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衣冠禽兽

几小时后,夜已深了,在同一所空房子的里屋,里见芳枝犹如一头遍体鳞伤的斗牛,奄奄一息地颓然摊平疲惫的身体。看起来就像那堆被扒下随意扔到一旁的衣物,头发凌乱,皮肤上渗出血丝,一切都表明了假稻垣不知满足的残暴。而稻垣本人则站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脸上毫无表情,定睛凝视着伤痕累累的“祭品”。

遮雨窗虽然牢牢闭合着,但深夜的冷空气依旧从小缝隙里渗入,在室内弥漫开来,整个房间冷冰冰的。在这个冷清的深夜里,住宅区内不见人迹,不闻人声,宛如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一片死寂。

最后,芳枝默然起身,打理好服装仪容,憎恶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男人,便想离开房间。

“你要上哪里去?”

男人动了动身体,语气沉稳地问道。

“我要回去了。你总不会叫我在这里过夜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自己的耻辱说出去的。”

芳枝像是要把满腹的屈辱、不屑都说出来似的。

“回去?回哪儿去?”

“回我家。”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真是个反应迟钝的丫头。如果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如此大费周章?我捏造假名租下一间事务所,买下大批家具用品,特地挑选了荒郊野外的空房子,来这里的途中,还绕路去相反方向的S町兜了一大圈,消除了所有的线索,你当我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你都不怀疑,这是犯罪前的周密准备吗?不过说到这里,我还没做过足以称为犯罪的行为呢。”

可怜的芳枝,即便听到这里,仍未理解对方的意图,心想“又开始疯言疯语了”。

“我刚才在浴室里给你看行李箱中的物品,还记得吗?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我做的事情没有一桩是没有目的的……啊,你开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了,看样子你总算懂了,真可怜!说真的,我甚至忍不住想为你掬一把同情之泪呢……我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啊!我爱你,我深爱着你,胜过其他一切。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带你到浴室中……我不像普通人那样渴求爱人的芳心,我渴求的是你的身体,我要的是你的命……啊,我不是人,我是恶魔。要不然,就是可怕的疯子,我是残忍野兽的化身……”

由于恐惧过度,芳枝愣在原地,就像被猫盯上的老鼠,她掉不下泪,也叫不出声,甚至连移动脚步的力气似乎都消失了。但是,越不想看,对方狰狞苦闷的表情便越是烙印在她眼底;越不想听,那残忍的诅咒便越发蹿入耳中。

最后,那男人猛地起身,下一秒已带着种诡异的神情,迈着猿猴般的步子慢吞吞地朝她走近。在极度恐惧下,她全身的肌肉绷得僵硬如铁。她没逃跑,反而把头伸向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步步逼近的男人的面孔。尽管情况已经如此危急,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还能意识到,之前男人细小如线的眯眯眼,不知何时,已变得跟正常人的大小无异,正瞪得圆溜溜的。

男人一接近芳枝,手臂便缠在她脖子上,一边沿檐廊把她拖向先前的那个浴室,一边把嘴贴在她耳边,哈出湿热的气息,一个字一个字地耳语:

“芳枝小姐,我啊,光把你当成恋人爱着是无法满足的。越心爱,就越想狠狠折磨你。如果没看到心上人濒死前血淋淋的美丽模样,说什么都无法满足。”

随后两人异样的身影,穿过檐廊消失在浴室中。不久,一种难以形容、毛骨悚然的凄厉叫声自紧闭的玻璃门中隐约传来,夹杂着乒乒乓乓撞击硬物的声音,久久地、久久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