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蹊跷
雨季到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要下雨。天总是阴沉沉的,让人的情绪也说不出的苦闷和烦躁。
尽管陈汉雄和江涛这几天一直在奔忙,但仍没有找到林秋月的下落。无奈,陈汉雄又找到了赵鸣泉的朋友刘明和符立国,刘、符二人表示知道林秋月已不在富园公司了,但她到底住在哪儿,他们也不清楚。看来这只有袁永富知道。
“队长,林秋月会不会是遭到袁永富的毒手了?”江涛有些担心。
“现在看还不会。因为袁永富对林秋月是有一定感情的,既看中她的美貌,也看中了她的温柔,并且在她身上也下了很大本钱,他不会害死她的。”
“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她呢?”
“我们找她的目的是什么?本是了解孙子华与袁永富的关系,现在看,还要通过她了解袁永富。我们要调查的范围也许要扩大了。佟庆才交代孙子华和红杜鹃歌舞厅的小颖关系特别好,今天我们就先去找这个叫小颖的。”
这天晚上,天仍然很阴。陈汉雄和江涛以顾客的身份来到了红杜鹃歌舞厅,但领班的中年女人告诉他,小颖已于十天前去外地了,不在这个酒店了。
“她为什么要走?”陈汉雄问。
“不清楚。”
“你知道她具体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见此,陈汉雄决定亮明身份,直接找这个歌舞厅的老板。歌舞厅的老板叫周明义,是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的个子很矮,但却很胖。
在一个包房中,陈汉雄向周明义说明了来意,并说明了要找小颖的目的。
周明义很聪明,他向陈汉雄和江涛介绍了小颖的有关情况。
“这个女孩到我店里来有一年多了,她的身份证是黑龙江讷河的,父母好像是离异的,继父对她很不好,所以她中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考高中,而是到外地打工。后来到我的歌舞厅当起了陪舞。我家后院有一个空房,白天她大多在那里休息,下午四点多便到店中来陪客人,不过就是跳跳舞,有时也和客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我是坚决不允许这些人在我店里有乱七八糟的事的,更不允许什么卖淫嫖娼的事出现,因为我还要靠正经营生来赚钱。你们问到小颖经常和谁在一起,因为她在店里时每天都陪客人,我真的记不清了。不过在认识的人中,好像富园公司的孙子华来得次数多一些,不过也就是在包房里吃吃喝喝,没发现别的。”
“和孙子华一起常到你店里的还有谁?”
“还有两个人我不认识,他们仅来过一两次。”
“周俊颖为什么要从你的店里走?”
“这个我也不清楚。因为这些人流动性非常大,能在我这儿干一年多的也就不短了,她们是来是走随意性大,我又不好干涉。”
“她去哪儿你知道吗?”
“听店里和她不错的一些姐妹们说,她现在可能在城东的月亮湾大酒店。”
从红杜鹃歌舞厅出来,陈汉雄决定连夜赶到月亮湾大酒店。
天又不紧不慢地下起雨来,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似乎比往日少多了。
往日比较红火的月亮湾大酒店今天仅有两桌顾客,生意显得特别冷清。这是靠城东月亮湖边的一座三层小楼。陈汉雄来到酒店后,便迅速进入二楼的一个包厢,他向服务员打听后,得知小颖果然在这家店里。此时,她正在店里,没有陪客人。陈汉雄把车上的白雪也叫到店内,他们找到老板亮出警官证,说明来意,决定将小颖带回刑警大队询问。
到了刑警大队,陈汉雄、江涛、白雪开始对小颖进行询问。问完她的基本概况后,开门见山地就问到孙子华。
“我们向你了解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孙子华。”
小颖半天没有说话。
“据我们了解,孙子华原来经常到红杜鹃舞厅,并且专门找你,你就实事求是地说说孙子华的情况,包括他给过你什么。”
小颖想了想说:“我和孙子华认识一年多了,但我对他并不怎么了解,因为我觉得是逢场作戏,我也不想对他有什么情义,但孙子华却认真了。因为他第一次来红杜鹃歌舞厅时是我陪的他,所以他认为我对他挺好,以后来红杜鹃就老找我。我想反正给小费,陪谁都是陪,我就陪吧,其实也就是吃点儿喝点儿,到舞池跳跳舞。后来他也约我出去过几次。他给我买过一些衣服,还送给我一块小昆表,最后一次还送我一对金耳环,别的就没给过我什么了。那次送完我金耳环后,他到歌舞厅又找过我一次,跟我说这边的月亮湾大酒店生意比红杜鹃好,而且老板是他的朋友,让我不要在红杜鹃干了,到这边来干,老板还能给予照顾,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不过到现在才来了十多天,这些天孙子华只来过一次,也就是我刚到这家酒店的那天晚上,他为我引见了老板,之后一直没再来。”
“他送给过你一对金耳环?”
“是的。”
“什么样的?”
“就是两个耳钉上各有一个宝石形小坠,小坠内镶着红宝石,也许是红塑料,我想在商场也就三五百元吧。”
“这对耳环现在在哪儿?”
“就在我包里。”说着小颖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化妆品盒,里面有一个红绸缎的小口袋,她从口袋中倒出一对镶着红宝石的金耳环。
陈汉雄观察着这对金耳环,他怀疑这有可能就是闫长河在电话中说给马素云买的那对金耳环。如果真是的话,那么杀死闫长河的人就是孙子华,很有可能他之后又杀了精神病人宋占春,嫁祸于他。孙子华以为这样就是天衣无缝。
“你发现孙子华有什么违法的事吗?”
“没有。”
“他和你说过什么?”
“就是些亲呀爱呀的,别的没说过什么。因为我也不关心那些社会上的事,我想既然入了这种烟花之地,就不要想得太多。否则我也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和一些酒色之徒共舞。”
“和孙子华常在一起的都有谁?”
“倒是有几个人,我不知叫什么。好像有一个叫伟哥,一个叫曾哥。不过他们来得次数少一些。”
“伟哥,曾哥?”陈汉雄感到这两个人可能就是冯大伟和富园公司的老曾。
陈汉雄暂时扣下了那对金耳环。当晚,陈汉雄看着这对耳环,陷入了沉思。也许孙子华原本是想将闫长河的所有物品都放到宋占春的身边,但这对金耳环似乎有些诱人,他还是拿走了。即便是天衣无缝,但他拿走的这对金耳环却让天衣有了缝。陈汉雄连夜将此情况向刘天林作了汇报,刘天林指示将耳环送到技术科检验,同时对孙子华的有关情况继续深入调查,获取充分证据后,再向自己继续报告。
第二天一早,这对金耳环被送到技术科进行检验。
这天上午,陈汉雄和江涛、白雪又找到马素云。马素云再次确认,在那天晚间八点,闫长河从省城来电话说给她买了一对金耳环。但在闫长河被害后,在他的遗物中并没有发现这对金耳环。
也是在这天上午,技术员从耳坠镶嵌的空隙中发现微量血迹,经化验血型与闫长河的血型对比,血迹是闫长河的。
“是孙子华杀死了闫长河和宋占春。”
陈汉雄心头一震,他将此情况向刘天林作了汇报,刘天林和副大队郝青山闻讯后从外边相继回到刑警大队,他们听取了陈汉雄他们调查的情况后,刘天林决定立即对孙子华进行抓捕,并制定了周密的抓捕方案。
下午,天又下起了雨。郝青山带领柳云青去孙子华的家对其进行抓捕,陈汉雄和江涛到富园公司仓库去抓捕孙子华,他们公司副总经理丁焕生也陪着一同去了仓库。为了不打草惊蛇,陈汉雄让丁焕生以查看工作为名,先到仓库内查看孙子华是否在仓库。经查,孙子华的摩托车在仓库的院内,但在上午十点多,他说是去附近要一份账便出去了,之后一直没有回仓库。
“他的摩托车在院内,一定会回来取摩托车的。从他没有骑摩托车外出的情况看,也许他真的就在附近。”陈汉雄一看手表,已是下午三点多,他决定和江涛在仓库外一个隐蔽处守候,丁焕生一直陪同他俩。
郝青山和柳云青那边的情况是,到了孙子华家,发现孙子华根本就没在家,便决定在孙家附近守候。晚五点,雨早已停了,职工们下班陆续回家了,但孙子华仍没有回来。
“这个小子很好吃喝,会不会是在外边又喝上了?如果是这样,说不准什么时间能回来呢,也有可能太晚就不回来了。”丁焕生说。
“你们这里晚上有值班的吗?”
“没有值班的,但夜间有两名更夫。除非进的物资堆得多时,才有人临时值班。”
“队长,现在到了下班时间,他会不会直接回家了?”
“我想不会,他的家在长江路,离这里很远,我想他晚上一定会回来取摩托车,就是晚一点儿,我们也要在这里等。况且孙家那边有郝、柳二人呢。”
“他会不会逃跑了?”
“我看不会。现在我们只有在这里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到晚上六点,孙子华仍没有回来。
陈汉雄看了一下仓库周围的环境,决定到仓库的更夫室去守候,因为那里既利于隐蔽,又便于抓捕。丁焕生将他俩带到更夫室,对更夫说:“这是我的两个外地的朋友,我们在这里等另一个朋友,之后好一起去饭店。”
当时只有一名更夫,还真将陈汉雄和江涛当作外地人了。又过了二十分钟,孙子华仍然没有回仓库。
“陈老弟,我们是不是先吃饭去?”丁焕生问。
“不了。这样吧,我俩在这儿等那位朋友,你回去吧,有事我们再叫你。”陈汉雄决定让丁焕生先回去。这正合丁焕生本意,他客套了一下,便先走了。
就在丁焕生走后不久,陈汉雄和江涛发现孙子华摇摇晃晃地从外边回来了,他像是喝酒喝多了。但孙子华看到江涛后,顿时感觉到了什么,转身撒腿便跑。
“队长,孙子华跑了!”江涛一边追一边喊。在更夫室的陈汉雄也从窗口发现了孙子华,听到江涛的叫喊便冲出楼内,向孙子华追去。孙子华拼命地跑,钻入了对面的一个胡同内,江涛一直紧紧地跟着他,二人距离仅十几步远,陈汉雄紧跟在他俩后面。十几分钟后,江涛终于追上了孙子华。然而孙子华却手持一把尖刀向江涛刺来,尽管江涛及时躲闪,脖子上和右肩还是各被刺了一刀,但他的手仍然紧紧抓住孙子华持刀的手。这时陈汉雄也追上来了,他一个扫堂腿将孙子华扫倒,之后用脚踩住孙子华持刀的手腕,夺下了尖刀。然而孙子华一个挣扎起来后,又挥拳向陈汉雄打来,陈汉雄躲了几躲,快速出动他有力的大拳打在孙子华的脸上和肚子上,又回手抓过孙子华伸过来的胳膊,再一次将他摔倒,江涛忍受着伤痛给孙子华铐上手铐。
江涛的脖子在流血,陈汉雄望着孙子华,气极了,他真想从腰中掏出手枪打死这个穷凶极恶的恶魔,但他忍住了。
“混账东西,我说过,我早晚还要将你抓回来!你这个坏事干尽的东西。孙子华,你再凶,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大网。”回身他又向江涛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我们走吧。我用手绢系一下就行了。来你帮一下忙。”江涛从裤兜中掏出一个洁净的手绢,陈汉雄帮他在伤口上系好。
“我什么事也没干,你们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放了我!”孙子华狡辩道。
“这回再放了你,我这警察也就不当了。想得倒美,还是等着老实交代你的罪行吧!”陈汉雄怒视着孙子华。
孙子华被塞入停在附近的警车中,由陈汉雄开车,他们很快回到了刑警大队。
孙子华被押到审讯室,此时大队中只有两名值班侦察员。陈汉雄让一名侦察员陪着江涛到医院去包扎伤口,让另一名侦察员打电话转告郝青山和柳云青,同时向刘天林报告说孙子华已被抓获。
陈汉雄独自在审讯室看押着孙子华,孙子华的气焰不那么嚣张了,他坐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知道他早晚会再次落到陈汉雄的手中,当然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事也心知肚明。
“陈队长,给我一支烟吧!”
“给你一支烟倒可以。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一些,好好想想你的问题吧!”
陈汉雄看着他,还是从兜中掏出一盒黄盒红梅烟,抽出一支递给了他,他自己也点上一支。他现在对孙子华什么也不能问,他想等江涛、郝青山他们回来,一同审讯这个罪恶深重的恶魔。
然而,就在孙子华要吸完手中的烟时,他突然抽搐起来,“咣”地一下倒在地上。
“孙子华,孙子华!”陈汉雄叫着。
尽管陈汉雄呼叫着,孙子华却不能应答。
郝青山和柳云青回来了,听到陈汉雄的呼叫,急忙奔过来。
“柳云青,快给医院救助中心打电话,让他们快来人!”陈汉雄对走过来的柳云青说。
“郝大队,他这是怎么了?坐在椅子上突然就抽搐倒地!”
郝青山望着倒在地上的孙子华,又看着他身边的烟头说:“你给他吸烟了?”
“是的。”
郝青山小心翼翼地收起烟头,用纸包上,放在窗台上,然后摸着孙子华的脉搏,又扒开他的眼皮后说:“他的脉搏很微弱,瞳孔有些放大。”
很快刘天林也到了,救助中心的医生和护士都到了。大家急忙将孙子华抬上救护车,救护车一路拉着警报,开往小城第一医院急救中心。刘天林和郝青山、柳云青、陈汉雄坐在警车中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孙子华被抬到急救中心后不久,他就停止了呼吸,被宣告死亡。
负责抢救的医生有五十多岁,看样子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了,他从外表检查孙子华的尸体后说:“从表面看像是心肌梗死。此人似乎有心脏病,由于精神紧张和外部压力过大导致心力突然性衰竭而死亡。但要弄清真正的死因,我建议还是对尸体进行解剖和化验。还有一点我不知该不该说,此人身上有多处红肿,青一块紫一块,还略有表皮伤,但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你对他采取了武力?”刘天林暗中问陈汉雄。
“在抓捕他时,他拒捕,还持刀扎伤了江涛。我们是正常抓捕,在搏斗中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但我绝对没有专门对他使用武力呀。”陈汉雄斩钉截铁地解释道。
“在孙子华死前,陈汉雄给了孙子华一支烟。”郝青山说。
“烟头呢?”
“让我交给队里的人保存了。”
“先保存好,等交给上级部门检验。这事已经出了,我现在就向高局长和政法委,还有小城主管领导汇报此事。”刘天林沉稳地说。
郝青山望着陈汉雄,一脸狐疑:“汉雄,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
“郝大队,我建议还是对尸体做进一步的解剖和检验,我想事情会一清二楚的。”
孙子华虽然最后是死在医院,但这事却惊动了公安局上级领导,也惊动了小城有关领导,并在社会上造成了轰动,新闻记者也蜂拥而至。刘天林忙着应付各级领导,而郝青山只好去圆这些记者的场,因为事情结果没有查清,对外是不能报道的,郝青山只好对记者们一一耐心解释。但越是这样,这些记者越感到此案的神秘。
“郝大队,孙子华的死是你们刑讯逼供的结果吗?”
“郝大队,孙子华的死是不是你们对犯罪嫌疑人殴打的结果,是不是草菅人命?”
“是不是你们在执法时又践踏了法律?”
“都不是!你们先回去吧,有了结果,我们会主动找你们的。”郝青山耐心地回应着。
“我们什么时间能听到你们准确的答复?”
“你是不是在隐瞒事情的真相?”
“你们不要多心,也不必怀疑。近日内我们就会主动找你们的,也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但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请你们不要随意报道,因为不负责任的臆测不但对社会风气没有任何好处,对公安机关的负面影响也较大。”郝青山对这些不愿离去的记者说。
小城宣传部的副部长周洪来了,他认识其中的几名记者,也作了耐心地解释,这些记者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为了遏制事态的不良发展,高局长已派政治处姜主任和区上的一些领导去做孙子华家属的工作。但孙子华的家属对此事也疑心重重,她要公安机关向她讲明事情真相,要一个公道,不能让孙子华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她还要求惩办杀人凶手陈汉雄,她坚持孙子华就是被陈汉雄打死的,说这是为了公报私仇。
陈汉雄到底对此事有没有责任,是不是他的行为违法了?政法委领导提议先停止陈汉雄的工作,并对此事展开调查。局班子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对陈汉雄在这次抓捕中是否存在违法违纪问题进行了讨论,大家意见不统一,争论很多。但为了下一步的工作,大家还是同意先停止陈汉雄的工作,可以在家先反省问题,等待组织进行调查处理。尽管刘天林对此事不认可,江涛、白雪、柳云青都说这对陈汉雄不公平,并找到刘天林。但纪检人员还是向陈汉雄宣布了班子的决定。并当即缴了陈汉雄的枪。
这夜,天下了一夜的雨,时而有电闪雷鸣。
陈汉雄回到家中,倒在床上,一夜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