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祸端
我顺着刘千手指的地方看了看,也怪我为了表现自己,没看明白呢就装作瞧出什么的样子“嗯”了一声。刘千手面露喜色,催促着问:“说说,这里怎么了?”我压根儿没看出异常,哪能有什么说法,最后纯属应付地回答:“这里啊,很古怪,是个十字花的伤口。”
刘千手本来挺欣慰的表情为之一顿,要不是我抽身抽得快,他那巴掌就扇过来了。不过被我这么一闹,他也发现我是真看不出什么,索性直说:“你看这十字架,它竖着那一刀向左偏了一些,角度在10°左右。”
我看出来了,确实有些偏,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理由,死者生前是躺在床上自杀,她不可能照镜子,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脑门,拿刀割十字伤口时,就算角度上有一些偏差,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我没好意思往深说,更不想那么直接地打击刘头儿的积极性,只在旁边赔笑地呵呵几声。
刘千手很聪明,明白我的意思,等收起手机后又讲了另外一件事:“今儿早晨区派出所抓了一个强奸犯,那小子手臂上刻着一个十字架,同样竖着的那棍向左偏了一些,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说实话,我心里小小震惊了一下,我见过不少文身的人,但都是龙虎或者字花之类的,还没见过谁文十字架呢,而且还把十字架文偏了。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关联?真不好说。
我立刻提议:“刘头儿,既然在现场发现不了线索,咱们去区派出所看看,或许能有些发现。”刘千手也是这个意思,先下楼了。我跟在他后面时,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看看那陌生人的头像。他的十字架很正,并没任何偏斜的架势,这让我心里有些失落。
这回由我来开车,刘千手忙了一个通宵,身体有些累,靠在副驾驶上呼呼睡起来。可他睡得并不死,在途中还突然醒来叫我停车,从一个超市里买了一包小孩子才吃的动物饼干。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解释说他没吃早饭,饿了,随后就在车里吃起来。我才不信这话呢,心说街边有卖煎饼果子的,超市也有面包牛奶,这些东西他不买,非得买个饼干噎着吃?但我没多问,也就当个怪事记在心里了。
用了一个多钟头我们才赶到地方,正巧有两个民警在外面抽烟,看车牌把我们认了出来。有个民警特别会来事,大步走过来打招呼:“刘探长?你怎么来了?”
刘千手没急着回话,下车后一直用手指抠着牙,还不时吮几下,合着他吃饼干吃得牙床上全是。我发现这年头真是恶心死人不偿命,尤其刘千手这举动让我都觉得丢人。我心说咱俩好歹是市局的,下区后也得给人留个好印象才行吧?那俩民警都了解刘千手的性格与邋遢,赔着笑在一旁等待。
刘千手抠完牙,直奔话题地问了句:“听说你们这儿抓了个强奸犯?我有事儿问他。”俩民警听完脸立刻沉下来,我看得心里拧了一下,心说不会是犯人逃了吧?“怎么?”刘千手也察觉到不对劲儿,追问起来。
有个民警故意往刘千手身旁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探长,这事儿你不知道,那个嫌疑犯老爹是开公司的,家里有点儿钱,这不正跟女方谈着呢吗。要是女方能同意撤销控诉,就构不成强奸了。”他说完还特意对刘千手使个眼色。
我算搞明白了,合着强奸犯是个富二代,犯事儿了就把老爹搬出来,试图花钱消灾,而且往深了说,不仅这俩民警,估计派出所的人都拿到好处了吧。
刘千手沉默一会儿突然咯咯笑了。我觉得,刘头儿这副笑很猥琐,但那俩民警不仅没见怪,反倒也大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刘千手说:“这事我懂了,放心吧,我不是为强奸的事来的,就问点儿别的。”民警急忙应着,带路往所里走。
我事先能猜到,这强奸犯在这里肯定吃不了苦,毕竟钱使到位了,可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还挺休闲,跟个大爷似的,甚至整个审讯室的监控也都关了。
这是个黄毛小青年,留了个当下很流行的鸡冠头,穿着小马甲,赤裸着胳膊,露出很明显的十字架文身。在我们进来时,他正把腿搭在桌子上,喝着茶水抽着烟。我看得来气,心说这就是强奸犯的待遇?妈了蛋的,别的不敢说,有这种“教训”他下次还得犯事儿。
小黄毛看我和刘千手出现后一脸惊讶,也有些收敛,把腿拿下来,嚷嚷一句:“你们谁呀?”俩民警就在我们身后,这时都挤到前面来,其中一个说:“这是市局重案组的刘探长,他有点儿事儿想问你。”其实民警说话时,一点儿严肃的表情都没有,反倒像叔叔对侄子说话的语气。小黄毛被这么一点拨一下懂了。
我发现这小子绝对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说话不走大脑,啥话都敢搬到台面上,他点点头:“原来是刘探长,放心吧,我记着这事儿呢,等以后我跟老爹说一声,肯定不忘你那份好处就是了。”
刘千手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又跟民警打了声招呼:“你们先出去一下。”民警看刘千手都这态度了也挺放心,一声不吭地退出去。可我明白刘头儿的想法,在民警出去后,就急忙凑到门口,咔的一声把门反锁上了。
小黄毛还傻了吧唧地跟我们没事儿人一样瞎聊呢,他自己点了一支烟,还把烟盒抛到桌子上跟我们说:“来尝尝这个,‘冬虫夏草’,吸起来有点儿怪,但市面上都买不到真货的。”
我和刘千手都没碰这烟盒,反倒一同向小黄毛凑了过去,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刘千手盯着他慢慢俯下身子。小黄毛还没领悟,反倒张罗着:“来来来,怎么不吸啊?甭跟兄弟客气。”刘千手微微摇头:“这里不让吸烟你不知道吗?”我发现刘头儿就是狠,他伸出两根手指,一下捏住小黄毛那支烟,嗤的一声把烟捏灭了。
小黄毛愣住了,做出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刘千手。刘千手也没了那嘻嘻哈哈的表情,突然吼了一句:“妈的,你小子行啊,仗着你爹有俩骚钱,就敢为所欲为?还在警局里这么嚣张?李峰,把他铐起来。”
我就等他这句话呢,还觉得这话说得真帅,我一把将手铐拽出来,一闪身来到小黄毛身后。我想把他铐在椅子上,但小黄毛耍滑,使劲儿扭着身子,还把双手故意往前探。我铐了几下都被他挣脱了。
这下我来气了,对着他脑袋使劲儿推了一把,喝道:“老实点儿,不然给你上警棍!”小黄毛蔫了,我也真没给他留面子,铐得死死的。我站在后面,刘千手一屁股坐在小黄毛对面的桌子上,还一抬脚踩在他双腿之间。小黄毛叉开腿坐着,刘千手这一脚的尺度把握得极好,要稍微再往下一点点,就能踩到他裤裆里那玩意儿。
刘千手问了句:“把你强奸的经过说一说,还有你胳膊上的文身有什么说法?”我听出来了,刘头儿是想两个案子一起来了,要把小黄毛的强奸罪也问出来。但小黄毛没笨到那份儿上,一听刘头儿的话,他支支吾吾起来。一定有人教过他什么,他突然倔强起来,哼了一声说:“我拒绝回答,等我律师来了再说。”刘千手脸色一下阴沉好多,盯着小黄毛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可是一个警告,如果小黄毛还拒绝回答,刘千手绝不会惯着他。可小黄毛就是不说,甚至还轻蔑地笑了一声,那意思是说,你们两个小警察能把我怎么地?我最烦这种人,而且我知道对付这种人,讲道理肯定不行。
我四下打量起来,想找书本之类的东西,只要把书本放在小黄毛身上,再用警棍打一通,肯定看不出伤。刘千手看出我的意图,使个眼色摇摇头,随后一掏兜儿,拿出一个手帕。
这手帕脏兮兮的,我怀疑是不是刘头儿用来擦鼻涕的。他也不解释,把手帕完完全全地捂在小黄毛的脸上。这么一弄小黄毛难受得直哼哼,而我却迷糊起来,不知道刘千手玩的哪一出。
刘千手对我说:“往上面弄茶水。”正巧还剩半杯茶,我拎起来对着手帕噗地全泼上去。小黄毛被水一沁,吓得一激灵。我问刘头儿:“然后怎么办?”我看刘头儿的眼神特别怪,甚至有种牙痒痒的架势,他说:“让你慢慢倒,不是让你泼。”我心说这能怪我吗?你刚才没说明白好不好?但手上我不耽误,拎着茶壶一点点浇着。
邪门的事儿来了,那小黄毛被这么一弄,发出噗噗的闷响,大有溺水的架势,而且他还使劲儿蹬腿,没多久竟尿了。他穿个白裤子,一尿之下裤裆全染黄了。我心里埋汰他一通,心说这兔崽子底下那根棒子除了会尿还会干什么?
刘千手一直叮嘱我不要停,不要同情这黄毛小子有什么反应。我也没停手的架势,可还没等我把茶水倒完,来事儿了,整个屋子的灯全一闪一闪起来。
审讯室是个封闭的环境,没有通向户外的窗户,冷不丁灯闪,整个屋子也陷入一种断断续续的黑暗之中。这感觉不怎么好,尤其灯管还嗤嗤乱响,这让我想起电视中介绍的灵异事件。我没时间找原因,只想着怎么能让自己安全,更别说继续折磨小黄毛了。刘千手带头喊一句“往墙角躲”之后,我俩立刻行动起来。
靠上墙我心里多少有些安心,还摸出警棍,冷冷地观察着四周。刘千手胆子比我大,但这次同样被吓住了,他是探长,平时配着枪,也把枪拿出来拉开保险。
那小黄毛孤零零地坐在屋子正中间,在电灯开始闪时,他整个人就跟一摊烂泥似的窝在椅子上,我估计他没那么容易被吓死,应该是晕了。我和刘千手硬挺着,这样持续十几秒钟,电灯又恢复正常,整个屋子完全亮起来。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刘千手对我使眼色:“李峰,过去看看黄毛。”
我真想骂刘千手一句,心说这老东西太滑头了,合着他自己怕有危险,就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我。看我一时间犹豫,刘千手还特意拍了拍枪说:“放心,有我呢。”我可一点儿也不放心,寻思我过去后真冒出什么脏东西来,刘千手肯定开枪,我保准也得挨枪子。我暗中苦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但又无奈地壮着胆子往上凑。
那手帕上的茶水都饱和了,正一滴一滴往下淌,再加上小黄毛一动不动,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我把手缓缓向手帕伸过去,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突然间小黄毛动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但我就有这种倔脾气,人都来了哪能就此缩回去,我吆喝一声,伸手把那手帕一把掀开。
小黄毛睁着眼睛,不过眼中一点儿人类的目光都看不到,更多的是野兽的感觉。他无神地望着我,咧嘴嘿嘿直笑。我被弄愣了,这种笑太熟悉了,就跟那女尸的笑法一模一样,而且小黄毛还晃起椅子,喉咙里古怪地呃呃直响。
刘千手举着枪往前靠,等凑到小黄毛身边后,他小心地伸手扒着小黄毛的眼皮瞧瞧。刘千手挺博学,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来,反正很肯定地下了一个结论:“这小子疯了。”
我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现实,疯了!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疯了?当然较真地说,刚才灯管来回闪算是一种征兆,可我才不相信这跟一个人疯了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和刘千手站在小黄毛旁边品了一会儿,发现他就是在那儿干笑撒疯,并没什么攻击性。刘千手不死心,又问了几个问题,小黄毛根本听不明白,更别说能理智地回答了。最后刘千手放弃了,气得砸了下桌子。我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寻思一会儿说:“回市局吧。”
这小黄毛跟区派出所的关系不简单,我俩弄这么一出,尤其还在审案期间让他疯了,这多少会惹上麻烦。不过我不担心,出了事让刘千手顶着就是。我俩从审讯室走出去时,那俩民警就在外面等着,刘千手招手让他俩过来,又对我使个眼色,我会意,先出去在警车里等着。可当我走出警局时,发现外面来了一辆电力抢修车,三个工作人员正往电线杆子上爬,这让我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刚才的灯闪跟电力抢修有关?
这么折腾了一上午,案情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反倒更加扑朔迷离,我们回到市局后,副局长就把刘千手叫了过去,也不知道是问小黄毛的事还是问女尸案。
我回到办公室发现大玲子走了,王根生说她心情实在太差,请个假回家歇息几天。我心说这可是好事,不然大玲子在单位撒起泼来,我们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一下午我就忙活着手头其他的案子,时间过得也快,感觉没多久就下班了。
我们二探组在整个警局挺奇葩,一般下班后,没啥事的同事都聚餐喝点儿小酒,可不管他们怎么热闹,根本不跟二探组的人打招呼,也不邀请我们。其实这事谁都明白,我们之所以被冷落,全是沾了刘千手的光。依我看,除非他调离二探组,不然我们想跟市局的其他同事交朋友,那是太难了。
但我也有找乐子的办法,我和王根生年纪差不多,下班后我俩总会你请一顿我请一顿地聚一聚。按现在的话说,我俩都是屌丝,每个月就那点儿工资,穷得叮当响,我俩一起吃饭也甭摆排场,地摊儿、小餐馆是我们常去的地方。
今天我俩一合计,随便找了一个火锅店对付一口。点完下锅菜我们就开喝,别看没谁特意劝酒,但没一会儿都喝得一脸通红。这时候是下班的点儿,客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有一个瘦爷们儿引起了我的注意,倒不是说他长得一脸凶相像嫌疑犯,而是他手背上好多地方都结痂了。我想起女尸后脖颈的怪异,联系着瘦爷们儿的特征,上来了好奇心。
王根生这时候都喝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总想睡觉,我扒拉着他问了一句:“根子,你看看那瘦爷们儿,能想出来他手背上结痂咋回事吗?”王根生半睁着眼睛,愣愣地盯着瘦爷们儿看了好半天,最后竟来了一句:“撸的吧?”
我问他算白问,尤其这小子喝多了脑袋里怎么都这种想法呢?我没理他,又给法医小莺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后我说了这情况,小莺回我说:“有可能是扁平疣造成的,这男子去做过冷冻手术。”我本来还想问问,但不知道小莺在干什么,电话那边很吵,她说了句明天上班再说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又闷闷寻思一会儿,倒是往深琢磨到一种可能,那女尸的结痂难不成跟某种病毒有关?可这一切都是猜测,只能等明天上班再做进一步调查。我拉着王根生出了火锅店,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回去。
别人喝多了都爱睡觉,我喝多了反倒有些精神,回家后倒在床上,翻开手机玩。
那个驴友群挺热闹,尤其“十字架”也在跟大家聊天,我翻开聊天记录想知道他们都聊些啥。不得不说,这帮驴友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正商量周末去哪儿探险呢,尤其这次的主题还是找一些灵异的地方。
“十字架”就跟大家建议了一处,是郊区的普陀山,说山顶的鬼庙挺邪乎,大家组团去看看挺好。那间鬼庙我也知道,听说是清朝年间的,原来是一个和尚庙,后来和尚跑了,里面就开始闹鬼。
“十字架”的建议被很多人认同,甚至当即有人拍板定了时间与行程。我看他们情绪这么高涨,留言发出一个笑脸应和一声。
“十字架”看我上线了,很奇怪地不再在群里聊天,反倒跟我私聊,问:“你也想去吗?”
我回他说不去。这倒不是敷衍,最近案子不少,尤其女尸案还没结,我估计刘千手周末肯定让我们加班。
“十字架”说我不去真挺遗憾,他又特意发来一张照片。这是个用铅笔画的图片,我发现“十字架”的画功不错,画面里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庙,周围孤坟野草,说不出的凄凉。他告诉我这就是那间鬼庙,去看看特别刺激。我知道他还想劝我,但我心说刺激个屁,再灵异的地方能有案发现场恐怖?我被他这么一劝有些不耐烦了,连续回了好几个不去。
“十字架”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发来一张图片,这图片挺古怪,是一个人拿着十字架在空中飞,脸上还有一种诡异的笑。
本来我都排除他是杀人凶手的嫌疑了,被这图片一弄,我又敏感起来。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他第二张图片怎么解释。“十字架”真是畜生,嘿嘿几声后竟下线了,把这个疑团抛给了我。我恨得牙痒痒,但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动脑筋琢磨起来。
我刚喝完酒,脑子不灵活,想来想去的后果竟是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次我又做了和昨晚一样的梦,有人在我旁边走动,而且梦中的人比昨晚还要大胆,他突然伸出手掐在我脖子上,想把我掐死。
这梦很真实,我迷迷糊糊地直蹬腿,还用力咳嗽试图反抗。也怪自己是个单身,家里就我一个人,不然有个女友在旁边及时推一把让我醒了,不就少遭罪了吗?
我算被折磨得不行了,等醒来时,浑身湿透了,不知道出了几身汗,尤其脑门还疼得难受。我心说这怎么了?自打接触女尸案,自己就跟被冤魂缠住似的。我揉着脑袋试图舒服一些,还掐了几下。可当我掐着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吓得我叫唤一声急忙往厕所跑。
我家唯一的镜子就放在厕所里,开灯后我站在镜子前。不得不说我被自己的样子吓住了。刚才掐那么几下,竟让我脑门上出现一个血印的十字架,虽然不是刀划出来的,但它给我的冲击力一点儿也不小。
我使劲儿搓着脑袋,想把那十字架搓掉了。我说不好现在心里是什么状态,反正在搓着的同时,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盯着平时用来刮胡子的剃须刀,有种伸手抓起它抹脖子的冲动。
这想法太吓人了,我才多大年纪?二十出头,真要一犯傻抹脖子,这辈子就白活了。可邪门的是,我盯着剃须刀,眼神一点儿都挪不开,就好像它上面有什么魔力吸引着我一样。我跟自己的思想作斗争,挣扎一番却也没什么改善。这下我顾不上脑门的十字架了,心里合计着自己怎么能想招儿解脱出去。
突然间,手机响了。我手机铃声比较特别,是佛曲,有次一哥们儿给我传的,我一听挺喜欢,就用上了。佛曲一响,我整个人瞬间顿了顿,身上那股束缚感也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说我那哥们儿交对了,关键时刻真救咱一命。我松了口气,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起剃须刀,对着马桶丢过去,还立刻冲了下水。
现在正是半夜,不然我肯定联系个收破烂的,把家里一切刀具都拿走,太吓人了。可话说回来,大半夜的谁给我打电话?不会又发生命案了吧?我带着疑惑回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愣住了。这次不是刘千手,而是大玲子打来的。我之前说过,我跟大玲子不熟,她半夜给我打电话,真让我琢磨不透她什么意思。
接通电话我主动问一句:“玲子姐,咋了?”回答我的是一种很怪的声音:“李——峰,你——来——我——家——啊。”这是大玲子的声调没错,但声音却很冰冷,听不出任何感情,还让我一下联系起鬼声来。我又被吓住了,尤其自己刚摊上怪事好不容易才解脱出来。我腿一软整个人跪在床上,对着电话嚷嚷道:“玲姐,你真是我亲姐,有事说事,能不能不吓唬我?”
大玲子没正面回答我,拖了一小会儿再次强调:“你——不——来——我——家,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更可气的是,她说完还把电话给挂了。我气得对电话骂了句娘,心说这臭娘们儿整不了,跟男朋友闹别扭,最后把我拽到这坑里去。我想不过去,可她电话里的声音那么怪,我真怕她出点啥儿事。最后合计一番,一横心,穿好衣服迅速下楼。
出警时我都坐单位的警车,家里就没买私家车,但我有一辆摩托,这次正好用到它了。
我对我住的这个小区的治安相当不满,别看我是刑警,却对那些窃贼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这好好一个摩托,隔三差五总丢零件,不是后视镜没了,就是挡风玻璃被拽走了,我是真想问问那些贼,有本事就把摩托直接偷了完事,何苦这么折磨人呢?骑着这辆破摩托,我没少遭罪,尤其开快一点儿,呼呼的风吹得我眼泪横流。真不知道我这状态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泪奔。
刘千手有个怪习惯,他让我们二探组的人把联系方式及家庭地址都留下来,还让我们互相记住,说是以后有急事找。我就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摸索着前行。在跑完大半个路程后,我心里泛起嘀咕来,现在我都到郊区了,周围不是小树林就是荒草地,一点儿人住的意思都没有。我怀疑大玲子留的地址是不是假的,但又往前跑了一会儿后,出现一片筒子楼,楼附近都是废墟。一看这儿就是个棚户区,正等着拆迁呢。我觉得大玲子的眼光真独到,能找这么个地方住着。
我骑个摩托也方便,沿着废墟里的小路直接奔到大玲子家楼下。她住在5楼,我停好车准备一口气跑上去。但我刚进楼道就遇到麻烦了,这里黑漆漆一片,我连喊了好几声,楼道里也没亮光。我只好把手机拿出来,借着屏幕上微弱的光往上走。
筒子楼年头久了,要啥啥不行,楼梯扶手晃晃悠悠,楼梯也都坑坑洼洼的,走得那叫一个艰难。别看我上楼心切,但也特别小心,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然一不留神踩错格子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慢吞吞爬到5楼,敲了大玲子家的门,我本来寻思这下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可大玲子却给了我一个“惊喜”。
这小娘们儿穿着一身特别风骚的睡衣开了门,而且说话声也不那么鬼腔鬼调的了,倚在门上摆手让我进去。我瞥着眼睛猜疑地看着她,拿不准她打什么念头,但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刚进她家,我立马打了一个哆嗦,她家真冷,感觉也就零上几摄氏度的样子,尤其窗户都打开着,呼呼的过堂风肆无忌惮地刮着。我使劲儿搓着胳膊问:“你咋不关窗户呢?”大玲子一点儿冷的意思都没有,回答说:“我热得慌。”
我没好意思往下说,心里合计你也不是北极熊或企鹅,都这温度了你还热个什么劲儿呢?我没理她,凑过去挨个把窗户关上,问题是刚关上窗户还是冷,我本来就发低烧,可不想在她家弄出什么病来。我想个笨招,走进她家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借着煮水的劲儿蒸一蒸,屋子里的温度很快会上来,一会儿再喝点儿热水,我身上的寒气就能除个干净。
我没急着跟大玲子说话,可大玲子却古里古怪地走到我身后,突然张开双臂把我抱住。大玲子身材好,尤其胸前那两团肉很有弹性,一贴过来我就感觉到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她这么开放想勾搭我,我一时间被弄得心里直痒痒。
但我有理智,知道我俩不能这么做,我急忙压着自己浮躁的念头,还跟她说:“玲子姐,别开玩笑,快起来。”大玲子一点儿要动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念叨一句:“你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我心说这可不是让你靠不靠的事,你再这么抱一会儿,保准能把我抱出事儿来。刘千手是啥样的人我太清楚了,他要知道二探组的组员私下搞对象,保准会磨刀杀人的。我顾不上那么多,强制晃着身子挣脱出去。但我没怪大玲子,因为她刚失恋心情不好。
等水烧开后,我问了一句她家有没有茶叶,我俩泡点儿喝。大玲子摇头说没有,又指着冰箱说:“那里有其他东西,能泡着喝。”我以为她说的是咖啡,虽然我没喝咖啡的习惯,但总比干喝白开水强,我走过去把冰箱门打开。等我看清里面放的东西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冰箱里很空,只放了一个制冰盒(用来冻冰块的),格子里摆满了一个个的血块。
看我咧着大嘴一动不动,大玲子凑过来笑着说了一句:“我男友爱用血块泡开水喝,你也试试吧。”我整个心有种瞬间掉到冰窟窿里的感觉,倒不是被血块吓的,而是大玲子现在这种笑,跟女尸还有那小黄毛的笑法一模一样。
我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还警惕地正对着大玲子,有些结结巴巴地试探着问了一句:“玲……玲子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大玲子笑声不减,拿出一点儿都不在乎的样子跟我说,她还一边说一边往窗户那儿靠。
我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步步紧跟着,等到了窗户边上时,大玲子突然用指甲在脑门上画了个十字架,还扭头想跳楼。也亏得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我发现发起疯的女人劲儿都特别大,尤其大玲子还是警校出身。我想把她拽回来,但争执一番后我一点儿都拽不动她。她脑门上开始往外溢血,还胡言乱语。
我眼见她半个人都上了窗户,心里急了,心说既然如此别怪我狠心。我对着她脖颈打了一拳,这是擒拿里的一个招式,能让人大脑瞬间缺氧。我趁着大玲子迷糊期间一把将她扛起,背到卧室里去。
她家真乱,卧室里衣服、被子全丢在床上,我随便扒拉几下,腾出一个地方,让大玲子平躺好。我看她紧闭着双眼呼吸也不均匀,知道她身子一定有问题,我赶紧拿出手机想给刘千手打电话。操蛋的是,我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我又凑到窗户旁边,把手机探出去试一试。
我发现我把胳膊伸得笔直才勉强出现一格信号。我探出脑袋,想用这个姿势打个电话。但我低估大玲子的身体素质了,她突然醒了,还猛地起身向我这边冲过来。这时我整个人都依靠在窗户上,她这么一扑差点儿把我挤出去。
我身子晃悠一下,血压瞬间飙升不少,尤其盯着楼下地面,我忍不住嗷了一声。大玲子根本不顾及我,哼哼呀呀的仍想跳楼。我勉强挪到安全的地方后,又急忙给她喂了一拳。这次我学聪明了,这一拳打得有点儿重,估计她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我把她放在床上,还撕了一个被单将她牢牢绑住。倒不是我吹嘘自己,我绑人的手法相当专业,就算是个专业的贼都很难挣脱出去。我稍微安心,也不再有冒险去打电话的想法了,一扭头匆忙往楼下走。我发现郊区就是不行,下楼后手机才勉勉强强有一格稳定的信号,但这足够用了。我翻到刘千手的电话正要拨通,这时候我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
直觉这东西真说不好,有时候特别准,我觉得自己头顶上有东西,就往上看了看。这一看,我被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