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1月30日,周五,迪萨特

一条鲭鱼咬住了鱼钩,可是伊恩·麦克伦南却没有在意。“你开玩笑的吧。”他说,“不会有人这么干的。”

米克·普兰蒂斯耸耸肩,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钉在画架上的画纸。“你不一定非要信我,但据我所知确有其事。”

“你一定是搞错了,没有哪个工会官员会偷我们的钱。这种事不会在此地发生,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麦克伦南看上去简直要哭了。

“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米克一边说,一边在画纸上拂了一笔,在视平线上留下一道模糊的色带。“上周二我去了矿区办公室。安迪让我过去帮他整理一些福利申请表,所以我有机会翻阅我们提交的申请书。如果我把自己读到的关于工友们艰苦生活的内容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会心碎的。”他一边说一边洗画笔,在口袋大小的调色板上加了一种灰中带绿的颜料。“我在大间旁的小间里翻了翻这些申请信,而安迪就在旁边的大间里。这时,有个从卢丁林克斯来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身花呢套装,滑稽的马海毛贝雷帽,总而言之就是那种帮农民筹措善款却又挥金如土的女慈善家。她说她曾同人在高尔夫酒吧商量筹集了两百三十二英镑,帮助那些参加罢工的矿工及其家人。”

“这很好啊。”麦克伦南说,“找我们总比找撒切尔那帮人管用。”

“没错。所以安迪向她说了声谢谢后她就走了。可是眼下我却不知道这笔钱去了哪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钱没有进保险箱。”

“哦哟,得了吧,米克。这也没什么。也许你们那里的人把钱直接交给了分会那边,也有可能存了银行。”

“是呀,没错。”米克一本正经地笑笑,“就像有资产监管会的人跟在屁股后头的时候,我们把钱存进银行一样。”

“道理是一样的。”麦克伦南有些生气地说。

“看呐,如果事情真那么简单,我也不会那么烦心了。可是远远不止呐。安迪的分内工作就是把从各个渠道流进来的捐款进行汇总。所有的钱都应该从他那里流到全国各地的分会。我不知道这些钱的去向究竟如何,是以施舍物的形式分发给我们呢,还是通过瑞士的银行账户由总工会主席处置。但是,只要有人募集到了钱款,都必须告知安迪,由他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

麦克伦南点点头。“我还记得今年夏天我们在大街上募集到捐款后我也告知了他。”

米克停顿片刻,目光投向海陆交接的地方。“一天晚上我到安迪家里,看见那个记录本放在桌子上。趁他上厕所的工夫,我瞥了一眼,发现从卢丁林克斯募集来的款项没有记录。”

麦克伦南猛地一拉钓线,鱼竟被他甩脱了钩子。“该死,”他重心不稳,险些跌倒。“也许是安迪漏掉了。”

“我也希望事情就这么简单,但不是。那个本子上最后记录的项目的日期是那笔钱进来后的第四天。”

麦克伦南把鱼竿扔在脚边的石板上。他感到涌出来的泪水刺痛了眼睛。“这可真丢人啊。你想让我为逃往诺丁汉而感到羞耻吗?到了那里,至少我还能靠诚实的劳动挣点心安理得的钱,不用去偷钱。我可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

“我也不相信。但是还能有别的解释吗?”米克摇着头说,“而且这家伙同时还有工资拿呢。”

“这人是谁?”

“现在不能说,等到我决定怎么处理后再告诉你。”

“你该做什么是很清楚的事。你必须告诉安迪,如果事出有因的话,那其中缘由他一定知道。”

“我不能告诉安迪。”米克反驳说,“天哪,有的时候,我真想抛开这一切不管不问,在自己和所有的麻烦之间划清界限,然后找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摇摇头,“我不能告诉安迪,伊恩。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抑郁,如果眼下告诉他,真会把他逼疯的。”

“嗯,那就和别人说说,比如分会里的人。你一定得把这混蛋揪出来。他是谁?告诉我。再过几个礼拜我就要离开这儿了。我不可能把这事说给别人听的。”麦克伦南觉得一定要了解米克内心的挣扎。这又是一件能让他感到自己正确的事情。“快说,米克。”

大风把米克的头发吹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没有看清麦克伦南一脸急不可待的神情。但是麦克伦南想要为他分担痛苦的要求仍是如此强烈。

米克把头发朝后一甩,看着伙伴的眼睛。“本·利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