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圣诞节 第五章
关口环看上去二十八、九岁,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尽管她生得并不如何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作为一名近年来,人气急升、名声斐然的爵士乐歌手,她的妆容、服饰和言谈举止,都称得上是优美大方。她的到来,仿佛给金田一耕助这间粗陋的客厅里,吹进了一股明艳温暖的春风。
不过,关口环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挽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伧身材高大挺拔,富于男子气概,并且穿着相当讲究。连鬓角点缀的几丝白发,也让他显得十分俊朗。
先开口的是那个男子:“我听说志贺……志贺叶子在这里,发生了一点事情,究竞是怎么一回事?”
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那大剌剌的眼神,让人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不好意思,你是……”岛田助理警官摸不着头脑地问了一句。
那人回答岛田助理警官道:“哎呀,是我失礼了。我是这位小姐的先生,我叫……”他掏出的名片上,写着服部彻也,还有西荻漥的住址,再无其他——既没有职业,也没有头衔。
金田一想起来,最近看报纸上说,关口环在西荻漥建了一栋豪宅。
“啊,是嘛,那真是失礼了。我们有些东西,想给二位看一看,请到这边来……”
关口环和丈夫彻也对视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踌躇,不过,她还是跟着岛田助理警官,走入了通向厕所的那扇门。她虽然裹着奢华的皮草,但是,显然是受到了周围的紧张气氛所影响,面色苍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故意留在了客厅里。
过了约莫五分钟,关口环出来了,依然神思恍惚,靠丈夫彻也的臂膀,勉强支撑着身体。她苍白的面色已经发紫,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五、六岁。回到客厅,她一下子瘫坐进安乐椅里,双手捂住了脸。
“要不要喝点什么?”金田一耕助面带抚慰地问她。
“不,不,不用了……我,我得吃药……”她抬胳膊朝服部彻也喊了一声,“爹地,把我手提包里的药拿出来……”
“哦,对。”
服部彻也在手提包里掏摸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她。关口环从里面拿出两、三粒药片。
服部彻也马上倒了一杯水过来。这位动作利落、相貌出众的中年男子,似乎对关口环很是体贴。
“我的夫人心脏很不好,这种刺激的事情,是绝对不能碰的。”
服部彻也语带责备,狠狠地瞪了一眼岛田助理警官,随即又温柔地,把目光转向了关口环。
“洁子,你感觉怎么样?”他轻声细语。洁子或许是关口环的本名。
“谢谢,爹地,我只是太震惊了……”
她双颊微红,脸上勉强浮起微笑,怯生生地环顾了一下房间。
“爹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关口环一脸忧伤地问着,“你问一问在座的各位……为什么志贺小姐会来到这里,又怎么成了那副样子……”
“啊,情况是这样的。”没等到彻也开口,岛田助理警官从旁插了进来,“首先,我来给二位介绍一下。那边那位身穿和服的男人,是这个房间的主人——金田一先生,也就是金田一耕助先生。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他是刑侦方面的天才,现在从事私家侦探的工作。那么金田一先生,请你说吧!……”
于是,金田一开始将傍晚,自己接到的电话内容、九点从外面回来,发现尸体的经过,又对他们讲述了一遍。关口环听了这席话,面颊上的微红,再度一点一点地退去,眼神变得晦暗,一副要神志不清的样子。
“这么说来,志贺是想来这里,咨询关于凶杀案之类的事情?”关口环喘息着问。
“对,没错,而且不是现在,已经发生的这桩杀人案,是将要发生的杀人案。”
“怎……怎……怎么可能!”
服部彻也脱口而出。在一旁听养的关口环,顿时一脸恐惧之色,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布满了汗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服部彻也赶紧抓住了她的手,不停地轻轻摩擦着,一边用力摩擦,一边柔声安慰她说:“洁子,坚持住。你什么也不要担心,这些人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到底谁要杀了谁,志贺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没人知道了。”
“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志贺可是她的经纪人!……”服部彻也大声抗议着,“你们所持有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怀疑,不正是对她的怀疑吗?你刚才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怀疑她身边的人,正图谋杀人吗?”
“非也,我们只是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旁边的等等力警官,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谁呀,你是……”服部彻也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句。
“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警视厅的等等力大志警官,是金田一先生的至交。小山顺子打来电话的时候,这位警官先生也在场。”
岛田助理警官大声地嚷了起来。等等力警官倒是毫不在乎对方的脸色,他继续沉着地说:“那时电话里给我的印象是,电话那头的人,语气非常急迫。我并没有直接去接电话,但是,我就站在旁边,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句,那位女士所说的话。我强烈地感觉到,她的倾诉中,有几分真实的意味……”
“那个……”这时候,终于清醒过来的关口环,神色怯怯地问道,“电话里那个叫小山顺子的人,舆的是志贺、志贺小姐吗?”
“嗯,应该是她。她来到这所公寓的时候,也自称是小山颐子。”
“可是,志贺为什么要用假名呢?”服部彻也还是一脸无法释然的样子。
“这也没什么,可能是职业使然吧。这种事情常常发生。”金田一耕助脸上浮起了微笑,“委托人通常不愿意,一开始就全盘托出。如果不能对我们——就是对我,百分之百信任的话,一般都会将身份或姓名掩饰起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尤其像这次,与一位如此知名的女士有关,委托人可能会更加谨慎,因此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吧。”
“但是……但是……若是现在,志贺身边,真的有人在图谋杀人……当然,我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不过,假设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能断定,跟洁子有关呢?”
“哎,岛田,把那个东西拿给他看一看。”
金田一耕助回头朝岛田说道。岛田助理警官点了点头。
“我们在被害人的手提包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岛田助理警官说着,取出一个信封,封皮上用红色铅笔写着“金田一先生收”。
“打开看看可以吗?”
“没问题,请。”
“啊,爹地!……”
眼看丈夫就要拿出信封里的东西,关口环突然害怕什么似的,喊了起来。
“啊?你怎么了,洁子?”
“没有,那个,我……”
关口环突然发觉到,自己身边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她面色煞白,两手不断地揉搓着手帕,几乎要把手帕扯裂了。
终于,她开口说道:“没、没什么,不好意思,打开它吧。”那声音微弱极了。
服部彻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妻了的侧脸,还是把信封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紧接着颇为意外一般,眉头轻蹙了起来。
那是一张剪报,而且,还是张新闻照片的剪报。看起来像是在羽田机场。站在一架着陆的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舷梯中段,高举右手微笑着致意的,不是别人,正是关口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信封里只有这样一张照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