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色大衣
大批警力清查发生命案的岛屿的环境。
首先,警方继续搜寻岛上是否有暗藏的秘道存在,如果没有沟通岛屿东西部的暗道存在,两起命案中有很多疑点将无从解释起。
无论人力、技术、配备与办案经验,警方都比我们好太多,他们在岛屿西侧尾端,日丘的边缘下部(请见天人菊岛简图标示a处)发现一条隧道的入口,狭隘的洞口被杂草、枯木与乱石掩盖,不去注意根本无法察觉,进去后才知别有洞天。里面虽幽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通行并没有困难。走在隧道里,就像走在东海大学附近的东海古堡地下甬道一般神秘。可能也是当年日本占领时代残留下来的防御工事吧!
隧道一直延续下去,似乎横过了整个日丘,出口竟是在岛的东方听涛穴附近上方(请见天人菊岛简图标示b处)。出口被玄武石块挡住,光线仅容缩身经过的洞罅射入,海风号号盈耳,显得有些凄厉。
然而这似乎并不是唯一的出口。在横越隧道的半途,有另一通道岔往岛的南方(请见天人菊岛简图标示c处),整个信道形成“T”字形。
因为迥异于T形横杠两端出口,在T字形隧道的南端处(即c处),整个通道尾端形成盲端状,只有在尽头处形成一潭池水,充斥咸咸的海水味。池水在灯光照明下,清澈见底,应该不及一公尺深。水流似乎是从池底对侧的小水道冒出来,不知道盲端水道通往何处。
一位警察身穿潜水装,带着水肺,“扑通”一声钻入水道。静默的等待中,时间仿佛凝结。
“哗啦”一声,潜入水中的警察钻出水面,摘下头罩向古组长报告:“通到外面是那个刘姓学生陈尸的那堆乱石堆中的一潭海水池,水深约三四公尺。连通内外两边的海水池是一条ㄩ字形水道。如果水性不错,不需要水肺的帮助就可以潜水从内外出入,但还是看得出来有些深不见底的池底可能会有乱流或旋涡。”
潜水的警察回到地面上,手里拿着一条湿漉漉的手帕,递给古森林组长说道:“这条手帕被水里的尖石钩住,因为就在出口附近,我想应该是有人要从这里出入时,不小心留下来的。”
询问过在场的棒球队员而无所获后,古组长吩咐下属:“喔,去查查看这条手帕是不是那个刘姓学生的!”
古组长转身询问刚才潜下水的警员:“外面那些水池彼此之间有没有相通?”
“看不太出来,不过应该有的有,有的没有。我可能要请几个队友准备一些探测工具再过来查看。”
“好吧,这样也好。”
古组长交代后,我这个跟屁虫也跟了出去,不过还是保持了一点距离,以免警方嫌我碍事。
一位警察向古组长低声耳语,古组长“啐”地一声:“再困难的案子拼了命也要解决!否则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我们出来到崖下空地。
阿诺问我:“嘿!Blue,发现这些通道有什么意义呢?”
“如此一来两个命案现场不就可以相通了吗?而且至少几个时空矛盾的地点会有基本的解释方向。”我说。
“但我却越搞越糊涂了。难道张吉田队长的死和刘产发有关?还是根本就是刘产发干的?会不会他后来逃走时摔到通往岛南走道末端的那个水池溺死了?”
“事情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当然什么都有可能。听涛穴的密室如何破解?队长手里的天人菊花怎么解释?死亡之前队长在做什么?他杀、自杀、意外,而且也不知道犯案动机在哪里。我想不只我们一头雾水,警方八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两人一阵缄默。
“如果老秦在场就好了!”两人竟然有相同的共识。
虽然到目前为止,老秦并未在我们面前解决过案件,但我们知道他没有放弃解开大体解剖室之谜,或许一直没有放弃探索这几起连续案件的老秦,会有不一样的思考。
天黑时,黑号再度靠岸。从船上下来的不是我和阿诺希望看到的室友们,而是莫克己学长和一脸忧色的辛淑贞学姐。
又过了一个令人难受的夜。
因为睡得不好,一大早就精神不振。
辛淑贞学姐的到来,并没有为棒球队的低迷气氛注入强心剂,反而是她的哀伤反应连带地使大家心头更加难受。
死者的家属据说已经赶到澎湖县了。
再过一会儿,黑号会再度靠港,我们这几个新队员会搭乘这个船次回到白沙乡赤村。留在天人菊岛对警方的办案帮助有限,因为古组长要问我们的话,昨天就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那条在池底出口发现的手帕,依然无人能证明是否为刘产发所有。
在等待的时刻,我和阿诺再度针对大体解剖室之谜和此次天人菊岛案件是否有关联之处,低声交换意见。
这段时间其实是有点疲劳的,因为警方不止一次交叉诘问调查棒球队员。
黑号又再一次靠岸,我和阿诺在寒风中提着自己的行李站了起来,准备登船。
几个队友往船只的停靠埠走去。我和阿诺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因为我们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黑号走了下来。
黑色大衣在海风中飞舞。
“是秦博士和老K!”阿诺的语气充满意外。
我向正在整理行李的他们挥手打招呼。
秦博士和老K抬头看见我们,快步向我们走来。
同时,古森林组长陪同一个面目凶恶的人,从黑号走了下来。
竟然是许大山组长。
“我们从报纸得知天人菊岛发生命案,而且一次死了两个人。虽然知道你们两个可能没事,但你们的音讯全无,房租也还没缴齐。若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室长老K我可就亏大了。小李和黄洛懿如胶似漆,根本不管室友的死活,许仙、老秦和我十分够义气,立刻赶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老K说。
秦博士笑道:“其实你们俩的家里都曾打电话来宿舍询问这件事,因为状况不明,我们虽然回答说没事,但还是赶来一趟。”
“最重要的是,我偷偷告诉你们,老秦已经解开大体解剖室之谜了。”老K语出惊人。
“真的?那凶手是谁?”我和阿诺迫不及待地问道。
“嘿嘿!老秦说天机不可泄露!”老K故作神秘。
“说不说?”阿诺顿时横肘一把勒住老K的脖子。
“咳咳……要死啦……咳咳,勒死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啦!咳咳……等许仙的消息就知道了!”老K抹着脖子说。
“对了,许仙呢?”
老秦说道:“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一边看报纸关于天人菊岛杀人案的报道,猛然发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思考盲点,所以我拜托许仙返回台中,帮我跑一趟去处理一些事情,希望这次我想得没错。”
秦博士和老K随同许大山组长前来澎湖县。
天人菊岛杀人事件透过媒体传播,很快在社会上传开,只要是对B大医学院去年发生的大体解剖室命案持续关注的人,应该都可以嗅到这两件分别发生在台中市与澎湖县的血腥犯罪案件,其中蕴涵的可能关联。
即使原本漠不关心的社会大众,也会因为媒体的深入报道而被勾起相当的好奇心。
从发现张吉田队长死亡的那时起,这种血腥犯罪的感觉就存在我心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是诡异的血腥犯罪!
许大山组长几年前曾在澎湖县警局服务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古森林组长当时还是他的下属,在县警局的场合,古组长表示有点意外,但也认为“天人菊岛”这件突如其来的杀人案,与半年前发生在台中B大医学院的解剖室命案有关联的可能性不低。两地警方的沟通联系才刚开始,许大山组长的急性子比公文早一步赶到澎湖县。当然了,警方的严肃表情均显露了此案非同小可。
许多记者涌到这个原本淳朴宁静的地方,应该对警方造成某种无形的压力吧!
在机场巧遇许组长的老秦三人,当然就顺道结伴前来了。
古组长原本要调拨警方的一艘巡逻艇搭载许组长、老秦、老K等人前往天人菊岛,但许组长婉拒了,因为他们想尽快赶到天人菊岛,而刚好黑号正要从赤港出发前往岛上,因此他们随即马不停蹄地登船前来。古组长当然也立刻决定随同许组长再度前来天人菊岛。
也因为顺道的缘故,在船上时,古组长将案情经过概要地告诉许大山组长。
刚开始,古组长对于局外人的老秦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不过许组长立即介绍老秦给古组长。“几年前小古还没调来澎湖县时,七美乡那件号称‘外星人绑架’的可怕悬案,就是这位年轻人帮了警方大忙……”
对于许组长口中形容的秦博士,古组长好像不是很在意,也许这是因为在他眼中,老秦只不过是一个打扮怪异,有点害羞的普通学生,根本没有实际的刑事调查经验,对于这种诡谲难解的案件,怎么会比警方有办法?怎么会比专业的刑事鉴定人员容易解决杀人事件?
因此,古组长在这个单独面对老秦的场合,对于老秦与老K,当然在言语与态度上是相当忽视的。
“年轻人,无论前辈怎么夸赞你们,我想在这里,你们顶多当个旁观者,因为我们澎湖县警方已掌握这起案件的大半,破案是迟早的事!现在一堆媒体记者跑来,代表此案是社会关注的案件。你们可别有愚蠢的行动干扰我们警方办案啊!”老K转述古组长在船上时私下对老秦和老K说的话。
“当然,听对方这么一说,我老K马上不服气。要不是老秦不喜欢强出头,对很多事甚至一些莫名的误会,不会急忙想辩驳,否则我这个智能型男人会立刻发挥男儿本色反驳回去。虽然对于老秦是不是有那么神,我个人还是颇感怀疑的啦!呵呵……不过,这种怀疑现在都可以抛到一边去了。刚才听老秦分析伊本荣学长命案的可能解决方法,我实在佩服,所以老秦应该是很厉害,起码和我一样厉害啦!”老K私下对我这么说。
因为老秦与老K的到来,阿诺与我也打消立即搭黑号离岛的打算,不过老秦仍然趁着黑号要起锚之前,询问船长一些问题。
船长说道:“那天我到了岛上,因为必须等船上的粮食和水卸下之后才能离开,所以在等待的过程,我和我的轮机长到底舱去清理引擎有关的油嘴。不过,我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从听涛穴跑来,当然也不可能会有凶手躲在我的船上,趁机会离开岛上,这是不可能的事啦……”
老秦向船长握手致谢。
在天人菊岛,我和阿诺向他们述说这几天在岛上的所见所闻,虽然我们两个也只不过因为集训而早到了几天,但至少对于天人菊岛的东西南北还是蛮能掌握的,所以我们打算引导秦博士和老K,在警方焦头烂额之际,四人在岛上的各处关键地点随意看看。
天人菊岛就是这么一点大的荒岛,老实说不需花费多长的时间就可以逛完一圈了。
警方已经封锁了几个关键地点,但是透过许组长的关系,我们还是可以在不破坏现场与不妨碍警方办案的情况下,让老秦与老K比对我们描述的与实际发生的现场情况。
虽然有时候因为警方正在忙,我们未必可以直接进入现场探查,但在封锁线外踮高脚尖、拉长脖子的画面,对于我们这几个学生倒是颇习惯了。
今天天气已转晴,我们边走边聊,在荒岛海风的吹拂下,不会汗流浃背。整个情景仿佛是走在校园中,让人能够从杀人案的阴影中抽离,使大家心情舒服些。
但在漫步之时,秦博士主动对我们几位室友讲了一些话……老秦分析了伊学长命案的几个关键点,虽然未直接点破凶手是谁,但对我所造成的震撼,久久无法褪去。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目瞪口呆的程度,但是推理小说中的侦探若真能活在现实生活中,那应该就是老秦这号人物吧!
天才型侦探……嗯,这段时间真的很难想象老秦的脑子究竟是怎样转动的。
走在我前方的老秦,他的黑色大衣被海风吹得“啪啪”作响。我望着几位室友的背影,心想尽管命案诡谲复杂,但是可以看透事件症结的人,却往往锐利异常,或许这就是天才型的侦探吧!
从当初的大体解剖室命案到天人菊岛的连续杀人事件,尽管案件的简单关键在老秦的点破之下,逐渐露出曙光,但还是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可想而知,老秦高超的智慧在这段时间与罪犯在脑力方面的隔空交手,可能是超乎我们想象的惊心动魄吧!
而我们只看到结果,却无法参与其脑力思考的过程。而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又何尝不是同样的道理呢?
一行人来到听涛穴洞口。在封锁线外,我说明自己目睹的情景,阿诺酌予补充,老秦站着听我们描述,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打量现场一切。
这时,古组长与许组长刚好也和警方来到此处。
整个听涛穴顿时充满一种肃穆紧张的气氛。
张吉田队长已死,我脑海中浮现喷漆事件当天,他一身潇洒与棒球队员来到当时在校园栏杆旁晒太阳的我们面前。如今不过几个月,他却意外命丧此处。造化无常,人命之脆弱,令人不胜欷。
海浪声清晰地传来。
“嘿,秦先生,你要不要进来看一下?”许大山组长对古组长耳语后,对我们招招手,称呼也相当正式。
既然他只问老秦,秦博士便向我们致意一下,室友们一副“你去就可以”的模样,我们待在封锁线外。
只见老秦走进听涛穴晃了一圈,看看里面的摆设,用手指沾沾燃尽的煤油灯灯缘,凑在鼻头闻了一下。他没有逗留太久,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到我们身边,然后问我和阿诺:“为什么张吉田学长不留在崖下空地或是木屋那里,而要冒雨单独待在这里?”
“根据学长对澎湖县警局古组长的说明是这样的。棒球运动有时候仍很迷信,比如说比赛前不能看书,球员休息区忌讳有女性进入,等等。因为球队前几次比赛前的集训,只要是来天人菊岛,队长或活动负责人都是住在听涛穴研拟战术、思考比赛对策之类的事情。有趣的是,当真正比赛时,球队球运奇佳,屡试不爽,所以天人菊岛甚至是听涛穴的环境,好像能为苦心思考的队长带来意外的福气与灵感,而且听涛穴真的比台地那边安静许多。因此张吉田学长自从当上队长后,只要是来到天人菊岛都会住在这里。”阿诺说。
老秦点点头,我提到赵威信学长在那一夜造访此处一事,老秦还是点点头,并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老秦还是找警方要了一只手套。回头便伸手一个劲儿地抚摸听涛穴的斑驳木门,然后回过头来,还是没有表示什么。
那位药学系队友带着“立可拍”来参加集训,原本是打算作为集训点滴的留影纪念。发生命案后,就被借来充当命案的记录存证相机。这些照片大部分都交给警方。
老秦走向许大山组长,第一次提出要求,希望能看看照片。许组长回头似乎在询问古组长。接着有位警员在古组长的传呼下,从公文袋取出了一叠照片递给老秦,老秦一张一张翻看,之后拿了两张,将大部分照片归还后,他对两位组长比了一下手势以征求许可,似乎是想与我们几个室友讨论。
老秦走过来,微笑说道:“原来如此啊!”
“原来如此?”
他将照片递过来,我瞧了这两张照片好几遍,却仍不知老秦所谓的原来如此指的是什么,所以我将照片递给阿诺。
“是啊,照片透露得很清楚啊!Blue,现场也很清楚啊!”老秦说。
“喔,让我想想。老秦,你先不要告诉我哪边清楚,让我看看问题出在哪里。”我搔搔脑袋。
老秦点点头。在我这么要求的同时,老秦再把我们的集训小册拿出来翻阅,露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老秦在想什么,我其实也不需要多问了。我将照片拿起来背向阳光,想要瞧出个端倪,依然徒劳无功……没关系,反正老秦迟早会将他心中的想法告诉我们。
过了一会儿,阿诺直截了当地问道:“老秦,对于这里的密室情况,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里根本没有密室啊!”老秦说。
“可是……”我表示疑问。
“和大体解剖室的密室比起来,这里的密室可就小巫见大巫了,甚至可以用拙劣来形容。”
平时害羞腼腆的秦博士,此刻的话语渐渐显露出如同小说侦探具有的自信神采;对案情投入的专注度,简洁直接。
“怎么说呢?为什么此处的密室不存在呢?”我接着问。
“我有个想法,这扇木门的窗棂木条,在一月三十一日张吉田学长到达听涛穴时是不存在的。”
“唔?”我表示不解。
老K发表他的意见。“如果真像老秦所说,窗口木条不存在的话,从木门的窗口大小与高度来看,我想如果当天有人从外面呼唤在里面思考的张吉田学长,而学长如果不是从里面打开门锁走出来的话,必然要先从窗口探头出来瞧瞧外面是谁在叫他。那么,如果真的有凶手,凶手当然就能从门板外面控制探头出来的学长的头颅,再用球棒予以猛烈敲击,之后再将窗口封上木条。以这样的情况来推测,伪装密室是有可能的。
“问题是怎么知道这些木条原本不存在?而且,如果张吉田学长听到门外有动静,不从窗口探头出来,而是直接打开门板走到外面来,那么上述情况根本无法成立。”
“凶手处心积虑要将此处弄得难以辨识,也算是用心良苦。我针对老K的疑问提出解释。窗棂木条的确和木门一样显得斑驳,但是木材老旧和铁钉锈蚀的情况,仍然可以人工方式加以布置。我的意思是说,凶手在行凶之后,确定学长已经气绝,然后将尸体推回听涛穴,再把原先准备好的木条钉上,让人觉得这扇门窗口的老旧木条是原先就存在的。老K说得没错。
“然而,在当时的夜色之下,凶手忽略了一点,生锈的铁钉被铁锤或硬物敲击后,多少会使钉帽的锈迹剥落,露出生铁色。斑驳的木板和锈迹剥落的钉帽,在照片中的不协调感很容易就能瞧得一清二楚。我刚才说的‘原来如此’,就是指这一点。
“现在来实际看看现场木条的钉帽。因为命案发生时间并没有太久,因此还是很容易可以看出我说的情况。这是我根据张吉田学长死于他杀的假设所推论出的可接受的可能性论点。
“不过,若钉铁钉和木条的是张吉田队长本人,比如说他在刚到听涛穴还未进入前,就发现窗口破旧不堪,先把它钉好再入内锁门,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警方愿意再详细调查此木门窗缘是否有血迹反应,应当可以更进一步理清这部分……若有血迹反应,张吉田自己钉木条的可能性就相对较低。
“至于第二个疑问,我想凶手如果决定筹划此次谋杀,必然有把握让张吉田学长按照计划探出头来;如果不成,凶手应该还有其他置人于死地的办法才对!我想千古不变的智能型犯罪就是如此。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面临的对手,或许就是这一类型!而且我有种感觉,听涛穴密室存不存在似乎不是整个命案的重点,只是一再地搬弄误导的手法罢了。”老秦说。
“这么拙劣的密室伪装,其实根本是反效果嘛!总有画蛇添足的感觉。”
“密室,无论是虚构或是实际上的案件,当密室被解开就会有这种感觉。无论手段是高明或是拙劣,在未解开之前多少都还是会有误导的作用,作案的凶手投机的就是这种心态。”
“对了,知道发生命案的当时,我们只看到陈仲雄学长发现命案来回的足迹,那么凶手行凶后的脚印呢?”我问。
“会不会是下雨天雨水把脚印冲掉了?而且要抹去沙滩上的足迹其实不难,只要有心,行凶后一路抹掉现场附近脚印是有可能的。”阿诺说。
“所以命案发生的时间才是重点。”
老K看了手表说道:“我在船上听古组长说,尸体在今天早上要进行解剖,看看时间,法医现在应该正在进行吧!”
老秦没有接腔。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到岛上的秘道和那位刘产发陈尸的地点看看如何?”老秦说。
“好啊!”我们没有异议。
吃完简便的晚餐便当,我们四人坐在台地边缘,晒着温暖的夕阳。
海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白沙皑皑,深蓝色的海水,百波不惊。
很难想象到达天人菊岛的当夜,暴风雨竟是来得那么扫兴。也许冥冥之中,连老天也觉得当夜岛上会有事发生似的。
远远地可见两条渔船优哉地横过海面。
“远远看去,不考虑沙滩的话,还满像佳乐水的风景。”我说。
“好久没到垦丁度假了,今年暑假寝室应该度一个礼拜的假。”阿诺说。
“为什么要暑假去呢?”老K问。
“暑假去才有热带风味呀!”
几个人就这样兴致勃勃聊起垦丁、鹅鸾鼻、佳乐水等风景线。
如果不是发生令人遗憾的杀人事件,这趟旅行应该会是值得回味再三的愉快旅程才对。
我带着老秦逛遍整个天人菊岛,追寻命案的踪迹。
我们正等待黑号来搭载我们。下午会有道士来到岛上,为张吉田队长和刘产发举行超度招魂的仪式。棒球队的每一个队员以及从台中赶来的社员、医学系四年级的一部分人员、死者家属都来了,学校也派了训导长和教官前来出席这令人悲伤的仪式。场面除了肃穆、哀伤的气氛外,还一度因家属的情绪反应而失控。
毕竟,凶手很可能也参加了这次仪式。这就是为什么警方要求在今天晚上八点半,一干关系人必须出席在赤村青年活动中心的会议厅所举行的调查会议。
法医的验尸报告,也证实刘产发是死于生前溺水,不过,进一步的验尸详细报告,警方目前没有对外公布。
比较奇怪的是,刘产发溺水的水池是独立的一窟,虽然水深顶多七八公尺,并没有与T字形信道的盲端相通,不过警方也没有对这点表示疑问,或许他们的看法是刘产发溺水后,由于潮汐的变化,原本没有相通的水窟池,因为水位上升使尸体漂去陈尸的水池。
伊本荣命案此时又被媒体再度深入披露出来,我想警方及校方不去注意也不行。
这似乎变成一起众所瞩目的案件。
在这当下,刚结束不久的B大医学院医学系四年级的“小毕”之旅,警方当然也注意到了。在古森林组长要求下,命案当天待在马公市的金秀杏、林美树学姐以及李忠仪学长,都被警方留置下来,三位学长及学姐也没有特别排斥。
面对媒体的咄咄逼人,镁光灯下的古组长意气风发地说:“只要是有涉嫌的,我们都不会放过,至于杀人的,我们警方一定会把他抓出来!”
我们几个室友当然也得出席。
二月四日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在赤村的调查会议,虽说是警方主导,但若说是在棒球社与医学系四年级急欲明了案情真相的学长姐与死者家属的强烈要求之下而举办,也不为过吧!
张吉田的父亲是政坛知名人士,因为痛失爱子而对警方施予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当天在天人菊岛内外的各命案关系人,没有人对于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警方主导的命案调查说明会持反对意见。因此在全然公开的会场中,弥漫着一股议论纷纷的低气压。
警方人员除了比肩而坐的许大山与古森林组长外,还坐了几个身着西装的中年人。在进入会场时,他们都先一步对张吉田队长的父母与刘产发的家属表达慰问之意,看着张吉田的母亲低头拭泪的情景,我也不禁黯然。
古组长的面前摆了一堆卷宗,不时与旁人交头细语,看样子,警方这次是胸有成竹了。难道在短短的时间内,警方已经掌握命案的关键处吗?
反而是远从台中前来配合此次办案的许大山组长,从进到会场后就抿着嘴,不发一语。
除了棒球社和学校方面的人外,也挤了一堆围观的民众,媒体记者也来了不少。
我和阿诺、老K坐在角落,秦博士坐车到机场去迎接许仙,应该快回来了。
“也许是有人施压吧,否则警方应该不会赶在今晚就举办这样的说明会。若是真把截至目前为止的调查情况全说出来,那么粗糙的调查报告对于命案的真相大白帮助有限,这样就显得草率了,而且令人对于警方是否确实掌握命案关键存有莫大的疑问啊!我们的脚步得加快些,避免不必要的枝节发展而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我回忆起刚刚在路上时,老秦对阿诺和我的疑问讲的一段话。
但是从警方现在的态势来看,他们似乎是有备而来,老秦会不会太多虑了?
我们没有前去询问许大山组长究竟警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许大山自从到了天人菊岛后,除了在听涛穴那一段,就没有特别再过来和我们攀谈,但他和澎湖县警方一起追查命案的情形给我的印象似乎也不是很积极,感觉上他对岛上发生的命案好像毫无兴趣。
然而,假使他真的没有兴趣的话,那他风尘仆仆来到这里要干什么?
在严肃夹杂着不安的气氛中,代表检警方面的古组长在众人注视下起立,以坚毅沉稳的语调开始陈述。
古组长开始讲话没多久,我发觉秦博士和许仙翩然来到会场,甚有默契地坐在我身旁。
许仙招牌式的河马哈欠打过,似颇满足地对我和阿诺微笑着。
“在此我仅代表警方对于‘天人菊岛’所发生的连续命案,表示无比的遗憾,同时对于死者的家属,我们在此致上由衷的慰问。这其中有血腥的犯罪,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为非作歹的人别想逍遥法外!我想今天如果真的能将事件真相赤裸裸公诸众人的面前,把凶手揪出来,这样才足以安慰死者在天之灵。”古组长环视着众人说道。
原本略嫌紊杂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古组长继续说道:“今天有媒体朋友在这里,因此这场会议当然会有争议性,不过此次案件的家属与事件关系人也都同意了,所以我在这里代表澎湖县警方针对此次整个血案的调查情况,先作初步公开说明……”
古组长从B大医学院的棒球队于一月三十一日的集训情况说明,我观察一下众人的表情,真是五味杂陈,气氛凝重。
当中也交代了刘产发的查证报告,遗失的手帕是他的没错。
老秦仍不发一语,似乎十分专注地聆听古组长对案情的调查说明。
赵威信、金秀杏、莫克己、夏明、陈仲雄、郭大富、吴棋、林进君、林美树、李忠仪、辛淑贞……几个和张吉田队长的死亡事件可能有间接或直接关联的学长姐们,就坐在我们几个室友的对面。此刻听古组长的叙述,几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般木然,或许每个人的心中此刻是各有所思吧!
这时我看到一个令我意外的面孔。
戴生彬学长竟然也出现在此次调查会议,他是怎么获得这个消息的?是从报纸报道得知,还是有人特意通知他?在另一旁角落,跷着二郎腿,兀自抽烟的戴生彬学长,反倒显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在古组长讲完天人菊岛两件命案的来龙去脉后,突然话锋一转,“去年B大医学院也发生一件令人觉得疑惑的大体解剖室命案,详细情形只要是B大医学院的学生,应该都略知一二。令人觉得纳闷的是,那件至今未解决的悬案关系人中,和此次天人菊岛张吉田命案的关系人,甚至此次岛上死者竟然有诸多牵连之处,以我们多年的办案经验,当然不会轻忽此事实的存在……”
可能许大山组长曾经和澎湖县警方就两地命案交换过意见吧!还是两地警方的正式公文往来已经交代了案件发展的相关细节呢?
不仅我觉得意外,现场也再度弥漫细语声。
学长姐的表情多少起了变化。
戴生彬学长捺熄了手中的烟……
没有人能不竖起耳朵仔细去听警方接下来是否会有惊人之语,毕竟这几天关于天人菊岛案件不少是报派的揣测消息,但是警方半正式将伊本荣学长命案牵连进来,当然可以嗅出别有含意。
“我杂七杂八地提出这些,只有一个用意,其实这些案子,我想我们警方无论是暗示或是像现在的公开场合,还是想给予凶手考虑自首的机会,毕竟毁掉一个人容易,但是栽培一个人却相当困难……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出面承认自己的错误?知错不改,一错再错才是罪无可赦的!”古组长软硬兼施的语气,讲到这里,眼光环视四周,又看了许大山组长一眼,许组长点了点头,依然不发一语。
古组长继续说道:“很遗憾,目前为止,警方的善意考虑似乎并未得到相对的回报。好吧,我再问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呼吁有所隐瞒的人,能勇敢地站出来面对现实……否则我想警方绝不会让杀人者逍遥法外!”
我觉得有点奇怪,不是初步的调查报告吗?警方这样的说明骨子里很容易嗅出不是我想象中的单纯,难道警方真的掌握了关键?还是这只是虚张声势的办案步骤而已?
古组长如此说明,现场的气氛显得很诡异,有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人低头不语。
依然无人有特别的响应。
给读者的挑战书
谁是凶手?
在埃勒里·奎因的小说中,当读者已经了解案件逼近解决时刻,作者便会给各位读者智慧的挑战,有时是推理凶手,有时是推理手段,有时是推理结局,有时更是整部推理小说的解答。
当然埃勒里·奎因会给予读者相同的数据线索,希望读者可以运用严密的逻辑和演绎,能够不单凭猜测而提出例证指出凶手是谁、手段是如何、合理的结局又是如何。
关于以上解答,读者如果阅读接下来的解决章节便能了解了,没有“如果”和“但是”介入的余地,所以运气对于逻辑的选择是没必要的。
如今,我记录的秦博士长篇探案《天人菊杀人事件》,里面有三件命案,都是密室杀人之谜团。
我热诚期待地,不自量力地,模仿埃勒里·奎因的给读者的挑战书,再一次挑战诸位。
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