作纪录性的专访节目,就会自愿提供参考资料或者有纪念性的东西,这种人多得令你惊奇。我实在不愿意错过这些电话,反正我没什么事真需要担心。”
“看样子那个怪物也是利用同样的方法得到电话号码。对了,那封信你有没有带在身边?”
“在我皮包里,”她把信掏出来,很高兴能把它打发掉。
森穆仔细研究它,蹙起眉头显出专心的样子。“我很怀疑有谁能从它查出线索,不过还是让我拿给康吉克看看。他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有名的笔迹专家。要是你再接到这种电话,马上把它挂断。”
他在八点半左右把她送回家。“你该找人把门灯修一下,”在他们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提出建议。“任何人都可以走过来把一封信塞进门箱一点也不会惹人注意。”
她抬起头望着他。他脸上轻松的表情已经消失,嘴角才添上不久的皱纹又加深一些。你老是珍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她心想,我不要你为我担心什么。
她试图挽回先前相聚时的自在气氛。“多谢你又当义务司机,”她说:“他们会选你当国会的人情味委员会的主席。”
他勉强笑一下,眼中流露出的紧张之色也随着消失片刻。“我妈教导我要对最漂亮的女孩子献殷勤。”他握住她的手,两人静静地伫立着,稍后他俯下头来吻她的脸颊。
“我很高兴你没什么偏好,”她低声说道。
“什么?”
“那天晚上你亲我右脸颊,今天晚上换到左边。”
“晚安,白霞,把门锁上。”
白霞刚走到书房门口电话铃就响起,起初她有些害怕去接听。
“我是崔白霞。”她的声音显得紧张而且沙哑。
“崔小姐,”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我是柴莉莉,住在你的对面。我知道你刚回家,不过你能不能马上过来一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诉你。”
柴莉莉,白霞心想。对了,就是那个柴莉莉。她是位超强直觉能力的人,曾写过好几本有关超能力和其他心灵现象的书,销路非常广。就在几个月以前,很多人为她庆功,因为由于她的协助才找回一个失踪的孩子。
“我马上过去,”白霞无可奈何地答应。“不过我顶多只能停留一分钟。”
在她勉强走过街时,非常小心地望着路面,以免泥浆和雪水溅到身上,更竭力压抑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
她非常确定,无论柴莉莉要告诉她什么,她都不会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