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发 第一天

我在一片寂静中醒来。

平时我都是被远比闹钟的铃声响很多倍的母亲的喊声叫醒的,可是今天却不是。四周出奇地安静。这异常的安静让我本能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莫非出现了什么异常?与此同时,我感到了轻微的头晕、嗓子的干渴以及强烈的尿意——这是宿醉后的典型症状。床边的地板上倒着一个威士忌的空瓶。

想不起来了,不过,应该是我喝的吧!

我看了一下手表,已过了正午。母亲到这会儿还没叫我起床,要么今天是周日,要么就是放假了!我一边琢磨着,一边从床上站了起来。不管怎样,还是先把“生理需求”解决了再说吧!等解决完了再考虑要不要再睡一觉。

我穿着睡衣(我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换上的了),走出了房间。来到楼下后,我首先去了洗手间,解决了内急后立刻觉得舒服不少,随后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法国产的矿泉水喝了几口,顿觉更加惬意。餐桌上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午餐,从桌上摆放的三套餐具来看,爸爸应该也在家了吧!咦!桌上还放着打开的啤酒瓶和倒了啤酒的玻璃杯?看来今天果然是放假啊!因为父亲还在上班,如果是平时的话,这个时间他是不可能在家的。

可是屋子里也太安静了吧!就好像除了我再无别人似的鸦雀无声。既听不到说话声也听不到电视声。家里还住着我那年过八旬的爷爷,不过从五年前开始,他便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一直由我母亲照料着,吃饭也都在房间里。

可能是喝完矿泉水后脑子清醒了不少的缘故,这时我又发现了更加奇怪的事情。挂在厨房墙壁上的手撕式日历居然停留在昨天的日期上,而且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并不是节假日,而是礼拜一。与此同时,我还意识到这桌菜似乎有些似曾相识,没错,这和昨晚的饭菜一模一样。天妇罗是主菜,配菜是咸菜和酸菜,还有父亲喝啤酒时必吃的毛豆……

嗯?我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今天明明是周一,可是一向勤恳工作的父亲却没有去上班,而是在家喝啤酒吃毛豆?而一向喜欢做饭的母亲却做了一桌和昨晚一模一样的饭菜?

这太奇怪了。

而且,都过了中午了,一向扮演“闹钟”角色的母亲并没有叫我起床。要不是被绑起来堵上嘴,比机器还精准的母亲是不可能忘记自己的“闹钟”一职的。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怀着紧张的心情开始在家中寻找,困意和醉意一下子烟消云散。这令人厌烦般宁静的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从一楼找到二楼,从一个房间找到另一个房间,甚至连储物室和壁橱也找遍了,可是却没有发现父亲和母亲的身影。虽然我知道他们二人不会双双挂在衣架上,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打开衣橱仔细寻找了一下。

当然,他们并不在里面。

不过,更让我触目惊心的是不只是我的父母,就连一直躺在床上的爷爷也不见了。不过,他的那张从不收拾的床上却留有刚刚睡过的痕迹,褥子上有个凹痕,被褥则翻卷着放在上面。

如果只是父母不见了,那还好说,也许是因为什么急事,两人突然一起外出了。可是平日里最多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几步的爷爷是不可能和他们一起出去的。爷爷外出的话一定会坐轮椅的,可是轮椅却还放在家里。

我走到门厅一看,父亲的皮鞋和母亲的木屐都好好地放在门口,而且屋门还从内上了锁。我一身睡衣打扮地出了门,来到车库,发现父亲的车正停在里面。从种种情况来判断,他们三个都不像是一起出了门,简直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歪着脑袋回到了餐厅,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桌上的毛豆,一边喝起了父亲剩下的啤酒。喝着喝着,我慢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啊,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好像和父亲吵了起来。虽然和父母吵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昨晚的那一架足以堪称我家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吵架了,把它比作我家的“关原之战”也不为过。要不是爷爷中途出来阻拦,我和爸爸中的一方很可能会大打出手的。这真的是一场激烈的争执。

争执的原因在于父亲知道我有一个多月没去补习学校上课了,不是在家里玩游戏,就是在外面瞎胡玩。虽然母亲早就知道了,但她一直没有告诉父亲。不知是母亲突然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父亲还是谁走漏了风声,父亲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发牢骚似的说道:“我每天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可你却……”我默默地听着,可是父亲却歪着嘴嘲笑般地说道:“我给你取名一郎,是希望你能成为一名好儿郎,而不是整天吊儿郎当。”听了这句话,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于是对父亲反驳道:“你每天没日没夜地辛苦工作,也没混出多好的成绩来啊!莫非这也是因为你叫‘一平’的缘故吗?就算劳苦一辈子也只能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父亲听后脸色都变了,他拍着桌子大吼道:“你算什么,居然敢这样对长辈说话,你——”

“您想让我怎么和您说话,一平君?”

“什么?!”

就这样,我们越吵越厉害,最后,父亲忍无可忍地对我怒吼道:“够了!我不会再养你这没心没肺的儿子了,快给我滚出去!”

“那我还不说走就走,反正我早就不想在这破家待了。”

就在这时,实在听不下去的爷爷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我看来,从小到大都特别疼爱我的爷爷远比父母要亲切多了,所以当我看见爷爷拄着拐杖走出来时心里很是高兴,而且自信地认为爷爷肯定是出来帮我说话的。可结果恰恰相反,爷爷少有地站在了爸爸那边,他说道:“是一郎的不对,你不该那样对父亲说话!要明白自己处于什么位置!快向一平道歉,跪下来向他道歉!”我觉得自己被出卖了,愈发生气起来。爸爸,妈妈、爷爷全把矛头指向了我,不停地要求我“道歉”,我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不禁大吼道:“都给我闭嘴!我不想再看到你们!都消失吧!”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大概是我回到了二层的卧室,把自己关在里面喝闷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吧!

等到第二天醒来,爸爸、妈妈和爷爷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