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与爱有关
我不会按彭帅所说的方式去做。在我看来,利用感情来达到某种目的太过于龌龊。我永远忘不了,刘嫣痛斥我利用她时的那种悲苦的神情!
因此彭帅走后,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复又躺到床上,一觉睡到晌午才起身。
回到家时,高原很难得一见地躺在沙发上睡觉,看样子比我还累!听我进屋,他惊醒过来,起身坐了起来。
“昨晚怎么没回家?手机也没通,我等了你一晚上!”他问道。这一段时间,他显得很憔悴!
“我值通宵班!”我拿出手机来看,才发现没有电了,于是反问:“有什么事吗?”
“张宝山的案子近期就要开庭了!你还没给一个让我踏实的答案呢!”
“哦,我差点忘了!”我一拍脑门,突然想起几天前的实验,于是急步走到了阳台。
网购的墙漆几天前已经邮寄到了,被我涂在了阳台的墙壁上,还撒了一些鲜血在上面,已经有个把星期了。谢小婷之前问我是什么东西,我撒谎说是颜料!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鲜血新鲜依旧,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那么这样说来,鲜血未必是王秀珍失踪时粘在了墙壁上!”高原异常兴奋,“那些有关她是遭受暴力死亡的推断就站不住脚了!”
“你别兴奋过早,仅仅这样一个实验,并不能否认王秀珍遭受暴力的可能!别忘了,还有很多证人指证张宝山动手打过她。”
“不用替我担心,那些交给我来搞定!”他充满自信地说道。
“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
“这点把握都没有,这么多年不就白混了!”高原笑道说,“还记得咱哥俩以前读书考试吗?没比谁笨过,只是未到用功时罢了!对于我们来说,不管什么案子,其实最难辩的是客观物证,所谓铁证如山,容不得半点质疑!现在你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都好办!”
“但愿你所要的真相,也就是事实上的真相!”不知怎么,我心里有些发怵。
“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他看看我,然后笑了,“没有人会怀疑自己所见,真相永远只浮现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你这样说,我怎么听着有些强词夺理的感觉?”
“正常,因为你太谨慎了!”
我双掌搓脸,从指缝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完成了对你的一个承诺!我心里也可以放下一件事了!”
“慢着,还没完呢!”高原连忙说,“帮人帮到底,开庭的那天,我还需要你出庭作证!”
“你是在难为我!”我说,“我现在都不是法医了,以什么身份出庭呢?”
“以你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足够做这个证人了!”
“如果不是权威专家,这样的证词很难让人相信的!”
“用不着那样复杂,我要的仅仅是引起人们对结论的怀疑!”高原很有把握。
当下,他要我坐下来,听他分析在法庭上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的办法。我有些心不在焉,胡乱点头。
高原侃侃而谈,一直说到谢小婷下班回来。——我还真不知道他竟如此能说!
谢小婷放好东西,去厨房做饭。我对她说不用做我那份了,我有事出去吃,趁机离开了家。出去前,高原疑惑地问:“跟女孩子约会吗?”我笑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小婷看了看我,表情很复杂。
我确实是约了女孩子,不过约的是刘安心。因为有些怕见到她父亲,所以跟她说好在一家饭馆里见面。
一见面,刘安心便问我,她的案子有没有进展。我如实说自己已经不在刑警队了,不太清楚现在的侦查情况,不过可以帮她问问。她说算了,不必为那件事操心,其实没什么损失,只不过是有些害怕而已!出事之后,舅舅林显著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现在跟舅舅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常常给他打电话聊天为自己壮胆!我笑问她会跟自己舅舅聊什么呢。她说聊自己的妈妈,聊自己读书上班,还聊了其他很多事,甚至聊到了我,她说感觉自己跟他就像是失散了多年的骨肉,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我顿时明白,林显著为什么会知道我帮助张宝山打官司的事了,一定是刘安心说出来的!但我没有怪她,而是趁此机会,又问到了她舅舅林显著年轻时的一些事。
“还想知道些什么呢?”刘安心笑问。她可能以为我私下打听领导的事,是别有用心!
“给我说一说,你舅舅同学恐龙的事,我想知道得多一些!”
“其实我那时还小,有些事情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她说,“关于那个恐龙叔叔,现在印象已经很模糊!”
“你上次对我说,家里不见了一张照片是吗?”我提示道。
“是的,那是舅舅跟恐龙叔叔的合影。”
“你确定是他俩的合影吗??”
“确定!我印象很深,他俩在照片上很搞怪,舅舅用一顶绿帽子悄悄放在恐龙叔叔的头顶上!”
“的确很搞怪!没想到林副局长年轻时也这样俏皮!”
“其实舅舅那样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舅舅的女朋友王秀珍,原来跟恐龙叔叔好过,舅舅算是横刀夺爱!不过,王秀珍阿姨是真心跟舅舅好,所以恐龙叔叔也无可奈何。快毕业的那段时间,他们俩彻底闹翻了,听妈妈说,他们还动手打了架,从此便形同陌路!那张合影,还是王秀珍阿姨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求他们拍的,当时舅舅有些不愿意,便在身后搞怪!”
“那你想过没有,会有谁把他们俩的照片拿走?”
“我也想不明白!之前以为是舅舅拿走的,但我后来打电话时问过他,他说没拿过。”
就算拿走,他也不会说啊!我心里想。
“从那以后,你还见过恐龙叔叔吗?”
“一直没再见过他!”刘安心笑答,“你今天怎么对恐龙叔叔特别感兴趣?是不是跟案子有关?我知道,你们警察聊天都是有目的的!”
“原来警察在你们心目中这样现实!”我笑道,“难怪我难以找到知心的人,跟女孩子聊天也会被当做心怀叵测!”
“那个女孩子还在跟你生气吗?”刘安心眨了眨眼,笑问了一句。
“哪个女孩子?”我没听明白。
“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你朋友的妹妹!”
“我又没得罪她,跟我生什么气?”我知道她说的是谢小婷,于是笑着说。
她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做声。
“如果你想知道得多一点情况,可以问一下我表姐林丽。”她突然想起什么,这样对我说道,“记得有一次,她好像提起过恐龙叔叔,还说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心里一阵暗喜。
这时服务员将饭菜上了桌,我们便打住这个话题,边吃边聊起了其他的事。
刘安心又问到她老板张贵生打官司的事,她说自己后来才知道,原来张贵生的嫂子居然就是王秀珍阿姨,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她问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没有翻案的可能。我说不清楚,那得看证据。她还记得上次吃饭时,高原要我帮忙的事,于是又问我会怎样去帮他们。我说必要时,可能需要出庭做证。
第二天上班时,巡警队汪队长通知我,林显著要我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到林显著的办公室时,他正坐在那里等我。看到我走进去,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坐吧。”然后走到门口,将办公室的门关了起来。
“邓法医,听说你要为张宝山的案子出庭做证?”
我没有出声,等于默认了这件事。
“你来这里有三年了吧?”林显著看看我,边坐回座位边问。
“准确来说是四年了。”我想了一下答道。四年前的春天我来到这里,他这样一问,我才感觉时间还真是过得快,转眼之间,已经花开花落了四季!
“哦,有吗?”林显著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说道:“看来是我这个带头大哥失责,对你关心不够,没能及时掌握情况,怠慢了你这个业务专家,你可不要见怪!”
“怎么会!你们领导这么忙,如果还让你们操心,那可真是有些不通人情了!”我不想气氛太紧张,于是就着这个话题开起了玩笑。
“嗯。”林显著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读出什么内容来,“那就好,我很高兴你能这样说!”
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干脆等他说下去。
“你工作上取得的成绩,我们其实都看在眼里的,很不错!”林显著继续说道,“但是,因为专业限制的原因,你还是缺乏与人交流,不太了解实际工作情况。让你去巡警队,其实是让你熟悉一下辖区的环境,条件成熟,会调你回刑警队的。知道吗?我已经极力向局长、政委推荐了你,希望以后能给你加副担子。董建国不在了,目前刑警大队还缺个队长,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信心挑起这副担子!”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事,心里度测着他的用意,一时无法回答。
“心里想什么说出来,不要紧的!”林显著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会尽力去办!”
“没有什么想法,做好自己的工作,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我想了想说道,“很感谢领导的赏识,但我想,毕竟能力有限,还是别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为好!无论站在什么样的工作角度,我想我们的初衷,都是为了忠于自己的职责,维护法律的尊严不是吗?所以,我不想被什么东西所限制,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很好,很好!”林显著的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一股冲劲,这很让人尊重。但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前程,除了干劲之外,还需要机遇、有人赏识等等一系列因素。”他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看看你师父钟任之,有气魄有能力,百折不挠,咱俩是同学,也是同事,他破的案、立的功比我多。说实话,我也挺佩服他的!可最后怎么样呢?不得不去了学校教书!说到头,是他自己太固执,人太有傲气不是好事,锋芒太露不光会刺中别人,也会伤着自己。是不是你们搞法医的,都有这么一股心气儿?”
我没有多想,冲口而出道:“这是忠于事实!从搞法医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必须忠于案件的真相!”
“是的,我们都必须忠于真相!”林显著点燃一支香烟,点点头说道,“可真相是什么?真相是不可否认的客观存在!真相有时就像这支香烟的烟雾,摸不着但的确有,而且因为有人点着才有,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还有这烟草味,谁能否认它的存在呢?我们不能因为它们的不可感知性,就否认它们的存在,沉溺于断章取义的真相中!而钟任之恰恰就喜欢这样,他的问题,就像见到了烟还在否认有人点烟一样!”
我明白,他终于没道破地讲到了张宝山的案子!
“为了证明真相不存在,你师父花了十多年的功夫,最后当然是无法证明!”林显著问我:“你呢?不会像你师父一样,把时间花在证明真相的不存在上吧?”
“我想,你是误会我师父了!他不是否认真相的存在,而是质疑造成真相的原因!”我说。
“既然认可了真相,怎么还会有原因的质疑?”
“当然有!如果只是在这间办公室外面看到烟雾,就能肯定是你在房子里点了香烟吗?”我反问,自己感觉到语气已经不再有下级对上级的那种小心翼翼了,而一种理直气壮,平等之间的质问,“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情况?比如是我点的?”
林显著显然没料到我会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好吧,今天到此为止!没有证据,我们永远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说过的话,做什么事要考虑到后果,避免伤害到别人,尤其是钟任之这样的好师父。有些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之前说过让你担任队长的事,会到你不再固执已见时生效!”
“我说过了,我会忠于事实的!”我回答道,“谢谢领导的关心,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林显著沉着脸,好一阵子才说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从林显著办公室出来后,我特意去了一趟刑警队,那里还放着自己的一些东西需要拿回去。林丽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她很憔悴,还比以前成熟了不少,让人见了心疼!
见到我,她显得有些惊喜,忙站起来给我倒茶。我这才发现她的腹部比以前大了许多,于是连忙抢过茶杯,自己动手。
“差不多要生了吧?”[wrshu]我问。
“还有一个多月。”她轻抚着大肚子,脸上满是温柔。
“怎么不在家休息呢?”我有些心疼她。
“还是在办公室好!找一些事情做,能暂时忘记心里的痛!”她笑了笑,有些凄然。
我无言以对。
她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少女的任性骄横,显得老成持重,一场变故让她失去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让我很是痛心!
“有些事,该遗忘的时候还是得遗忘!”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导她道,“人不能老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毕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些道理我都懂,还经常拿来在心里开导自己。”她说,“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痛就是痛,什么都麻醉不了!”
“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总不能一个人带小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等到董建国在我的心里,能跟另一个人心平气和地相处,那时再考虑自己的事!”
“孩子生下来,让我当他的干爹吧!”我说,“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可真是希望能帮帮你们!”
“我以前只知道,咱们邓哲是慢热型,没想到还是义气型!”林丽笑了几声,“还真难得能挺身而出!”
“你同意了?”我问。
“不同意!”她回答得很干脆,恢复了几分以前的泼辣风采,“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董建国什么!再说,我也不希望你被一份责任变得不再是邓哲!”
我半感动半心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我这次来,还需要跟你了解一些事情!”我想了想,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什么事?”
“关于你叔叔林显著的同学。”
“谁?”
“一个外号叫恐龙的人,你认不认识?”
“认识,恐龙的名字叫张德贵。”林丽答得很干脆。
“你怎么认识他的?”我有些兴奋。
“他以前去过我叔叔家,我也在那里。当时叔叔不在,他说自己叫张德贵,是叔叔的同学。我把叔叔叫了回来。叔叔回来后叫他‘恐龙’,两人躲在一旁谈了什么,最后不欢而散!”
“后来见过他吗?”
“见过!”她的回答让我喜出望外,“他之前还来过我们公安局,你也见过!”
“我也见过?”她的话让我很是意外。
“就是那个心理医生。”
“生理医生?哪个心理医生?”
“识破鬼旺装疯卖傻的那个心理医生!”
“那不是张德生吗?”我愈加吃惊。
“他就是张德贵!”
“你能肯定吗?”我有些不放心,怎么也无法把自己的心理医生跟那个‘恐龙’联系起来。
“那天他来刑警队,我跟他打招呼,他还笑着说:‘怎么是你!’我们还聊了一些以前的事,你说是不是可以肯定?只是他后来跟你说,自己叫张德生,有可能是还有另外的名字吧。很多人都这样,户口上的名字跟实际中所用的有一些区别,这不奇怪!”
我当然知道这种情况,只不过有些意外而已!
果然如刘安心所说,在林丽这里得到不少收获。
从林丽那里出来后,我去了一趟彼岸花心理诊所,张德生正在办公室里忙碌。不知什么原因,见到他,我怎么都觉得别扭!
张德生见到我,则笑着问:“最近很忙吧?都很久没见到你了!”
“的确很忙。”我点点头,“你怎么样?看起来好像比以前累!”
“有吗?”他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这个心理医生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一点很简单,根本不用看,感觉累是像他这种忙碌者的通病,随便找个这样的人问一下,百分之九十以上会说比以前累!
“你头上的白发多了许多!”我信口说道,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纸巾,作势擦汗。
“是吗?我自己怎么没发现?”
他当然不会发现,因为这是我事前想好的一个主意,而并不是真的看到他的白发。
“你不相信我的眼晴?”我笑着说道,“扯一根下来给你看看?”
“长在哪里?”他低下头,默许了我的建议。
我在他头上飞快观察了一下,仓促之间居然一时无法找着白头发。免招怀疑,我于是随便拔了一根,而将准备好的另一根白头发递给他看。——那其实是我自己的,事前预测到这种可能,包在了纸巾里!
“还真是!”他把白发拈在手指间叹道,“我之前最值得炫耀的,就是自己的头发了。但是岁月不饶人,年纪终究还是大了!”
趁他不备,我把从他头上扯下的头发放在纸巾上,卷起来悄悄放好。
“最近怎么样?”他示意我坐下来。
“不太好!”我笑笑说道。
“怎么了?”他微微一愣。
“以前是心烦气躁,定不下神,现在却像失去了感官一样,没有了喜怒哀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好像整个人麻木了似的!鼻子也闻不出什么来了!”我说,“但又分明感觉是有喜怒的,于是就这样憋着,心里很是难受。有时恨不能拿一根导管插到脑子里,把这些情绪一股脑儿地痛快导出来!”
“你确实需要发泄一下!”他看着我,“尽量用情绪表达出来,不管喜或怒都成!有人说太情绪化会缺乏冷静,不太好!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是一种自我调节,有利于心理健康!——当然这种情绪化也不能太过分。”
“我有时思考导致自己这种情绪,可能是因为见到太多纷扰的缘故,事与事,人与人,太多的表里不一,迷一样让人不堪!就是我自己,也无法看清自己!”
“你这个话题,带点哲学,也有点玄学的味道!”他笑着说,“有些事情,并没有那样复杂!”
“你不承认这个观点?”我话中带话,“你敢说自己了解自己吗?”
“不敢!……”他想了想,笑了笑说道。
“所以,想简单都简单不了!我常常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该做一个怎样的人,并为此苦恼不已!”
“我想这和你的职业有关,见到触及灵魂的东西太多,思考得太多,多得忘记了简单的快乐!对于别人来说,看一件事情只需要对或错就行了,对于你们来说不行,看到的需要更深入,更彻底!”
“你说得对!有人说,阳光的经历才可能有阳光的心灵,做为心理医生,该有怎么的经历才会保持着你这样的健康心态呢?而且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选择做心理医生?”
“未必如你所说!”他笑道,“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不阳光不健康,才选择做这一行。最起码能给自己疗伤!”
“那么,你属于哪一种情况,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怎么对别人感起了兴趣?”他笑问。
“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嘛,不妨让我以此借鉴一下。”
“谁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他笑道,“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方式也会不同,对其他人没有参照的价值的!所以,别人的经历只能是别人的,没有可复制性,我从来都不相信,能通过别人行为达到相同的目的!”
我有意跟张德生谈到过去,但他似乎一直回避这个话题。
“听说,你跟我们公安局的林显著副局长是同学?”最后,我不得不直入话题。
他怔了一下,然后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听我师父说的,他说他也是你的同学!”
“你师父是谁?”
“钟任之。”
“哦,老钟!”他笑了,“很久不见了,他还好吗?”
“他很好,现在去了大学教书。”我把师父的事说了一遍。
“教书很符合他的性格!”他笑着说,“我们那么多同学中,数他最单纯善良!”
“听说当年,你们的感情最好!”
“是的,我、林显著,还有你师父钟任之是最好的朋友。”
“那么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在同一个城市却不怎么往来呢?”
“主要是太忙!”他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看来这个问题击中了他的要害,“而且,我们很早就分开了,此后一直没有见面,我都不清楚他们在哪里!”
“但我听说,你见过了林显著,两人还闹得不愉快!为什么会这样?”
“看来你的消息蛮灵通的!”他笑道,“是不是在刻意打听我的事?是什么让你这么感兴趣呢?”
“我说过,想借你的经历来参考一下呀!”我笑道。
“这样的事情也有参考价值?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虽然不知你所为何事,但如果不说,似乎会让你心有不甘呀!”他笑了笑,说道,“这样也好,对于我来说,需要向别人倾诉,也希望你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其实我和林显著是情敌,读书时俩人喜欢过同一个女孩子,我后来败给了他,退出了这场三角恋情,两人为此还翻了脸!那是因为我的原因,是我缺乏大度,没有保持体面地退出。后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主动找到了林显著,想缓和两人的关系。但当我找到他时,却得知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而且我们的恋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当时认为是他的原因,于是很生气,跟他吵了几句,俩人不欢而散!
“现在我很平静,其实人生就是这样,什么样的结果都可能发生,不需要太过于诧异,更不能把所有的不遂推到别人的头上,如果一定要找个原因,只能归结为命运多舛,需要我们平静地面对!”
听他这样一说,我竟无法再追问下去。
离开那里后,我把张德生的头发送到检验中心,让人做一下DNA比对,想知道他是不是去刘安心家里那个人。不过送去时,我心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我想这是因为张德生说了那番话的缘故!
下班后回到家,谢小婷已经做好了晚饭,在家里等我。
高原也回到了家,他通知我,庭审可能就在这两天,让我做好准备。
“没什么需要准备的。”我说,“我会实事求是,能回答就回答!”
“那好,我们现在就将庭审中将会遇到的问题进行一下练习。”高原说。
随后,高原讲了一大堆,我却没听进几句。——大部分于我似乎并无多大关系!
“把握大吗?”我替他担心,“如果不能提供新证据,翻案的可能性就不大,毕竟这件案子当时的审判,是允许有罪推定的,不像现在,疑罪从无!”
有罪推定是刑事诉讼的一项制度,指在假定嫌疑人有罪的基础上,收集对其不利的证据,用以证明其犯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人们经常使用的诉讼制度。这种制度的弊病,是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无罪,嫌疑人就要遭受牢狱之灾!而疑罪从无,要求的角度正好相反,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指证嫌疑人,那么罪名就不能成立!二者的区分,在于找不到证据时,该不该由嫌疑人来承担责任。
“这就是现在制度的好处!”高原信心满满,“我调查到了一些新情况,足可以颠覆原来的证据!你就等着瞧好了!”
庭审在第三天进行,我跟汪队长请了假,去了法院等待传询。因为证人是不允许旁听案情的,我被安排在法庭旁边的休息室里等待。
一个把小时后,工作人员走了进来,示意我进入法庭。
“我们的证人,是一位从事法医十多年的主检法医师,他曾经参加过一千多起刑事案件现场检验分析,其中包括几百起命案现场的尸体检验工作,可以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工作者。”我听到高原在辩护席上说,“他将从法医专业的角度向各位解释我刚才所说的,为什么说本案尚不能确定是否存在受害人!”
我走上证人席,向法官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旁听者,此时竟意外地发现师父钟任之、裴仁和林显著坐在那里,几双眼睛此时正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