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四节

饭岛老师率先带路,不过校区我很熟,所以地点一清二楚。教职员室隔壁是印刷室,再过去就是学生会办公室。

里面有三个女孩正在玩扑克牌。

“搞什么!既然在玩,还不如回家好好念书。”

戴眼镜的大块头女生转脸过来:“没有啦,我们一边讨论一边玩。”

其他两人也异口同声说:“这样才能充分利用时间。”

室内和三年前几乎没什么改变,窗外正对着银杏树,右边有张桌子放着印刷机,这玩意儿是校方在我们高二那年添购的,因为有人抱怨学生把机器弄坏了,朝井老师索性再编列预算添购。比起衬衫或球鞋,这种东西我们不可能自己买,所以对于它的价格毫无概念。当时一听到价钱,忍不住惊叫,我们不知道一天到晚接触的机器竟然这么贵。本来有一台旧的,马马虎虎凑合着用,可是每逢紧要关头就出毛病,而且学生进印刷室多半得事先知会老师,因为校方不准学生自行使用,这样非常麻烦。所以,当新机器送进学生会办公室时,包括当时担任学生会长的学姊在内,大家就像一群看到罗密欧的朱丽叶(!)那样欣喜若狂。

左边靠墙排放的档案柜,陈列着以学生会志为主的各种纪录。说到会志,我参与编辑的那三本也已经成为历史的一页,还有写满行程的黑板和校内电话号码对照表。这些东西也和以前一样。

不一样的是长桌与书架的摆放位置,以及墙上贴的东西。此外,还有装在浅紫色小相框里的一张照片。拍的是集宿所前面正在骑脚踏车的一名高中女生,拍照当时好像刚下过雨,车轮嵌进大水洼,水花四溅,女生的双脚离开踏板,正朝镜头露出“别闹了”的表情。

“话说回来,妳们要是回家了我也很伤脑筋。有客人来了。”

我上前一步,报上姓名并打招呼。三人一脸狐疑,老师继续说:“今年高三生刚入学的那一年,这位学姊正好毕业,她以前也是学生会的人,就住在津田家附近。”室内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紧张气氛。“如果妳们知道任何有关津田的往事,能不能告诉她。因为校外的人没办法得知校内的情形。”

老师离开后,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以略微低沉的嗓音请我坐下。然后,我从纸袋里取出买来的饼干。

“这个是慰劳品。”

“啊,不好意思。”

此时,戴眼镜的女生自称藤泽,是秋天接任结城的新会长;另一个高个子女生姓松冈,还有一个眼睛骨碌碌转的女生是一年级生,姓岛村。

我再次环视室内。

“都没变耶。”

“是吗?”

“那些字还留着啊!”

我指着墙上那张校内电话对照表旁边的空白,字迹虽已褪色但还辨认得出来,强而有力的字迹写着“吃面包的方法请遵守浦边三大原则!”,底下有不同的字迹注记“太扯了!”。

只要有一群人,里面一定会有人比较显眼。在我高三那年加入的肉饼脸浦边,就是这种风云人物,她很活泼也很有领导能力,这“三大原则”在学生会也相当出名。

“喔,那是从学姊那时候开始的吗?”

“对呀,我还记得浦边当时写下这些字的情景。”

“浦边,既然妳这么爱碎碎念,那就给老子写下来呀!”某人这么说道——在此对于产生某种幻想的读者很抱歉,说这话的当然是高中女生,而且这种粗鲁语气是家常便饭。不过,如果各位听到现在街头年轻女生的对话,那么本校生的说话方式简直就是贵族淑女——

于是,她当下说了声“遵命”就写上去了。

“‘三大原则’妳们知道?”

“知道,有听过。”

这位新会长大人入学时,浦边已经三年级了。

“妳们会遵守吗?”

“‘菠萝面包’那一条试过。”

“结果怎样?”

“虽然有她的道理,但不会想再试第二次。”

三人面面相觑,吃吃发笑。

“三大原则”是浦边提倡的,也就是如何美味享用面包的教战守则。第一条是“菠萝面包的法则”,规定“先吃里面柔软的部分,把甜甜脆脆的外皮留到最后享用”。接着是“豆沙面包的法则”,“一定要事先含一口牛奶,可同时享受豆沙牛奶的口感”。最后一条是“咖哩面包的法则”,这是因为供应学校面包的那家面包店做的咖哩面包很大方,咖哩的份量特别多。所以,“另外备妥吐司,包裹多余的咖哩,可以双重享受”。

“妳们知道浦边毕业以后去了哪里?”

“她念家政短大。”

她在短大一定也很风光吧,时间的齿轮就是这么转动的。

“三年级生已经不会来这里了吗?”

“对,很少出现。”

“那和泉呢?”

会长听到这个问题似乎很意外,顿了一下才说:“根本没来——”

“看来打击果然很大。”

“对了,学姊有听说她崩溃的事吗?”

我点点头。松冈那纤细的十指在桌上交握着,说:“她连续两、三天脸色苍白。之后,变得好像人偶。尤其是她原先那么开朗,让我不禁怀疑一个人怎么转变这么大……,想一想都会害怕。”

“关于津田的意外,现在还是不清楚原因吗?”

“校方只向我们说明是‘原因不明的意外’。不过,好像不是不方便说明,而是真的査不出来。”

“她是一个人上顶楼的吗?”

“在晚点名之前,我们并没有一一确认人数,也没有特别注意。因为大家都在聊天或打电动,也有人在自动贩卖机买飮料。所以,就算有人不在场也不会被发现。”

松冈谨愼地遣词用字。因为我问到“津田是一个人上顶楼的吗?”等于在问“和泉没有一起去吗?”

我再进一步试问:“就算问某个特定人物的行踪,妳们也不知道吧?”

会长回答,“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