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城蓝调 七、大下巴

我们要找的化验员住在远离城镇的第九街,他的房子是一栋管理不善的框架平房。路旁的一大丛绣球花灌木上面落满尘土,低矮的植被也是一副养分不足的模样,这些看起来就像一个试图实现“无为而治”的人所创作出来的作品。

我们到了比较显眼的地方时德斯贝恩熄了车灯,说:“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吹口哨,如果遭到警察围堵,就藏到第十大街,我会绕过去接你。不过,我猜今晚他们也不会过来,布雷敦大街死的那个女人就够他们忙了。”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安静的街区,在朦胧的月光下穿过街道,走向那栋房子。房子的前门与街道构成一个直角,从影子中看起来像是房子建好后添加上去的一个房间。我按下门铃,听到从后面某个地方传来铃声,可是没有人回应。我又按了两次,推了推前门,发现门是锁着的。

我离开狭窄的门廊,沿着房子的北侧,绕到后面空地上的一间小车库。车库的门关着,还上了一把挂锁。这样的锁,只要憋足力气,弄开不成问题。我俯下身子,透过门缝,用袖珍手电筒往里照着,看到了汽车轮胎。我再次回到房子的前门,使劲地敲门。

前面房间的窗户嘎吱作响,从顶部拉下来大约一半。窗户后面是垂下来的窗帘,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一个浑厚嘶哑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请问是格雷布先生吗?”

“是的。”

“我想和您谈谈——有件重要的事情。”

“先生,我已经睡下了,明天再来吧。”

这种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是一位化验员发出来的,倒像是很久之前我从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没错,就是前天晚上,在丁尼生·阿姆斯公寓里。

我说:“好吧,格雷布先生,我就去办公室找您吧。请问您的办公室在哪里?”

一阵沉默后,他说:“嘿,你再敲,别怪我出去痛扁你一顿。”

“这样没办法解决问题,格雷布先生。”我说,“既然您已经起来了,就不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少废话,这样会吵醒我太太的,她生病了,如果我出去……”

“晚安,格雷布先生。”我说道。

在柔和朦胧的月光中,我顺着小路,回到停靠在远处的黑色汽车那儿,说:“看来是两个人干的活儿。里面有个不好对付的人,我猜他就是从洛杉矶打过电话来的大下巴。”

“天哪!不就是杀了马特森的家伙吗?”德斯贝恩挪向我这边的车窗,探出头,利索地朝外吐了一口痰,这口痰越过了八英尺之外的消防栓,我没说什么。

德斯贝恩说道:“如果这个被称为大下巴的人就是莫斯·洛伦兹,我肯定认识。没准儿我们还能得到更大的线索。”

“就像电台里说的那些警察一样?”我问道。

“你怕了?”

“我?”我回答说,“我当然怕了。汽车就在车库里,所以可能他已经把格雷布困在里面,正在考虑该怎么处置他……”

“如果在里面的人真是莫斯·洛伦兹,他可是个没有头脑的家伙。”德斯贝恩粗鲁地说,“那个人平时都是醉醺醺的,两种情况除外——一种是拿枪的时候,另一种是开车的时候。”

“还有拿金属棍的时候,”我说道,“我想说的是,格雷布可能出去的时候就没开车,然后大下巴……”

德斯贝恩弯腰看了一下仪表盘上的钟表,说道:“我猜他已经开溜了,这个时间他本应该是在家里的。他肯定是得到消息,为了躲避麻烦逃走了。”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我打断了他,“谁会给他报信?”

“肯定是最初指使他的那个人,当然了,如果他的确是受人指使的话。”德斯贝恩咔嗒一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原地望着街道对面。他撩开外套,松了松肩带里的枪。“也许我能骗过他,”德斯贝恩说道,“要让他看到你的手里什么也没拿,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我们穿过街道,走到门廊前,德斯贝恩倚在门铃上。

一个咆哮的声音再次从破旧的墨绿色窗帘后面那扇半开的窗户里传出来:“谁?”

“喂,莫斯。”德斯贝恩说道。

“什么?”

“莫斯,我是阿尔·德斯贝恩,这事我也有份儿。”

接下来是沉寂——相当长一段时间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一个浑厚嘶哑的声音问道:“跟你一起的是谁?”

“从洛杉矶过来的一位朋友,一个值得信赖的家伙。”更长时间的一阵沉寂之后,“你们想做什么?”

“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还有一位夫人,她听不到你说话的。”

“格雷布在哪里?”

“是啊,他在哪儿呢?警察先生,你想干什么?快说!”

德斯贝恩很镇静,就像在家里,坐在收音机旁的靠背椅上一样,说:“莫斯,我们在为同一个人做事。”

“哈哈。”大下巴笑了。

“马特森被发现死在洛杉矶,并且市里的那些警察已经把他跟那个奥斯特莱恩夫人联系了起来,我们就马上赶过来。大人物已经托词去了北方,但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那个声音说:“呵,胡扯!”但是很明显,他的语气已经有一丝质疑。

“这看起来不是小事儿,”德斯贝恩说道,“快点,出来吧。你可以看到,我们没拿任何对你不利的东西。”

“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你们就会拿出来了。”大下巴说道。

“你不会真是个胆小鬼吧。”德斯贝恩嘲笑道。

窗户旁边的窗帘沙沙作响,看来那只手已经把它放下去了,窗格被拉了上去。我举起双手。

德斯贝恩怒吼道:“别犯傻。这个家伙跟我们是一伙的,我们得让他安然无恙。”

房子里面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前门打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后,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柯尔特左轮手枪。大下巴这个名字太适合他了:他那宽大的下巴在脸上像个排障器一样醒目。他比德斯贝恩块头还大——大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有事快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退。

德斯贝恩泰然自若地举起没拿任何东西的双手,保持手心向外,左脚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前移动了一步,朝大下巴的腹股沟踢去——就这样——虽然被枪指着,动起手来却依然干脆利落。

我们掏出枪的时候,大下巴依然在做着斗争。当然了,是他内心的斗争,他的右手挣扎着举起枪,扣动扳机,疼痛感抑制了他所有的欲望,现在只想弯下身子,痛喊一声。正是他这一时的内心挣扎,导致他既没来得及开枪,也没来得及呻吟,就被我们痛打了一番。德斯贝恩打他头部的同时我猛击了他的右手腕。我本想打他的下巴,那里太吸引我的注意力了,可是他的手腕距离枪最近。大下巴的枪掉了,他自己也撑不住了,刹那间朝我们扑倒过来。我们抓住并支撑着他,他的头在我们中间,呼出的气体里夹杂着热度和臭味,迎面扑来。很快他的下身就瘫软了,我们压着他,倒在了门厅里。

德斯贝恩咕哝了几声,挣扎着站了起来,关上门。他把那个半清醒、痛苦呻吟着的大块头翻了个个儿,把大块头的手拖向后背,在手腕上扣了手铐。

我们沿着大厅往里走,发现左边的房间有台灯发出的微弱光芒,而小台灯上还罩了一张报纸。德斯贝恩撩起报纸,我们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情形惨不忍睹,但起码没被他杀害。她躺在肮脏的睡衣里,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斥着愤怒与恐惧。她的嘴、手腕、脚踝和膝盖都被绑上了胶带,每只耳朵里都塞了厚厚的一团棉花。被两英尺厚的胶带粘住的嘴里传出一阵模糊虚弱的声音。德斯贝恩把灯罩往下弯了一点儿。她一脸的雀斑,头发也染过,又长出了黑色的发根,颧骨周围有轻微的擦伤。

“我是警察,你是格雷布太太吗?”德斯贝恩问道。

那个女人抽搐了一下,痛苦地盯着德斯贝恩。我拔出塞在她耳朵里的棉花,说:“你重新问一遍吧。”

“你是格雷布太太吗?”

她点点头。

德斯贝恩捏住她嘴上的胶带的一头,因为恐惧,她的目光避到一边。他快速扯下胶带,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他弯着身子站在那儿,左手拿着胶带——一个体形高大、皮肤黝黑、面无表情的警察冷漠得跟水泥搅拌机没什么区别。

“答应我不要叫出声。”他说。

那个女人费力地点点头,德斯贝恩把手移开,问:“格雷布在哪里?”

他把她身上剩余的胶带也都扯了下来。

她喘了一口气,染了红指甲的手搭在前额,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没回家。”

“这个大块头到这里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她没精打采地回答,“我听到门铃声就打开门,他一进来就抓住我。那个残暴的大个子把我绑了起来,问我丈夫在哪里,我说不知道,他就打我的脸,打了好几巴掌。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相信我了。他问我丈夫为什么没开车出去,我说我丈夫从不开车,都是走着去上班。那个大个子就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动也不动,连烟都没抽。”

“他打过电话吗?”德斯贝恩问道。

“没有。”

“你从前见过他吗?”

“没有。”

“穿上衣服,”德斯贝恩说道,“去找你的朋友,到她们那里过夜吧。”

她盯着德斯贝恩,慢慢地在床上坐了起来,抚顺凌乱的头发。她刚要张嘴,就被德斯贝恩的手紧紧地捂住了。

“不要出声,”他严厉地说道,“据我们所知,你丈夫没发生什么意外。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觉得太意外吧。”

那个女人把他的手甩开,下了床,走到写字台前,从里面拿出一品脱威士忌。她拧下瓶盖,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口。“是的,”她用沙哑而有力度的声音说,“换作你,你又会怎么做?就算挣一分钱都得拍那群医生的马屁才行,该死的是就算是这样,到最后也挣不到什么。”她又喝了一口。

“我可能会调换血液样本。”德斯贝恩说道。

那个女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看着我耸了耸肩,“可能卖毒品,”他说,“他可能去卖这个,根据他的生活条件来看,肯定卖得也不多。”他轻蔑地环顾着房子,“夫人,赶紧穿上衣服。”

我们走出房间,关上门。德斯贝恩弯下身,看着大个子,此时大个子侧身仰面躺在地板上,张着嘴,一个劲儿呻吟,没有彻底昏迷过去,却也无法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德斯贝恩依然在那里弯着身子,站在先前大厅里那盏灯所发出的微弱光线里,看着手里攥着的胶带,突然放声大笑,狠狠地把胶带朝大下巴的嘴砸了过去。

“有办法让他自己走吗?”他问道,“我他妈可不愿意拖着他。”

“我不知道,”我回答,“我只是照你的意思办事,不过,我们要去哪里?”

“去山顶,那里安静,还能听到鸟叫。”德斯贝恩冷酷地说。

我坐在汽车的脚踏板上,把钟状的手电筒悬在双膝之间。灯光不太明亮,但是对于德斯贝恩对付大下巴来说,已是绰绰有余。在我们上方是一座有顶的蓄水池,从那里可以沿着斜坡走到幽深的峡谷。半英里以外的山顶上有两座房子,粉刷了泥灰的墙面反射着朦胧的月光,里面却漆黑一片。山顶上很冷,但是空气很清新,星星就像磨光了的铬那般闪闪发光。海湾城里笼罩的灯光看起来那么遥远,像从另外一个小镇传了过来。实际上,开车快的话,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德斯贝恩脱掉外套,卷起衬衫的袖子,手腕和没有汗毛的手臂在微弱却刺眼的灯光下,显得很健壮。他把外套放在了他和大下巴之间的地面上,外套上面放着手枪皮套,里面装着枪,枪柄对着大下巴。外套没有在德斯贝恩和大下巴的正中间,他们之间还有一小片闪烁着斑驳月光的砾石。那把枪就在大下巴和德斯贝恩的正中间。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德斯贝恩喘着粗气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就像和玩弹球游戏的人说话一样。

我不忍直视大下巴满脸是血的样子,用手电筒偶尔扫过去,看到的的确就是那个样子。他的手没被绑着,很久之前腹股沟被踢的疼痛也差不多消失了,此时发出聒噪的声音。突然他抬起左髋,右膝支撑在地,扑向手枪。

德斯贝恩朝他的脸踢了过去。

大下巴一下子翻倒在砾石上,两只手捂着脸,疼痛的哀号声从指缝间发出来。德斯贝恩上前几步,踢中他的脚踝,大下巴痛苦地咆哮着。德斯贝恩回到刚才放着外套和手枪的位置。大下巴翻了个身,双膝跪在地上,甩了甩头,大滴黑色的东西从头上掉落在地面的乱石间。他缓慢、费劲地站起来,微微弓着身子。

德斯贝恩:“过来啊,你不是很牛吗?你的背后不是有万斯·康里德和他的财团吗?你还可以找安德斯警长做靠山。我只是个小警察,没人喜欢,没人给我撑腰。过来啊,让我们好好比试一下吧。”

大下巴猛地冲过来,扑向手枪,手刚碰到枪柄,只是让它滑动了一下,德斯贝恩的脚后跟用力地踩在大下巴的手上,使劲儿地碾着,疼得大下巴痛号不已。德斯贝恩把脚撤回来,不耐烦地说:“小子,你也没有多么了不起啊?”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天哪,你怎么不让他说话?”

“他可不想说,”德斯贝恩回答道,“他是那种不喜欢说话却喜欢用蛮力的家伙。”

“好,那就一枪打死这个可怜的家伙吧。”

“不行,我不是那样的警察。嘿,莫斯,这个家伙以为我是有虐待倾向的警察,情绪一激动,就喜欢用警棍打别人的头。你不会跟他想的一样,对吧?这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你的块头可比我大多了,你看,那儿不是有把枪吗?”

大下巴嘟哝道:“就算我拿到枪,你的朋友也会冲我开枪的。”

“不会的,快点啊,大块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有很大胜算的。”

大下巴再次站起来,艰难得像在爬墙一样。他甩甩头,用手抹去脸上的血。看到这儿,我感到一阵头疼,有些反胃。

大下巴突然踢出右脚,一瞬间德斯贝恩抓住了他凌空踢出的腿,往后撤了一步,把这条腿拉直,那个彪形大汉不得不努力凭借另一条腿来维持平衡。

德斯贝恩心平气和地说:“还好我反应了过来。要不然还要吃你几拳,我手上也没有枪,你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快。现在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多么失误了吧。”

他双手扭动握着的那只脚,大下巴的身体像被抛入空中,倒向一侧,他的肩膀和脸砸在了地上,另一只脚还在德斯贝恩手里,继续被他扭动着。大下巴开始在地面四处敲打,发出动物般刺耳的叫声,几近窒息。德斯贝恩突然用力扭他的脚,大下巴的尖叫声就像一打床单被撕裂的声音。

德斯贝恩冲上前去,踩住大下巴另一脚的脚踝。他把全身力气集中在手里的脚上,用力拉大两条腿的距离。大下巴一方面想喘口气,一方面又疼得想号叫,结果大声发出的却是如同一只老狗的叫声。

“我做的这种事要是别人做还能拿到钱呢!而且不是小数目就可以打发的,得是一大笔钱。我可要查一查。”德斯贝恩说道。

大下巴大声求饶:“放开我,我说!喂!”

德斯贝恩把大下巴的双腿间的距离拉得更大,又对他的脚不知做了什么,让他一下子就瘫了,像一只昏厥过去的海狮。德斯贝恩被镇住了,把那条腿甩到了地上,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慢慢地擦了擦脸和双手。

“这么不堪一击!”他说,“平时酒喝多了吧,看起来倒是挺强壮的,也许是因为经常开车。”

“还可能是因为我手里的枪啊。”我说道。

“说得不错,”德斯贝恩说道,“我们也得给他留点面子。”

他走过去,朝大下巴的肋骨连踢了三脚。大下巴痛苦地发出呻吟,原本空洞的眼睑处有什么东西反着光。

“起来,”德斯贝恩说道,“我不会再打你了。”

大下巴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经过一阵折磨,他的嘴不自然地张着。这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嘴,对大下巴的同情立马就烟消云散了。他的双手在空中一阵摸索,想找个能倚靠的东西。

德斯贝恩说道:“我的同伴说如果你手里没枪就很,我可不想让你这样一个硬汉变,来拿我的枪吧。”他轻轻把手枪套踢出外套,离大下巴的脚更近了。大下巴弓着身子朝下看了看手枪,可是脖子已经再也弯不下去了。

他低声说:“我什么都说。”

“没人让你说话。我让你把枪捡起来,别让我再次把你打倒在地才肯照做。看,枪就在你手边呢。”

大下巴摇摇晃晃地跪下,双手慢慢合拢握紧枪柄。德斯贝恩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好小子,现在你有枪了,你又变得厉害了,现在你可以杀死更多女人了。把枪从枪套里抽出来吧。”

大下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慢慢地把枪从皮套里抽了出来,跪在那里,双手拿着枪,悬在两腿之间。

“怎么,你不打算开枪杀人了吗?”德斯贝恩奚落了一番。

大下巴丢掉手枪,哭了起来。

“嘿,你这个家伙!”德斯贝恩厉声喊道,“把枪放回去,把它擦干净,别留下你拿过的痕迹。”

大下巴摸索着够着枪,拿起来,慢慢地塞进皮套。这几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脸贴着皮套就倒在了地上。

德斯贝恩用一只手把大下巴一拎,他就仰面翻滚到了一旁。德斯贝恩把手枪套从地上捡起来,用手擦了擦手枪柄,把皮套别在腰上,捡起外套,穿在身上。

“现在,就让他把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吧。”德斯贝恩说道,“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不愿开口的人会说什么。要不要抽支烟?”

我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拆开了并抖出一根,把烟盒给他递了过去。我打开手电筒,照在突出来的那根烟和他伸出来拿烟的手上。

“不需要。”说完,他笨拙地拿出一根火柴,划着,放松地深深吸了一大口,我关掉手电筒。德斯贝恩望着山下的海,岸边的曲线,还有明亮的码头,补充道:“这上边还不错。”

“就是冷,”我说,“即使是夏天,也这么冷。我想喝一杯。”

“我也想喝,”德斯贝恩说道,“我一喝酒,就干不了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