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里站
01
结束一天无聊的学校生活，诗穗松了口气。
总是没办法融入那里。同学们的想法跟行为看起来都很幼稚，懒得跟他们讲话也懒得听他们说什么。真希望赶快毕业，早日加入大人的行列。身为小孩子，表面上是被保护着，骨子里却是不自由。晚上得乖乖待在家，没有父母陪同就不能上KTV，稍微有一点点血腥画面的电影就不准看（事实上诗穗一看恐怖片就睡不着，所以很怕）。
在这样的日子里，只有每天上下学搭乘山手线时，是诗穗过大人瘾的宝贵时光。右边坐着雾村老大，左边则是米奇米奇，被两名迷人的成熟男性夹在中间，今天也一样有好心情。
“没有客户上门啊……”
诗穗对着交叉双臂落寞地望向车内拥挤乘客的雾村老大说。
“也难怪啦，谁想得到这家伙是侦探呢？”
米奇米奇晃着肩膀。的确，雾村老大看起来就像个和善的小哥，不过年龄已经是大叔了。再说，他是传说中的侦探，任谁都想不到传说就坐在这种地方。
“少罗嗦。别在这种地方摸鱼鬼混，快去写稿啊，你的虚拟编辑来催稿了吧。”雾村老大不甘示弱回嘴。
“什么虚拟编辑，没礼貌耶。筱原小姐这位前‘神田川小姐’的美女编辑百分之百存在啦。前几天我还接到她的电话，催我赶快写下一部作品。”
米奇米奇竖起大拇指抵在挺起的胸前。
“反正又是自费出版吧。你也该醒醒啦，上次那个风前社还没让你学乖啊？对那个前‘神田川小姐’来说，你是再理想不过的肥羊啦。我看你争文学新人奖是没望啦，但争取要五毛给一块的最佳肥羊奖一定能胜出！”
“没、没这回事。她真的很懂我的作品，正因为这样才希望推出我的作品。看到她热切的眼神你也会了解她是认真的。”
“呃……真不晓得天真到什么程度。”
雾村老大背过头说道。其实诗穗也有同感。
“反、反正你不快点找案子来破，我就写不出来啦。你也知道，我是以真实案件为基础来写作，走的是半纪实风格。”
换句话说，米奇米奇此刻坐在这里也是为写作取材的一环。讲白一点就是全倚赖别人。
“你也可以写个没有客户上门的落魄私家侦探的故事啊。”雾村老大的口吻中带着自嘲。
“这种故事怎么写得下去嘛，好歹我也是推理作家耶。”
“所以你写不出来都怪我？”
“没错。”米奇米奇回答得很干脆。这两个人一碰面就是这样，好像在看老掉牙的短剧。
“电车给人的印象就像人生百态的缩影，没想到却出奇地平静啊……”
雾村老大一脸无趣，伸个懒腰。诗穗问了米奇米奇，从他上车到现在，电车好像已经绕五圈了。当然他都乖乖照实付车资。
列车在新宿站停下来。车门一开，一大群乘客下车，车厢里的视野瞬间开阔，压迫感消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不过，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立刻涌进比先前更多的乘客，顿时呼吸困难。明明前一班车两分钟之前才离开，哪里又冒出这么多人哪？
“请问……”站在面前的女子突然对雾村老大开口。
“你是……上次那位……”一看到对方的脸，连诗穗也立刻认出她来。
“上次真是抱歉。我叫松宫叶子。”
大概是两星期前吧，就是那个自称受到色狼骚扰的女子。一头亚麻色的头发扎成马尾，就跟上次一样。即使是同样身为女性的诗穗也觉得她很漂亮。不单是美丽或可爱，还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举止合宜的气质。她穿着一件蕾丝荷叶领衬衫，搭配稍短的深蓝色窄裙，裙下露出一双白皙纤细的腿。米奇米奇跟上次一样看得入迷，诗穗忍不住用手肘撞一下他的侧腹。
上次见到松宫时，大概是因为处于一场混乱吧，她给人的印象带点攻击性而且不怀好意，不过她今天看起来有些娇弱、胆怯，脸色也不太好看，一双大眼飘忽不定，好不安稳。
“你是雾村先生吧？”
“你怎么知道？”
“嗯，其实我后来联络上若林先生，亲自向他道歉了。”
若林就是他们设计要陷害的人，据说是资讯创投公司的社长，是个很适合穿西装的帅气有为青年。
“原来是这样。”
“当时我们聊到雾村先生，听说你识破我们用游戏机联系的方法。你是私家侦探吧？”
“呃，是啦，不过这真的没什么。”雾村老大搔着头，露出腼腆的微笑。
“他是日本第一个无办公室可归……好痛！”米奇米奇正想插嘴，却冷不防被诗穗用力踩了一脚。
“他是日本第一位山手线侦探。”诗穗迅速更正先前米奇米奇的话。
“哇，好可爱的小妹妹，是雾村先生的千金吗？”
“不是，我只是小助手兼宣传部长。”
听到诗穗的回答，松宫先前紧绷的表情立刻放松下来。
“好棒的侦探社哦。”
“呃，没那么厉害啦……”
雾村老大一脸难为情，又笑着搔起头。诗穗心想，这个动不动搔头的习惯最好能改掉。
“我从若林先生那边听到你的名字，于是上网搜寻。太厉害了！网路上好多人讨论哦，大家都说山手线上有个传说中的侦探。因为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哪一节车厢出现，所以很难找到你。”
听松宫说完，诗穗偷偷在心里比个胜利的手势。网路上的讨论十之八九都是诗穗自导自演的，无论是传闻的出处或是后续相关留言，全是诗穗一手包办。看来都市传说推销法还满成功的，问题在于乘客要怎么找到雾村老大。
“我居然能亲眼见到这么神的人耶。”
“呃，没、没有啦……”松宫眼眶泛泪，一副感动无比的模样，好像死忠粉丝见到崇拜的艺人一样。
“讲话干嘛结巴啊？”诗穗把脸凑近雾利老大，在他耳边轻声间道。
“唉唷，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嘛。”
“你是传说中的侦探耶，拜托争气一点啦。”
“对、对哦。”他边说边坐直了身体，露出一副莫名冷静的表情，抬头看着松宫。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声音听起来像在演戏，装模作样的。
“其实我有事找你商量。”
“也就是有案子要委托喽？”
“嗯，没错。”
雾村老大差点就要比出胜利的手势大喊“太棒啦！”结果这次换他被狠狠踩了一脚。睽违好几个星期，好不容易有案子上门，诗穗也能了解他想欢呼的心情，但如果表现出来就不像传奇人物了。留意这些细节也是诗穗重要的工作项目。坐在一旁的米奇米奇强忍着笑。
“总之，请先坐下。”
诗穗起身把位子让给松宫。面对小女孩让位给自己，松宫起先有些踌躇，不过后来还是说了声“谢谢”就坐下。
“要找我谈什么事呢？”雾村老大转过头问坐在旁边的松宫。
“嗯，先请你看一下这个。”
她边说边从皮包里拿出三张剪报资料。雾村看了之后，右侧的眉毛不觉扬起，然后他把剪报拿给米奇米奇和诗穗传阅。
“这几个不就是当时那三个人？”
诗穗指着报导上的照片说。每一则报导里都附上了大头照，诗穗一看就知道是哪些人，而且根据报导，这几个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嗯，对呀，都是当初想陷害若林先生的目击证人。”
几张照片分别是貌似大学生的年轻人、年迈女性，以及中年男子。他们就是松宫控诉若林是色狼时，提出目击证词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意外身亡了。”
年迈女性在健走途中失足滑落谷底死亡。中年男子出海钓鱼时落海溺毙，几天后尸体才浮出海面。
至于大学生则是在天桥上不慎滑倒摔落，因为头部受到重创而死亡。据说当天下了雨，地上非常滑，加上他才刚结束联谊要回家，喝得烂醉。
警方似乎当做意外处理。这些都是这两个星期以来发生的事。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松宫的声音微微颤抖，脸色发白。
“两个星期之内死了三个人啊，的确不像巧合。”盯着报导脸色变得凝重的雾村老大语气沉重地回答。
“对呀！不可能是巧合吧！一定是有人干的好事，然后我一定也被盯上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她在拥挤的电车中压低嗓音说道，脸颊还止不住颤动。
“松宫小姐，冷静点。你报警了吗？”雾村老大把手放在她背上，轻声问道。
“没有。警方已经定调是意外，根本不会听我说。再说，我也不能报警呀，毕竟我设计冤枉别人是色狼。”
确实如此。已经认定是意外的警方不可能因为不确定的证据就翻案，而且警方也不知道他们三个都是嫁祸集团的成员。不过这三个人在短短两星期内陆续丧命，实在不像单纯的巧合。无论失足或坠海，只要趁对方不注意在背后推一把就行，任谁都办得到，加上大学生喝醉了，中年男子失去右臂，健行的年迈女性脚下不稳，要伪装成意外死亡更是容易。
“老大，这一定是谋杀啦。再这样下去，大姐姐也会有生命危险。”
雾村老大严肃地望向松宫：“松宫小姐，你看来是个正经人，为什么想陷害若林先生呢？”
松宫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一会儿才抬起头。
“都是为了钱。我被朋友骗了，得帮他偿还债务。就在我走投无路时，有个对黑道略知一二的朋友告诉我，可以去嫁祸集团打工。”
她的表情中满是自责与懊悔：“黑道……你有这种朋友啊？”
雾村老大的眼神中有些不屑。松宫似乎也察觉到了，赶紧摇着手解释。
“不是啦，不是这样，应该说是我朋友的朋友。因为朋友看到我被讨僓的人逼得不成人形，担心我才联络那个朋友。”
看来她欠债的对象不是什么善类。在电视剧里看过类似状况的诗穗大致也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从头到尾都是在网路上联络吗？”
“对。”她显得有些惊讶，直盯着雾村老大。大概心想不愧是侦探，连黑道的规矩都知道。
“那个朋友告诉我网址，网站还设了密码，不让一般人进入。密码也是向那个人问来的，之后就全靠电子邮件联络。邮件内容以特殊密码编写，必须用专用的程式才能解读。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机关，总之过一段时间后邮件就会自动销毁。”
“这是黑道惯用的手法，万一警方介入调查也不会留下证据。也就是说，就算你对警方坦承一切也没有纪录可循，只会让警察愈来愈不相信你。”
松宫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成员在电车内使用掌上型游戏机来联络也是同样的道理，警方大概也没想到游戏机能做这种用途吧。雾村老大说他以前也没听过这种用游戏机犯罪的手法。
接着他心有所感地说：“这些人设想得很周到啊。我看连厂商自己都没想到，游戏机居然会被当做犯罪工具。”
据说当初游戏机是以宅配的方式送到松宫家中。
“那么，最近你身边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比方说有人跟踪你，或是信箱被人乱翻之类的。”
“嗯，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最近也一直有。”
“之前就有？你是说嫁祸色狼那件事之前？”
“对啊，好几个月之前就有。像是手机收到奇怪的邮件，还有好几次觉得有人盯着我。”
“你报警了吗？”
“有啊，但警察根本不太理我。我列举不出什么实际受害的状况，而且我说有人盯着我，也只是自己的感觉，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接过几个因为遇到跟踪狂来委托我的案子。委托人多半先去报警，但警方大多只是表面受理而已。话说回来，警察已经够忙了，实际上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花费太多人力跟时间，所以没发生事情之前，警方是不会采取行动的。”
雾村老大一脸沉重地解释。
“是哦？可是，阻止跟踪狂不是警察先生的工作吗？”
诗穗提出疑问。
“当然，防范未然很重要，不过大人也有大人的难题，有时候就是不能尽如人意啊。就像学校老师，遇到霸凌的问题也会退缩吧。”
“说得也是。”
诗穗了解。就算有学生表示受到霸凌，老师也不会轻易承认，只会说是学生们在嬉闹或误会一场来带过，这样处理的话老师也乐得轻松。毕竟万一事情闹大，还会惹得家长出面。诗穗懂得那种想避开麻烦和问题的心情，面对跟踪狂也是类似的状况吧。
“冒昧请教一下，你有男朋友吗？”
“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
“嗯，前一阵子分手了。”
松宫微微低下头，露出落寞的神情。
“可以请问分手的原因吗？”
“对方太花心了，他还同时跟其他三个女人交往。”说完之后，松宫紧抿着嘴唇。
“脚踏四条船？也太强了吧。”
米奇米奇对着诗穗咬耳朵。诗穗想到班上的望月同学也是同时跟四个女生交往，被抓包之后挨了一顿揍。看来男生这种生物长大了也不会改变。
“你是怎么知道他劈腿的？”雾村老大接着问。
“我收到电子邮件。有一封没有显示寄件人名称的邮件传到我手机。”
“是那个跟踪狂传的吗？”
“大概是……内容什么都没写，只附了几个照片档。”
“是拍下劈腿现场的照片吗？”
松宫点点头，叹口气说：“对。”
“你说奇怪的邮件就是这个吗？”
“嗯，在这之前也收过好几次简讯。”
“你手机用的电子邮件帐号有几个人知道呢？”
雾村老大这么一问，松宫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
“没几个人吧。我只给了一些信得过的朋友，再来就是常去的DVD出租店，还有一些店家要办集点卡或KTV会员要填写表格时才会留。”
“前男友呢？”
“应该不知道。分手之后我换过帐号，而且他们都没跟我联络了。我一共交过三个男朋友，每次分手都是我被甩。”
松宫语带自嘲笑着说。居然会有男生甩掉这么漂亮的女生！诗穗真是搞不懂大人。原来女人不是光靠脸蛋啊，这一点倒让诗穗莫名安心。
“要查出你的电子邮件帐号感觉也要有一定程度的坚持。”
“跟杀害那三个人的是同一个人吗？”
松宫摸着自己的手臂说道：“很难讲。不过，你跟死掉的那三个人有什么交集吗？”
“没有。我们那天在电车上才第一次碰面，一开始也不知道各自在哪里，所以用游戏机的传讯功能来联络。目标所在的车厢还有大头照，都是当时才传送到手上的游戏机。然后接着再通知我们各自的体型、年龄，还有服装特征，所以后来看到他们几个围在目标附近又拿着游戏机时，我才能一下子就认出来。”
“事情结束之后你还有跟他们三个联络吗？”
“我们当场解散，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晓得。”
“这样啊……”雾村老大交叉手臂望着车厢的天花板。
几名嫁祸集团成员各自并无交集，不过，有明确动机要杀害包含松宫叶子在内四个人的，只有一个人。
“凶手是若林先生啦。”诗穗竖起食指说道。松宫看着诗穗，眉头一皱。
“本来就是啊，松宫小姐跟其他三个人勾结想诬赖若林先生是色狼，所以他才报仇不是吗？”
诗穗自认是相当犀利的推理。还有，跟踪狂也是若林。既然是电车色狼嫁祸案之前就出现的状况，表示他本来就是跟踪松宫的变态，然后碰巧又是松宫他们想陷害的目标。虽然有点凑巧过头，但也不是百分之百不可能。
嗯，道理也讲得通。
“太厉害了，诗穗，你比雨更像名侦探。”松宫旁边的米奇米奇轻轻拍手称赞。
“嘿嘿嘿，没有啦。”诗穗吐着舌头说。
“若林的确有动机。包括松宫小姐在内等四个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人，若林不但全都认识，还曾被他们陷害过。杀人的动机很明确。”
雾村老大也支持诗穗的推理。
“没错，我们确实是企图诬赖若林先生，但没有成功啊。就算他再怎么怀恨在心，也不至于为此杀人吧。而且每一起案子都伪装成意外死亡，手段阴险又卑劣。再说，我已经亲自登门去向他道歉，甚至还下跪赔罪了。他当场原谅我，眼神看起来非常亲切啊。我实在无法相信那是在骗人或演戏。再这样下去，我怕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松宫遮着脸。话说回来，若林当时也是同样的心情吧。诗穗想起校长在朝会时说过，害人终害己，就是这个意思。
“因果报应吧。”
“哇，诗穗，你居然知道这么难的词汇。”米奇米奇摆出滑稽的动作。
“这是常识吧，别小看我啊。”
话说回来，诗穗倒不知道这几个字要怎么写，因为是校长说的。不过对松宫来说，这几个字似乎刺进她的心。她抬起头，看着诗穗的眼神有些复杂。
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她看起来一脸为难。
“如果凶手是若林先生，他是怎么查到这三个人住在哪里呢？这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彼此自我介绍。如果是他下的手，至少要先掌握到三个人的住所跟日常行动吧。”
米奇米奇提出另一个疑问。
既然身为推理作家，至少自己先推理一下吧。
“当时警察先生问了四个人的住址跟姓名，然后记在本子上对吧。”
那天在下车的大塚站月台上，四个人都口头向员警报上住址跟姓名，站在旁边的诗穗也听到了。虽然不记得详细内容，但她有印象松宫说了住在日暮里，因为诗穗的祖父母也住在那里。其他三个人她连名字也不记得，不过应该都住在东京都内。
“可是若林先生人不在警察旁边唷，他站的位置应该听不到。”
听到雾村老大指出的问题，诗穗也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员警询问松宫跟其他三位目击证人时，跟若林有一段距离。可能是考量到不要让若林听到谈话内容，所以距离超过十公尺。站在旁边的诗穗等人虽然听得见，但照理说若林应该没办法。
“说不定他会读唇术。”
“读唇术？”米奇米奇说了一个诗穗不熟悉的词汇。
“就是从嘴唇的动作看出对方在说什么，所以就算听不到声音也能知道对话的内容。”他得意洋洋地解释。
“这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四个人是背对着若林先生回答警察先生的问题，若林先生看不到他们的嘴巴。”
这也是警察先生的考量吧。要是看到若林，女性被害人可能会退缩。此外，虽然还有另一名站务人员在旁边看着，但隔着一段距离的员警眼光始终没离开过若林。所以四个人都背对着若林，员警则站在可以掌握若林一举一动的位置。
“是吗？”
“米奇米奇，你真的是推理作家吗？完全不行嘛你。”
他笔下的侦探也跟他一样少根筋吗？难怪书都卖不出去。
“那若林先生是怎么查到那三个人的住址呢？总不会是警察告诉他的吧。”米奇米奇想不透。
“不知道。不过他的确有动机，还不能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性。”
雾村老大交叠双手，把下巴撑在手上。
“必须查查若林先生是不是纠缠大姐姐的那个跟踪狂。”
听到诗穗这么说，雾村老大点点头。
“真不愧是诗穗，很有助手的架势唷。不过在学校也要用功才行。”
“我知道啦。其实我成绩还不错呢。”
除了算术之外，她在班上算名列前茅。要是善用她熟悉的网路，学校功课这点小事可以轻松搞定。有不懂的地方会有亲切的网友教她，还能学到各种知识。
不一会儿，电车抵达日暮里站。松宫居住的单身套房就在这一站徒步可达的范围内。
“总之，我先在你的住处附近监视一阵子，看看能不能找出可疑人物。”
“麻烦你了。”她勉强挤出笑脸，对雾村老大行了一礼。
“老大，得先讲好钱的事啦，你又不是当志工。”
诗穗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侧腹。
“啊，对哦。”他搔搔头说。就是这副德性才会变成山手线侦探啦。
02
诗穗的祖父母就住在日暮里站附近，所以她时常出入这个车站，每次他们都会来车站接诗穗。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最喜欢诗穗了。
出了日暮里站过了御殿圾，再走三分钟就会来到一排名为“夕阳段段”的往下的阶梯，从这里可以俯瞰谷中银座商店街。
“哇，没想到这么热闹。”
雾村老大望着街上有感而发。这时刚好是黄昏时分，附近的主妇、居民等外出采购，街上很热闹。
“这里有一种老街的怀旧气氛，很不错呢。”
米奇米奇好像是头一次来。不算宽广的道路两旁有肉铺、甜点店、鞋店、卖香烟的店、豆腐店、杂货店等等，是一条传统商店街。其中也有卖烤花枝、花林糖和江户民艺品的店家。不可否认这种老街的怀旧气息多多少少是店家刻意营造出来吸引观光客的，但走在街上确实让人感觉很舒畅。诗穗最喜欢这条商店街，每一家店虽然都小小的，但是店里的人都很慈祥和蔼，真的是一条很可爱的街道。跟花俏招牌林立的新宿、涩谷闹区有种截然不同的乐趣。这里也有时髦的茶馆跟咖啡馆，不仅附近居民会去，年轻情侣跟外国游客也不少。
“我的老家在静冈滨松市，那里的郊区开了一大堆大型购物中心，像这种传统商店街全被淘汰了。”
“哦？米奇米奇是滨松人啊？鳗鱼派那种小点心很有名吧？”
诗穗的表兄弟住在滨松，她也去过好几次。表兄弟家经营鳗鱼店，在那里吃到的滨名湖产的鳗鱼饭堪称人间极品。
“你居然知道啊。话说回来，优良传统的日本文化，大概只剩东京看得到了吧。地方都市现在都被大型连锁店占领，过去跟地区紧密结合的商店街都绝迹啦。不管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类似的速食店、家庭餐厅，还有购物中心，地区的特色不见了，全都成了毫无吸引力的街道。”
“这样啊。”
米奇米奇一脸沉痛地点点头。对于在东京都中心土生土长的诗穗来说，她倒羡慕到处都有金碧辉煌的大型购物中心，不过大人的想法好像不太一样。
“我爷爷开的钟表行就在那边。”诗穗指着商店街说道。
从这里直走会看到一间超市，爷爷的钟表行就在那附近。爸爸说爷爷是个顽固的钟表师傅，但在诗穗眼里他却是个和蔼可靠的爷爷。
“哇，有个当钟表师傅的爷爷好酷哦。”
或许是充满活力的商店街稍微缓和了松宫的不安情绪，她的表情没那么紧绷了。
“不过，今天别让爷爷他们知道。被他们发现这个时间我还没回家，他们会担心的。”
诗穗一行四人拨开人群走在商店街里。烤花枝的香味不断刺激着鼻腔。
“我住的大楼就在商店街走到底左转。”
松宫指着前方引导雾村等人。不一会儿，一行人经过诗穗爷爷的钟表行。诗穗的爷爷正戴着单眼放大镜修手表，看来很专心工作，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诗穗松了一口气。
“请等一下。”
松宫在途中走进一家小店，招牌上写着“曙光熟食店”。其他人跟着她，一走进店里就闻到一股晚餐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闻到那香味的关系，诗穗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可能也因为今天跟着雾村老大和米奇米奇，感到比较安心吧。
“诗穗，你肘子饿了吗？”松宫轻轻摸了一下诗穗的肚子，露出开心的微笑。
“曙哥！”她一出声招呼，就有个年轻人从后面走出来。一开始以为是个身材很矮的人，其实不然，因为他坐在轮椅上。年轻人顶着一头宛如剑山的短发，好像漫画里的人物，肤色白皙且莫名细致光滑。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给人带有喜感的印象。他头上绑着一条毛巾，遮掩过宽的额头，下半身用围裙盖着的腹部高高隆起，整体看来算是肥胖体型。乍看之下比松宫年纪大一点，不到三十五岁吧。
“叶子，欢迎光临。”曙哥露出和善的笑容。
“哇，叶子，你又来光顾啦。”
一名身穿围裙的女子出现在曙哥身后，体型跟他一样胖胖的，五官却长得很可爱。松宫告诉众人，这位是曙哥的太太。她也扯着大嗓门招呼顾客。
“老样子，给我四个。”
“没问题。”曙哥把轮椅转个方向，拿起夹子从铁盘上夹起四个可乐饼，动作熟练地装进纸袋里。
“叶子搬来这里差不多一年了吧。多送两个当做贺礼。”
“哇！谢谢！”松宫合掌道谢，露出微笑。曙哥一脸笑咪咪看着她，感觉是个令人放心的大哥。
“最近没看到你男朋友？你们以前不是都会一起来吗？”
“我们分手了啦。”她苦笑着说。
“是吗？他长得很帅耶。”
“男人不能只看外表呀。”
诗穗有同感，但外表也很重要。
曙哥耸耸肩，把装有可乐饼的纸袋递给松宫。
“这几位是？”
“哦，这两位是雾村先生跟三木先生，然后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叫诗穗。”
诗穗跟两个大男人一起向曙哥点头打招呼。
“诗穗是道山钟表行老板的孙女唷。”
“咦？道山师傅的孙女！一阵子没见居然长这么大，根本认不出来了。上次看到时才这么小耶。”
曙哥伸手比着自己膝盖附近笑着说。诗穗也模模糊糊记得跟奶奶一起来排队的情景，不过印象中当时曙哥并没有坐轮椅。
“那对老夫妻是我们店里的顾客，我也有拿手表去请他修理。这是我老爸的遗物，多亏老师傅才能一直走得很准。”
曙哥边说边伸出手，让诗穗看看他的手表。一只设计简单的金色手表，好像是个叫做欧米茄的外国牌子，秒针神经质似地动个不停。
“我爷爷的技术可不是盖的。”
“那当然，所以可以放心交给他。这条商店街的每一家店，老板对自己的工作都引以为傲。你爷爷这些前辈多年守护下来的精神，接下来就由我们这些小辈来继承。”
诗穗开心得整个人快飘起来。爷爷的热情活络了这条商店街，而且还有人愿意传承他的精神。有这样的爷爷真骄傲。
“嘿，各位，这家店的可乐饼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唷。”
称不上回报，但诗穗也帮忙宣传曙哥的可乐饼，而且说是全世界最好吃也一点都不假。
“咦？原来诗穗也知道这里的可乐饼呀？”
“当然呀，每次来奶奶都会带我来买。应该说这是谷中银座的超级名店，住在附近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啦。”
“雾村先生跟三木先生也请用吧。”松宫打开纸袋露出里头的可乐饼，上头还冒着热气。
“来，诗穗也吃一个。”诗穗说了声谢谢就伸手到纸袋里拿出一个。
“诗穗小妹妹，别忘了沾我们家的特制酱料唷。”
曙哥递给诗穗一瓶装满酱汁的容器。四个人轮流在可乐饼上淋酱汁。
“好吃！”明明吃过好几次，却还是忍不住大声称赞。
酥脆的面衣里头裹满热呼呼的马铃薯泥跟绞肉。有种怀念的滋味在嘴里扩散，让心情顿时平静下来。搭配特制酱汁更是美味倍增。
雾村老大跟米奇米奇两人也大快朵颐。
“啊，有股浓浓的乡愁。”
“还乡愁咧，你也不过只活了十年吧？”
米奇米奇马上抓到语病：“你很烦耶！你以为什么乡愁、哀愁是大人才有的情绪吗？那就大错特错啦。”
看着诗穗气鼓鼓的模样，曙哥笑着说：“这个小妹妹还是这么有意思。”
“曙哥，给我十个可乐饼！”
没多久，其他顾客也来到店里，可乐饼看来很受欢迎，陆繵上门的顾客几乎都买可乐饼。
“吃饱啦，明天再来买。”
松宫往外走，一边向曙哥挥挥手。
“明天是星期四，我们公休哦。”
看看外头的招牌，的确写着公休日是每周四。
“啊，对哦。每次你们公休我就特别想吃，干脆全年无休嘛。”
“不要强人所难啦。我又不是机器人，也想休息呀。”
曙哥露出苦笑，一边招呼其他顾客。
“多请几个人不就好了吗？”
“没办法啦，我们这种小店不过就卖可乐饼，哪付得起薪水请人。”
可乐饼一个一百圆，得卖很多才能赚钱。
“那多做一些就行了吧？”
诗穗竖起食指说。只要做多一点、卖多一点，就能赚钱吧。换作她是老板就会这么做。
“没那么简单啦。熟食的销路会因为每天的天气跟温度出现很大的落差，就算努力做了很多，要是卖不完一样要亏本。”
“嗯，可乐饼这门生意也好难哦。”
大人的工作果然很深奥。感觉自己不经意吃的东西里也蕴藏着大人的热忱与智慧。
“在我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吃几个曙老板的可乐饼呢？”
顾客中一名弯着腰的老奶奶加入对话。诗穗问了她的年纪，今年竟然已经九十岁了。
“哇！是我的九倍耶！”
“咦？有个可爱的小妹妹呢。你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我不住在这里，不过道山钟表行的老板是我爷爷。”
“哦！你是道山老板的孙女啊。你大概不记得啦，你还是小婴儿时我曾经背着你到神社去呢。”
“真的吗？当年真是谢谢您。”诗穗对老奶奶行了一礼。
“哎呀，现在已经是这么漂亮的小姐啦，活久一点能遇到这种事最开心啦。”
老奶奶刻意说得滑稽，整间店顿时笼罩在可乐饼的香气跟爽朗的笑声中。真是一家让人感觉舒服的店。
“清水老奶奶，您要再活三十年唷，还要再吃上三万个可乐饼吧。我看我会先走一步呢。”
曙哥坐在轮椅上搔搔头笑着说。
“三＋年？到时候我不就一百二十岁了？去哪里找活这么久的老太婆啊？太强人所难了啦。”
“别这么说嘛，这条商店街上有好多人都受到老奶奶的鼓励呢，您要长命百岁唷。”
听到曙哥这么说，老奶奶露出有些腼腆却又得意的笑容。
“好啦，老太婆要回家啦。最近愈来愈健忘，一个人出门会让媳妇、孙子担心。有时候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讲不出来呢，大概开始痴呆了。”
清水老奶奶接过可乐饼，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
“不过，别老是关在家里唷。没事多到外头走走，跟商店街的人聊聊天，这样就能刺激脑部，不容易痴呆唷。”
“只是我不管再怎么痴呆，也不会忘记你这家店的可乐饼有多好吃啦。”
“对呀，清水奶奶，我店里的可乐饼比任何医院开的药都有效唷。”
曙哥用生意人特有的洪亮嗓音回应。
“好，明天再来买喽。”
“明天是星期四，店里公休哦。”
“啊啊啊，对耶。我果然痴呆了。”
清水老奶奶拿着纸袋慢慢往外走，其他排队的顾客都自动让出走道。
“不好意思啊，老太婆动作慢。”
“别这么说。”松宫笑着回答。
“咦？你是美铃？”清水老奶奶看着她，一脸惊讶。
“不是啦，清水奶奶，这位是叶子小姐哦。”
曙哥招呼顾客的同时不忘纠正老奶奶。
“说得也是，美铃不可能在这里嘛。对不起啊，这下子真的老糊涂了。”老奶奶咯咯笑着走出店里。
“欸，美铃是谁啊？”松宫兴致勃勃地问曙哥。
“哦哦，以前住在这条商店街的女孩子啦，不过现在不在了。”他一副很忙的样子。
“那个女孩子长得跟我很像啊？”
“怎么说昵，要说像也有点像吧。”
“什么嘛，我还以为相似度很高呢。”
“唉，清水奶奶虽然还很健康，但是愈来愈健忘啦。”
曙哥边回答边把头上的毛巾重新绑好。松宫似乎觉得期待落空，噘起嘴说了句“是哦”。
顾客不断上门，大家都想买可乐饼。
“好啦，我后天再来喽。”
松宫对着忙碌的曙哥打声招呼。他转过头来对松宫竖起大拇指说：“叶子，世界上男人多得是，打起精神啊！”
她听了用力点点头走出去。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曙哥为什么会坐轮椅啊？”
走在路上米奇米奇问松宫。
“说是几年前出车祸。”
“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脸严肃，声音低沉。诗穗之前看到曙哥时他还没坐轮椅，所以是四、五年前的事喽。
“不过他做的可乐饼真的很好吃。”
雾村老大刻意表现得很开朗。确实好吃，让人还想再吃一个。
“对呀，我经常下车之后会先绕去买了再回家，怎么吃都吃不腻。”
一行四人终于来到松宫的住处。
“我之前住在高圆寺，因为工作的关系搬来这里，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一年了。”
刚才曙哥是不是说庆祝一周年所以多送了几个可乐饼？
诗穗几个人跟着松宫，从谷中银座切过夜见世大道，再转进小巷子里。走了一会儿之后她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
她住的大楼跟其他建筑没什么两样，据松宫说屋龄大约十年。雾村环顾四周，商店街那边人很多，但这一带倒很清静。
“总之，我们刚才从日暮里站到这里一路上，应该都没人跟踪。”雾村老大告诉松宫。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好歹也是个侦探呀。”
据说雾村老大对别人的样貌过目不忘，稍微有些伪装他也能一眼识破。照他本人的说法，似乎对自己的记忆力跟观察力很有信心。如果被人跟踪，他也能马上察觉到。
这么说来，上次他在电车上也没疏忽。松宫跟号称目墼色狼犯案的三名证人一直操作着掌上型游戏机，他全看在眼里。他说没人跟踪的话，应该错不了。反过来说，如果跟踪狂出现，应该会被雾村老大发现。对跟踪狂来说，今天或许是幸运日。
“我会在这里监视一段时间。”
雾村老大站在跟大楼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对松宫说。从这里可以看到大楼出入口，还有她住家的玄关。另外，视野多少包括了大楼周围，只要有可疑人物接近就能立刻因应。
“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吗？”松宫有点担心。
“电视剧或电影里侦探在监视时经常会开车或在公寓租一间房，但实际上就这样站着的也很多，我们叫做‘伫立监视’。”
在这种地方站着监视会让周遭居民起疑心，偶尔还会有人报警。另外还得在面对他人冷眼、如坐针毡的状态下持续站立好几个小时。据雾村老大说，不少侦探就因为受不了伫立监视在精神上带来的痛苦而放弃这一行。这份工作除了体力之外，更要求心理上的抗压性。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侦探似乎是比较帅气、酷炫的行业，实际上做的大多是些无趣又乏味的事情。果然这才是真正成熟大人的工作吧。
“所以你不用客气，这也是侦探的工作。”
“对不起。”她愧咎地低下头。先前她虽然企图陷害若林先生，但本性不坏，从她刚才跟曙哥的对话就能了解，她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对了，你先前说跟踪狂传过奇怪的邮件，方便的话我想看看。”
“好的，麻烦你了。”
松宫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开启画面后递给雾村老大。诗穗跟米奇米奇也一起凑过去看，他们随意挑了几封浏览。
“跟你交往的男人不是你想像的那么老实。你要小心。”
“你跟这种人交往，实在令人担心。别被他骗了。”
“这个男人很卑鄙，他配不上你。我要你过得幸福，希望你能谈一场美好的恋爱。”
从字面上看起来，内容不像在要胁松宫，用字遣词也很有礼貌，感觉得出寄件人的个性很老实。
“这哪里不好？不是很浪漫吗？有个人默默守护着大姐姐呀，他一定是打从心底关心你，至少我看起来是这样。”
诗穗说出自己的看法，比起爱掀女生裙子的裕树要来得好多了。
“诗穗你还不懂啦。就算再怎么有礼貌、再怎么老实，对成年女性来说看不到的对象是非常恐怖的。你想想看，随时都有人看着你唷，不会很恶心吗？”
“会吗？如果有个男生在一旁默默守护我，我应该会很开心吧。”
站在雾村老大身边的松宫露出淡淡的苦笑。面对这种情况会感觉恐怖的似乎才是成年女性，诗穗暗自记在心里。
“诗穗，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啊？这个寄件人很可能是杀人凶手耶。”
“啊，对哦。”米奇米奇提出的关键点让诗穗忍不住拍了下手。接下来松宫的性命也可能不保。想到这里，发现她的苦笑中还透露着一丝不安。
“这张照片是？”雾村突然把手机画面转向松宫问她。诗穗探头一看，照片上拍到一对男女，身形修长的型男跟一名貌似模特儿的女生，长相不输给松宫。
“男的是我最近分手的前男友。”
“女生呢？”
“我不知道名字啦，反正是他劈腿对象的其中一个。”
松宫回答得很不是滋味。
照片里的两个人似乎没发现有人在拍他们。看到这两人的行径，诗穗不由得掩着嘴。这对男女不知道在哪条街上接吻。传送这些邮件的人用的是免费信箱，不在松宫手机或电脑的通讯录里，不知道是谁。
“类似的照片传来了好几张。”
松宫边说边找出照片档案，拿给雾村看。他一张张仔细检查。
“这小子还真厉害，一个换过一个。”
上星期寄来的十几张照片里，至少就有松宫以外的三个女生，而且每个都是大美女。寄件人还很仔细地把每张照片标上拍摄时间跟地点，雾村看了一下，好像都是这一个月左右的事。
“这男的还真大胆，玩弄女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接过手机的米奇米奇有感而发。
地点在上野、莺谷，离这里都不远，搭山手线的话只要一、两站就会到。不仅如此，还有在日暮里站附近拍到的照片，表示这个男人居然在女友身边也不断偷吃。
“再让我看一次。”雾村老大突然从米奇米奇手中抢过手机，然后紧盯着画面。
“怎么啦，雨？”
雾村老大没理会米奇米奇，径自追问松宫：“你跟这个人分手了吧？”
“是啊。他一开始还想蒙混过去，不过我拿出这些照片，他只好乖乖认了劈腿的事。真的很傻眼耶，居然就像逃命一样从我面前消失，然后再也没联络。我的男人运真的很差。”
她露出又好笑又好气的表情。
“那之后呢？还觉得有人跟踪你吗？”
“其实不太像跟踪，比较像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吧。不过有一段时间的确觉得有人跟踪，这种比较恐怖，甚至觉得有股杀气。”
“现在跟之前那段时间的感觉不同吗？”
“嗯，我不太会形容，就是有种感觉。现在没有那股杀气，变得像是被观察，虽然不太舒服但不至于害怕。”
松宫用食指抵着下颚，边想边回答。能从这些动静来判断，说不定她的直觉比想像中还敏锐。
“有没有可能现在跟前一段时间的跟踪狂是不同的人呢？”
“不同的人？嗯，这么说起来确实有可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诗穗搞不太懂雾村老大究竟想说什么，米奇米奇似乎也一样，露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连回答的松宫好像也没掌握到雾村老大真正的用意。
雾村老大啪地一声把手机合上：“总之，我已经猜到寄送这些照片的人是谁了。”
“啥？”在场其他三个人听到之后齐声发出惊呼，松宫更是用手掩着嘴说：“不会吧！”只不过靠这么一点线索就能理出头绪，连诗穗也不相信。
“你有超能力吗？”
“怎么可能。总之我们现在去确认吧。”
雾村老大一手拿着松宫的手机，同时催促诗穗等人往前走。难道跟踪狂所在的地方就在徒步可到达的范围吗？几个人半信半疑跟着走，才两分钟就到了，他们来到“曙光熟食店”
的门口。顾客比刚才少了很多，看来摆出来的商品已经卖掉不少，柜子里几乎是空的。
四个人在门外等候二十分钟。已经要打烊的曙哥推着轮椅到店外，似乎准备拉下铁门。听到雾村老大出声叫他，他显得有些惊讶。
“有什么忘了买的吗？不过我们已经打烊了哦。”他的语气中带点困惑。
“不是，只是关于寄给松宫小姐的电子邮件，我有些事想确认一下。”
“什、什么？你在讲什么啊？”
曙哥坐在轮椅上挺直了身子。不过是提到电子邮件，他就出现莫名其妙的强烈反应。
“这些照片是你传的吧？”
雾村老大打开松宫的手机荧幕，把照片转过来给曙哥看。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曙哥的声调往上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变得苍白，眼神飘忽不定。
“你一直监视她，不对，是在一旁守护着她，对不对？”
面对雾村老大的指控，曙哥猛摇着头，但嘴巴只能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接着他闭上双眼，调整呼吸之后才看着雾村老大说：“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否认。
“你凭什么这么说？”
“首先是拍照时间。这些照片都是星期四拍的，换句话说，可以推测拍照的人应该是每周四休假。”
这么说来，曙光熟食店明天公休，明天正是星期四。
“等一下！我平常去看的牙医也是星期四公休呀。”
诗穗在一旁插嘴。另外，她家附近的荞麦面店也是每周四公休，休星期四的工作到处都有，光凭这一点就咬定是曙哥，不会太武断吗？
“再来是拍摄地点都在附近，尤其跟最近的车站都离得不远，所以我猜拍照的人可能行动范围受到限制吧。”
“意思是因为曙哥坐轮椅吗？”
诗穗料到这句话的用意，雾村老大听了点点头。
“然后，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每一张的视线都比较低吧？”
仔细看看，的确如此，不像是成人的视线。曙哥坐在轮椅上，视线无可避免会比一般人低。
“还有这张照片，电线杆前面停了一辆车对吧？”
雾村老大指着手机荧幕。确实有一辆黑色厢型车。
“仔细看看车体的部分，应该能看见拍照人的倒影。”
诗穗睁大眼睛看，确实隐约有个人影，而且看起来坐在椅子上。不过整体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长相。
“要不然可以用我的电脑来分析影像，我有侦探专用的特殊软体，这么一来就能让人影变得更清晰。”雾村老大对松宫叶子说。
“好吧，我说实话就是了。”曙哥举起一只手，似乎已经放弃挣扎。松宫直盯着他。
“曙哥……为什么做这种事？”
“雾村先生说得没错，这些邮件都是我传的。”
他坐在轮椅上坦承。他是从登录在商店街公会的集点卡资料上得知松宫的邮件地址。商店街的店家联合发行了集点卡，申请时要登记电子邮件。松宫就是用手机的电子邮件帐号登记的。
“到底为什么啊？”松宫一脸困惑质问他。
“我很担心你啊。实在不能原谅那个男人一再劈腿，就只有这个原因。”
曙哥的表情跟诗穗印象中的变态完全不同，他的眼神甚至给人真诚又老实的感觉。
“难道你对松宫小姐有爱意吗？”米奇米奇问曙哥，但他却摇摇头。
“我的确隐瞒自己的身分寄送了那男人劈腿的目击证据，或许因此被当成了跟踪狂。我当然很喜欢叶子，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很爱我的太太，再说就算我对叶子有爱意，凭我这双腿也是痴心妄想吧。”
曙哥语气中带着自嘲，拍了拍自己动不了的双腿。
“别这么说……”松宫一脸哀伤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爱上她，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米奇米奇继续追问。
“我只是单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这个说法太难让人相信了，毕竟你们认识才一年吧？有这么深的感情太奇怪了。”
听到米奇米奇这么说，曙哥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看来个中缘由他不太想多说。
“啊！我想起来了！”诗穗突然拍了下手。
“你想起什么了？”雾村老大问她。
“车祸呀。几年前我听我奶奶说过，商店街有一对年轻兄妹出车祸，哥哥虽然获救，但妹妹过世了。”
大概是四年前吧，诗穗到爷爷奶奶家玩，当时奶奶还哭着跟爷爷说那对兄妹真可怜。
“该不会出车祸的那对兄妹就是曙哥？”诗穗问他。只见曙哥紧闭着嘴没作声。
“你妹妹就叫美铃吧？”
美铃。刚才清水老奶奶看着松宫就叫出这个名字，接着又说“美铃不可能在这里嘛”。
“叶子跟美铃长得真的非常像。一年前，你第一次上门光顾，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掩饰自己的惊讶，一开始甚至以为我妹妹回来了。”
曙哥露出慈爱的眼神看着松宫，眼眶有些泛红。
“对不起，叶子，我实在没办法原谅你那个劈腿的男朋友。我的行为侵犯了你的隐私，根本就和跟踪狂没两样，就算我自认为像个哥哥，但我们毕竟没有任何关系，做这些事完全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结果还让你担心受怕，我真的、真的感到很抱歉。”
他坐在轮椅上对松宫深深行了一礼。
“曙哥，请把头抬起来。”松宫凝视着低下头的他，好一会儿之后平静对他说。曙哥抬起头看着松宫。
“像你这样监视别人又寄匿名邮件的行为实在不太好，不过，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
“我的行为是个不折不扣的跟踪狂耶。有时候打烊之后我还会到你家附近监视，为什么你会觉得很高兴呢？”
“因为你果然是我认识的曙哥呀，是一个温柔亲切、疼爱妹妹的大哥。我想美铃在天上一定会说‘我这个哥哥真是受不了，老爱瞎操心。’”
曙哥吸了吸鼻子，轻轻点着头。松宫那张露出浅浅微笑的脸大概酷似他妹妹吧，只见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怜。
“曙哥，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雾村老大突然插话。在米奇米奇跟松宫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之后，只有他还保持侦探般的锐利眼神。
“什么问题？”
“你之前在松宫小姐的住处附近监视吧？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诗穗看着雾村老大，“嗯？”难道还有其他人跟踪松宫吗？
“你这么一问……我大概看过三次，有个行迹可疑的男人骑着机车，会隔着一段距离盯着叶子，然后看到她走进住处之后就离开。”
“什么样的男人？”
“对方每次都戴着全罩式安全帽，看不到他的长相。身高算满高的，体型跟你们两位差不多。”曙哥指着雾村老大踉米奇米奇说。
“你有没有记下机车车牌之类的特征？”
“没有，因为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楚。我想靠近一点看，不过对方马上就离开了。”
“很明显是跟踪松宫小姐吗？”雾村老大的语气多了几分犀利。
“嗯……很难讲。安全帽看起来像面对着她的方向，但实际上是不是看着叶子，坦白说我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不过，连续三天都看到他，的确有点诡异。我犹豫过要不要提醒叶子，但又没有证据，心想万一害她不安也不好。”
“你最后一次看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四天前吧，之后就不见踪影了，所以我后来又想，可能是我自己误会了……”
曙哥眯起眼睛摸着自己的下巴，雾村老大则交叉双臂陷入沉思。
“曙哥。”在一阵沉默之后，松宫开口叫了他。
“叶子，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我不原谅你。”
“咦？”大伙儿听到松宫这个出人意表的答复，全都望向她。不过，她却露出促狭的微笑。
“我要惩罚你，明天一整天当我的保镖，陪我去血拼。然后回来还要送我十个可乐饼，这样我才能原谅你。”
“叶子……”曙哥原先僵硬的表情顿时像融化似地缓和下来。窝在墙上的猫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幕。
“那我先回家喽。雾村先生，之后麻烦你监视了。”
她点点头示意之后，就往住处方向走去。
“太好了，曙哥。”诗穗对轮椅上露出幸褔笑容的曙哥说。他望着消失在视线中的叶子。
“叶子果然跟美铃一模一样啊。”
“不行啦，你根本没在反省嘛。”诗穗指着曙哥说。
“以前只要跟我妹吵架，大概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让步，不过每次美铃跟我和好的条件都是‘罚你陪我血拼’。”
他怀念地望着天空说。诗穗的眼中也浮现那对兄妹的模样。诗穗是独生女，经常想要有个疼她的哥哥。
“曙哥，她是我的客户，我会负责保护她的，别担心。”雾村老大走到他身边坚定地告诉他。
“你是雾村先生吧？光凭那几封邮件里的照片，你就能猜到是我做的，实在太惊人了。你说叶子是你的客户，请问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是侦探。”雾村老大把手贴在胸前回答。曙哥一脸惊讶，抬头看着他。
“而且他不是普通的侦探唷，还是传说中的山手线侦探。”
诗穗在一旁加油添醋，希望达到口耳相传的效果。
“哦哦，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懂了，我也能放心把她的安全交给你负责。就麻烦你多照顾叶子了。”
曙哥一脸认真低下头。
“包在我身上。”
听到雾村老大坚定的回答后，曙哥一脸满意点点头，然后推着轮椅缓缓进到店内。
“好啦，开工喽。”雾村老大拍拍手。
“我也陪你。”
“说什么傻话，小朋友该回家啦，你还有功课要写吧。”
“小气鬼！装什么大人样啊。”
“我本来就是大人呀。”旁边的米奇米奇听了露出苦笑。
“快看，这里果然是跟夕阳很搭的商店街呢。”
听雾村老大这么说，诗穗望向整条路。无论是店家的外墙、玻璃、电线杆，提着购物袋的顾客、下班回家的上班族或是骑着单车的学生，就连走在屋顶上的街猫也是一样……总之眼中所有的景物都染成一片紫红色。
03
谷中银座商店街里的这间“谷中亭”好像是最近刚开幕的咖啡馆。走下“夕阳段段”后首先映入眼帘的这家咖啡馆走沉稳路线的设计，建筑以日式风格为基调，弥漫着浓浓的传统老街风情。
大概因为是星期六的关系，前几天以主妇层居多的这一区，今天路上则多是看似观光客的年轻人和外国人。谷中银座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商店街也成了一处观光景点。的确，这里不管来多少次都很有趣，玩不腻，而且还有一种老街特有的温馨与和谐。
雾村老大跟诗穗走进店内，里头有好多年轻情侣，非常热闹。松宫叶子已经坐在最里面的座位等候。她一看到两人立刻起身，行了一礼。
“让你久等了。真抱歉，约在这种地方。”
听到雾村老大致歉，她显得有些惶恐赶紧摇摇头。
“别这么说，我才不好意思呢，还让你们特地跑一趟。今天诗穗也来啦？”
她看到诗穗，开心笑了。
“对不起啊，大姐姐，照理说应该请你到事务所去，不过雾村老大因为付不出房租被扫地出门了。”
“喂！别讲这些不相干的事啦！”雾村老大捏了一下诗穗的脸颊。
“欸，很痛耶。”
“今天是你答应不妨碍我工作，我才带你来的耶。”
“好啦，我会乖乖的，但你要记得答应过请我吃圣代唷。”
诗穗鼓着腮帮子坐下来。
“诗穗还是这么可爱，好像洋娃娃呢。”
松宫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诗穗的脸颊。诗穗故意发出“噗”的一声，逗得松宫咯咯笑。
“诗穗，这里全都是抹茶类的甜点耶。”雾村老大打开菜单给诗穗看。
“我喜欢抹茶类的啊。啊，有抹茶圣代！”
“吃了甜食要乖乖刷牙哦，不然会蛀牙。”
“罗嗦耶你，我有电动牙刷啦。”
诗穗从随身小包包里掏出奶奶买给她的电动牙刷。松宫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俩看起来真像父女耶。”
“咦？我像爸爸吗？”雾村老大把菜单递给松宫。
“对啊，感觉是个温柔的好爸爸。”
“真的吗？我根本无法想像自己有女儿。”
“雾村先生结婚了吗？”
“还结婚咧，连交往的对象也没有。”雾村老大打趣说道，用力摇着头。
“也难怪啦，照现在的状况，你要养家活口根本是做梦嘛。”
“你给我闭嘴啦。”
雾村老大握起拳头作势要揍诗穗，松宫看了也开心大笑。诗穗心想，雾村老大不可能是自己的爸爸，比较像是不成材的哥哥。
“好吧，我跟诗穗一样也点抹茶圣代。”
松宫指着菜单说。雾村老大看了看，态度显得有些扭捏。
“老大呢？”
“呃，那，我也……”
松宫忍不住噗哧一声，然后咯咯笑了。
“咦？很奇怪吗？”
“对不起啊，我想像了一下男人吃圣代的样子，忍不住就……感觉好可爱哦。”
雾村老大满脸通红低下头。
“你喜欢甜食吗？”
“嗯，也不算不喜欢啦。”他回答得很迂回。
要是不喜欢甜食才不会点圣代吧，因为菜单上也有一般的咖啡跟红茶呀。
环顾四周，完全没有点圣代的男性顾客。
“私家侦探给人的印象都很酷嘛，比方说菲利普·马罗跟威士忌还有香烟就很搭呀。”
“居然拿我跟马罗比较啊。”雾村老大一脸为难地笑了。
“欸，马罗是什么啊？跟罗马有什么关系？”
诗穗的话让雾村老大噗哧笑出声。松宫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勉强憋住笑，但控制不住肩膀抖动。
“有个叫雷蒙·钱德勒的作家，他写的小说主角名字就叫做菲利普·马罗，是洛杉矶的一名私家侦探。”
“是哦。那个人很酷吗？”
诗穗一问，松宫脸上顿时出现光采。
“他很迷人呀，是个翩翩绅士。私家侦探就要有那种气质才行。”
“不好意思啊，我不抽烟而且酒量也不好。”
雾村老大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松宫连忙想打圆场，没想到诗穗在一旁火上加油，“而且他还喜欢吃圣代。”
“干侦探这一行很耗脑力所以需要补充糖分啦。”
雾村老大干咳几声，重新振作精神。松宫配合他坐正了身子，一旁的诗穗也跟着仿效。
接下来就是大人的对话了。
“总之，这一个星期以来我持续监视着，当然你外出时我也随时张大眼睛。”
说到这里，雾村老大卖关子似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怎么样？”松宫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身子往前探出。
“我直接说结论：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就我监看的范围内，没有人跟踪你。”
大概听到雾村老大的话之后松了一口气，松宫往后一靠，深深吐了一口气。
“曙哥说的那个机车男呢？”
“我也没看到。总之这一星期之内没有人监视或跟踪你，这一点我很有把握。”
他对自己的工作成果相当有自信吧，语气非常肯定。
“也就是说，监视我的人只有曙哥吗？”松宫的眼神游移不定，像是夹杂着安心与惊恐的情绪。
“如果是这样，难道杀了那三个人的也是曙哥？”
诗穗对自己的推理打了个冷颤，但她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坐轮椅的曙哥没办法这么做，尤其他绝不可能把正在健行的年迈女性从崖上推落，光是山路就不好走了。况且，仔细想想那三个人遇害的时间也不全是星期四，曙哥有不在场证明。
“对不起，果然不可能是曙哥。”诗穗坦率道歉。她打从心底对曙哥感到抱歉。
“不排除在曙哥之外还有其他跟踪狂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曙哥看到的那名机车男就很可疑了。当时那个男人说不定还对松宫小姐怀有杀意。”
松宫的表情顿时僵住。她之前也说过，有一段时间的确感觉周遭有股杀气。
“既然这样，为什么那个人现在又不见了呢？”诗穗问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我的推论是这样：这个人一开始因为某个原因，打算杀害松宫小姐，所以跟踪她，找出她的住处后进一步掌握她的日常活动。不过最后他终止了这个计划。”
“所以我问为什么呀。”
“因为他发现已经达成目的了。换句话说，已经没有必要杀害松宫小姐，于是就消声匿迹了。”
雾村老大像是仔细选择用字遣词般，慎重解释。
“不好意思，雾村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松宫的表情僵硬，似乎夹杂着恐惧与困惑的情绪。诗穗也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我猜凶手的目标并不是包括松宫小姐在内的四个人，而是只有其中一个，但凶手不确定到底是谁，所以一个一个下手。不过杀了三个人之后，发现目标就在这三个人之中，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当然就不必杀第四个人，也就是松宫小姐，因此也不需要再接近她了。”
换句话说，是凶手下手的顺序救了她一命吗？
“杀人的目的是什么啊？”诗穗还是没弄懂雾村老大的推理。
“我想了很多情境，最有可能的是凶手受到什么恐吓，所以才想杀了那个目标。不过恐吓的人并未表明身分，凶手只知道是这四个人当中其中一个。另一方面凶手又没办法而且来不及确定究竟是谁，所以想到干脆把四个人全杀了。他跟踪这四个人，找寻机会下手，于是一个人在烂醉状态下走在阶梯上，一个在路况不好的山路上，还有一个人在海上钓鱼，凶手成功将这三人的死布置成意外。由于警方也不知道松宫小姐他们四个人的交集，他们又不可能向警方坦承企图联手诬陷若林是色狼的事，所以连警方都认定是意外身亡，不疑有他。”
诗穗听了猛点头。如果警方掌握到他们四个人是嫁祸集团的成员，应该就会怀疑有他杀的可能吧。
“凶手准备杀害第四个人，也就是我的时候，突然确定恐吓他的就是其他三人之一，所以没必要杀我了……是这个意思吧？”
松宫早一步看出雾村老大的推理，这下子诗穗也懂了。
“不过，凶手是受到谁的恐吓呢？”诗穗又提出一个疑问。
“现在还不知道恐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只是，恐吓的应该是第三个遇害的人吧。在凶手的胁迫跟折磨之下让他松了口，承认自己就是恐吓的人。凶手杀了这个人之后就达成目的了，这里的目的指的当然就是封口。”
“第三个死者是谁啊？”
雾村老大似乎料想到诗穗会有这个疑问，立刻把剪报资料放到桌上。这是三人意外死亡的报导，看一下日期，第三个遇害的就是大学生。如果雾村老大的推理没有错，大学生就是恐吓的人。
“如果他没承认呢？”
“那你可能也会遭到杀害。”
松宫害怕得咽了一口口水。
“另外再报告一点，若林先生是清白的。遇害的三个人之中，有两个人死亡时他不在日本，去首尔出差了。公司官网上也有附带照片的相关更新，错不了的。当然我也调查确认过了。”
雾村老大拿出一张列印有官网内容的纸张。
“本来若林先生就不可能杀害这三个人，因为他连这几个人的名字跟住址都不知道，从当天他站的位置不可能听到警察问话的内容。”诗穗一边回想当天现场的状况一边说道。
员警在月台上问了松宫等四人的姓名和住址，记在笔记本上，但若林当时站得很远，不可能听到对话内容或是偷看到笔记本。米奇米奇说的什么读唇术更是离谱，因为四个人都背对着若林，根本看不到嘴型。至于员警泄漏资讯给若林更是无法想像。
后来四个人分道扬镖，要跟踪的话，若林也没办法同时分身跟踪四个人。就算想调查，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到四个人的背景资料。要是不知道这些人的住处，也没办法下手杀害。
“结果好像还是一团谜嘛。”松宫一脸复杂的表情，感到很失望。
“让各位久等了，三位都是点抹茶圣代吧。”服务生一脸笑咪咪，把圣代端到桌上。
“哇！看起来好好吃哦！”松宫先前看似沉痛的脸上突然出现光采。
“你变得还真快耶。”
“甜食就是正义啊。”她挖起一匙冰淇淋舔了一口。
“好好吃！活着真好！虽然对死去的三个人很失礼，不过我真的打从心底这么想。”
接着她又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诗穗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大笑。真的，吃了甜食就能真切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只要这世界还有甜食，就有活下去的动力。
“仔细想想，除了曙哥之外，根本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还有其他的跟踪狂嘛。刚才这些推理都是先假设另有其人吧。话说回来，搞不好那三个人真的是意外身亡呀。”
戴着安全帽的机车男说不定只是个路人，碰巧在头转向松宫的方向时被曙哥看到而已。
“没错。我的推理是以跟踪狂确实存在为前提，说不定一切只是我们想太多，从头到尾压根都没有这号人物。”
雾村老大吃着圣代，一边表示赞同。他好像真的很爱甜食，才一眨眼就已经吃掉一半。
“既然这样，就当做没有跟踪狂不就得了？那三个人只是不巧碰上意外，大姐姐感觉到的杀气也是一场误会，而曙哥本来就是一个大好人。这么一来，大姐姐应该也能放松心情吧？”
“谢谢。这下子我可以放心睡觉了。”
松宫对诗穗露出微笑。五官标致的她，仔细一看会发现妆比之前浓了点，应该是睡眠不足导致皮肤状况变差了吧，所以得靠厚厚的妆来掩饰。诗穗心想，长大之后还得化妆才行，要比现在更早起床了。
“也要谢谢雾村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委托侦探，真幸运能遇到你，不愧是传说中的山手线侦探。”
雾村老大露出腼腆的笑容搔搔头：“狗娘养的，打造这个传说的可是我呀。”
诗穗舔着最后一匙圣代，感觉再叫一份也吃得下。
接着三个人开心聊着最近的电视剧，还有好笑的漫画这类无关痛痒的话题。雾村老大跟松宫都笑得很开心。
不过，诗穗心里很清楚，雾村老大认为另有真相，当然诗穗也想着同一件事。刚才的结论只不过是为了让松宫放心而已，就连诗穗这个小学生也觉得那三个人不可能这么凑巧全是意外身亡。他们都是惨遭杀害的，也就是有个杀人凶手，而这个人现在还若无其事地过日子，说不定每天都搭乘山手线。
不用说也知道，松宫一样不能接受刚才的结论，但此刻一定是想往好的一面想，求得暂时的心安。一旦相信世界上有鬼，晚上就不敢上厕所了，可是又没办法永远忍耐下去，只好告诉自己“鬼都是骗人的”。
“诗穗，待会回去时去买曙哥的可乐饼吧。”
听到雾村老大叫她时诗穗才回过神来。
她吞下心中那团无法释怀的想法，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