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笼中迷雾 第十八节

3月31日,农历三月初五,星期二,夜晚

晚饭后,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北京城沉浸在雾蒙蒙的春雨中。交相辉映的霓虹灯在雨中看起来显得如梦如幻。

起初我们还可以借助车灯清晰地看到路面,但车子驶出三环后,我就不得不打开了雨刷。春雨和雨刷发出的有规律的单调声音使我连着打了三个哈欠。

“连续作战累了吧?”副驾驶座位上的老梁关切地问道。

“头儿,咱干的就是这行,早就习惯了。”

在到达罗基家之前,我们一路无语。

“喝点什么?梁队长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罗基穿着他那件外形酷似道袍的浅灰色真丝家居服,腰间系着同样质地的深灰色带子。

“还是客随主便吧。”

“别客气。茶还是咖啡?我这儿有最上等的西湖龙井和蓝山咖啡。尤其是蓝山,全北京你也找不到十家比我这更纯正的。我的一个日本朋友,他家在牙买加有个咖啡种植园,每年他都会寄来一些。”“我喝不惯咖啡的苦味。有没有酒?”老梁问。“有。但酒是为一个人专门准备的,不过梁队长毕竟是稀客,对待稀客,就只有破例了。轩尼诗还是马爹利?赵锐,不用说,还是蓝山的呼唤。”说完,罗基从木质音箱上挑了一张CD放入音响中。不一会,从音箱里传出了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鲁宾斯坦之于钢琴,就如同萨拉萨蒂之于小提琴。鲁氏是肖邦钢琴曲的最佳诠释者,至今依旧是无出其右。”罗基是个音效发烧友。

“今晚又是哪些鸟在唱歌?”我问罗基。他没理我,只是自顾自地吹着《Adagio》的口哨走进了他的饮品工作室。糟糕!我只顾忙着寻找线索,竟然忘记了今晚是“神秘园”组合来京演出的日子。罗基的饮品跟随四季而变化。春秋是咖啡,夏季是绿茶,冬季是红茶。一年之中唯一不变的就是白开水。大概一刻钟后,罗基托着托盘出现在我们面前。托盘之上是两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咖啡和一杯鸡尾酒。

“我以金酒为主酒为老梁调制了一杯鸡尾酒。今天煮咖啡的火候没太掌握好,赵锐,你就将就着喝吧。”罗基跷着二郎腿坐在背靠落地窗的扶手椅里。我和老梁则分别坐在长沙发的两头。

“放心吧,我对此从不挑挑拣拣。我喝蓝山纯粹是因为它的盛名,不像你喝的是口感。你就是拿出一杯写着蓝山的毒药,我也笑纳了。”说着,我从托盘上拿了一杯咖啡,用咖啡勺来回搅拌了几下。

而老梁举起酒杯,猛地一仰头,竟然一饮而尽!

“什么呀,看着挺好看,喝起来还不如二锅头呢!”老梁咂着嘴说道。

“胡俊清已经认罪了吧?”罗基呷了一口咖啡。

“别提他了!”老梁把高脚杯放在竹质的茶几上,向后一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哦,清朝十大酷刑都用上了?”

“少胡说!我可没有严刑逼供。”老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咱们还是说说正经事,就先从动机谈起吧。”

“你可真是个慈善大使啊!”罗基轻声笑道。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挖出真凶的作案动机。他为什么要动手杀人,而且还不止杀了一个。如果找到动机,破案就指日可待了!”老梁抚摸着下颌上的旧伤说道。这是他陷入沉思的征兆。

“动——机?!”罗基拉着长调,“嫌疑犯的作案动机是杀人案中最无关紧要的元素。我敬爱的慈善家队长,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会有N多的动机想要干掉别人,这个比例不会低于60%。有动机不等于就一定会采取行动,因为我们不只是自然人,更是社会人,道德规范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当然,那些像‘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理由,别人无权践踏’之类空洞而又乏味的说教我不想在这里重复。从本质上说,一切滥用私刑和草菅人命的行为都属于原始的罪恶。

“一个人被做掉了,可能会有一打无辜的好人和真凶有着完全相同的动机,所以有动机并不能表示有罪,反之,有罪的人可能会因为在旁人眼里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儿而大开杀戒。

“而且面对同样的事,有的人会真动手杀人,有的人则不会,哪怕他的杀机甚于前者。这种情况的产生,是由于每个人先天心理因素及性情各异所造成的。另外,如果一个人有着极强烈的杀人动机,他一般都会掩饰得很好,不让别人发现。那种成天把杀人挂在嘴边的人,往往都是为了快活快活自己的嘴,他要么是想震慑别人,要么是在用阿Q一般的精神胜利法。如果他是实话实说,那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最佳注脚。

“有的人会掩饰N年只等有朝一日,而有的人则会因为一句别人口中不经意的话而在一分钟内萌生杀意。在绝大多数的杀人案中,凶手都是因为一时情绪失控而铸成大错。针对此类杀人犯,如果能够及时控制情绪,他们一定不会以身试法。像本案这样很显然经过精心策划的杀人手法,凶手往往都是那种心思缜密、长于谋划、在临门一脚时绝不会临阵退缩的凶手。他具有一种类似于汉尼拔·莱克特那样的冷血和自控,而像哈姆雷特这样‘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你也完全可以刨除在外。这种经过如同下棋一样精心计算过的杀人案,真凶一再得手,那他就一定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和几近完美的布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躲在影子里的狡猾敌人的密切注意之下。在所有的杀人犯中,只有这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依然决定采取行动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行‘谋杀’的凶手。谋杀与杀人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这个‘谋’上。因此,他的动机,就绝不会是尽人皆知。综上所述,一件没有明显动机的案子可能比有动机还要麻烦。因为你根本无从下手!”

“你的长篇大论不就是想要说明‘动机无用论’嘛!好,咱们暂且不说。下面,我们可以通过案件的受益者来缩小包围圈。”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受益的人只有龙武一人。你只要把他抓回你的衙门,打他几十大板。到时候,‘大公无私梁青天拨开云雾,深陷泥潭龙老板屈打成招’,媒体的朋友又有得忙了。”罗基对老梁露出揶揄的微笑。

“反正真凶一定会认罪伏法。”

“嗬,又是那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老把戏。”罗基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如果真有这样一张天网,那就没必要专门设立破案机构了。罪犯们会因老天的惩罚而乖乖地束手就擒。你们蒙头大睡,等着嫌疑犯们自投罗网,到审讯室找你们喝茶。”

“你小子是对我们的工作不满吧?”

“非也。我从没否认过人民警察的重要作用,相反还赞赏有加。”

“我就是不明白,王虎手里怎么会有蒙娜的头发。”

“那是因为你们脑子里已经有一套固定的模式,以为嫌疑人都是脑袋灌水的大笨蛋。可是,精心算计的谋杀就是一场警匪斗智的游戏。这时候比的是谁技高一筹。如果警方能够发现一条线索,真凶一样也看得见,难道他不会销毁证据来掩人耳目吗?一个头脑灵光的凶手,难道不会故意留下线索让你们上当吗?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误导你们。当自鸣得意的你们提着满满一筐红鲱鱼高唱凯歌的时候,真凶一定在黑暗的角落里笑破了肚皮。”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没有一个凶手能够面面俱到。即使心思再缜密的高智商罪犯也难免会在现场留下蛛丝马迹,恰恰是这些不值一提的疑点会在关键时刻出卖他。这就像天气预报里的各种不确定因素。而孤军奋战的凶手因为缺少照应和提醒就更容易出纰漏。”

“对此我不否认。”

“是吧。”老梁乘胜追击,“所以,你的那套关于线索无用的理论根本就是不堪……嗯……有待商榷的。”一向惯于直来直去的老梁也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你们如果还是墨守成规固执己见,最终很可能就是事倍功半,甚至就是做无用工。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罗基可没有因为老梁的口下留情而“礼尚往来”,反而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我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趁着炸药还没有爆炸,我赶忙客串一下消防员的角色。“行行好,就别给我们泼冷水了。”说着,我放下了空杯子,把白天的资料递给了罗基,“喏,这些是我这一天的劳动成果。”

罗基右手接过资料,左手伸出食指摇了摇示意安静。

“你看到了吗?李若月是扬州人。畏罪潜逃的那个乖乖也是扬州人。百鸟园里还有多少扬州人,难不成他们是在搞扬州同乡会?”我用食指和中指敲击茶几调侃道。

“显然你没有学好数学归纳法。”罗基头也不抬地搭腔。他虽然在仔细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可仍然不忘记损我。

“是啊,我就是个大老粗,也就会算算一斤土豆一块五,买三斤土豆是四块五这样简单的问题,没准还会算错。哪像你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啊,张口黄金分割,闭口三点一四,看说明书还一定要看附有英文的。”我不甘示弱地回敬他。

罗基一言未发,只是看着资料微笑。“那个添乱的江一波又是怎么回事?”我又插了一句。“没错,这个不辞而别的家伙的确为这个案子添乱了,怎么说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他就像是一个不确定的参数出现在我们这道复杂的代数题里。也许解决了江一波的失踪事件也就可以解决了全部谜团,当然,最后也很可能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就算他与本案有关,充其量也就是个跑龙套的,幕后黑手依旧潜伏在我们身边。这点,我可以拿赵锐的月薪打赌。”

“嗬,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就我这点薪水,谁会和你打赌。不过话说回来,这回的案子不会有什么像黑衣组织一样的犯罪团伙吧?”

“什么黑衣组织?”老梁不解地问道。

“没事。说着玩的。”跟老梁解释日本卡通片还不是对牛弹琴?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很可能啊。”罗基轻声回答,“这也解释了安非他命的来源。”

“你认为剧团里面隐藏着贩毒集团?”

“贩毒集团这个概念大了点。不过既然有瘾君子,就少不了毒贩。而由毒品引起杀机,倒是合情合理。”罗基看了一眼老梁,“老梁,你怎么突然沉默了?我们又给你的嫌疑犯加上了一条可能的动机。”

“我在思考你们所说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老梁好像对毒品没有兴趣。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凶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密室呢?”这个密室疑惑成了我接到案子后的一个梦魇,并且难以从大脑中清除。

“嗯,终于说了句还不算是无稽之谈的话。请稍候。”罗基站起身来,走进了书房,不一会儿,拿着两本书走了出来。不出我所料,其中的一本就是《三口棺材》,另一本则是台版的《恶灵之馆》。

罗基把书递给老梁,“你先看看大师是如何概括密室杀人手法的吧。我已经在讲解处夹了书签。”老梁接过书,搬了把扶手椅到水晶吊灯下埋头钻研起来。

“你能不能有点新意?”我一直都在充当观众,听完正反两方的辩论,我这个评委也该发话了,“别动不动就把《三口棺材》搬出来。”

“你手里那本《三口棺材》恐怕早就被你翻烂了吧?”“那你认为这两个密室分别是哪种手法呢?”“要想破解这种技巧性极强的作案手法,最关键的就是要把好脉。一旦你连对了辅助线,问题迎刃而解,反之则会适得其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今天是星期二,再过五十的五十次方天后是星期几?这是我五年级时的奥数题。”

“让人难堪吗?我就算得出了答案也不过就是小学五年级的水平,答错了就更糟糕。”“你多虑了。只是告诉你找到正确方法对解答问题的重要性而已。”“五十的五十次方,嗯,一定不会是真的让你计算。再说还有闰年之类的年份需要考虑……”“哈,就等你这句话呢。一旦你考虑到了闰年这个问题,那就一定不会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得出正确的答案。傻孩子!”看着罗基扬扬自得的坏笑,我浑身上下就说不出的难受。

“提示,这个问题是要你算出是星期几,而不是让你计算出是某一年的某月某日。再说连那个关于国际象棋的等比数列求和问题所用的时间都比地球的寿命要长,所以用这个问题的时间估计不会比太阳系的寿命短。你的灰色小细胞还没有摩擦出火花?”

“我承认自己的智商也就是幼儿园的水平。对您这五年级的智力我实在是心悦诚服并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您面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甘拜下风、举手投降和打道回府这三步走。”

“我投降,我投降。”罗基在我咄咄逼人的狂轰滥炸下举起了白旗,“一个星期有几天?”

“这个问题可以直接跳过。”

“那在七和五十之间你不会联想到什么吗?”

“嗯,让我想一想……啊,七七四十九,正好比五十少一……也就是每一个五十都会多出一天,所以总共是多出五十天。再次用七整除,最后实际上就是多出一天。知道了,答案是星期三!”

“一点就通啊。”

“我这幼儿园的智商还可以啊。”

“别在那儿自我陶醉了。我只是借这个题目来强调方法的重要性。”

“很重要啊!我的导师。”

“这次的案件,是纯粹的阿婆+卡尔式,而非奎因式。凶手一定是某个在我们身边游荡的人。当然,你们可以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流浪汉或是某个游手好闲的路人甲。但一个临时起意的人绝不会成功完成两起密室杀人案!这个凶手有着过人的头脑和残酷的性格,对百鸟园的布局结构和作息时间相当了解,并且喜欢玩花哨的高难度游戏。不过就如同言多必失,难度系数越高,就越容易栽跟头。但是这种不可能犯罪也有其破绽,只要能够识别犯罪手法,基本就可以锁定真凶。”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到目前,只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但是障碍重重,我只好在时机成熟前按兵不动。很多侦探都喜欢把办案比喻成拼图游戏,案件中的每一个线索则是拼图中的每一个部分。拼图的主题是什么,只有在绝大部分都回到原位时才会浮现出来。”

“那我们现在已经拼到多少了?”

“这个问题还很难说。因为在拼图游戏中,每一片都有它对应的位置。而真实的案件中,线索常常是真假难辨、似是而非。这些现场留下的痕迹,可能有被害者生前留下的,凶手不经意留下的,凶手故意留下的,第三者留下的,发现者留下的,办案人员不经意留下的等等。当你志得意满地把一片本不属于原图的小方块拼好时,实际上是给之后的工作增加了难度。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起点差之毫厘,终点却谬以千里。所以,去伪存真是破案时必不可少的。可是,如何来鉴别真伪呢?

“在逻辑学中,专门有一个名词叫证伪。英国著名的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尔在其代表作《科学发现的逻辑》一书中,曾论证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不是通常所认为的可证实性,而是人们长期以来都忽略了的可证伪性。他认为科学的方法不是归纳法而是演绎检验法。可证伪性是科学不可缺少的特征,但凡不可能被经验证伪的问题,如本体论问题、形而上学问题、数学和逻辑上的重言式命题、宗教和神学都属于非科学。就像那个古老的黑渡鸦问题,你就是找到成千上万个黑渡鸦,也不能断言渡鸦就是黑的。可如果你能找到一只白色的渡鸦,那渡鸦为黑的定义就立刻土崩瓦解了。”

“大哥,渡鸦是黑是白我不感兴趣,它就是花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务之急就是揪出这个大鸟笼里那只隐藏的鹰!最让人头痛的是剧院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尤其是龙小凤的案子,通过调查,我们可以看到龙小凤这个人处处树敌。如果剧团的全体成员联起手来干掉她,我也丝毫不会怀疑。”

“听起来好像是在形容东方快车。”

“哼!比起东方快车,这个可爱的地方更像是尼罗河上的卡纳克号邮轮。龙小凤简直就是林奈特·道尔的翻版!”

“林奈特!”罗基的声调突然提高了八度,“你身上带着客房的平面图吗?”

“我就是不带钱包和钥匙也不能不带这些东西。”我从卡其色的帆布挎包里翻出了平面图递给了罗基。

“看!”罗基指着图纸的一角,“我记得你在发给我的电子邮件里提到司徒雅雯曾在案发之前看到何奇巧从她的门前经过。”罗基能够做出如此举动,我似乎看到了无尽黑暗中的一线曙光。

“大哥,这个平面图里暗藏了什么玄机?”也许上天注定我就是华生的命,因为我实在看不出平面图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帮助。“平面图的问题就暂时到此为止了。说说你对各位主配角的印象吧。”罗基又犯了所有名侦探的通病。唉,怨不得连《易经》都提出人应当自强不息。哪怕是再要好的朋友,卖起关子来你也得忍着。

“好,我一个一个地分析他们。龙武,单单为了庞大的遗产就足以铤而走险;黄鹤飞是魔术师,逃脱术是他的看家本事,完成密室杀人可以说是不在话下;何奇巧是个手脑灵活的家伙,黄鹤飞的很多道具都是他制作完成的,也许在与黄鹤飞的交流中有幸得到了他的真传;高越是个神秘的家伙,看起来有点神经质,这种人最有杀人的可能;潘若安也是个魔术师,虽说逃脱术不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毕竟身处这个行业,整天耳濡目染的难免略知一二,甚至他可能根本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再加上他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也许就是笑里藏刀,没准哪天会在你身后捅你一刀;胡俊清嘛,除了说谎就只剩下皮笑肉不笑了,笑面虎一般都是别有用心;古剑华,一个忧郁的男子,大多数的智慧型罪犯往往都是此种类型,他在这几起命案中都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而这恰恰是他最可疑的地方,同时,他还喜欢看《基度山伯爵》,典型的复仇者心态,正好符合这几起案件的特点;牛过天,正好与古剑华相反,感觉有那么一点愚笨,当然,很可能是伪装的,但我更认为他是那种冲动型的凶手;常亮夫妇,虽说看起来挺老实,但可能就是绵里藏针。再看这帮可爱的女士,高若雪嘛,整天绷着个臭脸,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亏欠了她什么似的;司徒雅雯给人一种柔弱女子的印象,但是以柔克刚才是最恐怖的;马莉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没准就是个蛇蝎美人;‘假小子’李男外表看起来好像个傻大姐,实际是很有心机,一个独身女子,整天以看恐怖文学和惊悚片为乐,不是心理变态是什么;新来的助理贺美,谁知她是不是暗藏杀机,为什么她刚到这里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惨案;至于那几个玩高空抛人的小女生,我认为是可以完全排除在外的。”我一气呵成,把这几天对剧团成员的怀疑一股脑地抖搂出来。

“哈哈,实在精彩!看来你也受到了怀疑论的毒害。就因为藏书里有《基度山伯爵》或者喜欢看惊悚片就有了杀人的嫌疑,难道要大家都得从早到晚看《娃娃画报》?在你面前,面带微笑与苦瓜脸是一个效果,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嫌疑,有不在场证明的也成了罪过。好在最后你遗弃了几个,否则我一定会疯掉。幸亏龙小凤香消玉殒的时候我身在南京,否则连我也得上你的黑名单。老梁,三起命案的时间你都在干些什么?赵锐,古剑华右手没有拇指,潘若安缺少一截尾指,你应当把他们抓起来,按照推理小说的原则,他们都是重点嫌疑对象。”

罗基说完,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老梁回头看了看壁炉架上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了11,“好了,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还要继续会战。”“英明啊!一想到还要忍耐罗大侦探无休止的唠叨,和自残没什么两样。”说完,我穿上了我的Jeep休闲夹克。罗基把蒲团放在房间中心,打开音响,换了另一张CD。听旋律应当是《高山流水》。“这个案件的解决,就全靠这个蒲团和两大壶黑咖啡了。”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哦,原来罗基改编了福尔摩斯的话。“对你来说,还是巧克力和铅笔更管用!”我朝身后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我还是认为胡俊清是真凶!”走到起居室门口时,老梁又自言自语道。

“苍天呀!”罗基夸张地拍着额头,“你睁开眼睛,劝阻一下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罗基走到老梁身边,“这样吧,你明天……”罗基把我关到了门外。他们两个人不知在门后说了些什么。

门被再次打开。

“什么?!不可能!他们会说我疯了!”老梁一脸诧异的表情。

“你们是开着警车来的?我一直都以为不许公车私用呢。”

“大哥,我们来这纯粹是为了办案,谁让您住在这荒郊野外呢?”

“这让左邻右舍看到了,他们会作何感想。”

“是呀,可别吓坏了你这些养尊处优的阔佬邻居。”我看了看老梁,“头儿,咱们下次一定记得要推着婴儿车来。”

“哼,你们两个臭小子!快走!”老梁抬脚试图给我的屁股来一个吻,被我灵巧地躲开了。在回家的路上,我问老梁罗基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可老梁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罗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