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月二十一日,斯德哥尔摩
相川省吾觉得难以置信。面前的这个金发女郎刚才确实说的是要一起去房间吧?本来是抱着今晚不论怎样,就算不行也不会吃亏的心态试一试的,没想到现在这个女人居然真的开口邀请自己。相川小心翼翼地确认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你的房间再喝一杯了?”
女人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说道:“是啊,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除了喝酒呢?”
“你难道没有想到什么更有趣的吗?”
“难道你是说那个?”相川使劲儿咽了下口水说道,“还可以两个人共赴巫山吗?”
“不然你说还能干什么昵。难不成你想和我讨论纽约证券的汇率问题?”
没错,确实不是一相情愿。自己这下能在这个白种女人的房间里挥洒汗水了,可以在这个女人看起来似乎很敏感的白色胴体上雀跃欢腾了。相川坐起身来,寻找服务生。如果是这样的话,要趁这个女人没改变心意之前马上就去她房间。
相川给武官室开车,还做些打杂的事。武官室的大和田大佐一直希望他有能力做点贸易实务,可是不凑巧的是,相川在那方面不管是知识还是经验都少得可怜。他以卖珍珠给那些欧洲的贵妇为生,因此,能说些起码的日常用到的法语和英语。相川和这个白种女人是昨天傍晚结识的。她在塞路根路广场跟相川搭话,问他去歌剧院怎么走。
相川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美女。虽然戴着一副墨镜,可是从那性感的红唇,还有完美衬托出身体曲线的裙子,不难看出是位对自己容貌很有信心的时髦女郎。她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岁,身材高挑,眼睛的位置大概在相川的头上方。
相川觉得这女郎已经勾起自己的欲望,他说道:“就在附近,要不我带你去吧。”
对方说道:“那怎么好呢,太麻烦您了。”在路上时,这个女人说自己是从英国来旅游的,名字叫艾尔莎。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欧英语口音,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十二岁之前一直在瑞典南部的马尔默长大。然后才移居到英国,因为现在战争结束了,想要去久违的家乡看看,因此才搭上了重开的英国至瑞典的航班。说是把有钱的老公留在了英国,一个人任性地跑出来旅游的。
说一个人任性地跑出来旅游时,相川分明感觉到女人的眼中游走着一种好色的迷离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问相川,你说一个女人在独自旅行中最期待的是什么啊。相川说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今晚我陪你吧。我在斯德哥尔摩已经待了五年了,可知道很多一般人不知道的好地方哟。”
女人说道:“不会太麻烦您吗?”
“哪有的事儿,能陪像女士您这样的人那是在下的荣幸啊。”
“倒也是,我一个人去夜店什么的也不太合适。”
这是昨天傍晚发生的事。今天相川跟妻子圣代说要迟到了,就急匆匆地出了家门。随后就去找这个英国女人,跟她一起吃了饭,晚上去了夜店。
摘下墨镜的艾尔莎远比相川想象得美多了。很有北欧女性的感觉,肤色、发色还有眼睛的颜色都是淡淡的,让人不禁想起用淡淡的油彩画出的美丽的女神。而且,这个女人还很低俗,甚至很利索就把烟头浸在鸡尾酒杯中熄灭。相川喜欢这种低俗的美女。
他还觉得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这么跟她说之后,艾尔莎回答说可能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张典型的瑞典女人的脸吧。说在这里像我这样一张脸怕是很常见的。相川想,或许是吧。
因为在巴黎工作的时候也学了一点跳舞,相川在夜店中和艾尔莎跳了三支舞。之后,那个女人说道:“老待在夜店里也挺无聊的。要不要一起去我住的宾馆的房间?”
大体上说,斯德哥尔摩的性解放运动还没那么发达。一般的女孩儿在性欲方面都很坦率,因此妓女非常少。也可以说是,需要找妓女的男人很少。跑外国航路的船员也常常抱怨这一点。对相川这样,没办法用瑞典语勾搭当地女孩的人来说,也可以说这里的生活很痛苦。只靠家里那个嫉妒心极强、床上功夫又很差劲的老婆的话,有时候还是觉得欲求不满,甚至觉得人生都更加可悲了。可是现在,这个来自英国的有夫之妇正在勾引自己。想想,我干吗要拒绝这种美事呢。
就因为这件事,相川觉得和平真是好啊,让他不禁想起来战争前的巴黎。那个时候巴黎满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那里面更是不乏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的女人,她们背着自己的老公跑出来勾引别的男人。相川自己也曾偶尔和这些女人一起去喝酒什么的。
这个女人住的饭店是位于斯特兰德路的外交饭店。晚上八点十分左右,相川他们到了饭店门口。已近夏至的斯德哥尔摩此时太阳还没落山。太阳正渐渐西斜,天空还是明亮的。女人的房间在最顶层的套房。房间华丽得让相川生怯。窗户边上的桌上满满地全是玫瑰花。相川强忍着自己焦急的心,把香槟酒倒进酒杯里。相川把酒杯递给艾尔莎,艾尔莎说道:“你可真温柔。日本男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我是个特别啊。在日本,像我这样温文尔雅的男人可是很少的。我的这些礼仪都是那时候在巴黎学的呢。”
两人干杯后,艾尔莎突然笑了出来。
“有什么可笑的事吗?”
“那倒没有。我只是想象了下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觉得很开心。”
“我会满足你的哦。”
“用你在巴黎学到的技术吗?”
“哈哈,我也会让你见识见识日本的神秘之处。”
“啊,我都要受不了了。好像都已经湿了呢。”
“我也是啊。艾尔莎,咱们到床上去吧。”相川把身体往艾尔莎身上靠过去,艾尔莎一下子躲开了。好像好避免和相川的身体接触。那么一瞬间,相川好像被泼了冷水似的。
艾尔莎看了看手表,说道:“是啊,那你把领带什么的解了吧,舒服一些。”
艾尔莎在离相川不到三步的距离处脱下了鞋,又快速地脱掉了夹克和裙子。脸上挂着调戏似的表情,双颊闪烁着光芒。正如她所说,她真的是期待着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快乐之情溢于言表。刚才看起来似乎是在躲避跟自己肌肤相亲,不过这动作应该是没什么别的意思。相川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领带,脱掉了上衣。
艾尔莎脱得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丝绸衬裙,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她一边看着相川,一边把黑丝袜脱了下来。相川一边盯着女人,一边把衬衫扔在了身后的沙发上,踢掉了鞋。艾尔莎把衬裙的肩带拉到肩膀下,左右摇摆着腰肢,衬裙滑落到了床上。
相川急匆匆地脱下裤子,然后向艾尔莎猛扑过去。无奈裤子堆在脚踝处,绊了相川一下,他顿时趴在了地上。
艾尔莎笑道:“你还真是个有趣的日本人啊。我最喜欢搞笑的人了。因为能让我经常笑。你能做点什么搞笑的事吗?”
相川害羞地笑着站了起来,把裤子脱了下来。就和刚才艾尔莎脱丝袜的动作一样。艾尔莎看了,顿时咧嘴大笑起来。
“再来一个,”艾尔莎说,“再做个搞笑的。”
只穿着内裤和袜子的相川,当即学了德国兵的“鸭子式行进,”还不忘做了个纳粹式敬礼。艾尔莎看了笑得都停不下来了。看到这招奏效,相川接着又学了格劳乔·马克思走路的样子。武官室的那伙人,每次喝酒都会要相川模仿这个动作的。艾尔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说道:“你等等,我笑的肚子都要破了。你别再逗我了。我也要把这碍事的衣服都给脱光了。你等我会儿啊。你还有别的搞笑的戏法吧。”
艾尔莎的反应让相川的心情大好,他说道:“一个小时都没问题,我能让你乐一个小时。”
“那你等我啊,我去旁边的屋里冲个澡,马上回来哟。”艾尔莎顺手捡起脚下自己的夹克外套和裙子,朝另一个房间走去了。
相川想追上去时,艾尔莎扭过头说道:“你乖乖待在这里啊。不过等我出来的时候,你可别吓着我了。因为你说过要逗我笑的,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哦。光着身子,然后把丝带系在你的下面那里可不行哦。”
“不会的,放心。不过,你可要赶快冲完澡回来啊。我的高射炮可都已经立起来了啊。”
“你可不许系粉红色的丝带在上面哟。”
艾尔莎消失在了隔壁。衬裙和丝袜还摆在床上。相川把舌头伸出来喘了口粗气,环顾了下房间。桌上放的香槟酒瓶上还真的系着个粉色的丝带。
在饭店的正面,森四郎开着那辆借来的沃尔沃刚好到了门口。后座上坐着相川的妻子圣代。森四郎打开后排车门,恭敬地低头敬礼。
“夫人,到了。现在是八点零二分,,等您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正好是约定好的时间。”
圣代缩紧脖子,眼珠转向上方看了看四周,然后从车里走了下来。
“哎呀。”圣代用好像带着鼻音似的声音说道,“我家那口子真的在这么高级的饭店等我吗?”
“嗯,他是那么吩咐我的。”
“肯定很贵吧。没必要浪费钱来这么高级的套房什么的,其实我怎么样都行的。”
“他可是在武官室所有人面前发了誓的。要是打赌赢了的话,就请夫人到外交饭店吃饭的。他可是赢了一百克朗昵。您就安心地享受吧。”
“他没跟我提什么打赌的事啊。就算赢了的话,他也会偷偷藏私房钱的。他就是那么一个狡猾小气的男人。”
“他可是我们武官室公认的最爱家最爱老婆的人呢。”
“净会撒谎。我还是知道我家那位的本来面目的。”
“他的桌子上摆的都是夫人的照片呢。”
“是吗?”圣代的眼神放光,“没想到他还有优点呢,要是真的话,我可要好好犒劳一下他。”
“那您可一定要啊。”
“还有你,也没有听说的那么坏啊,文质彬彬的,又很温柔。”
“有谁说我是个坏男人吗?”
“那个嘛,从在巴黎的时候起,就听说了很多呢。”
“我真是个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男人啊。”森四郎先圣代一步走到了入口处,他拉开大门请圣代进去。
圣代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踏进了饭店大门。“您先生在这准备了豪华的晚餐等您,”这种邀请怎么都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最开始的时候,森四郎只跟圣代说,请您允许我送您去外交饭店吧。您先生好像是想要给您一个惊喜,让我什么都不许告诉您,只负责把您带到饭店。这是在相川夫妇居住的伯莎但丁公寓大门处发生的事。
这话当然不可信。森四郎说那我只好跟您坦白了,于是就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正确地说,应该说是当成真相告诉了她。
您先生在武官室打赌赢了,捡了个大便宜。然后说要为自己的夫人偷偷准备一顿晚餐。跟我嘱咐说具体内容得保密,可是我还是告诉您了。请您就当做不知道吧。
圣代最初一直怀疑,她家里那位不可能学人家做这么文雅的事情。直到让她相信这回事,森四郎只能不停地跟她说呀说,花了至少有十五分钟。
但是,她相信了也没什么损失啊。而且,替丈夫跟他传话的是森四郎。虽然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从巴黎那时候起,她就从丈夫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森四郎的事情。现在怎么说也是共处一室的日本人啊。而且就算森四郎骗她的话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最终,圣代还是相信了森四郎,上了那辆沃尔沃,到了饭店。她还穿着平时的衣服。
到了大厅后,森四郎把一把铜质的钥匙递给了圣代。
“房间在五层。我觉得你不敲门,突然进去会比较好,那样的话惊喜会更大一些哦。虽然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但请您还是千万不要告诉您丈夫是我告诉您的。请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那样的话,我想您丈夫也会很开心的。”
“好的,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跟他说,真是太棒了,让他高兴的。”
“那夫人再见了,我就送到这里。”
圣代接过钥匙,朝电梯走去。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个女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戴着墨镜,个头很高的一个女人。女人走向森四郎,边走边说道:“非常顺利。他现在应该正色迷迷地等着我回去呢。”
“多谢了,英格丽特。”
森四郎按了入口处的大门,和英格丽特一起走出了饭店。
英格丽特问道:“那他老婆那边呢?”
“正开心地坐电梯去找他呢。”
“她那么轻易就相信你说的了?”
“稍微有点棘手,她是个疑心很重的女人。”
“那个男人倒是像个幼儿园小孩儿似的纯真。虽然好色吧,不过是个很单纯的男人。你跟我说他是个很讨厌的家伙,我在想你是不是说得有些夸张了啊。”
“要是我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白种女人,那家伙怕是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讨厌了。”
“他还不至于那样吧。”
“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他的啊。”
两人来到沃尔沃前,英格丽特突然笑了出来。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
“怎么了?”森四郎问道。
“没事儿。”英格丽特说道,“我在想那个男人可爱的那部分,他老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呢?”
“你说什么部分?”
“你想象一下嘛。我嘴里可说不出来。”
“我只能想到他现在正赤身裸体的样子。”
“不是肉体的事,我说的是精神方面的。”
“不管哪方面,我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爱的。”
“很可爱啊,一想象他现在的样子,我就觉得开心。”
“他什么样子啊?”
“虽然接近全裸吧,可还不是完全光着的。在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应该还系着可爱的装饰品哟。”
“真想知道他老婆有什么想法啊。”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传来好像玻璃打碎了的声音。好像是在头顶上。
森四郎和英格丽特抬头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
原来是从外交饭店最顶层附近,一瓶红酒呈抛物线状落了下来。在那周围,玻璃碎片一闪一闪地发出光芒。
森四郎想,这下也没必要问她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