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头颅上的诡异字符

凶手刻意在尸体上留下字符,是公然的挑衅,是自恋的留念,还是狡猾的误导?首席警探陆凡一奔走于地狱般的现场,然而等待他的,是一步比一步更骇人的黑幕。

凌晨四点五十分,重案队会议室静得吓人,甚至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像看妖孽一样瞪眼看着陆凡一。

凶手明明在第七具尸体上刻下字母“l”,重案队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呢,这还能有错?可这位昔日的首席警探却说得如此自信,又不由得人不信。

这事情彻底让人糊涂了。

最后一个字符究竟暗藏着什么玄机?

陆凡一很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他张了张口,想解释自己的推论。然而,一阵阵昏眩像盘旋在头顶的乌鸦,随时都会俯冲下来。

自己的身体真的差到这种地步了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撑着会议桌,艰难地站起来:“许队,今天的讨论能不能先到这里?我想回去稍微休息一下。”

“一个个都跟我喊要休息要休息,我跟谁去喊?我跟老天爷喊吗?”许建东气得跳脚,“除了陆凡一,还有谁要回去休息的?站起来,我放他一个长假,让他休息个够。还有谁?站起来。”

一时间,会议室寂静无声。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谁敢喊啊!

“我!”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寂静。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欧阳嘉缓缓站起来,面不改色地直视许建东,“我想回去休息。”

“欧阳,你别添乱。”许建东口气一下子软了。

“拿命去死磕,能磕出来什么?能磕下夺面杀手吗?”欧阳嘉毫不客气地说,“你破案玩命,我们陪你一起玩命,没问题。只是,这样的玩命有效果吗?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在侦办620连环凶杀案,我相信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我们到底都查到了些什么。我们玩命的结果,就是按照上级指示,24小时守着几个固定电话机主,明知道他们不是那个该死的夺面杀手。”

想想也是,许建东不吭声了。

欧阳嘉忽地笑了,“呵,还真是一场令人厌烦的讨论。我要回去休息了,许队,你想放我的长假就放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陆凡一茫然无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也想像欧阳嘉那样,不顾许建东的反对,洒脱地离去。可是,他不能,在还来不及洒脱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一纸红头文件扫出了警队。

大丈夫成就大事,需有隐忍之心,坚韧之气。有人说,时光如流水,但是,对于等待中的人,时光如此漫长,漫长得想死。如今,他等来了他要的一切,他这辆装满了弹药的战车再也刹不住了。

“陆凡一,你不走吗?”许建东没好气地瞪着他,“回去睡觉吧!我不拦你。”

“说完这些话我就走。”陆凡一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大家还记得我最开始的推理吗?我说过,凶手的分尸房应该有一张解剖床。凶手剥去第七个受害者的脸皮时,那女人不管是死是活,应该就躺在这张解剖床上。好,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具有基本解剖技能的凶手,他剥去受害者脸皮时,应该站在哪一侧呢?”

“当然是站在尸体头顶的一侧,这样剥脸皮才会比较容易。”中队内勤葛艾青法医出身,听到自己熟识的解剖学问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许建东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好,我们假设凶手站在受害人头顶的一侧,他剥完脸皮后,用刀在头颅上刻下这个字符。”陆凡一拿起第七位受害者头颅的照片,“请问,我们在现场拍下这张照片时,受害者的头颅当时是怎么摆放的?”

“立在地上!”许建东回答。

“不错,立在地上,这是我们习惯性的摆放方法。”陆凡一话锋一转,“错就错在我们的习惯上。从这张照片上看,确实是字母l,没错。可是,凶手的本意真的是l吗?”

他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掉了个头,受害者的头颅顿时倒了过来。

葛艾青大叫起来:“啊,l变成了7。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凶手站在受害者头顶的一侧,刻下的是数字7,只不过我们习惯性地把头颅立在地上,看到的当然就是l了。”

这一次,许建东没有瞪他,而是呆呆地望着陆凡一,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

所有人都听傻了。欧阳嘉已经离开,要是她在场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许建东突然想到了什么:“小陆,照你这么说,第七个受害人头颅上刻的是数字7,是不是凶手在暗示我们,他一共只想杀7个人。”

“嗯!”陆凡一点点头,“许队说的暗示倒是极有可能!”

太好了!许建东如释重负地一笑。连首席警探都这么说,那就错不了,夺面杀手应该不会再杀人了吧!

“可是,如果它不是数字7呢?”陆凡一突然笑了笑。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所有人眼前一黑,人一下子就死过去了。

许建东死了一圈后跳了起来,“搞什么鬼啊?7是你说的,不是7也是你说的。刚刚才有一点眉目,怎么又绕回去了?陆凡一,你逗我们玩呢?”

“别急,大家请看!”陆凡一指着白板上的四组数字。

61713171,24346434,61713171,77757216。

他不急不缓地说,“现在又多了一个数字,7。这五组数字有一个最大的特点,谁能告诉我,是什么?”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

一个清清楚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尸体上只出现了1、2、3、4、5、6、7,少了8、9、0,这就是最大的特点。”

众人惊愕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欧阳嘉!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欧阳嘉是谁?

睡什么觉啊?几个月都夜以继日地过来了,她可不是娇滴滴的名门闺秀。口口声声说要回去休息,那也只是帮陆凡一和许建东找一个台阶下而已。那两人倒好,榆木脑袋不开窍,搞得她里外不是人。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只好一直默默地站在门口。

听到陆凡一说l不是l,而是数字7时,她忍不住“哇”了一声。

当陆凡一提出五组数字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时,她一颗心怦怦直跳。难道,他们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欧阳,原来你没走啊!”许建东咧开嘴笑了。

“我又不是木头,你们都在玩命,我能睡得着吗?”欧阳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一双美眸斜睨着陆凡一。

“哎,我说欧阳,你早知道这些数字暗藏玄机,怎么不说啊?”许建东责怪她的时候,眼中也是带着笑的。

“说了有用吗?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认定了凶手留下的是电话号码,我说了,你们能听吗?”欧阳嘉反问。

想想也是,许建东不再说什么了。

陆凡一赞许地看了欧阳嘉一眼,“欧阳警官说得很对,凶手留下的数字中,确实没有8、9、0,这就是五组数字中最大的玄机。”

“等等,等等,先不说8、9、0的问题,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小陆刚刚说的,7不是7,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建东终于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l不是l,这我能理解,因为头颅可以倒放。可是,7不是7,还能是什么?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十几道诧异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凡一身上。

陆凡一平静地开口:“7不是7,因为这个7不念qi……念xi,”

“西?哪个西?”不光是许建东,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do re mi fa so la xi的xi。根据我的判断,凶手留下的不是什么电话号码,而是一段音乐旋律。”

“你是说……凶手写了一首歌送给我们?小陆,你这个推论……太……离谱了吧!”许建东觉得自己快倒下了,不是累倒的,而是被陆凡一和那个夺面杀手联手吓倒的。

陆凡一苦笑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说:“凶手很聪明,也很狡猾,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故意把尸体上的数字伪装成固话号码,并且就在装机地址附近抛尸,将案件侦破的重点引向那几个无辜的固话机主。实际上,凶手借由七具尸体谱了一支曲子,这支曲子才是凶手真正的杰作。”

欧阳嘉开口:“不会是为了音乐,我认为,凶手感兴趣的应该是犯罪!”

“太荒唐了,实在太荒唐了!真是活着活着,什么样的人都能碰到。”许建东焦躁地来回踱步,突然站定,仰天咆哮,“狗日的,用尸体写曲子,你真当自己是作曲家啊?”一嗓子吼翻了一群人。

许建东快被压垮了,通红的眼定定地看着陆凡一,“小陆,我就问你一句,有没有办法抓住那个该死的王八蛋?”

“办法……”陆凡一想了想,“倒是有一个。”

“快说!快说!”许建东急了。

“最后这个7非常特殊,说明凶手接下来要杀的这个人也很特殊。只有揭开7真正的含义,才能确切地知道,凶手下一次要杀谁?在哪里杀?什么时候杀?我们才能早做安排,在凶手下一次作案时抓住他。”

“说来说去还是废话,我只要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抓?去哪里抓?”许建东怒了。

“许队,给我点时间!”

“该死的,我也想要时间,谁给我时间?上级领导限我们半个月内破案,破不了案,我们都得滚回老家喝西北风。”

陆凡一咬了咬牙。事已至此,他不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一狠心,说:“前面我已经推断过了,凶手肯定会在某个周五作案。可能是这周五,也有可能是下周五,谁知道呢!不管怎么样,这周五前,我一定会找出新的破案线索。”

许建东一看表,“今天已经周二,满打满算,你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足够了!”陆凡一心中有谱,但是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许建东想了想,“小陆,你是协警,没有执法权,按规定你不能办案。”

老张终于开了口:“许队,我和小陆一起去调查吧。以我为主,小陆做我的帮手。老同志也应该发挥点余热嘛,你看怎么样?”

许建东同意了。

凌晨五点三十分,持续了十个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了。众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去。

“欧阳警官,请等一下!”陆凡一突然叫住正要走出会议室的欧阳嘉。

“有事吗?”欧阳嘉语气如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你这副表情,是不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讨厌的人?”陆凡一像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房,眼中却还是带着笑意。

“我不爱听人嗦,有什么事,说。”她眯起了眼。

“你要去哪里?”

“你想干什么?”一股愤怒涌上欧阳嘉的喉咙,“这世上到处都是自以为是的人,我真是烦透了。”

窗外的天空阴沉湿润,陆凡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本该回到自己干净舒适的房间,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上两小时,而不是在空旷的会议室看着欧阳嘉这副冷美人的表情。

“我也烦透了。”他语气中透着无奈,“烦透了残酷的案件,烦透了杀害女人和小孩的那些混蛋。”

“不要扯远了。”欧阳嘉不耐烦地提醒他。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陆凡一笑了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短暂的惊愕后,欧阳嘉淡淡地说:“生日快乐!我可以走了吗?”

她转身要走,陆凡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欧阳警官,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辈子都在为死人的事情烦恼,我们所有的人际关系几乎都是在和死人打交道。”

他眼中透着悲伤,“当我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些光溜溜的、人偶一样僵硬的女尸,回忆她们身上的伤痕,想象她们在死前遭受的折磨。我克制自己不去感觉她们。可是,我没办法克制。每次处理这类案件,都是如此。”

“陆凡一!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欧阳嘉突然开口,一股莫名的痛楚涌上心头,她何尝不是如此。

“因为我想抓住真正的杀人凶手。”

“我并不会妨碍你啊!”

“欧阳警官,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一辈子都活在愧疚、恐惧、悲伤和罪恶感中,比任何人都更想抓住凶手。”

“抱歉,我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也许我们什么都不该放过,任何疑点都不该放过。但是,请不要找我的麻烦!”

短短一句话,欧阳嘉浑身一僵,眯眼看着陆凡一,努力搜索他这句话的蛛丝马迹:“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陆凡一平静地回答,“我一直很坦诚。”

“陆凡一,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你明知道不是!”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找你的麻烦?”

“我怕你起疑心。”

“呵!”欧阳嘉冷冷一笑,“这话从何说起?”

“我只希望我们都能面对现实,并且找出解决的办法,抓到真正的凶手。问题已经浮现了,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起疑心,但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尤其是我身上。”

“你说得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所以,我们为何不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谈话呢?”欧阳嘉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向电梯走去。

走到电梯门口时,她突然站住了,回头:“陆凡一,你今晚又多了很多仰慕者,希望你不会让人失望。生日快乐。”

早晨的时候,整个警局再度活跃起来,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陆凡一从睡梦中惊醒,一看表,八点,很准时。

虽然只睡了短短两个小时,但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餐厅很多人,他看到几个昔日的同事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五年了!久违了!

他们依然年轻,可他呢?长年的病痛折磨,让他看上去十分清瘦,英俊的容颜过早地刻下了沧桑的痕迹。

他们应该已经不认识他了吧!陆凡一自嘲一笑,端着餐盘默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个人安静地吃早饭。

一片嘈杂中,他清峭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我能坐在这里吗?”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抬头,是满脸笑意的葛艾青。

“当然!”陆凡一点头,“坐下来吧。”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陆凡一飞快地看了眼手表,有些为难地一笑,“我恐怕没有太多时间。”

“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那么,好吧!你想问什么?”陆凡一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葛艾青。

眼前这个小伙子高高瘦瘦,有阳光般的笑容和漂亮的眼眸,五官清秀,唇形完美,尤其是微笑的时候,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一个英俊的大男孩。陆凡一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你是哪里人啊?凡一。我们年纪差不多,我可以叫你凡一吗?”

“当然可以。”陆凡一笑了笑,“我老家在沈阳。”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我觉得你应该来自华南地区。”

“我在科大接受教育。”

“真的啊!”葛艾青显得很激动,“我也是科大毕业的。”

“你毕业后从事了法医的职业?”陆凡一问。

“是。我本身学的就是法医专业。”葛艾青用他那种感伤温和的口吻说,“那可不是个好玩的职业,整天跟尸体打交道。每个诚实的法医都会承认验尸很恐怖,这种开膛剖腹和外科手术完全不同。”

“怎么个不同?”陆凡一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葛艾青笑起来,“凡一,把话题不经意间转移到对方身上,是你的强项吗?”

陆凡一也笑了,“好吧!接下来,你来提问,我只负责回答。”

“你都喜欢什么运动?”葛艾青问。

“射击。”

“这种运动我不热衷,不过我在新警培训时曾拿过射击冠军。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打篮球,我可以在两腿之间运球,我敢说你一定不会!”

“你说对了,我不会。还有别的问题吗?我想我该走了。”

“凡一,我特别羡慕你,真的。”葛艾青盯着陆凡一,仿佛他是动物园笼子里面的奇珍异兽,“你是怎么推理出凶手那么多信息的?我也想成为你那样的人,做梦都想,可惜,我没这个本事。”

“很简单!”陆凡一直接说,“要学会用凶手的眼睛去观察,用凶手的想法去思考,用凶手的杀人手法去重现案情。案件推理的时候,要想我就是凶手,凶手就是我,只有真正融入凶手的世界,二者合二为一,才能接近案件的真相,在茫茫人海中,一把抓住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听起来很恐怖。你就是凶手,凶手就是你,二者合二为一。凡一,你不怕自己走火入魔吗?”

“走火入魔?”陆凡一大笑起来,“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葛艾青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悄悄话,“难道不是吗?你在‘凶手’和‘自己’两种身份间来回切换,就不怕有一天换不回来吗?”

“换不回来?”陆凡一蹙了蹙眉,“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换不回来会怎么样呢?”

“换不回来你就变成凶手了。”葛艾青瞪大眼睛。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凡一脸色大变,一种心惊肉跳的惶恐忽然弥漫到周身的每一个角落。

“凡一,你没事吧?你气色很差。”葛艾青小声说。

“我没事!”陆凡一后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枪,斩钉截铁地说,“在‘凶手’和‘自己’两种身份间,我相信自己分得清楚。别忘了,我是警察,骨子里天生流着正义的血液,就算我死,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那些杀人狂魔呢?就比如说,620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他骨子里,难道天生流着邪恶的血液?”

“不,他只是没有分清对错,分清对错很重要。”

“什么是对错?警察认为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凶手,就算认为是对的,也一定是错的吗?”葛艾青一头雾水,“凡一,我听糊涂了,你能说得详细点吗?”

陆凡一站起来,笑道:“如果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不用当警察,直接去科大当哲学教授好了。”

“你要走了吗?”葛艾青也跟着站起来。

“我得尽快抓住那个混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

“非得阻止那个杀人狂不可。凡一,你认为他在本地吗?”

“我不知道。”

“如果他在本地,那不是很奇怪吗?照理说,他应该到其他地方避避风头才对。不过话说回来,我看这些杀人狂魔在做决定时,很少有按照常理出牌的。”

老张远远看到了他俩,上前问:“小陆,你准备怎么开展调查?”“我已经跟一个朋友联系好了,走,我们直接过去找他。”

陆凡一端起餐盘朝葛艾青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凡一!”葛艾青叫住他。

“还有事吗?”

“不知你是否介意我向你提一点个人忠告?”

“请讲!”陆凡一坦诚地说。

“你最大的问题是太投入,容易陷进去。”

“你怕我走火入魔啊?”陆凡一笑了,“放心,不会的。”

离开餐厅,老张和陆凡一直奔永贞路二十九号。

开门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有着优雅的体格,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极富魅力。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依然沉浸在美梦的边缘。

“黎冉,你昨晚又通宵创作了?你小子这么玩命,我会给你买一副上好的棺材。”陆凡一戏谑一笑。

黎冉与他年纪相仿,一直未婚,曾经是科大的传奇人物,他玩乐队,跑马拉松,是个漂流和攀岩的能手,还能骑马射猎,他热爱自己的事业胜过任何一个女人,他的话题永远离不开朋友和事业。

看到老张和陆凡一,这位英俊的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快进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我刚起来。”

进屋的时候,他偷偷打了陆凡一一拳,“电话里你也没说带同事过来啊!我牙还没刷呢!”

黎冉把房间收拾得极干净,这可不像搞创作的单身男子的公寓。整个房间都铺着地毯,蓝色是主色调,从窗口可以望见草坪和松湖。客厅的小吧台上陈列着来自各地的美酒,按照年份排列得整整齐齐。cd唱盘上叠放着七十年代的热门专辑,很多都是绝版。

“帮我看看这个。”陆凡一也不和黎冉寒暄,直奔主题,把事先写好的谱子递给黎冉。

“凡一,不会是你写的吧?”黎冉拿着谱子坐到钢琴前试着弹奏了一下,停下来,“不对,这个谱子没有标清楚高低音,正确的应该是这样的。”

他随即拿出笔在纸上点了几个点。

纸上的数字变成“61713171\/24346434\/61713171\/77757216\/7——”。

“除了第二个乐句外,所有的5、6、7都是低音的,在下面要多加一个点。”黎冉改完谱子后,用钢琴弹奏。

一首既恐怖又哀怨的曲子从钢琴里缓缓地飘荡出来,像是控诉,又像是某种遥远的思念。

陆凡一浑身紧绷,这首曲子给人的感觉太难受了。

黎冉沉吟片刻,“有点哥特风格,写得还不错,好好编一下曲的话,会是一段不错的旋律。”

“这曲子你听过没有?”

“完全没印象,应该是新写的。”

“能体会出写歌人当时的感觉么?”

“从比较专业的角度来说,这曲子应该是由手风琴来演奏的,我想,作曲者应该有一把手风琴。至于作曲者的心态……”

他停下来,笑看陆凡一:“凡一,你不是有一把手风琴吗?说真的,这曲子不会是你写的吧?”

陆凡一瞪眼,真想对着他的屁股踢一脚。

黎冉飞快地收起笑意:“说真的,我特想见见这个作曲者,这人有点意思。”

“我还想见他呢!”陆凡一时间紧急,“好了,不说口水话了,你觉得他作曲时的心态是什么样的?”

“一个迷路的小孩。”

“谁?”

“作曲者啊!拜托,你有点想象力好不好,我不过打个比方。”黎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很矛盾,分不清对错。你听!”他一边在钢琴上弹奏,一边说,“其实,他是个温柔多情的人,但他心中的怨恨,深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温柔多情?呵!”陆凡一斜了斜嘴角,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的怪胎呢?”

“我帮你把和弦标出来,你回家自己用吉他感受一下。”黎冉一边在音阶上面标注,一边打着拍子,“应该是c大调的,和弦大概是这样吧!amdm-am-g-e。最后一个7配合e和弦是一个变调,很好听。”

陆凡一惊叹:“原来曲子的精髓集中在最后的7上面啊!你能按照目前的思路,帮我编成一首完整的曲子吗?”

“没问题。这几天我就帮你把完整的曲子写出来,编成钢琴曲效果一定不错,到时你听听吧!”

陆凡一和老张离开黎冉家,回到车上。

“听你们在那儿谈什么和弦,什么变调,我一头雾水。怎么样?有什么收获?”老张问。

“没有直接的收获!”陆凡一笑了笑,“不过,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离谜底越来越近了。老张,我们得去一个地方!”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