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午后四点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利用周日到周三的课余时间,以顽强的毅力,持续进行着调查。但始终没找到有效的线索。这决不能归罪于孩子的无能,因为这可是出动全东京总数多达数千人的成年巡查都束手无策的棘手案件。况且,这些英勇的少年,他日还不知会立下什么样的功劳。
明智侦探一直下落不明,眼看着可怕的十二月十日已一天一天逼近。警视厅的警察们简直是如坐针毡。因为大盗宣告要偷的东西可是国家的宝物,因此搜查课长和直接侦办二十面相事件的中村警部等人,都因为烦忧过度而消瘦了不少。
不料,就在约定好日期的前两天,也就是十二月八日,竟然再次发生了轰动社会的大事件。在当天的《东京每日新闻》社会版,二十面相竟然白纸黑字,公然在上面刊出了投稿。
《东京每日新闻》虽然不是怪盗的专属报社,但是接到引起这场骚动的核心人物二十面相本人的亲自投稿,自然不可能不重视。报社立刻召开编辑会议,最后决定全文刊登。
那是一篇内容很长的文章,意思大致如下:
我之前已预告过袭击博物馆的日期是十二月十日,但我想如果约定得更精确,会显得更加豪气,所以在此当着各位东京市民的面,郑重宣布:
盗窃时刻为“十二月十日午后四点”。
请博物馆长与警视总监尽量做好警戒工作。
防范越森严,越能替我此次的冒险增添光辉。
啊,怎会有这种事!预告了日期,其胆大妄为已是令人惊骇了,如今居然又把具体时刻广而告之,甚至无礼地挑衅了博物馆馆长和警视总监本人!
市民看了报道之后的惊恐自不待言。过去,总是嘲笑二十面相荒唐、对其行为嗤之以鼻的人,这下也笑不出来了。
当时的博物馆长是史学界的大前辈北小路文学博士,就连这位了不起的老学者,也无法不严肃对待怪盗的预告,遂专程前往警视厅,针对防范方法,与警视总监商量许久。
不,还不只如此。二十面相的事,甚至成为国务大臣们内阁会议的话题。其中内务大臣和司法大臣尤为上心,甚至还特意把警视总监叫到跟前,再三激励打气。
于是,在全市市民的惶惶不安中,十二月十日最终还是来了。
帝国博物馆里,这天从一大早开始,以馆长北小路老博士为首,三名股长,十名书记,十五名守卫和工友,一个不剩全体出动,按照做好的部署,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
当然这天博物馆大门紧闭,谢绝参观。
警视厅那边,在中村警部的率领下,精心挑选出五十名警员,分别把守在博物馆的正门、后门、围墙四周以及馆内各个重要据点,围得跟铁桶似的,几乎连蚂蚁都无缝可钻了。
布置完毕后已是午后三点半,离预定的时间只剩下三十分钟了,警戒方面如临大敌,剑拔弩张的。这时,警视厅的大型房车抵达,警视总监带着刑事部长来到现场。原来总监过于担心,实在坐不住,非要亲自出马守着博物馆不可。
总监一行人视察了馆内的戒备情况后,前往馆长室,与北小路博士会面。
“没想到您还专程大驾光临,真不好意思。”
老博士向他致意,总监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说来丢人,我实在是因为坐不住。想到为了区区一名盗贼,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骚动,真是警界之耻。自我进入警视厅以来,还是头一次蒙受这么大的耻辱。”
“啊哈哈……”老博士无力地笑了,“我也一样。为了那个小毛贼,这整整一周以来,我已经得了失眠症了。”
“不过,只剩下二十分钟了。呃,北小路先生,要在这短短二十分钟内,突破如此森严的戒备,偷走大量艺术品,就算魔术师,恐怕也不太容易得手吧?”
“不知道。我不懂什么魔术,我只希望四点能够尽快过去。”
老博士有些愠怒。大概因为事态严重,就连提及“二十面相”都会让他恼火吧。
室内的三个人,就此陷入沉默,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着墙上的时钟。
身穿镶金丝的威严制服、体格魁梧犹如角力选手的警视总监,中等身材、蓄着漂亮八字胡的刑事部长,身穿西装、瘦如白鹤、白发白髯的北小路博士,三人各据一张安乐椅,不停眺望时钟指针的模样,与其说是凝重,不如说是一种奇妙的、仿佛时空错乱的光景。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后,刑事部长终于受不了这难堪的沉默,突然开口道:
“啊,明智到底在搞什么?我跟他很熟,这回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以过去的经验推断,他应该不是会犯下这种失误的人啊。”
听到这番话,总监扭过壮硕的身体,瞟了部下一眼说:
“你们一天到晚把明智挂在嘴上,好像对他崇拜有加,这一点我实在无法苟同。不管怎么了不起,也不过一介私家侦探罢了,又能有多大的本领?我听说他好像大言不惭地放出豪言,说要捉拿二十面相,牛皮吹过头了。这次的失败对他来说正是最好的教训。”
“可是,就明智过去的功绩看来,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武断。刚才我在外面和中村谈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有他在就好了。”
刑事部长话音未落,馆长室的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启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明智在此候教。”那个人面带笑容,用清亮的嗓音说道。
“哦,明智!”刑事部长高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此人身穿笔挺帅气的黑色西装,顶着一头蓬松乱发,正是如假包换的明智小五郎本人。
“明智,你怎么会……”
“这个待会儿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当然,一定要保护好艺术品,防止被偷……”
“已经迟了。你看,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经明智这么一提醒,馆长、总监、刑事部长一齐仰望墙上的电子时钟。果不其然,长针已过了十二了。
“哎呀呀,如此说来,二十面相最终没敢动手。博物馆里看起来毫无异样嘛……”
“对,没错。约定的四点已经过了。那家伙,终究还是没有得逞。”刑事部长像要高奏凯歌般叫嚷。
“不,大盗言出必行。这个博物馆其实只剩下空壳了。”明智用凝重的口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