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烟雨楼台
天近黎明,东方的一缕朝阳就要投射过来。
柳叶飞猛然起床,目光呆滞。他注视着睡梦中的雅容,欲言又止,眉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不知道是他经历了恐怖的梦,还是担心雅容在做恐怖的梦。他精神恍惚,鬼使神差地走到厨房向秋香要了几罐啤酒,然后神秘地隐入竹林。
不一会儿,颇有些侠女风范的周雪芳提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也匆匆隐入竹林。
这一切,皆被秋香摄入眼底。
早饭时,柯小南敏感地察觉到,客厅里别人不少,唯独少了柳叶飞和周雪芳。为了不引起大家的胡猜乱疑,她谁也没问,草草吃了几口,故意走到阳台上,欣赏景色。但在这有意无意的欣赏景色中,她敏锐的目光在悄悄观察,智慧的大脑也在开足马力搜索。她要尽快理出个头绪。
饭后,小和尚说要去念经,众人齐唰唰把目光投过去,谁也没说什么。只是少华心里忽然掠过一个疑问,看绝尘这体操健儿的身材,富贵的脸庞,他是吃素的吗?或者说,自他出家后真的一日三餐皆吃素?就没有偷吃荤腥?
郑少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气息,摇摇头,不解也不去想了,因为还有更多的疑问在等着他,绝尘这个水滴一般的疑问,也许与案情根本就无关。
绝尘双手合十,眯着眼去了江户川的房间打坐,不多时,从里面传来阵阵念念有词的经文声。
根据柯小南的妙计,郑少华假装去给绝尘送水,很轻松很秘密地提取了绝尘耳后的几根毛发。
稍后,他又在和林竹青的聊天中,趁林竹青一个转身,他快速拍了下林竹青的后脑勺,也机智地提取了林竹青的毛发。林竹青一愣,回过头来看着有些举动怪异的郑少华:“怎么了?”郑少华尴尬一笑:“没、没什么,看你后面有个大苍蝇,就打了下。”林竹青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低头离去。
毛发提取顺利,郑少华向柯小南作了汇报,回局里去了。
柯小南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目光不停地搜寻,蓦地,她被晒衣架上的一件女性内裤吸引住了,她走过去,仔细审视。借着阳光的照射,她清楚地看到,在这件内裤上,有许多小洞,且很有规则,颇像一对对牙痕。她大惑不解,正自深思,林雅容走了过来,她一眼瞅见小南在注意她的内裤,脸一红,解释说:“让你见笑了,我先生有个坏习惯,就是自从结婚开始,每次他都要先用牙齿……”剩下的林雅容实在不好意思说,这毕竟是夫妻间的绝对私密。
这一瞬,柯小南像发现了新大陆,她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追问人家的隐私:“那你还记不记得案发晚上有无这种感觉?”她迫切地注视着林雅容,期待出现一个与她不谋而合的答案。
林雅容的脸颊更红了,她实在说不出口:“我当时都吓得晕死了,醒来后哪还会去观察这些。”
是啊,这是她的痛。
不过,柯小南点点头,若有所思:“哦,原来这样。”她突然转首望向客厅——客厅里,秋香正在收拾碗筷勺碟。看柯小南在注视她,手忙脚乱地低下头去,像是要掩饰自己的不安。
林雅容拿起内裤看了看,然后递到柯小南面前,略带责怨的口吻说:“我说女福尔摩斯,你不会除了我弟弟,连我先生也怀疑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怀疑你的探案能力了。”
“看你说的,要是连你先生也怀疑,那我不就成了弱智白痴了,哈哈!”柯小南的眼神时刻没有放松对竹林深处的观察。她以退为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假定是你先生,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你们夫妻感情深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他想做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戴面具的第三者?显然,这说不通嘛!我虽然是个侦探,对任何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可唯独这件事,我断不会怀疑。”
林雅容终于安心了,她很赞服地说:“探长就是探长,分析事物,总是有理有据。”
柯小南不显山不露水:“过奖了,事实明摆着,如果是你先生所为,他就不会那么痛苦,若是伪装,凭我侦探的眼睛,足可以看得出。再说,若果真是他,当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无论怎么克制,那种由衷的喜悦是难以掩饰的。”
听到这儿,林雅容叹口气:“但愿鉴定结果早点出来,这样,我也好早日打掉这个孽种。”
柯小南宽慰说:“我很抱歉,之所以没陪你立刻就去打掉这个孩子,主要是怕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就失去了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林雅容说:“你不用抱歉,我明白,你完全是为我好。”
柯小南拉过林雅容的手握了握,以一个同为女性的关怀非常感谢林雅容的理解和支持,并一再关照林雅容要时刻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等案子一有了结果,她就立刻陪她去医院打掉这个“肮脏的罪证”。
下午,柯小南在厨房找到秋香,问她要不要告林竹青,并从法律的角度告诉她,让她不要因为林竹青是林雅容的弟弟,就为了报答主人的一份恩情,而放弃了自己应有的保护自身的权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可是,出乎柯小南的意料,秋香不但不打算追究林竹青的责任,反而还为林竹青积极开脱,她说,既然没造成什么事实,我看就这样算了吧。男人嘛,谁还没有个酒后冲动的时候。
对此,柯小南显得很生气,说秋香年龄不小了但却很不懂事,昨晚发生的一幕,若不是众人听到呼喊而去制止,那她就被林竹青糟蹋了。
然而秋香不但一反常理,还语气责怪地说:“要告你们告,反正我不去。”
柯小南一时也没辙,真想给秋香这丫头一个嘴巴。她强压着内心的冲动,做最后的努力,说林竹青这样做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他这是强奸未遂,已触犯了刑法。
最后的努力中,柯小南看到,秋香显得有些不耐烦,她用力抡着手里的勺子:“我不管了,你们警察看着办吧!”她怒气冲冲地炒菜、做饭。
柯小南一时无语,只好在一旁看着。
不多时,秋香的表情像是在变魔术,她放下勺子,快速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要挂到外面的铁栅栏上晾晒。柯小南顿觉惊奇,跟随她来到外面。秋香一边晾晒一边招呼柯小南:“小南姐,你看我这几件衣服还算时髦吧?”
起初,柯小南并没怎么上眼看秋香的“万国旗”,不就是些女孩子的衣服嘛,能有什么大出天的不同。但当她的一缕目光投向一件内裤时,她却大吃了一惊!
原来,秋香的一件内裤竟与林雅容的那件内裤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柯小南的内心一阵狂喜,多日来的阴霾似要一扫而空!这或许是个重大的突破。她迅速扫了一眼秋香,发现秋香的神情并无异样,顶多,也就还有几分责怨自己劝她报案的余怒。她镇定下来,一边赞美秋香的衣服都不错,一边不露声色地说:“你这件有些小洞的内裤是你为了省钱买的吧?”
“哪能啊?”秋香不慌不忙解释着,“我才不会那么小气鬼呢,这大概是多日不晒,被老鼠咬的吧?”
“是吗?”柯小南故意坚定:“嗯,有这种可能!”她望着秋香,“这样吧,我把我那件备用的送你,你就把这件扔了吧,免得让人看了怪丢人的。”
“那敢情好,小南姐!”秋香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说着,毫不留恋地拿起有些小破洞的内裤用力扔到了栅栏一侧的紫藤上。
晚上,柯小南果未食言,送了秋香一件崭新的内裤。
当大家都渐渐进入梦乡,柯小南悄悄来到栅栏旁,捡回了秋香扔的那件内裤。然后,她又悄悄越过客厅大堂,到阳台上把林雅容的那件有些小破洞的内裤取了下来。她想,林雅容内裤那么多,即使发现少了一件,也不会怀疑是被谁偷走或拿走了,她会以为是夜里被风吹跑了。
次日8点左右,柯小南把两件内裤分别装进两个塑料袋,认真封好,然后,她让少华立刻送回局里作牙痕比对。
一眨眼,到了第10天的中午,郑少华从局里取回了一个上面写着绝密的牛皮纸袋,里面,是几个嫌疑人的DNA鉴定和牙痕比对。
柯小南拿出鉴定结论认真看了下,表情,速然凝重。
案情,终于水落石出,她也可以如释重负,但她手握着两份鉴定,很不快乐。或许,有了这结果还不算完,或许,还有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她坐在床上,久久不语。
郑少华有些等不及了,他很想听听小南的最终结论。但小南看了报告的神情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轻轻推了一下小南:“喂,我说哥们,发什么愣呢,我们可就要结案了呀!”
柯小南点点头,略带遗憾而又自言自语地说:“少华,看来有些问题你是对的。”她打起精神,吩咐少华立即召集幽林别墅的所有人都到客厅,她要当众揭开幽林别墅疑案的最后谜底,她要当众宣布究竟谁是奸污林雅容的凶手。
大约一刻钟后,客厅里,众人到齐,鸦雀无声。
大家静坐着,等待柯小南宣布最后的破案结果。等宣布了,有罪的去吃牢饭,没罪的该干么干么去,毕竟这样的压力谁也受不了。
可是,女探长柯小南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并没有急于要很快说出结果,她挨个扫视,显得顾虑重重。
江户川有些忍不住要问。
好在,柯小南终于开了口,然而,她却首先自我检讨:“各位,自我奉命接手这个案子,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运用我的平生所学和智慧,争取早日破案,但遗憾的是,我迟迟未能破案,也使得真凶一直逍遥法外。说真的,作为一个志在破奇案疑案的侦探来说,我感到很羞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配作一个侦探,也许,我只适合作一名心理学教师,抑或,我连这个资格也没有。”
她走到客厅与阳台的交汇处,回望着大家:“这些天来,由于疑点太多,难免让大家受了一些委屈,在此,我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众人面面相觑,都感觉柯小南绕来绕去远离了主题,这哪是在说案情,分明是在演讲。
突然,柯小南话锋一转,郑重地说,“那么,到底谁是这起幽林别墅疑案的真正凶手呢?”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柯小南身上。
“他就是——”
柯小南刚要说出真凶的名字,可就在这一瞬,从别墅外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客厅里一阵骚动,大家急忙站起身准备下楼去看个究竟。
柯小南拦在门口,打着手势:“都不要慌,都不要慌,这可能是我们市局在执行任务,请大家坐回原位,谁也不准乱动。”说完,她和郑少华快步下楼,迎着不远处的一辆警车跑去。
一出幽林别墅,柯小南的手机响了,是局长打来的,局长告诉她,有人举报说,涉嫌重大走私贩毒的钱再来就躲藏在幽林别墅及独木桥一带,而且,据钱再生以前的一个女秘书讲,涉嫌奸污林雅容的钱再生因不满其弟弟霸占了他的大部分财产,所以出于找他弟弟‘算帐’的动机,也极有可能已在此地找了很久。
案情就是命令。
收起手机,柯小南冲郑少华一招手:“走,现在到了全面收网的时候了。”
两人快步进入竹林,开始搜寻。
竹林深处,柯小南一面搜寻一面叮嘱少华,让他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千万别被疑犯从背后打了黑枪。
郑少华打了个漂亮而又坚定的手势,让柯小南放心,同时,他也对小南关切地说:“你别光担心我,你也要多注意。”此刻,倒有些生离死别的意味。郑少华进一步对小南说,“你没带枪,你还是留在外围,让我一个人进去。”
柯小南望着少华眼眸里深含的一汪急切与关爱,一股悲壮漫过心头。她意志坚定,刚毅地说:“没事!我虽然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警察。危机时刻,警察就要冲在最前面。”
郑少华重重地嗯了一声,二人分散着向独木桥靠近。
独木桥在一米米接近,眼看就还有几十米,突然,从前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呼声:“快来人哪——坏蛋要杀人了——钱再生和钱再来就在这里——”
柯小南和郑少华迅速掩护好自己,躲在翠竹后面向前观察——不远处,一个凶悍的男子正冲一个女孩大声怒喝:“别喊!再喊废了你!”说着,恶徒给了女孩一枪把,随后,他又威胁说,“你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这儿山高林密,就算你喊破嗓子,怕是也没人来救你。”
那女孩说:“就算没人听到我也要喊,老天爷会帮我的!”
“哈哈哈……”恶徒一阵放荡的淫笑,“别看那帮警察呜哩哇啦的,其实,他们没有诸葛亮的神机妙算,我敢打赌,他们做梦也不会找到这儿。”
女孩说:“你别太得意了,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恶徒不以为然,“少他妈给我来这套,老子不信鬼神!”
女孩鄙夷地:“你爱信不信,反正你会遭报应,也许马上就会遭报应!”
恶徒被激怒了,朝女孩头上狠狠地砸了一枪把,女孩身子一歪,靠在了桥头一侧的一棵竹子上,鲜红的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慢慢浸红了衣服。
这一切,被趴在草丛里的郑少华和柯小南全看在眼里,二人对视了一下,开始盘算如何营救女孩。由于地形复杂,恶徒所处位置,恰好是桥头,显然,恶徒早就审量好了自己的退身之路。倘若强攻,恶徒很有可能把女孩推下桥去,自己过桥逃跑。
郑少华暗骂:“奶奶的,想得倒挺美,看我不把你一枪打到桥下。”
柯小南会意,坚信少华有这个能力。
郑少华吹了一下枪口,准备瞄准恶徒一枪将其击落桥下。可是,就在这最后的一瞬,从头顶上猛然传来一句:“江舟,我来救你了!”
两人惊回首,原来是江户川他们赶了过来。不好,这下可要惊动恶徒了,但为时已晚,江户川的喊声已被桥头的钱再来听到。
事态趋向极度紧张,女孩危险加大!
柯小南火了,冲身后的江户川厉声喝道:“谁叫你们来的!都给我回去!”
江户川不再摇他的桃花折扇,急切地说:“我们是来帮你和少华的,人多力量大!”
柯小南要被气疯了:“胡闹,简直胡闹!”
这时,林雅容走了过来:“小南,大家也是担心你们,既然来了,就让大家一致对敌吧!”
柯小南刚要说“这儿危险,你们还是快回去”,就听钱再来在叫嚣地向这边喊话:“喂,我说躲在林子里的警察们,你们听清了,谁要是敢靠近独木桥一步,我就立刻把这个小妞从桥上推下去。”他挥舞着手里的枪,“到时候,你们就来欣赏她的粉身碎骨吧!”
钱再来又用枪把猛击江舟的头,并骂道:“臭婊子,没想到你敢出卖我,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考虑到人质的安全,柯小南开始攻心为上,她冲钱再来喊:“钱再来你听着,你要是敢伤害人质,就是罪上加罪!我劝你赶快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钱再来黑道中人,哪肯听这些,他冲柯小南摇晃着手里的枪:“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姓钱的不是傻瓜蛋!”
柯小南回头问江户川:“你认识这个女孩?”
江户川点点头:“嗯,认识。”
柯小南多少有些奇怪,随口问:“那你告诉我,他拿她做人质,是真还是假。”
“这……”江户川一扭头,不想回答,“我不知道。”
柯小南很愤怒,要爆发,她过去抓住江户川的衣服逼问:“说!”
江户川架不住柯小南火一样目光的逼视,干脆坦白从宽:“是,我承认,上次在陪雅容去医院的路上,我无意间认识了这个女孩,她叫江舟,是钱再生和钱再来的情人。钱再来之所以要绑架她,很有可能是因为江舟向公安局举报了他的行踪。”
柯小南感觉江户川这人简直糟透了,无可救药,纯粹是个花花公子。她紧接着问:“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在这片竹林里很早就隐藏着一个正被我们公安部门追缉的要犯。”
江户川怕落个知情不报,挨柯小南的训,急忙回答:“没有。”
柯小南盯着江户川慌乱的眼神,别有意味地暗示说:“看来,你确实与江舟的关系不深,不过,从你刚才的喊话判断,你和她已有了故事。”
江户川周身出了一阵冷汗,他没想到柯小南是如此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他和江舟之间的那份不同寻常的情缘。他赶紧低下头去,手足无措,不敢正视柯小南。但又怕柯小南不死心,仍要追问,就大着胆低声嚷嚷:“有些关于隐私的事,我不想在这儿说。”他突然一转首,望向前面的危机,“好了,我们别谈这些没用的了,还是赶快想办法救人吧!”
柯小南不再深究,心里思寻着解决危机的对策。
就在这个当口,从侧面的竹林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林雅容眼尖,吓得禁不住惊呼:“钱再生!”的确,此人正是那个一直对她打坏主意让她时刻陷入恐怖的色魔钱再生。
对身后的一切,钱再生大概并未看到,只见他快步跑到钱再来的一侧,将钱再来拦腰抱住,同时,嘴里大骂钱再来是个王八蛋,是天下第一败家子!
钱再来被哥哥钱再生突然抱住,吓得魂飞魄散,大惊失色中,急忙讨好说:“哥,你叫钱再生,你的钱花完了可以再生!”
钱再生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你个狗日的,都死到临头了,还跟我玩文字游戏!”说着,钱再生用尽全身力气要把钱再来摔到崖下,但他的力气没钱再来的大,反倒被钱再来一反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钱再生顿感大事不妙,刚想脱身,但为时已晚,被钱再来顺势推到了悬崖下。
与此同时,趁他们打斗,郑少华打个箭步,迅速靠近钱再来,他步步紧逼,大喝着:“放下枪!”枪口已对准钱再来。
钱再来暗叫不好,伸出脚要踹江舟到崖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郑少华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拉住了江舟,就在他举枪要击毙钱再来时,两人的子弹同时发出,钱再来惨叫一声,中弹跌落悬崖,与此同时,一颗子弹从郑少华的腰部穿过,少华头一晕,缓慢地倒落下去……瞬间,鲜红的血迹把碧绿的芳草染红。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令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柯小南疯了,第一个跑过去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少华,用力呼喊:“少华,你别吓我,少华,你醒醒……”
这一刻,山川肃然,泪水成溪,竹林也在呜咽。声声呼唤中,郑少华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看他熟悉的小南,然后又合上了。
柯小南悲痛不已!一旁,江户川也在用力呼喊着吓昏过去的江舟。
听到枪响,大批搜山的特警赶了过来。
很快,郑少华被送进了市人民医院的急救室,从他的腰椎枪伤看,医生告诉柯小南,下半生,他可能与行走无缘了,也就是说,他将终生瘫痪!
面对这残酷的结论,柯小南恨自己没有及时配合少华击毙恶徒。她抹了一把眼泪,望着昏迷中的少华发誓:“少华,你是我们警界的英雄,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你放心,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郑少华的母亲来了,柯小南收住悲伤,坚毅地安慰老人家:“伯母,您放心,今生今世,我一定照顾好少华,照顾好您!”
少华的母亲悲痛的眼神有些迷离:“你是——?”
“我是少华的女朋友。”柯小南郑重地说。
“可我没听少华说有女朋友啊?”她抚摸着少华的头,对儿子的未来充满担忧。
柯小南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着急地说:“伯母,你就先别问了,等少华醒来,他会告诉你的。”
小南的话恳切而又在理,少华的母亲点点头,不再多问,悲痛中,面前这个善良的姑娘,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手术后,郑少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醒来,为了尽快结案,也为了让疑案彻底真相大白,柯小南把温柔的脸颊贴在少华的耳畔,轻声低语:“少华,你就先在这儿好好休息吧,等我去为这起疑案彻底划上了句号,就回来日夜守护着你。”
就这样,柯小南脸上挂着泪痕,重新回到幽林别墅。
客厅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柯小南的最后结案。
柯小南理了理纷乱的思绪,从头至尾审视了一遍客厅里的每一个人,然后,走近离阳台最近的一个角落,突然手指一抬,单刀直入:“各位,以鬼脸面具奸污林雅容的真凶,不是别人,正是林雅容的先生,柳叶飞!”
一语惊诧众人,个个瞪大了眼睛,面露疑惑,不敢相信。
柳叶飞一拍沙发,霍地站起,大声质问:“柯探长,你凭什么指证我!”
“证据很充分!”柯小南不慌不忙,拿出鉴定报告在众人面前晃着,“在这份鉴定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林雅容内裤上的牙痕与秋香内裤上的牙痕,均系一人所留,也就是柳叶飞,这足以证明,柳叶飞与秋香有着不正当的两性关系,通俗地说,秋香是柳叶飞的秘密情人。”
众人的吃惊系数再度加大!周雪芳更是喊了句,天哪,这怎么可能!是啊,在她眼里,柳叶飞的品味怎么会去泡一个保姆,这简直有些滑稽!可眼前的探长柯小南又说得掷地有声,又不容她不半信半疑。
柯小南继续说:“正因为秋香是柳叶飞的秘密情人,所以她才促使柳叶飞一手策划、编剧、导演、出演了这起夫奸其妻的荒唐疑案!”
柳叶飞坐了下去,不再出声,似要柯小南把话说完。
“那么,柳叶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柯小南环视着大家,“原因很简单,诸位都知道,林雅容是一个非常善良、温柔、传统的女人,长久以来,她与柳叶飞的感情,可以说,春风春雨,相融默契,另外,从林雅容的诗里也可以看出,两人的爱情与婚姻,既浪漫又纯真。可是,正是因了这份美好,才使柳叶飞几乎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离婚理由,于是,为了找一条捷径,他便别出心裁,预谋已久地制造了这起幽林别墅疑案,艺术地说,他是一个戴面具的第三者!”
柯小南顿了顿:“应该承认,他确实很聪明,他的主动报案与配合,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如果我没分析错,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先主动报案,由警方查,然后等警方在他高超的布局下一无所获、无果而返,他再向林雅容提出离婚,而此时,善良的雅容会因为自身的遭辱,无言拒绝。当然,这是林雅容的悲哀,在她眼里,女人一旦失身非己所爱或暴力,都不配再拥有美好的爱情。”
“至此,计划成功,柳叶飞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唐伯虎点秋香了。”柯小南在客厅里走动着,一个手指点了点不远处的秋香。
客厅里,气氛开始凝固。
“就秋香的一些事,我想在这儿多说两句。”柯小南继续着她的推理,“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曾问秋香,你的猫生育过吗?她说,我的猫还没有女朋友,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我对秋香有了一种兴趣,也就是‘疑点’。那么,秋香的‘疑点’到底在哪儿呢?”
众人瞪大了眼。
柯小南接着说:“一般情况下,女人不喜欢养公猫,因为公猫天生是色魔。据报载,几乎每一只公猫都曾撕扯过女人,而秋香呢,她曾说,她每晚都搂着猫睡,由此,可以断定,秋香有一种很深的奇特的症状,我不想说出那两个字。就在随后的一个晚上,当我在林子里看到几乎是赤裸的秋香,这让我突然想到,秋香很可能来自一个风月场所。”
众人惊异,望向秋香。
秋香垂首不语,任由柯小南说。
“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柯小南言犹未尽,把推理推向高潮,“那天中午,柳叶飞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事先准备好的水,这一点,完全可以从雅容的描述中得以印证,据雅容讲,那天中午,柳叶飞自己把持着一瓶酒独饮。想必这件事,凡是那天在这儿喝过酒的,都有印象。”
客厅里,一阵小声议论。
柯小南沿着推理思路,继续出语惊人:“另外,那天晚上,当林雅容喊柳叶飞去卧室的时候,柳叶飞这才发现,他作案后的一些重要脏证还遗留在那儿,于是,他假装为了维护一个男人的尊严,匆匆将这些罪证拿去卫生间烧毁、冲掉,甚至,他把林雅容也抱去卫生间洗了个干干净净。这样,当警察赶来的时候,也就没什么线索可发现了。可是,百密一疏,柳叶飞做梦也没想到,他和林雅容结婚数年没有孩子,而这一次精妙布局,却让雅容怀了孕。这样,也就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重要证据!”
柯小南端起旁边的一杯茶,一饮而尽:“总结柳叶飞的作案过程,应该是这样:他先于几个月前做好准备,并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终于,他等到了雅容要在别墅举办品茶诗会,他意识到,别墅里一下子来了许多客人,这样作案后,警方就不会因为这儿竹林深深、人烟稀少,把他也列入怀疑对象。事实上,柳叶飞的这一高招确实把我给蒙了过去,起初,我根据逆反逻辑推理,也曾往这上面想过,可随后,又被柳叶飞的主动报案所打消,直到少华跟我提起,我还是不相信,可少华也说,柳叶飞很有可能是以为我们破不了案才主动报案,果然,现在看来,郑少华的分析完全正确。”柯小南叹息一声,“可惜,他现在无法听到我的道歉。”转身,她望着唐国秀,“另外,巧合的是,也就在同一天中午,林雅容居然从前面的悬崖上救回一个写生的青年画家,而这个画家的出现,更让柳叶飞觉得机会难得,因为他设计好的鬼脸面具,正是任何一个画家都能绘出来的,况且,他采用的也正好是川剧那一种,而唐国秀呢,又恰好来自山城,因此,再加上林雅容与几位同学的特殊关系,他就把我和少华引入了团团迷雾之中。”柯小南盯着柳叶飞,“好一个狡猾的柳叶飞,好一个智慧的柳叶飞!”
案情真相大白,大家把目光投向柳叶飞,同时,各自心里在问,难道向来颇有儒商风度的柳叶飞,竟会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众人深深疑惑。
突然,秋香哭叫一声:“小南姐!你说的不对,你冤枉柳大哥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秋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直流:“柳大哥,你原谅秋香,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信守承诺,是我故意让小南姐查出来的,我不能眼看着你继续痛苦,我的良心告诉我,我不能再这样做。今天,我要说出实情,让雅容姐知道,让大家知道。”
客厅里又是一阵愕然!
林雅容更是惊得一头雾水,她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也太离奇了,简直是一部电视剧,打死,她也不愿相信。
几秒钟后,一束束充满疑惑的目光投向柯小南,看她有如何理由应付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江户川心里多少涌着几分幸灾乐祸,哈哈,叫你柯探长牛,看看吧,你的推理也有出错的时候。他不露声色地缩缩身躯,斜靠沙发上,等着看柯小南的笑话。
柯小南胸有成竹,用嘴角微微哼了一声:“其实,刚才我所说的,有些,是根据案情推理,有些,则是我故意演绎,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激怒柳叶飞或秋香,让他们自己说出真相。”
众人面面相觑,恍有所悟,皆佩服柯小南的智慧。
秋香止住哭泣:“其实,柳大哥之所以要这样做,他是有苦衷的,他完全是为了一份真爱!”
“什么苦衷?”林雅容打断秋香,双眸里闪着急切,惊疑,不安。
秋香忍着心痛,从头道来:“这件事,还要从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说起。那天晚上,钱再生拽着柳大哥来到KTV,当时,钱再生要求我,让我一定要为他和柳大哥跳脱衣舞,我说,我只陪客人喝酒、唱歌,可钱再生脸一沉,非脱不可,还扬言,我若不如他所愿,他就叫手下人毁我的容。当时,我很恐惧,也很无助,但我看到,柳大哥很生钱再生的气,但他又好像不敢得罪钱再生,于是在一旁为我求情,只要钱再生放过我,他出30万。钱再生听了,冲我吐了口唾沫,好,今晚就看在柳老板30万的份上,我暂且放过你,不过,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算总帐的!就这样,我躲过一劫。第二天,为了感谢柳大哥,我四处打听着找到了他,可柳大哥却跟我说,他已经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做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又算什么。我听了,吓了一跳,大哥身体明明好好的,干吗说快要死了,柳大哥告诉我,反正你不是我妻,干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他说,他刚去过医院,确诊患了一种怪病,医学上称为:过早性衰老症,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未老先衰。柳大哥说,他的病,将从半年后开始,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发作,发作时,他会一夜白头,一夜苍老,一夜佝偻。因为柳大哥非常爱他的妻子,所以,他不想让善良的雅容为他承受一份整日提心吊胆的痛苦,于是,他告诉我,他设计了一个计划,他要利用这个计划和雅容离婚,并把大部分财产留给她,然后,他带着小部分去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慢慢等待一夜白头,一夜苍老,一夜佝偻。他还说,这个计划完成后,雅容会非常恨他,正是让她有了这种恨,雅容才不会再留恋他,才会很快地、毅然决然地、重新寻找另一份感情。为了实施计划,大哥求我辞了工作,帮他完成这个心愿,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听从大哥的安排,来到了幽林别墅。柳大哥说,这样,既可以帮他好好照顾雅容,又可以经常听他倾诉心中的痛。但大哥也让我发誓,即使海枯石烂,此事,绝不能泄露半个字,尤其是对雅容。”
秋香擦着泪:“为了实施计划,柳大哥开始当着雅容的面故意酗酒,其实,正如柯小南所言,他准备了很久,从头至尾喝的全是水,他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为了睡到卫生间,巧妙作案。不过,有一件天大的痛苦你们谁也不知道,柳大哥去世多年的父母,全是矮人,也正因为这个天大之痛,柳大哥才几乎每晚都找我到池塘边倾诉。那天,我实在看不下去,又恰好看到柯小南发现了雅容姐内裤的事,于是,就在中午,我去竹林找到柳大哥,给了他一瓶放好安眠药的矿泉水,等他喝完昏迷,我就把一条新内裤塞进了他的嘴里,柳大哥不知是啥,就顺势搓了几下牙,这样,也就有了一条与雅容姐内裤上的牙痕完全一模一样的内裤。接着,我又故意引柯小南发现,好让她尽快查出柳大哥,解脱他们的痛。我这样做,就可以对大哥说,我没有失信,是柯探长查出来的。”
秋香说到这儿,如释重负。
忽地,她对柯小南补充说:“关于我的瘙痒症,是我在KTV时不小心穿错了别人的内裤传染的。”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自始至终,谁也没想到在这起疑案的背后,竟隐藏着这样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结局是伤感的,但也是喜悦的。
林雅容已泪流满面,她扑过去,紧紧抱住柳叶飞,痛苦而又幸福:“叶飞,你是一个戴面具的第三者,你为什么这么傻呢,真爱不需要谎言。”
柳叶飞拥紧雅容:“可在你诗里:美丽的谎言未必是错,善意的欺骗不是罪恶。”
夫妻二人泪如泉涌,久违的深情喷涌而出。
秋香爬过来,双手扶住柳叶飞的膝盖,请求柳叶飞一定要原谅她,虽然是柯小南查出来的,但毕竟是由于她的巧妙设计。
柳叶飞扶起秋香,没有责怪,感谢说,秋香,若是没有你的巧妙设计,我恐怕给雅容带来的痛苦还不止这些,因为对案发后出现的一些情况是我事先未能深刻考虑到或者预想到的,比如,雅容对我的种种猜疑和极度的不信任。不过,现在好了,一切痛苦都随着你的“妙计”烟消云散了。
林雅容很是感激,认秋香做自己的小妹。
柯小南毕竟是个警察,对发现任何一个触犯法律者,她不能视而不见,她要带走林竹青,他涉嫌强奸未遂,必须带回局里依法处理。
秋香慌忙拦住,低声而又羞愧地辩解:“小南姐,其实,那晚我们是在演戏,请你放过我们吧。”
柯小南一怔,怒目而视。众人再次吃惊不浅。没想到这儿还藏着一个故事。
秋香说:“那天,林竹青突然跪下求我,说他小时候曾做过一件对不起姐姐的事,他要我配合他制造一起假案把他送进监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赎清他所犯下的错。我看一个大男人的,又跪了,又哭了,就被感动了,答应了。”
林雅容的表情骤然趋向紧张,她看向柯小南,那意思是,难道秋香已知道了她当年的绝密隐私?
柯小南试探着问:“那,林竹青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在什么事上对不起姐姐。”
秋香想了想:“好像是,在他13岁那年的夏季,曾偷了姐姐好不容易积攒下来打算买一条裙子的100元钱,嗯,大概就是这样。”
柯小南和林雅容都松了一口气,一件绝密隐私终算没有外泄。
这时,水上真美走到柳叶飞的面前,脸上洋溢着兴奋。
“尊敬的柳先生,真是应了一句中国名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和雨轩这次来中国,一,是为参加雅容的诗会,二,是为了帮父亲寻找一位像你这样的病人。就你不幸得的这种怪病,我父亲已根据一本佛医秘籍,专门研制出了一种良药,现在,已有多位患者被完全治愈。关于这本秘籍的来历,正是鉴真东渡留下的。多年来,一代接一代的增高药,也得益于这个处方。”
众人一片惊喜,像是在听一个古典神话。
水上真美继续说:“听说我要来中国,父亲说,此秘籍来自中国,理应让它造福中国,造福世界,所以他委托我,此次来中国,一定要带回至少一例这样的患者。可是,我和雨轩刚一住进幽林别墅,还没来得及展开找寻,就遇上了这起疑案。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正是柳先生制造了这起真爱无悔的疑案,才让我没费周折就找到了父亲所要找的人。”
说到这儿,水上真美轻拥了一下林雅容:“你知道吗?这一刻我太高兴了,这是我来中国最高兴的一天!为你们,也为我。”
“是真爱的力量!”林雅容含着泪说。
目睹此情此景,众人纷纷上前与柳叶飞握手,祝贺他又看到了生命的春天。
仍有悬念未解。水上真美告诉柯小南,她每天所发的电子邮件都是在向父亲汇报寻患进展,虽一直未能进行,但她却从头至尾都在说,一切顺利,一切正按计划进行,好在,到最后因了柳叶飞,她总算可以向父亲圆满交代了。
至此,一片笼罩在幽林别墅的疑云终于散去。
这样的结局,柯小南既欣慰又遗憾,欣慰的是,一份爱情,一桩婚姻,一个家庭,重归美好;遗憾的是,作为一个侦探,接手一起案子,并没有找出一个法律意义上的真正凶手。呵呵,破案的过程就是和疑犯斗智斗勇的较量。面对幽林别墅的完美结局,她很开心!
客厅里,一切痛苦与疑惑,在众人的欢笑中,逐渐荡然无存!
事不宜迟,柳叶飞的病不能再耽搁,几天后,柳叶飞随水上真美和方雨轩登上了飞往东京的班机。
接下来,幽林别墅,宁静,温馨。
林雅容想着肚里的小宝宝,脸上闪着幸福的光泽。
是啊,结婚数年,她终于要在经历了这场不同寻常的风雨之后,恍若梦境地做妈妈了。
客人们一一告别。
温庭义回去后便与杜梅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举行了婚礼。而江户川则带着他的美丽邂逅江舟去天山旅行结婚去了。
喜事连连,一心要当中国第一个优秀女侦探的梅如雪也打来电话邀请韩秋香赶紧去她的“千村雪茶庄”报到,说那儿的茶庄副总经理正虚位以待。但秋香却在一片甜美的笑声中告诉梅如雪,说她暂时还不能去她的茶庄和她共同创业,她要留下来好好照顾雅容姐,理由嘛,再简单不过,因为她是未来小宝宝的最最可爱的小姨。梅如雪送上祝福,这对姐妹的友情更加深厚。
是啊,人这一生,无论何时何地,都需要真诚相待,其中,更包括夫妻之间。
最后,整个幽林别墅只剩下唐国秀和周雪芳未走。
不过,这天中午,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向林雅容告别。
阳台上,周雪芳望着沉浸在浓浓幸福中的林雅容,真诚地说:“我为叶飞对你的一片真爱,深深感动,我虽爱叶飞,但他却不会为我这样,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你们那份刻骨铭心。”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周雪芳忽然想起了那个谋杀而跳楼的女孩。事实上,吴秋云她是认识的,她的父亲叫吴俊杰,曾是一家伟达商贸公司的老板。但就在两年前,她曾在他的公司干了3个月,但最后,虽然老板待她很好,她却还是偷出了一份商业机密给了心爱的柳叶飞。不久,伟达公司的经济效益开始严重下滑,客户大量流失,几个月后,公司债务越来越大,最后,吴俊杰因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割腕自杀,而他的老婆,也在他死后的第二天,悬梁自尽。
从此,吴秋云便恨上了她,发誓要给她的父母报仇,几年来,她一直在四处找寻她,最终,在医院里发现了她,对她实施了谋杀。可惜,她没有成功,自己同样选择了自杀。迷信地想,这是一家人的宿命?
周雪芳深深忏悔,深深自责!内心里,一再向那个女孩说“对不起”。回首这一切,很多是为了爱,很多是为了柳叶飞。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但爱情,似乎从来就是让女人犯傻!
天空,飘起了霏霏细雨,林雅容恍若回到了从前,这不正是她和柳叶飞第一次偶然相逢的那种境界吗?
林雅容挽留周雪芳再多住些时日,但周雪芳怀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背着长剑,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周雪芳渐渐远去的背影,林雅容的心头别有一番滋味在萦绕,不知道是酸还是涩。
“雅容姐,我也要走了。”唐国秀背着挎包出现在阳台。
“哦。”林雅容收住思绪,看着唐国秀。
唐国秀一脸犹豫,似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有话要说吗?”林雅容温和地问。
唐国秀鼓起勇气:“雅容姐,我对不起你,事到今天,我不能再瞒你,其实,我很早就了解你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美好的诗篇和温庭义的报道。”
林雅容感觉很突兀:“哦?是吗?”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
“是的。”唐国秀毫不掩饰,“当我第一次从报上看到你花一样的容颜,竹一样的身材,就被你深深吸引,于是,就开始四处打听,寻找,终于,在这儿找到了你,但为了能够接近你,我便故意跌落悬崖,向你呼救。不过,请你相信,当我第一次与你真实的眼神对视,我就对你产生了一种很深的感情,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的爱,与柳先生相比,一个是巍峨的高山,一个是渺小的尘埃,一个是真爱的英雄,一个是虚伪的小人。自始至终,柳先生都忠诚于爱情,忠诚于婚姻,忠诚于家庭。”
林雅容默默听着,心海里涌起许多感慨。
唐国秀望向远处:“其实,那一天跳崖,也是假的,是我为了俘虏你的心,故意演的戏,事先,我已知道下面有一片厚厚的水草,即使人跳下去,也不会摔死。”转首,他望着雅容,满脸愧疚,“还有一件要被你骂的事,我也要告诉你。你还记得吗,你收到的那些恐怖邮件。其实,那也是我发的,是我搞的恶作剧。请你原谅!”
唐国秀深深自责,眼里泛着点点泪花,他希望在临走之前林雅容能宽恕他、原谅他。
这一瞬,林雅容除了惊讶唐国秀的心计,更感动于他的执着,她做梦也没想到唐国秀竟是这样一个“有故事”的人,他不但蓄谋而来,还是个对她苦苦追寻的崇拜者、爱慕者,也正是由于他的出现,才使得她的情感心湖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但同时理智也郑重地无时无刻地告诉她,什么时候传统也是一种美德,放纵也是一种堕落!
通过感情冲撞,彼此的思想都得到了很大的升华,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唐国秀,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十岁,对人对事有了非常正面而善意的理解和认知。
“你不打算继续写生吗?”林雅容挽留他。
“怎么说呢?”唐国秀的眼神里飘浮着一种失落的迷离,“根据你们诗人的说法,我从山中来,还回山中去,那我就是,我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他顿了顿,胸一挺,“不过,山中奇遇,足以让我怀念终生。”
林雅容抑制着内心莫名的澎湃的情感,惨然一笑:“对嘛,这才是那个洒脱的画家,依然豪迈。”她轻拍了一下唐国秀的肩,由衷祝他一路平安。目送唐国秀下楼,她的心也在一起走。当唐国秀的身影慢慢融进蒙蒙烟雨,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禁不住放声呼喊:“唐国秀——我爱你——我是你永远的大姐——”
竹林深深,但没有阻隔住唐国秀的回声:“雅容姐——我也爱你——你是我永远的大姐——”
山谷中,爱的声音在回荡。
这是一份超越了年龄的爱,也是一份人世间很真挚的爱,彼此间,没有污秽,更没有肮脏的邪念。尽管这也是一份颇有些赶时髦的“姐弟恋”,但它却如这纯洁的雨,仅限于亲情一般的爱。
当唐国秀背着挎包走出竹林,刚要站到路边准备等车时,借着眼角的余光,他蓦然发现,不远处,周雪芳正神情专注地望着他。他自顾地淡然一笑,几步赶过去:“呵,没想到我们的周大美女也在这儿等车,荣幸。怎么,没找个钻石王老虎来接你呀?”
“少贫好不好,我不是在这儿等车。”周雪芳睫毛闪动,“我是在这儿等一份爱,我记得某人曾说过,他的世界已没有冬天,但不知道,我这片美好的雪,能否飘进他温暖的春天。”
“你说呢?”唐国秀目光灼热,盯着周雪芳。
“猪头,”周雪芳脸一红,“你的感情我怎能体会。”
“哈,你居然喊我猪头。”唐国秀洋溢着喜悦,张开双臂将周雪芳拥入怀中,“那我就让猪头吃了你,让你真真切切体会到。”
真是缘分,动情时刻,两人同时吟诵起林雅容的《当爱情经过的时候》:
当爱情经过的时候
我正在看别人
所以没拉住你的手
当爱情经过的时候
我正在犯晕
所以没感受到你的温柔
当爱情经过的时候
我正在伤心
所以没看到你的泪流
两人深情相拥,深情相吻。
天地间,烟也蒙蒙,雨也蒙蒙;
人世间,情也深深,爱也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