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卧底

刘千手看我俩都没反对,从兜儿里拿出手机拨了出去。这次通话很简单,他告诉对方上来吧,之后就把电话挂了。我不知道他叫谁来了,但也没问,眼巴巴地等着。过了三五分钟,病房门开了,进来两个小伙子。这两个小伙子我不认识,不该是警局的,他们对刘千手很客气,都点头叫了一声探长,我估计他俩是线人。

刘千手又把看门护士叫进来一个,指着我和杜兴说:“给他们换装。”这可折腾上了,我俩身上那些绷带全都转移到这俩小伙子身上。这时我才发现这俩小伙子的身材跟我和杜兴很像,或许他们没杜兴那一身肌肉块,可在绷带的遮挡下,谁能看出什么来呢。而且他俩还很敬业,换好装之后,扑通一声躺在床上,尤其我那个替身,还特意把右腿搭在支架上。

我明白刘千手的意思了,这不就是调包吗,只要有这两个替身顶着,我和杜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刘千手做事很利落,他让我们换上那俩小伙子的衣服,又瞧了瞧病房外的楼道,确保没人监视后,带着我俩走出去。我们直奔医院停车大院,上了一辆救护车,只是我们仨都躲在后车厢里,有专门的司机把车开了出去。杜兴很兴奋,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跟我说:“行啊,这没了绷带,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也赞同地应了一声,觉得老话没错,真是有啥也别有病。

刘千手没时间跟我们闲聊,又把接下来的步骤说给我们听。一会儿救护车会开到一个地点,我和杜兴偷偷下车,在那里等另外的人接我们,剩下的,就看接头人的安排了。

我从进了警局就开始当刑警,这次明显要干卧底的活儿,自己没有被专业训练过,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干好。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啊,人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我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能在车里熬着。我和杜兴虽然穿别人的衣服,但走之前,刘千手把我俩的手机都给我们了。

我趁空拿出手机来,倒不是说我现在还有玩心,我在想自己马上要去执行秘密任务,那qq神秘人会不会有什么指示呢。可很失望,qq上没动静,神秘人没跟我说话。我本来想把手机关了,又一寻思,这次也别被动了,我发个消息问问他。我没写多了,只打了一个问号出去,其实我没抱多大希望,他会回我什么。但意外的是,qq神秘人几乎是秒回我。他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好运!”这不算是什么提示,只能说是一种祝福语,可我望着这两个字,突然间心里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我平时没太刻意去想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我不在乎它们,偶尔的潜意识里,会多少琢磨琢磨。刘千手说的二探组第四人已经报到了,却迟迟未露面,而这个qq神秘人却知道我很多东西,甚至是刚制订的计划与任务。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这qq神秘人会不会就是那第四人呢?毕竟这个想法一旦成立,那之前的很多疑问就都能联系起来了。

王根生被绑架时那意外的求救信号,我被折翼天使绑到库房后那神秘的开门人,以及后来那神秘的锁门人,这或许都是这第四人的杰作。再往深了说,江凛城的意外死亡,甚至是秦医生的死,弄不好都跟这第四人有关。他之所以迟迟不露面,弄不好就是刘千手有意为之,也算是刘千手暗地里埋的一个撒手锏。我算服了刘头儿,都说狡兔三窟,那我和杜兴,再加上这第四人,我们不就是那三窟吗?而他,就是一个外表邋遢的坏兔子。

不过这么分析,也有让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第四人是刘千手的暗棋,那为何他那次要把我和刘千手锁在库房里,跟折翼天使这个杀人疯子共处一室呢?为何他只单单会对我情有独钟,总来提示消息呢?我想不明白,尤其这种高难度的问题让我想得脑袋都疼了起来。

刘千手看我握着手机发呆,不乐意了,推了我一把,强调一句:“李峰,醒醒神,该下车了。”我“哦”了一声,把这谜团暂时抛在脑后。没多久救护车突然停了,刘千手把后车门一开,对我和杜兴摆手催促道:“同志们,快,快!”我发现刘头儿真有意思,非得整一出特警出动的架势干啥,外面也没敌人,我俩慢一点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等下车之后,我望着附近的环境全明白了。这不是啥好地方,全是小平房,我真想感叹一句,现在的乌州市竟然还有这种新中国成立前才有的居民区,我以前咋不知道呢。我也懂了刘千手为啥急着催促我俩下车了,他是怕我俩看到这种地方后悔了,又不想当卧底了。更可气的是,那救护车都掐着时间呢,在我俩下去的瞬间,它就吱的一声开跑了。

我和杜兴互相看了看,杜兴不怕吃苦,安慰我几句后,又四下看起来。他说我们干在这里站着太暴露,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比较好。这里也没大树,更没什么巨石、柱子之类的掩体,我们想藏身,只能躲在平房里面。

我俩是警察不是贼,但这次也干了一把贼才做的事,杜兴带头,我俩先后翻过一堵小墙,来到一个院子中。我不知道这院子主人是干啥的,也没去打扰他,我和杜兴就盘坐在墙角,等待起来。这种等待特别无聊,为了让自己完全藏身在黑暗之中,烟也不能吸,手机也不能玩。刚开始我以为我俩不会等很久,但直到我快坐腻歪了,也没等到接头人的暗号,这期间杜兴还不时趴在墙头上看几眼。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凑到杜兴耳边说:“大油,你有没有感觉到,咱们被涮了?这他妈哪是当卧底,纯粹遭罪来了,要不给刘头儿打个电话,让他接咱们来吧?”杜兴沉得住气,跟我说再等等。

也算赶巧了,他这话刚说完,墙外面就传来一阵怪声:“嘘嘘嘘!”我心说这谁啊,大晚上是不是有病啊,走夜路就得了,咋还吹起口哨来了?不知道我小时候落下毛病,一听这声就想撒尿吗?但我也不能说啥,更不能出去跟他理论,只好硬挺着这难受劲儿。

那“嘘嘘”声不仅没完,还在附近徘徊上了。我和杜兴这次意识到不对劲儿,杜兴小心地趴在墙上探个脑袋。刘千手没交代仔细,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联络暗号,杜兴很聪明也很直接,先试探地说了一句:“邋遢鬼?”他是在暗指刘千手。对方看杜兴露面本来显得挺警惕,但这句邋遢鬼又让他放下心来,还立刻回了:“刘邋遢。”我听到这话心说妥了,这就是接头人没错。

我俩赶紧先后爬出去,他还带着我俩上了一辆车。这就是一辆普通的轿车,他说让我俩睡一会儿,车程会很长的。我和杜兴也没客气,反正我在那墙角窝了这么半天,早就乏了,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安心地两眼一闭就睡上了。快天亮的时候,轿车开到另一个市的郊区,停在一个农家瓦房的门前。

我以为接下来我们会商量如何潜入敌人内部的事呢,谁知道准备工作还没做完。这瓦房绝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里面有乱七八糟的设备,还有各种古怪的工具,有个老师傅正在一张折叠床上躺着,看我们进来,他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这老师傅不简单,一把年纪还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让我觉得他年轻时弄不好是个特种兵。

接头人在老师傅耳边强调几句,我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反正他说完就走了,那老师傅却让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等他。我哪知道自己等他干啥,就好奇地看了看,杜兴被老师傅带到一个柜子前,老师傅还让杜兴脱光衣服,往他身上抹药。那个柜子看着像个棺材似的,还能把盖子打开。我印象里听朋友说过一次,有种叫日光浴机的设备,能把人的皮肤短时期内变黑,真不知道眼前这棺材板是不是那设备。等把杜兴放在柜子里后,老师傅又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明白他是啥目的,说白了,这是在给我们乔装。杜兴原来的皮肤白腻,要是变黑了,再装扮一下,绝对连朋友都认不出来。可我皮肤正常色,心说总不能也照日光浴吧?那样我俩走大街上也太明显了,旁人一看,肯定说:“嘿,这俩黑鬼!”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我需要怎么乔装?”那老师傅真可气,跟我说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问,要是能睡上一觉最好了。我在车里睡那么半天了,再想睡也睡不着啊,但闭眼睛倒还可以。我这么想着,就把眼睛闭上了,突然间,我听到一阵吱吱声,就是剪头时用的推子发出来的那种声音。我意识到不好,心说这老不正经的东西是打我头发的主意啊,我这头发很漂亮的,不能剪啊。可我想挽救都来不及了,他一推子下去,我头顶上一凉,心里也一下拔凉起来。

不过这事还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悲观,这老师傅是给我剃头,但没剃个秃子出来,最后给我留了一个寸头。接下来他又在我脸上贴了一堆假胡子,做了个造型。我没留胡子的习惯,冷不丁粘上这东西,觉得嘴巴附近直痒痒,但老师傅特意强调,这些碎胡茬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粘上去的,千万不能挠,也不能用硬物抠,不然很容易弄下一块,这样一来我的乔装可就露馅了。我最后一叹气,只能在心里忍了。

我和杜兴在这瓦房里足足待了三天,这三天我俩变化太大了。杜兴从一个白腻肤色的小帅哥一下成为一个肤色发黑的精练汉子,而我的形象更颠覆,竟成了一个怎么看怎么有点猥亵的中年男子。我打心里把老师傅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感叹还是人长得白好啊,杜兴至少比我少受不少罪。

这样到了第三天晚上,原来的接头人终于带我俩离开了这个瓦房。他也换了车子,开着一辆出租车,将我们送到一个居民楼的下面,指着一个单元门跟我俩说:“从这里上到顶楼,敲西边屋子的门,开门的人叫阿豹,是你俩的新伙伴。”我听完觉得当卧底好复杂,怎么接头人换来换去的呢,但我也没较真,跟杜兴先后下车,钻到楼道里。

这居民楼有7层,我一边苦闷地爬着楼梯一边合计着,阿豹这个名字听着很霸道,估计一定人如其名,是个异常魁梧的汉子,这次任务要是有他帮助,无疑会让危险少很多。可实际上我有点儿大跌眼镜,杜兴敲的门,门开后里面站着一个矮小汉子。他个头撑死一米七,干瘦干瘦的,估计体重连100斤都不到。我本来不相信这是阿豹,还特意问了一句,这小汉子回答得倒爽快,立刻点头承认了。我心里很失落,还暗说一句,这豹子一定断奶早了,不然绝不能长矬了。

我和杜兴进了屋,阿豹知道我俩是自己人,很客气,还拿了啤酒给我们。他屋子里很乱,这要进来个女人,保准大皱眉头,可我和杜兴都是纯爷们儿,不在乎这个,我们仨就围坐在客厅的茶几上,一同聊起来。我们直接聊的正事,我让阿豹介绍下现在的情况。

据阿豹说,在市郊的一个村里,有个贩毒团伙,头子叫许多多,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抓获他,只是许多多身边有厉害的高人保护,这让任务难度加大。如果抓捕行动成功那还好说,要是抓捕失败,他肯定会逃得销声匿迹。

我冷不丁听到许多多这个名字时,整个人愣了一下,心说这名字可太搞怪了,或者说太萌了吧!谁能想到一个团伙大哥竟然叫这个?而且我也猜出来了,这个许多多就是雇用恐怖分子的那个雇主,也跟余兆轩的死亡案有直接关系。

杜兴插话问了一嘴:“阿豹,你这边有什么计划了吗?”其实阿豹就是个线人,并非卧底身份,他哪有什么计划,被杜兴这么一问都卡壳了,对我俩摇摇头。这让我挺头疼,毕竟我俩刚来,对许多多了解得太少,如果要抓他,就一定得想办法贴近他。杜兴又追问:“阿豹,还掌握什么资料了?都说出来让我俩参考参考。”阿豹点点头,走到一个墙角,又是抠又是拽的,把一个地砖推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我一看这信封,心里就激动了,心说难不成这里面装的也是叠字密码,会不会是许多多跟余兆轩之间通信的证据。真要那样,那我们可赚大了。可没想到这信封里装的都是照片。我本来挺失望,以为都是许多多的,但当我看了一眼后,整个人又兴奋起来。这照片上全是行尸,尤其有几张是特写,那行尸脸上的绿光让我直瘆得慌。

我和杜兴分着看,把照片全看了一遍。我特意拿了一张照片,这上面的行尸距镜头很近,还是偷拍的。我问阿豹:“从哪儿拍到的?”阿豹解释,许多多的团伙有个怪习惯,有时做毒品交易时,都喜欢躲在周围几个市的荒凉地带,尤其是有荒坟的地方,那里没人去,一旦真遇到陌生人了,他们还会在脸上抹着荧光粉,装神弄鬼一番。

细算起来,这一阵发生两起怪案,一个是行尸案,一个是余兆轩的死,我之前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但朦朦胧胧的就是琢磨不明白。被阿豹这一句话一提醒,我终于明白过来,我敢断定自己这推测是对的。余兆轩这个所谓的逗比探长,还有警局未抓到的内鬼,他们一定跟许多多暗地里做违法勾当,而余兆轩的死,或者是因为分赃的问题,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再往深了说,许多多这个人绝对不简单,那矮胖墩和锤王弄不好都是他的手下。至于晨晨跟许多多是什么关系,那还真不好说了。

我们仨谁也没开口说话,都闷头喝酒,默默合计着计策。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我们这三个臭皮匠有点儿笨,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有效的办法来。我们也不急着跟这事死磕,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说。阿豹说他睡客厅,让我和杜兴睡床上。阿豹这床是个双人床,我和杜兴一同睡倒也显得宽敞,只是在夜间,我突然被冻醒了。我还合计咋一下这么冷了,我睁开眼四下看看,窗户没开,室温也很正常,唯一可疑的是,杜兴身上有股冷气。我伸手摸了摸,杜兴睡得挺迷糊,被我摸得翻了个身。可我觉得不对劲儿,杜兴在装睡,他身上这冷气绝对是刚从户外回来带进来的。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推醒问问,但最后决定还是算了。我一扭头接着睡。

第二天一早,阿豹下楼买了早餐,还跟我们说,今儿白天我俩随意,他要去继续做组织交代的任务,潜伏在一个歌厅里打工,那个歌厅老板是许多多的一个手下。我没寻思那么多,但杜兴却嘿嘿笑了,说这可是个好机会,又说了一个计划出来。他的意思是,我们就从这歌厅下手,接触老板,再顺藤摸瓜接触到许多多,只要见到许多多面了,凭他枪狼的身手,绝对能找机会把许多多降服,到时拿许多多当人质,他那帮手下再厉害有什么用,一样乖乖投降。

这是孙子兵法里的套路,擒贼先擒王,我赞同杜兴的想法。但与此同时问题也来了,我们和刘千手兵分两路,接触许多多就是为了破案,我俩可没多少时间耗在这上面,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快速接触到许多多并取得他的信任呢?

我发现杜兴睡了一宿觉后,整个人变得古里古怪的。他说完这个计划后又不再多言,甚至在我几番追问下,他也只是给了一个眼神,让我放心瞧好就是了。吃完早餐,阿豹先行“上班”去了,我和杜兴也没什么事,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其实这个市我很陌生,很想出去走一走,溜达一番,但我俩身份太敏感,虽然乔装了,我还是怕出点啥意外暴露身份。

一个白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晚间阿豹回来后,跟我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本来想给我俩求职,让我俩混入歌厅当服务员,毕竟这么一来,会有更多机会接触到歌厅老板,可今天他特意问问,歌厅满员,不招人。我听完有点儿小失望,不过也明白,这种事急不来,只能一点点熬着等机会。晚间还是老计划,我和杜兴挤床上,阿豹睡沙发。

夜里我正睡得好好的,突然间有人推我,还念叨,让我醒醒。我知道这是杜兴,但让我搞不懂的是,大半夜的他叫我干啥。等看我睁眼后他又“嘘”了一声,跟我说:“走,带你去个地方。”我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心说这时候去外面溜达?我趁空还问了一句:“用不用带上阿豹?”杜兴坏笑一声,说阿豹太困了,让他好好睡吧。我俩出门时,我特意瞧了阿豹一眼,他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虽然没细看,但我有种感觉,阿豹不一定是困了,弄不好被杜兴耍了个小手段弄晕了。

我俩下楼后,杜兴一掏兜儿摸出把钥匙,把楼道里的一个摩托车打开了。这让我挺惊讶,心说我俩都外地来的,他什么时候弄了一辆摩托车,尤其他还有钥匙,说明摩托车不是偷的。摩托车是改装过的,排气筒上安了一个阻抗复合式消声器,这么一来,杜兴开摩托时噪声很小。他带着我去了这个市的郊区,那里很荒凉,甚至只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树林,我估计着,里面肯定有乱坟。我忍不住问了一嘴:“咱俩来这儿到底干什么?”杜兴这次肯回答了:“李峰,今天晚上这里有状况,我带你来捉妖!”

我有点儿懂了,可也有些稀里糊涂。我本来以为我俩会随便找个地方把摩托车停下来,但杜兴很仔细,盯着路边看着,还降了速。我好奇,跟着留意一眼。当我看到有棵树上刻着十字架时,心里咯噔一下。在普陀山那一晚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要不是有杜兴在,我保准会扭头就跑。杜兴就在这棵树旁停下来,招呼我下车,还找了一块石头,把那十字架的标记给刮花了。我发现他刮得很巧妙,要不是仔细看,肯定认为这不是人为的。他又推着摩托车,带我进了林子。

我俩找到一片灌木丛,他把摩托车横着放倒,又让我跟他一样,蹲下来等待着。这不是好差事,尤其今晚有点儿雾,弄得灌木丛湿乎乎的,我蹲累了还不能坐着,不然屁股就脏了。我本来想抽支烟,杜兴也没让,还安慰我说:“再等等,他们快来了。”又过了一刻钟,打远处开来一辆车。这车很普通,但很奇怪,它吱的一声停在那棵刮花的树旁边。

我心里合计着,先不说那个十字架跟之前的凶杀案有多大联系,但它被杜兴刮花了,一定是一个暗号,告诉车里人,碰头的人来了。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虽然听着有些不切实际,却很符合杜兴这几晚的怪异行为。我俩是接了刘千手的任务,过来当卧底,可刘千手还派了别的人选,暗中支援我和杜兴。杜兴一定跟这暗中的支援联系过,还听了一套计划,不然凭他一个人,绝不会变得这么料事如神。

我正琢磨着,杜兴推了我一把,打断我的思路,他指了指那个车,悄声做了个逮捕的手势。可我也实话实“说”,一耸肩,那意思是我们啥武器也没有,怎么过去抓人?对方不是傻子,看我们突然出现,肯定会开车跑了。杜兴笑了笑,从兜儿里摸出两个小盒子来。这小盒子都是透明的,里面装了一个块状物,看外表跟酒精块差不多。

杜兴递给我一个盒子,他自己又撕开一个,当我面示范起来。我发现这块状物好神奇,捏碎了往脸上一抹,就能发出一股股的绿光来。他抹完脸后,乍一看让我想起了行尸。我还是有些迷糊,悄声问了一句:“到底搞什么?咱们抹这个不是让自己更加明显了吗?”我俩现在说话有点儿冒险,出点儿岔子就容易暴露目标,可杜兴为了让我安心,还是悄声回了一句:“放心好了,一会儿听我的命令。”我没法子,就学着他,把自己装扮成行尸。

那车停了半分多钟,车门开了,从里面下来两个人。他俩先凑到那棵树旁边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往林子里走。其中一个还古怪地叫起来,发出“哦哦”的声音。这声音刺激得我心里直恶心,就跟电视里出现的恶鬼叫声一样。杜兴掐着时间,等他俩又离近些后,他猛地站了起来,也“哦哦”地叫着。

杜兴说过,让我听他命令,可谁知道他的命令竟然指的是肢体语言。我急忙紧随着,不过我站得有点儿急,也有点儿小乱,被一处灌木刮了一下,让衣服有些凌乱。这下可好,我站起来后还得穿衣服,弄得乍一看就好像我跟杜兴刚才干啥不正经的事一样。

那两人被我俩的突然出现吓了一下,不过他俩反应快,迅速镇定下来。其中一人四下看着,又问了句:“你们是江爷的人吗?”杜兴“嗯”了一声,还在脑门上画了一个十字架。我也急忙随着,但心里彻底凌乱了,能听出来,这人说的江爷一定是江凛城,可江凛城不是死了吗?怎么把他牵扯出来了呢?奇怪的是,这两人看我们的动作倒是放心了,其中一个人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来,对着我们晃了晃说:“我这儿东西带了,你们呢?”这纸包有小孩儿巴掌那么大。阿豹说过,许多多有个怪癖,喜欢让手下在荒郊做毒品交易,这纸包中的东西弄不好就是毒品。可他又问我们的东西带没带,我不知道我们要带啥!

我发现我傻兮兮地被蒙在鼓里,可杜兴却都明白。他还嘻嘻诡笑着,拍了拍后屁股兜儿:“方子在这儿,要不是我兄弟俩混得快没饭吃了,也不会违背师父的话,把它拿出来卖了。”方子?我心里暗暗念叨着,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定跟江凛城兄弟有关,江凛城这人我没太接触过,但他兄弟可是个奇才,尤其在药学方面的造诣。难不成这方子是药学类的或者培育那变异囊虫卵的?可话说回来,不管有没有这个方子的存在,杜大油拍着自己屁股兜儿说有方子,这一定是扯淡呢。

我还不了解杜兴,他有个习惯,在屁股兜儿里永远放着手纸,怕突然闹肚子好上厕所应急用。而那两人却信了,还都贪婪地笑了起来,拿着纸包那位更是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走,这就想交易了。杜兴假装一边掏兜儿一边也往前走几步。等我们两伙人离得挺近时,杜兴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动手”。这次我的反应一点儿都不慢,在他刚喊完我就冲了出去。我心说对方一共两人,我们也两人,一对一,正好!

前一阵对付小白人时,杜兴教了我一招,飞起来用肩膀撞人。这可是很毒很厉害的招数,为了能快速擒住对方,我这次也用起这个招来。我助跑几步,带着速度横着飞起来,用肩膀狠狠撞在对手的小肚子上。这要是杜兴来做,一招下去,保准让对手晕厥,可我是头次做这动作,掌握不了其中的精髓,而且力道也没到火候。我一下将对手撞倒,不过他没晕,只是不停地咳嗽,甚至还打了个嗝儿。我压在他身上,正巧离他嘴巴近。我算服了他这个嗝儿,我闻了一下,差点儿翻白眼,心说这哥们儿晚上吃多少韭菜,嘴里啥味啊。

我强忍着难受,顺势往上一爬,坐在他身上。我毫不客气,对着他脖颈打了一拳,现在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这一拳我挺有信心的,以为对手会晕,可实际上出了岔子。对手挨了一拳,反倒有些兴奋,还“哦”了一声一挺脖子。我差点儿看呆了,他这举动让我想起了折翼天使,那次我跟顾倩婷搏斗时,她也用了这个怪招。这怪招能让人脖子变硬,不会那么轻易窒息。我合计这一定是功夫中的绝技,就跟街头卖艺的用脖子顶刀枪一样。我没死心,又用双手使劲儿掐他脖子试了试,可结果还是那样,他脖子跟木头似的。

对手被我连番攻击,这时回过神儿来,我俩根本不是江爷的弟子,反倒是敌人。这哥们儿真怪,他不理我掐他脖子,嘴里就那么“哦哦”地叫上了,还捏着拳头,把拳头弄得嘎嘎直响。我害怕了,意识到这哥们儿可能会啥硬气功。一般人没见过硬气功,或许对这东西不了解,但我之前接触过这类高人。硬气功发功慢,但要运出力道打到人,那可是非死即伤,骨断筋折。

我心里骂了一句他娘的,这哥们儿是想一炮打死我啊,我可不会让他得手。我四下一打量,正巧旁边有块石头。这石头有碗口那么大,还有个很尖的棱角。我一伸手把那石头捡过来,对准这哥们儿的脑门砰砰砸上了。这石头不比板砖差到哪儿去,我心里数着,自己总共砸了5下,最后收手时,对手脑门上全是血,跟个血葫芦一样。他望着我,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可我甘心啊,还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很轻微,若有若无的,这是晕厥的症状没错,他终于晕了。

我长吐一口气,忽然意识到,我这边解决了对手,杜兴那边怎么样了?我扭头看一眼,发现杜兴正乐呵呵地坐在对手的身上,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他还说了一句:“李峰啊,你打架不行,太娘们儿了,咋啥招都用呢。”我呸了他一口,心说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看我在肉搏也不过来帮一把,再者说,什么叫我打架太娘们儿?我身手摆在这儿呢,也就是杜兴没遇到搏击高手,不然一样狼狈。

我俩稍微歇了一会儿,杜兴还把这两人的裤子脱了下来,把裤腿撕了,跟裤带一起用,把他俩绑得结结实实。杜兴又打了个电话出去,但他拨的是手机号,不是110。电话接通后,他只强调一句:“搞定了,一刻钟后过来拿人。”我心说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一定是暗中的支援。

这么一来,没我俩啥事了,杜兴又把摩托车推起来,我俩往林子外走。本来我还合计,我俩今晚上来就是为了抓这俩毒贩子吗?是不是大材小用了?非得我俩出面?随便找几个刑警一蹲坑不就得了吗?我想问一嘴,但杜兴一句话又把这事弄岔过去了,他指着那辆车跟我说:“咱们过去瞧瞧。”我也有这好奇心,不知道车里会不会还有啥秘密。

我们翻了一遍,最后打开后备厢时,发现里面有个大旅行包。这旅行包没啥异常,只是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很明显里面装着很多东西。这可是毒贩子的车,我不禁想到,难不成这旅行包里全是毒品?这想法可太刺激了,这么一大包要都是那东西,那得多少钱啊!几千万还是几亿?我都被这天文数字弄得晕晕乎乎,杜兴倒没什么,还把旅行包拎了出来。杜兴力气大,可拎着这包还是有点儿吃劲儿,我见状也急忙帮了一把。我俩把包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坛子来,这坛子跟酒坛子挺像,盖子还被胶布缠得严严实实的。

我发现个事,先不说这坛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在坛壁上雕着一幅画。这是张人脸,还带着色,跟矮胖墩车上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我之前一直以为车文身是张糜烂的脸,但看到坛壁这张画以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这哪是糜烂的脸,就是一张行尸的脸好不好!只是汽车文身不带颜色,那些行尸脸上涂着绿光的地方就被我误以为是糜烂的痕迹了。尤其这张脸的左脸颊上也有三颗“品”字形的黑痣。锤王!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杜兴从兜儿里摸出钥匙,借着劲儿把盖子上的胶布都抠了下来。我也帮忙,只是这时心里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了,我突然觉得,这坛子里装的不是毒品,而是其他什么东西。在盖子打开的一刹那,我就急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我承认自己太着急了,想想也后怕,万一这坛子里装的是啥弩箭暗器,我这么莽撞不就中招了吗?我这一眼看下去,发现坛子里也有一双眼睛在望着我,他那表情还冲我哭呢,而且在开坛的一瞬间,里面还飘出来一股恶臭味。我被连吓带熏弄得一下恶心了,尤其刚才那哥们儿一嘴的韭菜味还没让我缓过劲儿呢,这一叠加,我受不了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吐了一口。杜兴一直留意我的表情,他急忙扯了我一把,让这一口都吐在了坛子外面。我使劲儿拍着胸口,强制让自己好受一些,只是无论我怎么做,心里都依然难受。

我指着坛子说了一句:“这也忒变态了,怎么里面是个死婴呢?”杜兴正盯着坛子看,应了我一说,还接话说:“何止是死婴!李峰你再看看,就知道锤王是多疯狂的一个人了。”我知道刚才我没看仔细,也品出来杜兴话里有话。我又凑过去瞧了瞧。这婴儿也就刚出生没多久,但脑袋是裂开的,很明显被锤斧之类的工具开颅了。他整个大脑全被挖空,只剩一个脑壳子。我形容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总觉得有人要挖自己脑袋似的。

杜兴啧啧几声没再多说什么,可我理解他的意思,这婴儿的脑袋一定是被锤王享用了。我又不禁联想,难不成锤王从监狱里逃出来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了许多多,就是因为许多多有实力给他弄死孩子吃。而且刚才打斗时,我的对手还用了挺脖子的招数。我联系着前前后后,有了一个观点,顾倩婷还有秦医生一定跟许多多这些人认识,秦军非法贩卖的死婴也应该是卖给了他们。

本来十字架凶杀案和折翼天使案已经结案了,虽然有些疑点没解开,但我没想到这两者竟然还跟行尸案有关,甚至就好像有个无形的线一样把它们串在了一起。我俩没在现场停留多久,杜兴还把坛子封好又放在车上,招呼我一同离开。我们回到阿豹家时,天已经快亮了,阿豹还在沙发上睡觉,甚至连姿势都没变。我和杜兴没“打扰”他,悄悄地回到里屋。杜兴不打算说什么,我也没多问,我俩就睡了。出去一趟也让我真疲惫了,我睡得很快,但醒来得也很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个凄惨的叫声从客厅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