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午六点四十五分,人们陆续进入王朝酒店。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不过是他们在山城度过的一个寻常夜晚,他们是这儿的常客。还有一些人则是为了参加知识问答专门来的。有些人是本周第二次参加酒吧知识问答,另一些人则对此游戏上瘾,是第三次参加了。山城每周有三次知识问答竞赛:周一在城堡酒店举行,周二在联合服务俱乐部,周五在王朝酒店。每周通常至少有20个队伍参加。布莱克夫妇刚走进酒店大门,苏冲过去拥抱海伦·加伯尼。杰克·布莱克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知道加伯尼夫妇今晚在这里参加活动,但是现在才意识到他们两家将会在同一个团队。
“海伦,来见一下我的丈夫杰克。”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苏,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
苏立刻意识到,昨晚在帝国小径被枪击的人便是海伦的丈夫。
“这儿的世界真小,对吧,海伦?”杰克·布莱克说。
“你待得时间越久,就越发觉得山城小了。”海伦同意他的观点。
“乔治在哪儿,海伦?”布莱克问。
“他在洗澡,马上就会过来。王朝酒店是山城狮子队的支持者,因此足球队员们可以先在酒店的楼上洗个淋浴,然后再下来参加知识问答、用晚餐。”
她的话刚落音,乔治·加伯尼和阿尔夫·哈克就进入酒吧。
布莱克看着哈克,静静地说:“我猜,你就是高级警员阿尔夫·哈克?”
“是的,长官。”
布莱克伸出手,说:“别叫我长官或总督察。叫我杰克,阿尔夫。”他看着加伯尼说,“乔治,这是我的太太苏,我们今晚一起玩知识问答。”
“真有趣,杰克,这真是个袖珍的山间世界。”乔治·加伯尼说。
“我也越来越有这样的感觉。”杰克·布莱克说,“阿尔夫,你觉得知识问答怎么样?”
“它不像乔治做足球训练时沿恶魔峡谷和瓦谷之径上下跑四次一样有挑战性,也比不上练球。它甚至有点改变了我对AFL的态度。”
“所以你现在认为AFL是足球了吗?”,乔治·加伯尼问道。
“不。它还算不上是足球!”阿尔夫大笑着回答。
“你是真是一个足球偏执狂,阿尔夫,”加伯尼说。
布莱克感觉到人们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他们之前已经在电视新闻上看见过他,知道他正负责调查三起谋杀案。三个死者都是本地人,而这位探长却是新来者。现在,他出现在酒吧里,当地人不由地拿目光瞥视他。
布莱克的出现几乎转移了人们对知识问答的注意。知识问答同谋杀案一样是个严肃的事情,人们认真坚定地对待它。这是头脑的比赛、思想家的对决、智慧之战、智者每周一次的交锋,是脑力的争战。这是一个庆典,汇集了事实、新闻和时事的细节、历史、音乐、运动、电影、地理、科学和烹饪领域那些错综复杂而负有盛名的小知识。王朝酒吧的知识问答共举行四轮,第一名奖金75美元,第二名奖金50美元,第三名奖金25美元。此外还有头奖,目前奖金有3000美元。三个多月来,还没有人获得过头奖。每一次头奖落空,奖金就增加150美元。
对某些玩家来说,有比瘾君子弗兰肯斯坦、肖恩·拉梅奇(也叫头脑损伤)和酒店老板伯恩斯被谋杀一案更重要的事。他们好奇的是这个警察会喜欢玩知识问答吗?他和他的妻子会和谁组队?有些参加者只是为了赢钱,而另一些是真正享受其中的乐趣。这两天所有人都谈论着谋杀案,但现在是只属于知识问答的时间。布莱克夫妇和阿尔夫·哈克加入了加伯尼的团队,队名叫做流萤与朋友。同队中还有安德鲁,一个退休的电力工人,他曾很长时间和加伯尼供职于同一支丛林大火队。贝丝,一个州际飞行模拟器销售员的妻子;简,她的丈夫是澳大利亚极光号的船员,这艘破冰科学船服务于澳大利亚南极和南大洋基地;金姆和西莫,是赛后要为人们演奏的音乐家。另外还有25支队伍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比赛。今晚的主持是卡萝尔·布朗,她是布朗家族的族长,也是王朝酒店的老板,主要负责管理酒店的运营。
“欢迎大家来到王朝酒店参加本次知识竞答。现在,请听第一轮的第一个问题:《工人阶级男人》是谁唱的?”
乔治·加伯尼喊道,“彼得·科斯特洛认为是布鲁斯·斯普林斯汀!”
卡萝尔和酒吧里的其他人都放声大笑起来,卡萝尔说:“没错,彼得·科斯特洛确实这么说过,乔治。”
有人喊道:“他在去年11月的投票中被从霍华德政府中免职,真是大快人心。血腥的GST。”
GST指商品与服务税,前总理约翰·霍华德曾承诺永不征收这类消费税。人们笑着同意他的观点,每个人都知道第一题的答案。将这首歌唱红的是澳大利亚摇滚偶像吉米·巴恩斯,人们通常称他巴尔内斯。
“下面是第二个问题”,卡萝尔说,“在古罗马,3月15日被暗杀的是谁?”
每个参赛者都知道答案是尤利乌斯·恺撒。赛队间响起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下一个问题紧接而来。
“第三题和上一题有关,是谁代表众人向尤利乌斯·恺撒无情地行凶?附加分,刺客行刺的是恺撒身体的哪个部位?”
轻细的沙沙声再度响起,流萤与朋友队里,所有队员都望着乔治。乔治点头表示他知道答案,示意将答题纸传给他。
布莱克低声问:“乔治,我知道刺客是布鲁特斯,但他刺在恺撒哪个部位?”
“据古代历史学家普鲁塔克的记载,是刺在腹股沟。莎士比亚上学时研究过这段历史。‘公众冷酷的行刺’这句话就是出自他的戏剧《尤利乌斯·恺撒》。”
第一轮剩下的都是常识性问题。第二轮题目是本周发生在本地、州以及全国的新闻事件。接下来是休息时间,用来抽奖,以便为山城的铜管乐团筹集资金。第三轮题目是一张印满图片、要求填出处的问卷。今晚的主题是电影。许多参赛者到后院去抽烟,顺便分析一下哪个队领先,讨论看看之前那些千奇百怪的题目其他队回答得怎么样,然后接着完成第三轮的作答。
布莱克站在乔治·加伯尼旁边,正准备问他什么,这时一个戴着澳大利亚退伍军人联盟徽章的人走近加伯尼,问道:“乔治,周二晚上董事会议的提案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肖恩。”
肖恩点点头,到院子的另一边去了。
布莱克问:“什么董事会议,乔治?”
“山城退伍军人俱乐部管理董事会。我试图获得董事会的支持,将国家公园里的帝国小径改回它原先的名字,莱辛小径。1901年,卡尔·莱辛单凭斧头砍刀只身开辟了这条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因为身上的德国血统遭到迫害。莱辛曾当选为议员,但委员会的工人们威胁要他辞职,否则就罢工。他只好放弃。议员和工人都不希望匈奴人进入议会。匈奴人滚出去!当年的德国人在澳大利亚,就像如今的穆斯林人和阿拉伯人一样,备受偏见和轻视。莱辛的儿子阿尔道夫改名为阿尔伯特并加入军队,他在1917年的帕斯尚尔战役中牺牲,当时只有24岁。”
“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会对军事历史相关的纪念活动这样感兴趣。”布莱克说。
“莱辛家族的历史就是反对仇恨、偏见以及战争的历史。人们对本国历史——包括军事史了解得越多,就越发致力于呼吁政客应该放弃帝国式冒险,例如他们在伊克拉和阿富汗那些不被上帝保佑的地方的所作所为。我的父母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退伍军人,我父样的四位兄长都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其中一个和我同名。他在法国维莱布勒托纳战役中死在了西部前线。我对这段历史了解得越多,反战情绪就越强烈,远远超过约翰·皮尔格、诺姆·乔姆斯基、娜奥米·克莱恩这些人的书籍和电影里所表现的。总之,退伍军人俱乐部在捍卫正义方面有一段很有趣的历史。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迪格尔人卡尔文因为土著身份被禁止在城堡酒店做卖酒工作,尽管他曾担任布鲁克、新几内亚和婆罗洲九师的侦察员。俱乐部织了一次抗议,没多久老板就屈服了。”
“有意思。”
布莱克和加伯尼笑着,准备返回知识问答现场,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你好,布莱克先生。”布莱克转过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布莱克认出他是兰斯·班农。兰斯孩提时曾因严重伤人案服刑。被打的是悉尼红灯区国王十字区的一个妓院老板。那个皮条客是布莱克老上司麦克海尔的同伙,经常给妓女们供应海洛因。因为他攻击一个妓女,兰斯将他狠揍了一通。那时兰斯刚做纹身师。“你好,兰斯。请叫我杰克。”
“你们两个认识?”加伯尼问。
班农说:“16年前,那个肮脏腐败的前警察麦克海尔指控我持枪抢劫,是杰克为我洗刷罪名。”
加伯尼说:“世界真小,不是吗,杰克?”
布莱克附和地微笑,班农说:“这是我的未婚妻莱拉。莱拉,这位是杰克·布莱克。”
布莱克注意到莱拉是个土著。加伯尼说:“你们的订婚派对取消了,真令人扫兴。”
莱拉说:“那个冷血的莫兰特就是个卑鄙小人。”
布克莱竖起耳朵。加伯尼解释道:“莫兰特是布莱克的上司。杰克是山城的探长。不过莱拉说得没错,我们当地人都认为莫兰特是个自大狂。”
布莱克问:“但是,兰斯、莱拉,莫兰特和你们的订婚派对被取消有什么关系?”
莱拉回答道:“兰斯想包下整个城堡酒店,莫兰特不予批准,说他人品不好。”
兰斯说:“从20年代开始他就用以这个理由阻止我们举办订婚派对,我让我的律师找他,但律师回来后说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只得取消派对。自从我在他女儿臀部纹了一只蝴蝶,莫兰特就对我怀恨在心。那时她已经超过十八岁了。该死的,她给我看过她的身份证。”
“莫兰特是一个真正的令魔鬼也躲避的家伙,你知道,一个重生的基督徒。他的女儿萝莎尽管年轻还小,却十分狂野。她不和父母一块住,不用说莫兰特把这一点也怪到兰斯身上。”莱拉说。
“他是一个右翼。不过别告诉任何人我这么说。”布莱克说,然后他问:“离开十字街区以后,你没有惹别的麻烦吧?”兰斯点点头。
布莱克觉得莫兰特就是一个嗜权狂。兰斯说:“说说几周前的事吧。乔治,我听说你在广播节目里开律师的玩笑了,你是怎么说的?”
“你听说过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全是律师的747飞机的事吗?他们威胁说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就将律师全部释放。”周围爆发出笑声。
“既然我们周围有这么多律师无所事事,为什么还要用动物做实验呢?”笑声再次爆发。
“律师被湿水泥埋到脖子时你有什么想法?真遗憾没有足够多的水泥。”笑声再次爆发,布莱克说:“你在你的广播节目里也这样拿警察开涮吗?”
“我当然会,杰克。当你的车被叫停在路边,有四件事你不能对警察说。第一,你不能说:‘嘿,我以为你身体状况好时才是警察呢。’第二:‘哇,太棒了,昨天那个叫停我的警官也只是给了我一次警告。’第三:‘哇塞,奇才!你一定追了220多公里才追上我,干得好,朋友!’第四‘嘿,我要找一下驾照,你介意帮我拿一下波旁酒和可乐的瓶子吗?’”
每个人都笑得不可自抑,布莱克说:“不错,乔治。”
这时,海伦·加伯尼走过来说:“嗨,兰斯,莱拉。你们两个想加入我们的知识问答小队吗?”
莱拉看着兰斯说:“去吧,兰斯。”
兰斯回答:“哦,好的。你想喝点什么,宝贝?”
“甜夏敦埃酒。加布斯,杰克,你们和夫人们要喝点什么吗?”
海伦说:“好主意,兰斯。我们已经答完一轮了。你能去拿些饮料吗,乔治?”
布莱克夫妇、加伯尼夫妇和流萤与朋友队的其他人一起坐在桌边,同坐的还有兰斯和莱拉。所有队伍都渴望知道自己在比赛中的名次。
卡萝尔·布朗宣读比分。“领先的是流萤与朋友队,满分20分,他们得了18分。知识奇迹队和男女同性恋队都以17分的成绩紧随其后。以16分获得第四名的是墨尔本旅行者队、保罗·凯利足球动者和音乐家协会以及‘玛格丽·特撒切尔快点去死我们好有自己的领导集体’队。”
海伦低声对杰克和苏说:“上周森林大火消防队中有一个家伙挖苦她们中有人是女同性恋,他们索性决定用这个名字做队名。当时我和乔治制止了那家伙。他们队里的一个男孩说:‘这个队里也有男同性恋,朋友!’”
卡萝尔·布朗开口了:“第四轮的第一个问题。‘嗜血之人,必将以流血告终。’这句台词出自莎士比亚哪部剧作?”
布莱克夫妇和加伯尼夫妇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是句话出自莎翁的哪部作品。兰斯说:“《查里三世》。”海伦说:“你答对了,兰斯。”
“答得好,亲爱的。”苏·布莱克说。
兰斯说:“我对莎士比亚不感兴趣,但是几天前我刚在一个拳击手胸部纹过这句话‘冷血于我是艺术,于你是结束。’他觉得纹身能助他在拳台上战胜对手。那家伙相信攻击对手的意志很重要。他告诉我他是从莎士比亚的《查理三世》中看到这句话的。”
“你做纹身的工作多久了?”布莱克问。
“到现在有二十年了,杰克。”
“现在是第二个问题。”卡萝尔说,“本月初,谁说过这句话‘我认为酒精和记者会比足球运动员带来更严重的文化问题。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这两类人我都有雇用’?”
莱拉说:“我知道。是无处不在的埃迪·麦奎儿,他是哥宁伍澳式足球俱乐部和第九频道的老板。”
乔治说:“正是。”其他队员赞成地点头。
“第三题,索姆河战役的总司令是谁?该战役是在哪一年发生的?每问一分。”
谢默斯说:“道格拉斯·黑格,1916年。发生在都柏林复活节起义后。”
乔治竖起大拇指,其他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第四个问题,髌骨的俗称是什么?”
海伦说:“膝盖骨。”每个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第五个问题,哪一年火山喷发埋葬了古罗马城市庞贝?奖励分,另一个同时被摧毁的罗马城市是哪个?”
乔治说:“公元前79年,或称共和时代。我不信奉宗教,另一个罗马城市是赫库兰尼姆。”
团队的其他人点头表示一致认同这个答案。
“第六个问题。著名的遗言。谁在天主教医院临死之前对修女说‘啊,上帝保佑你,女士,你所有的儿子都会成为主教’?”
杰克说:“我知道。是爱尔兰作家布兰登·贝汉,他还说过‘批评家就像后宫中的宦官,他们知道怎么做爱,他们每天都目睹,但是他们不能亲身实践。’”
乔治·加伯尼接道:“他还说过,‘我从未见过一种情况惨淡到警察不能把它搞得更糟’。”
杰克说:“我就知道你会提到这句话,乔治。”
笑声响起,再一次,团员们一致点头认可他的回答。
“第七个问题,是谁说‘上帝以可卡因肯定你的富有’?”
苏说:“罗宾·威廉姆斯。”
杰克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亲爱的,我也有些常识。”
这个回答再一次获得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第八个问题,1908年第一次澳大利亚橄榄球联盟总决赛中谁是赢家?”
“南悉尼白兔队。”安德鲁说。
所有人都同意这个答案,即使是那些可以说对足球或澳式足球一窍不通的人。
“第九个问题。地理术语蒸腾作用是什么意思?”
海伦说:“水分从植物中蒸发,进入空气中。”
“下面是循环赛的最后一个问题。东帝汶的另一个名字叫什么?”
乔冶小声说:“帝摩尔·莱斯塔。东帝汶人自己就是这么称呼他们国家的,我们客随主便。”
“今晚知识问答的循环赛到此结束。”卡萝尔·布朗说,“我要计算第三轮和第四轮的得分,20分钟后回来。之后将进行头奖问答。记住,只有参加了循环赛的队伍才能参加头奖问答。我离开的时间,山城铜管乐队会进行演奏会的门票抽奖活动。”
酒馆内,想吸烟的人再次走到院子里,以免二手烟危害到正在用餐的流萤与朋友队员。谢默斯说:“乔治,上周日晚,我在激进理智电视台31套节目中看到你了。全是关于去年九月APEC会议的游行示威。你当时在澳大利亚海事工会办公室的外面。”
金姆说:“乔治,你的一个同伴在APEC会议期间讲话十分有说服力。他叫什么名字?”
“亚历山大·班克里奇。”加伯尼回答道。
“他宣讲游行的权利,说得合情合理。反观那个警察指挥官安德鲁·薛派安,言论就像一个独裁者。他老是说游行会导致暴乱,但暴乱从未发生过。”金姆说。
“看到悉尼中心商务区有那么多人防守,大约1万7千名警察和军队——甚至还有新西兰和美国的军队和我们自己的士兵在一起,真令人惊讶。真是一团糟。”
苏说:“杰克因为在APEC会议期间休长假离开悉尼,还被他的上司责备了。”
谢默斯问:“你是警察吗,杰克?”
回答之前,杰克·布莱克先看了看阿尔夫在哪里。他注意到阿尔夫已经离开桌子,到吧台为柠檬水续杯。“我喜欢警察这个职业,但不是在一个血腥的武力国家里。去年APEC期间,霍华德和工党政府将澳大利亚变成了那样。对抗议全球化、阿富汗和伊克战争、气候变化和工人权利的反对者进行打击,这不是民主行为。他们还做了一些其他事,无论是什么,我不喜欢,也不想做。”
乔治加伯尼问:“如果他们让亚太经合会议中制定的法律永久施行呢?”
杰克·布莱克说:“澳大利亚将会徒有其名,成为只是名义的民主国家。我们的许多民主行为成为反民主的罪行。”
谢默斯问:“什么罪行,杰克?”
“言论、抗议和集会的自由,以及敦促政客为他们的行为负责,都会成为罪行。”
乔治说:“富豪政治,一个由富人组成、为富人服务的政府。”
苏说:“两大党派都偏袒富人。他们滋养出那些不负责的政客,将一切都私有化。发电站、火车、健康服务和轮渡,无一例外。他们投入数百万元美元建立私立学校,但公共教育却渴乏资金和资源。我也认识一些正直的工党党员,他们在支部会议上反对政客们电力行业私有化的企图,但州议会总是忽视他们的意见。首相陆克文·拉德是澳大利亚版的托尼·布莱尔。他甚至把布莱尔的杀手制度引入澳大利亚。布莱尔将英国那些撒切尔没有染指的基础设施全部私有化。”
海伦说,“娜奥米·克莱恩在她的《冲击理论——灾难资本主义的崛起》一书里也这么写道。对私有化、削减政府服务、经济管制、破坏工会和公民自由极尽批判。”
“你在广播节目里播放过她的一些言论吧,乔治?”兰斯问。
“没错,我播放过”,乔治说。“她是个厉害的角色,用400多个脚注支持她在书里提到的一切。读她的书就像读诺姆·乔姆斯基,除了书籍内容,你还会从脚注上得到很多知识。一些土耳其人认为她不算学者,我倒希望我大学里能有这样一个学者,她前往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战场、在卡特里娜飓风来袭时现身新奥尔良。布什的混蛋军队将黑人置于死地,还拒绝了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和查韦斯领导的委内瑞拉两国提供的紧急援助。”
“亲爱的,乔治·沃克·布什怎么可能会接受社会主义政府的援助呢?他可是想推翻这些国家,暗杀他们的领导人呢。”海伦说,“况且,在提供个人紧急服务方面,黑水公司的能力无与伦比。即使这意味着新奥良大体育场里成千避难的人们要缺水五天。”
“黑水公司,他们不是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中活动的大型雇佣兵组织吗?”
“没错,苏。我可以给你讲讲《休克教条》。这本书里克莱恩不仅记载了他们是如何将穷人驱逐出廉价住房区,还记载了他们如何摧毁新奥尔良的公立学校制度,并用付款凭证制度取而代之。他们破坏了教师工会以及马丁·路德·金和马尔科姆·艾克斯的时代许多民权运动的成果。总之,洪灾造成毁灭性的后果,不是因为卡特琳娜飓风,而应归咎于布什和他的前任比尔·克林顿,他们没有提供足够的款项维护坝墙。”海伦说。
金姆说:“娜奥米·克莱恩和约翰·皮尔格这样的记者和作家使我想起乔治奥威尔笔下的角人物温斯顿·史密斯,他在《一九八四》这本书上写道:最好的书籍是向你解释你觉得稀疏平常的事。”
“我们生活的时代和《一九八四》里描述的时代没什么两样。让我们回到APEC法律的永久性这一话题。”乔治说,“终止它最好的办法是为那些在APEC会议期间被逮捕的喜剧演员们辩护,他们在法庭上遭到无礼的指控。”
“你打算装扮成奥萨马·本拉登吗?”兰斯问。
乔治回答:“正是,并且再挥舞一面小型加拿大国旗。他们在悉尼进行审判时,我们将在山城法院外组织一次抗议。”桌边的人都笑了,乔治继续说:“你可以把美国统治者和我们这儿那些对美国路线亦步亦趋的上层精英们与罗马统治者做个对比。罗马追逐利益慢慢演变成一个残暴国度的过程中,并没有鼓吹民主之类的虚伪言辞。他们也没有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打击恐怖主义’、‘保卫国家安全’,和‘捍卫民主’之类的借口。古罗马时代有一个问题,你可以拿来问那些对外侵略伊拉克和阿富汗,对内破坏公民权利和自由的国家领导人,‘监管之人,谁人监管’’?”
杰克·布莱克说:“‘监管之人,谁人监管?’,我曾在一座天主教中学学习拉丁语并研究古代罗马历史。这是我作为一个警察经常想到的问题。”
包括乔治·加伯尼在内,知识问答小队里每一个人都被杰克·布莱克翻译的这句拉丁语震动,陷入一种令人敬畏的沉默,直到被山城铜管乐队一个成员打破。那人透过音响宣布:“我们即将抽取第一张奖票。我们每周五都将抽取八张奖票,以答谢支持山城铜管乐队的朋友们。第一张奖票是:23445。”
布莱克说:“我们可以出去谈谈吗,乔治?关于你的证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乔治看了看他的妻子,说:“好的,海伦已经有奖票了。”
他们从后门离开,径直走向酒吧的停车场,打算进行一次慎重的谈话。
“今晚我读了你的证词。你说你不认识我的同事向你展示的那张照片中的任何一个人。”
“什么照片?”
“今天下午你录证词的时候,没有看到一张照片?”
“没有。你的同事狄奥多西——当地人叫她个性女士,因为她没什么个性——到学校来采访我。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分证词,要我在上面签字。她没有让我看任何照片。事实上,她态度十分粗鲁。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警察不都是这样吗。”
布莱克取出照片,问:“你认识这两人之中的一个人吗,乔治?”
“这个年纪大的是麦克海尔,以前是个臭名昭著的警察,另外那个留着比利康纳利式胡子的家伙是山姆·罗杰斯,一个禽兽。他13岁的儿子后背被皮带鞭打得遍体鳞伤去学校,我不得不播报他的事迹。”
“你怎么知道他背上有伤?”
“他的一个同学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他痛得跳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哭。我直接把他带到校长那里,让他给我们看看他的背。我和校长都被看到的情景震惊了。皮带抽打的痕迹遍布他的整个背部。”
“然后呢?”
“我们打电话叫来警察和社区服务部门。警察去这个孩子家里,找到了她的母亲,那女人被打得眼圈乌青,下巴受了伤。”
“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山姆·罗杰斯的?”
“一个周五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城堡酒店喝酒,他跟了上我。他是骑士摩托车俱乐部的成员,收买了几个同伙当帮手想揍我一顿。在酒吧里罗杰斯对我叫喊,说‘因为你,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说,‘你失去他们是因为你拿他们当出气筒,你这个懦弱的混蛋’,他朝我来了一拳,我拿手臂挡住了,并用另一只手照着他的鼻子打了一拳。我打破了他的鼻子。鼻血流了他一脸,他很快屈服了。我从前的空手道教练说过的‘永远照着鼻子狠打,因为大脑漂浮在它后面的液体里。’”
“另外两个摩托车手做了什么吗?”
“其中一个挥着手说此事到此为止了,他把罗杰斯扶起来,带出酒吧。之后那个周五的晚上,骑士俱乐部的警卫官蜘蛛梅森在城堡酒吧里遇见我,告诉我鉴于罗杰斯对家庭的所作所为已经令俱乐部声名受损,他们把他驱逐出去了。再下周,我看到罗杰斯顶着两个黑眼圈、拖着受伤的手臂在山城转悠。蜘蛛告诉我,骑士俱乐部对我没有恶意,并且为那天晚上他的两名成员对我所做的事而道歉。”
“你之前见过玛利亚·狄奥多西警官吗?”
“见过。几年前,在反对康韦的鳄鱼公园计划的示威活动上,她身穿警服出现。当时我们在康韦的房地产公司外举行抗议。她对我们这些示威者的态度十分粗鲁,康韦被激怒时,她还威胁说要逮捕我们。”
“康韦为什么会发怒,乔治?”
“他叫我们人渣、暴民,我问他‘告诉我,你用什么来避孕,康韦?你的人格?’,于是他失去冷静,开始骂人,那次谩骂声名在外。”
“狄奥多西说她要指控我使用淫秽语言,我们五十个示威者听了开始哄笑。”
“她记下你的名字和资料了吗,乔治?”
“是的。”
“所以她应该不会忘记你,对吧,乔治?”
“绝不可能,杰克。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否彼此认识了,在山城,大家都互相认识。”
“我懂,乔治,我明白。”
布莱克从口袋里取出一份资料,问他:“这是你的证词吗?”
“不是的,杰克。签名也不是我的。”
布莱克很生气。现在他知道谁是那个害群之马了。之前他只是大致猜测可能是他手下的警官,而现在,加伯尼提供的证据让这一切无可辩驳。
“你让一个麦克白夫人做了你的侦探,杰克。所以说,向我问话的是一位受雇于射击我的那些混蛋的蛇蝎美人?”
“‘看似纯真无害的花朵,其下却藏有毒蛇。’”布莱克再次引用了他喜爱的莎翁的名言。
现在他必须计划好接下来的行动,但在他决定好之前,他听到卡萝尔·布朗说:“你们两个快进来,头奖问答要开始了。”
布莱克和加伯尼看了看对方,加伯尼说:“接下来五分钟打算做什么?在回去工作之前,和你的妻子一起完成知识问答吧。”
布莱克点点头,在行动之前,他必须把事情想清楚。走回酒吧的路上,他脑中飞快地思考着。玛利亚妨碍司法公正之事已一目了然,但是她与毒品交易有关吗?与谋杀案有关吗?她受康韦的掌控。她对康韦的罪行了如指掌,过去还曾和对手麦克海尔共事过。康韦手下居然有这么个得力助手:一个佩戴着警探徽章的麦克白夫人。突然,他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嘿,昨天晚上布隆迪·威廉姆斯的酒吧招待员把手伸进我的饮料里要我离开城堡酒店,你就是处理此事的警察。”
是昨晚那个男人和他的妻子。
“噢,是的。”布莱克敷衍道,脑子里还在想着该怎么逮捕他手下的警探。
“我叫比尔·托利,这是我的妻子乔治娜,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我和合作社其他几个司机多次投诉过城堡酒店不负责任的酒水服务。但指挥官莫兰特完全置之不理,还在一个会上说‘哦,我们需要专门团队来调查此事’。我们不得不把喝醉的客人从酒吧拖到出租车里。”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乔治感兴趣地问。
“大约一年半了。”
就在这时,话筒中传来卡萝尔的声音:“我已经拿到了循环赛的答案和今晚知识问答的结果。现我们开始头奖比赛。”
布莱克走回座位的路上端详着各队参与者的面孔。卡萝尔宣读着答案,有人喜悦有人忧。布莱克坐了下来,他的妻子和海伦正为本队的完美得分而兴奋。乔治冷静地计算得分。酒吧里十分安静,只回响着公布答案的声音。此时整个气氛就好像墨尔本杯和澳式足球比赛及英式橄榄球比赛汇聚成一场赛事。布莱克觉得在比赛的两个小时内,所有参加者都不用顾念其他事,真是有趣。卡萝尔·布朗审查了一遍得分。“下面是得分前六名的团队。第六名,‘玛格丽·特撒切尔快点去死我们好有自己的领导集体’队,33分。第五名,墨尔本旅行者队,34分。第四名,知识奇迹队,35分。第三分,‘保罗·凯利足球动者和音乐家协会队,36分。第二名,男女同性恋队,37分。以38分获得头名的是流萤与朋友队。”布莱克的队伍高兴得像是刚赢了一场球赛,卡萝尔·布朗说:“现在来取头奖比赛的答题纸吧。只有今晚参加了循坏赛的人才能参加这一轮。”
各队派出一个人去角逐该奖。所有人都准备好聆听卡萝尔即将抛出的三个头奖问题。
“这一轮中,所有的答案都必须拼写正确。第一个问题,在特洛伊的古老故事中,海伦的丈夫、斯巴达国王——那个她将之抛弃而跟随帕里斯去特洛伊的人叫什么名字?”
流萤与朋友队桌上的每个人都注视着乔治·加伯尼。加伯尼示意兰斯拿过答题纸和笔,写下‘Menelaus’,然后把纸举起来,以便队员们能够看到。海伦问:“你确定是这样拼写的吗?”加伯尼点点头。
“第二题,特蕾莎修女是哪国人?”
杰克·布莱克说:“我知道。”他在纸上写下阿尔巴尼亚,让队友们看,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第三题。1968年的影片《帕特加勒特和比利小子》中,扮演比利小子的是哪位歌手或词曲作家?”
苏·布莱克悄声问:“是鲍伯·迪伦参与的那个影片吗?”
“是的。”乔治·加伯尼说,“他为这部影片写了插曲《敲天堂之门》。”
海伦·加伯尼说:“但比利小子不是他扮演的。”
杰克·布莱克接着说:“扮演者是克里斯·克里斯托佛森,詹姆斯·柯本演的帕特加勒特。它和《黄金三镖客》在是我最喜欢的西部影片之列。”
“现在,你们有90秒的时间把答案写在答题纸上。记住,只有拼写正确才能得分。”卡萝尔·布朗宣布。
卡萝尔在头奖表格上快速记分的时候,地区指挥官莫兰特带着一只警方缉毒犬、两名突击队员和十四名警员走进酒吧。莫兰特径直走到兰斯身前,对他说道:“你不是应该在城堡酒店举行你的订婚宴吗?”
“你已经破坏了我的订婚宴不是吗,莫兰特?况且,城堡酒店因为老板被枪杀,已经关张了。还因为涉及到毒品交易和接待未成年人,许可证也被扣押了。”
“我要查看一下身份证。”莫兰特突然说。
布莱克说:“我想他已经超过18岁了,长官。”
“我的总督察在这间酒吧里做什么呢?”
“和他的妻子与朋友们一起参加知识问答。”苏·布莱克回答。
酒吧里100多人看着莫兰特和他的警队,凝神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莫兰特对带着缉毒犬的警察厉声吼道:“进行毒品搜查!老板在哪里?”
“在应付你的狂妄言语之前,我要先主持完这场竞赛,莫兰特。”卡萝尔·布朗打开音响系统,说,“今晚获胜的队伍是流萤与朋友队。在古代特洛伊的故事中,海伦的丈夫、斯巴达国王、那个海伦将之抛弃而跟随帕里斯去了特洛伊的人叫什么名字?答案是墨涅拉俄斯,拼法是:M—E—N—E—L—A—U—S。”
“特蕾莎修女是哪个国家的?阿尔巴尼亚。”
“1968年的影片《帕特加勒特和比利小子》中,扮演比利小子的是哪位歌手或词曲作家?克里斯·克里斯托佛森。”
乔治·加伯尼起立说:“让我们为卡萝尔今晚的付出热情鼓掌。”
尽管周围站着全副武装的警察,训练员牵着缉毒犬来回走动着,所有人视若无睹,全体起立,为卡萝尔鼓掌。山城人不会让莫兰特破坏了他们周五晚上的知识问答。
“布莱克,我要求你现在从后门离开!”莫兰特十分尴尬,愤怒地咆哮道:“杰克·布莱克该回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