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杜之都 第一节
美知子渐渐爱上了姊姊的未婚夫鸟居幸彦。
从他被带到家里来介绍开始,她就觉得他是个讨人喜欢的男性。美知子一面祝福姊姊的恋爱,一面在内心角落,暗暗担忧着自己是不是也能找到那么出色的恋人。
真佐子在阿苏火山口惨不忍赌的步上亡途后,美知子也在一些意外的地方偶遇过鸟居几次;或是在银座的大马路,或是在百货公司里的小咖啡厅。这时鸟居那被太阳晒黑的脸绽放笑容,露出他洁白的牙齿,似乎很怀念似的对她说:“感觉好像遇见你姊姊了。”
他有时候会眺望着遥远的天空,这时候他的声音里,有种深沉的声响。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美知子也很清楚。就算是开朗的运动青年,幸彦也有着细腻爱情的性情,美知子会对他心怀恋慕之情也是极为理所当然的。然而,她觉得爱上鸟居就像抢走姊姊的东西似的,因此努力的移开目光,下定决心绝不能爱上他。
会产生契机,是在前来取材的桑原打算做出无耻的举动,刚好被前来的幸彦给教训一顿时。他那时候正好经过附近,来给真佐子的牌位上香,就是这时发生的事。
自从他们渐渐爱上彼此后,美知子就时常在胸口的项链坠子藏着姊姊的小照片。这是由于美知子的感伤主义作祟;另一方面,她自己虽然毫无发觉,或许是想藉由这么做,去缓和接收姊姊恋人的内疚也说不定。幸好可爱的金属项链坠子,不管配什么衣服都很合适。
虽被拥抱着,美知子却忽然觉得鸟居是不是把我当成姊姊的替身才爱我的呢。这时候美知子突然动作僵硬,摇头躲开他的唇。幸彦经常很疑惑的盯着她,也不故意勉强就放开她了。虽然如此,美知子从来就不对姊姊感到嫉妒。她觉得很羡慕已经过世,却还一直让人怀念的真佐子;这时她就会偷偷的、不被人发现的伸手去触摸胸口的项链坠子。
美知子得知自己喜爱的鸟居受到当局怀疑,比起本人幸彦,她感到更加心痛。他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美知子比谁都清楚。这是恋人之间心灵互相交流所产生的坚信,刑警是不可能会懂的。就因为如此,美知子无法冷静下来。
这几天,她晚上常做恶梦,全部都是幸彦被刑警欺负的梦。刑警来访查过了两三个小时还是不肯罢休,根本就不管对方否认,就露出鄙视的冷笑,要幸彦招供他就是犯人。某天夜晚的梦里还梦见幸彦挂在天花板上,进行可怕拷问的场景。美知子也常常听到战后警察已经民主化的事情,即使如此,拷问的恐怖感,在她睡醒以前,仍然化为逼真的现实感受持续威胁着她。梦里出现的刑警,一定就是那个男人,朴质矮小的丹那。
幸彦打来的电话说想见面,是在十号的十点多。因为有个大学时代的朋友,现在任职广播电台的记者,要来讲些事情,就问美知子要不要一起喝茶。美知子说她会尽快赶到,电话挂断以后,她就担心如果是坏消息的话怎么办,于是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混乱。
外出前将近两小时的时间,美知子一直很慌张。虽然擦了指甲油,又改变主意觉得这种场合涂指甲油很轻率,就把颜色弄掉了。穿上衣服,在胸前悬挂项链坠子。然后对母亲说要去见高中的朋友就出门了。打算坐上姊姊后继之位的自己,在如此保守的母亲眼里会被如何看待呢?一想到这,就很怯于向母亲老实说出幸彦的事。
在约好的十二点半前不久,美知子推开了约定的银座咖啡厅门。她还没见过那个自从学生时代就是鸟居朋友,经常跑警察署采访的记者;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在这里喔。”幸彦眼尖的发现美知子的身影,对她挥手。餐桌上还摆着两个空的茶杯。
“我朋友因为忽然有事就突然离开了,他要我跟你问个好。”
“真是可惜,本来可以早点过来的,可是公交车在半途抛锚了。”
幸彦点了新的咖啡,点起PEACE牌香烟,翘起腿来。
“我听到的消息愈来愈不乐观了。听说那个叫丹那的刑警去仙台出差,调查百济木医生声称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知道那是千真万确的了。所以,对我的立场来说就更加不利。过去认为只要我是清白的,那就什么都不用怕,可是我知道对警察来说,这么天真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嗯。”美知子声音嘶哑了。
“所以要有对抗手段,自己保护自己才行,只能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可是……”美知子有点犹豫地说道。
“有方法可以证明你清白吗?”
“没有啊,也就是说要反过来破坏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了。嫌疑犯就是我跟他两人,我朋友说这当中只要我是清白的,那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就一定是伪造的。”
“是那个跑警察署新闻的人说的?”
“嗯,这个男人名叫竹田。他说警察有些地方漏看了,所以才会认为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很完备。要是我不想被绞死的话,那就要自己彻底重新调查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证明那是伪造的东西。”
外行人能够办到这件事吗?然而美知子并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表现在脸上,而是对幸彦鼓励的这么说:“我也会帮忙的,那个不在场证明是什么呢?”
“听说他到仙台出席研究会,在上个月二十七号早上抵达,一直到二号早上出发离开,只在研究会的会场与旅馆之间往返,除此之外连一步都没外出。”
幸彦的目光落在记录竹田谈话的笔记本上,详细的说给美知子听,尽管他的口气很悠哉,但是美知子发现他的表情一反常态的很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