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常常会因为利益而互相争斗,你死我活;也常常会因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互惠互利。

在整个摄制组里,霍藿感觉只有王大山才是把他们串联起来的那条利益的红线。

王大山有一双近乎于神奇的眼睛,这双眼睛不只能分辨出古玩的真假,还能看透很多事物的本质。

东郊宾馆是个综合性的宾馆,各种消遣的项目齐全。健身房、KTV、台球厅、桑拿室、小型电影院应有尽有,而且都是小时营业。

曾经有麦当劳的地方代理找唐俊南谈过合作的事,希望租用他的一块地方,在东郊办一家麦当劳。

可是,唐俊南给他的回应很简单:对不起,我这里都是高消费场所,你不够档次!

东郊宾馆的一楼右侧是个不亚于任何市内酒楼的大饭庄,这里菜肴丰富,花样众多,但就是一个字:贵。

由于唐氏兄弟最早就是干饭店起家的,所以他们十分重视宾馆内饭庄的经营。唐俊南不仅从各地花重金聘请著名的大厨把各地的美味聚集在这里,还要求他们对各种传统菜品进行改进。所以这家饭庄不只是保存了可口的传统菜目,还创造出了许多受欢迎的新菜肴。

但是,这些精致的菜肴的价格却让工薪阶层难以接受,一般在这里吃一顿普通的饭菜,两个人也要元左右。可就是这样,来吃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这些都让人感叹中国有钱的人真多。

在饭庄的东侧分别有四个比较大的雅间,每间屋子都起了非常别致的“雅号”,分别是“云冈雾出”、“红云当照”、“鹤展梅台”、“玉风飘香”。

在“鹤展梅台”这间屋子里,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桌子的一角还摆着两瓶五粮液,桌旁坐了三男一女四个人。

“这次要感谢黄书记的帮助啊,小弟不胜感激。”庄严把一杯酒给黄汉文满上了。

“庄导不用这么客气,我什么都没做啊,你请我这顿饭,我可是受之有愧。”黄汉文一改在警局马克思列宁般的严肃,和庄严开始寒暄。

“今天我是怕服务员上菜影响咱们喝酒,我让他们把菜都先上齐了,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我胃口不好,什么都无所谓的。”黄汉文对于满桌的山珍海味似乎并不太感兴趣。

庄严看出了黄汉文的态度,对旁边的一对男女说道:“我说,小霍、小刘快给黄书记敬酒啊!”庄严急促地催促道。

这一男一女都举起了酒杯,同时说道:“敬黄书记一杯。”

黄汉文举起了酒杯,说道:“在这种场合你们这么称呼我,可让我很不自在啊!”

“那怎么称呼呢?”

“你们随便吧,别叫黄书记就行。”黄汉文显然已经对这个称呼十分厌烦了。

“那小弟就斗胆叫一声黄兄了。”

“嗯,就这么叫吧。我比你大几岁,当你哥哥也不是不行。”黄汉文瞧都没有正眼瞧庄严。

“那就好!”说完,庄严主动用酒杯的杯口碰了黄汉文的杯身。这在北方有个规矩,那就是地位或者辈分比对方低的,两人碰杯时,杯口一定不能高过对方。

碰完,庄严一饮而尽,喝完还向黄汉文展示了一下,亮了亮杯底,既像是展示一下自己的酒量,又像是向黄汉文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

“我可没有庄老弟你这么好的酒量,我可是适可而止。”黄汉文说完只是喝了一杯的。

庄严说道:“老哥还是保守,像您这种级别的领导,我可不信您的酒量就是这样的。”

黄汉文一笑,“我真的不行,有时一闻就醉了。”

见黄汉文不肯大口喝酒,庄严也不好再勉强,“对了,我忘了给您介绍了,这两位是我们节目的台柱子,帅哥叫霍藿,美女叫刘轩轩,是我们节目的两位主持。小霍负责内景主持,轩轩负责外景。”

霍藿和刘轩轩话都不多,并不像在电视台里那样侃侃而谈。在饭桌上,霍藿的表情更多的是复杂,而刘轩轩则是有些尴尬,似乎她来像是另有任务。

黄汉文没怎么看霍藿,而是一直盯着穿青色短袖套裙的刘轩轩。

这个举动被庄严看在眼里,喜在心间,他马上怂恿刘轩轩给黄汉文再次敬酒。刘轩轩显得十分羞涩、别扭,脸上似笑非笑。

“哎,别难为小姑娘了,咱俩喝就是了。”黄汉文举起杯也不跟庄严碰杯,把酒杯中剩下的一饮而尽。

庄严对于黄汉文的举动十分意外,但随而哈哈大笑,道:“我说黄兄也不是这种水平嘛!呵呵,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屋中其他三个人对于庄严的这句话都没有说话,特别是黄汉文表情显得非常平静,但是他还是时不时地偷看刘轩轩一眼。

庄严见黄汉文一杯酒下肚,开始了他的表演,“其实,今天来呢,还是想请黄兄帮个忙。”

“让我帮忙?开玩笑吧!所有媒体都让你们封了个死死的,就连上边都给我下了指示说这起案件调查要慎重、低调。你们的能量这么大,还有什么忙让我帮啊?”黄汉文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旁边盘子里的一个小窝头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呵呵,不是因为这个事,是你们刑警队的胡队长一直要求我们摄制组的人不要轻易离开宾馆,要随时协助调查,说他可能要随时找我们了解情况。您说,我们又不是嫌疑犯,再说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可没有时间在这耽误啊!”

“庄导想走了?节目不是还没录制完吗?”黄汉文用眼角瞄了他一眼。

“摄制组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自在,哪还有心情在这接着录节目,都想回家去好好歇歇呢。”庄严露出一副哀求的表情来。

“理论上胡玉言的话没有法律效力,你们也不是嫌疑犯,你们的自由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你们想走就可以走。”

“可是胡队长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还是留下来协助调查好。”

“是吗?我跟你这么说吧,在警局里有个规矩,书记、教导员这些职务,其实大多并不负责具体案件的调查,也对下边的这些警员们没有什么震慑作用,你们这顿饭请错了。”

“我相信在T市的警界,就没有黄兄摆不平的事情,谁不知道黄兄在T市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庄严的眼神里此时出现了一种狠毒。

“哎,哎,注意你的用词啊,这说的我跟黑社会老大一样。说好了,我可不是。庄导看着是搞文艺的,说话可是够江湖的!”黄汉文显然对庄严的说法很不屑,而且对他的人品也算是心中有数了。

“呵呵,黄兄,我喝多了,您多包涵啊!”说着庄严又给黄汉文满上了一杯。

黄汉文举起杯子,猛的一口把一杯五粮液全部喝干。

“我说来状态了吧,您肯定是海量。”庄严一边说着一边又要给黄汉文劝酒。

黄汉文一摆手,道:“实在是不能再喝了,再喝可就真多了。”

庄严左右不答应,黄汉文只好又让他把酒杯倒满。两个人你来我往,似乎黄汉文也发挥了状态,撇开了先前的矜持,开始和庄严斗酒。

两瓶五粮液没有一个小时的功夫,就被两个人给喝光了。酒喝到这份上,两人都醉意蒙蒙了。

坐在旁边的霍藿感到似乎是黄汉文一直在牵着庄严斗酒,而他也故意不让别人掺合乎进来。

而桌子上的菜基本上没动,霍藿和刘轩轩就像是两个木偶一样,庄严和黄汉文说话,他们一句嘴也插不上。

“黄兄,既然我们摄制组来一趟T市不容易,我们也表表心意,这个东西送给您,不成敬意。”说着,庄严从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缎子面锦盒。

“你这是向我行贿啊!”黄汉文脸上醉意明显,眼睛也似乎有些发直,这都是喝醉了的表现。

“哪敢?您打开看看,就是一个小玩意。”庄严的脸上开始泛红,这是一种喝酒过度、脸上充血的表现。

黄汉文接过锦盒,用手轻轻地把锁扣打开,里边是一个精美的小瓶子,瓶子上有一幅风景人物画,一个小人在一棵松树下读书,画得十分精美,画旁还有题字,由于字太小,黄汉文并没有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我对这玩意一窍不通,什么东西这是?”

“是鼻烟壶,河北衡水的特产。”

“哦?很贵吧?这东西我可不能收。”黄汉文的眼神明显开始迷离,说话有点不利索了。

“不贵,卖这个的河北衡水到处都是,这个东西的价值就在这个内画上。”庄严一指鼻烟壶上面的画,“这种瓶都是统一打磨成型后,再掏眼,画是从外面这个小小的瓶口,探进去一支画笔,一点点勾勒成的,行话叫‘内画’,说它有价值就在这里。”

“哦?那真是很需要功夫啊!”

“是啊,河北衡水已经把这个东西申请下来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很有纪念意义的,您就收着吧!”

黄汉文听庄严这么一说,似乎也来了兴趣,把这个小鼻烟壶放在手中把玩,然后打开了瓶盖,瓶盖下镶着一根长长的签子,直通瓶底。

“这是什么做的?”

“瓶身是紫水晶,瓶盖是玛瑙的,这个签子是象牙的,用来挑鼻烟用的。”

“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抽一抽呢,这鼻烟哪有卖的?”黄汉文的好奇心似乎被庄严一下子勾了起来。

“你们这里我可不知道,据我所知,北京就一家,绝对正牌的英国进口货,闻上一下打个喷嚏,别提多舒服了。”

“嗯,回头我也弄点抽抽。”

“放心,黄兄,等兄弟回北京一定弄点上好的鼻烟给您寄过来。不过说好了,您可别拿这玩意盛着,这个鼻烟壶就是个工艺品,回头真放上鼻烟就糟蹋了。”

“我说什么来着,这玩意还是值钱吧?”

“跟您说笑了,您就留着玩吧!”

“我可真羡慕你们的工作啊,还有那些专家,坐在台上说两句话,就把钱赚回家了。”黄汉文突然凑到庄严的跟前,“那些专家肯定挣得不少吧?”

“呵呵,哪里,您不知道吧,他们在我们这挣的钱只是个小头。”

“小头,这是什么意思?”

“节目只是为这些专家提供一个平台。没错,我们会给他们酬金,但是这笔钱跟他们因为这个《鉴宝》节目所获得的其他收入相比,那简直是九牛一毛。”

“是吗?难道他们还有其他的收入?”

庄严故意坐得离黄汉文又近了一点,“呵呵,当然了!比如,他们在这做一期节目,就成了名人,名人可以出书,也可以去别的电视台作讲座。知道他们一本书光版税就分多少钱吗?就说那个死鬼王大山,他出的那几本书少说有多万的版税,那些讲座一个小时最少是元的酬劳,这些都比我们这个节目给的多多了,这还不包括他们私下给别人鉴宝所收取的费用。”

“好家伙,原来他们还会私下给别人鉴宝啊?”黄汉文显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那可不是,上了我们节目的专家,那就是古玩品质的保证,他们说这个东西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他们说这个玩意是赝品,就算再真也是赝品,永远也翻不过身来了,明白了吧?”庄严趁着酒劲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弄得旁边的霍藿和刘轩轩很无语。来之前庄严还嘱咐他们俩别乱说话,没想到现在出丑的竟然是他自己。

“那照你的意思,你说会不会王大山是因为给一些真品的古玩做出了赝品的假鉴定来,收藏者心中不平,所以才杀了他?”

庄严对黄汉文竖起了大拇指,说:“绝对有这种可能,实话告诉您,兄弟我也是这么想的。”

“每期节目的专家都一样吗?难道不换换吗?”

“嘿嘿,换啊,换不换都是我说了算,专家有的是,我说谁是专家谁就是专家,上了节目的就是专家,呵呵!”庄严越说越多,而黄汉文似乎也没有停止询问的意思。

“那他们还不得对你表示表示?”

“那当然了,不过我们一般没有这么俗,他们一般让我便便宜宜地淘换几件真东西就是了。”

“你们怎么淘换啊?有这种好事也教教我嘛!”现在很明显了,黄汉文好像是在套庄严的话。

“嘿嘿,还不是那些专家,说有的东西是赝品或者是高仿,其实那些东西都是真的,然后不就能顺手买过来了吗?”

“这个东西也是这么弄过来的吧?”黄汉文一指手中的鼻烟壶。

“这个不是,您放心,这个是我花钱买的,专门送给老兄您这样的朋友的。”庄严说着把手搭在了黄汉文的肩膀上。

霍藿见庄严真的喝多了,什么话都往外吐露了,干脆走上前去,说:“庄导,我看今天黄书记也累了,咱不如今天就到这吧。”

黄汉文见霍藿搅乱了自己的谈话,显得十分扫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说道:“今天这酒是有点喝多了,我该回去了,谢谢庄导的款待。”

黄汉文把鼻烟壶放在了盒子里,并没有拿走,而是留在了桌子上。

庄严虽然醉了,却对刘轩轩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鼻烟壶给黄汉文带上。

“让轩轩送送黄兄吧!”庄严一边摇晃一边站了起来。

黄汉文并没有反对,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回头对庄严和霍藿说道:“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霍主持赶快把你们导演扶上楼去休息吧,他今天可是真醉了。”说完,黄汉文诡异地笑了笑,也摇晃了一下,刘轩轩就在他身后,躲都躲不开,只好一把扶住了黄汉文。

黄汉文看看身后的刘轩轩,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走着,刘轩轩只好默默承受着这种老男人对自己的压迫感,后边传来庄严充满了迷离声调的喊叫声:“轩轩,照顾好黄兄!”

刘轩轩全身一震,似乎非常紧张。

饭庄有两个出口,一个与宾馆相接,而另一个出来后就是马路,很显然黄汉文选择了后者。

刚出饭庄门口,走了几步,刘轩轩突然感觉到身子一轻,再看旁边的黄汉文竟然已经直立了起来,丝毫没有了刚才的醉意。

“我是做戏给庄严看的,刚才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刘轩轩的表情十分诧异,“您刚才是装的?”

黄汉文笑着点点头,“要不怎么能套出你们这么多内幕来呢?”

刘轩轩对这个刚才还很反感的老头,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崇敬了起来,他的形象也从刚才的反面变成了正面,她好像是突然知道了黄汉文就是潜伏在国军中的地下党一样,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你不用紧张,我刚才没有反对你送我,是因为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黄汉文的话说得有条不紊,一点也不像刚刚喝了一斤酒的人。

“那就把戏做真吧,我还是扶着您走。”说着,刘轩轩一把扶住了黄汉文的肩膀,这令黄汉文十分意外。两人穿过人行横道向街道的另一侧走去。

“那边是会展广场,这个时间应该只有一些跳舞的老人,我们去那聊聊好吗?”黄汉文一边走着一边对刘轩轩说道。

刘轩轩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依旧搀扶着,越过了马路,又走了一段,渐渐地才变得松弛下来,不过他们依旧保持着搀扶的姿态走到了会展广场。这里的确有一些老年人在随着录音机发出的乐曲声跳舞,他们都在享受着这种现代文化带来的愉悦。

黄汉文找了一个背静的石椅子坐了下来,刘轩轩坐在了他的旁边,她手中仍旧拿着那个装鼻烟壶的盒子。

“是不是以为我是老色狼了?”黄汉文笑了笑。

刘轩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之前是不是也没少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刘轩轩没有回答低下了头。

“刚才我在席间一直盯着你看,不是因为我有非分之想,而是因为你长得挺像我的二女儿。”

刘轩轩突然抬起头,望着黄汉文,这让黄汉文又与她对视了几秒钟。

“我那位走的早,大女儿是个女强人,天天在外面忙乎,整天不着家,二女儿从小功课就不好,也没考上什么大学,后来进了一家银行做柜台储蓄员。不过多亏了她,每天都按点回家给我做饭,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的起居,没有她估计我这老头子就活不下去了。”黄汉文说着从屁股后边的口袋中掏出了钱包,打开后,在左侧夹着一张少女的照片,他抽出来递给了刘轩轩。

刘轩轩把照片拿过来定睛一看,虽然细看上去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但是确实有相似之处,特别是眉目间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她现在还在照顾您吗?”刘轩轩试探着问,因为她从黄汉文近乎低沉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去年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肇事司机逃逸,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刘轩轩听后捂起了嘴,深深地感受着黄汉文此时的痛苦,“对不起,不该问您这些。”

黄汉文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你今年多大了?”

“岁!”

“跟我女儿一样大,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干这行受了不少的苦吧?”

刘轩轩抿着嘴,黄汉文看着她眼中的泪珠在不停地打转。

“谁都知道你们这个行业是很风光的,但是我知道其实你们也是最苦的一个行当。”黄汉文似乎能读懂刘轩轩心中的苦闷。

刘轩轩过了半天才说道:“其他节目还好,那些纯文艺节目主持人是节目绝对的主角,导演都要供着他们的,因为他们就是那些节目的品牌。可是我们这个节目就惨了,节目有导演,有专家,还有那些宝贝,我们只不过是被线绳吊住,任人摆布的人偶而已。”

“人偶?比喻得还真是很恰当呢,包括像今天这种情况,也是被操纵了吗?”

刘轩轩点了点头,“主持人这个行业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只给观众个脸熟,根本叫不上名字来的主持人,还必须靠《鉴宝》这个栏目才有饭吃,所以导演说啥就是啥,如果不听他的,下次就撤换了你,下边想上的主持人排着队呢。”

“所以,你就……”黄汉文话说到了一半,觉得话如果再说得深一点,就是对她的伤害了,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有的时候,人为了生存,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很多事是必须去做的。”

“你不用抱歉,很多时候是这样的,也包括我自己在内,能够到这个位置,在官场上不知道是伤害了多少人才成功的。我常常也会充满了内疚,你说得对,一切都是为了能活下去,生存下去。”

刘轩轩用一双充满了泪光的眼睛看了看黄汉文,知道这个人在跟自己说心里话。

“我是不是有点喝多了?”黄汉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好久没有人跟我说这么真诚的话了,真的谢谢您!”刘轩轩的话也充满了真诚。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

“对于王大山的案件,如果你知道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说吗?”

听到王大山的名字,刘轩轩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眉梢间发出一种像是诅咒一般的恶念,“不要跟我提那个人好吗?那个人就算死一千回也是活该!”

黄汉文似乎已经觉察到了王大山可能对刘轩轩做过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在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面前似乎是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刘小姐,这种话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知道吗?在这种时候,是会受到怀疑的。”

刘轩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对黄汉文说道:“对不起,黄书记,是我失态了。”此时刘轩轩的表情仍旧充满了痛苦。

“这件事虽然让你不快,因为这起案件的特殊性,我还是要向你问一句。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杀了他?”

刘轩轩叹了一口气,泪珠终于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我和他是在三年前认识的。当时像我们这样的资历短浅的节目主持人是根本没有机会到一个固定的节目去的,只能跟着一些采访组风里来雨里去地到处跑,去做现场的采访。”

黄汉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递上了一张面巾纸,让刘轩轩拭泪。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有朋友推荐我来到了《鉴宝》,让我当外景主持。我一开始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但是谁会想到我的生活就像进入了一个魔窟。”刘轩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这话从何说起?”黄汉文似乎是要调整刘轩轩说话的节奏,不让她说得过于激动。

刘轩轩顿了顿,继续说道:“一般的节目组,都是应该由我们电视台统一去做的,但是《鉴宝》节目很特殊,它势必要与地方各个电视台来合作,而更为关键的是占据主动地位的不是我们,而是地方电视台。而且这个节目不光需要地方同行的支持,如果没有地方政府的支持也是办不下去的。”

“你的意思是,每期的《鉴宝》节目都先要和地方政府联系,等一切妥当之后才会进行。”

“嗯,是这样的。因为这个节目非常特殊,需要很多的群众参加。而您也应该知道,超过一定数量的人的活动都是要受到国家监控的,因为怕有非法集会的可能。况且这种活动需要较大的场馆举行,群众报名工作啥的,都需要投入极大的人力和物力。只靠我们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来做是不可能办到的。”

“所以,你们每次来都要先打通上层的关节。”

“嗯,是的,这些任务都是由庄严去做的,不过每次我都要被邀请去陪那些领导吃饭。”刘轩轩说完,看了看黄汉文。

黄汉文会意,“就像今天对我这样吗,中间也肯定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吧?”

刘轩轩的眼泪再一次掉下来,“一切都像是买卖一样,我就是那个被交易的商品。”

“你不用往下说了,我明白了。”

“说也没有关系,平常吃饭时被那帮畜生揩油是稀松平常的事,而更有甚者,他们会明着要求我跟他们上床。”

黄汉文没有再插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眼前的这位姑娘,正是他把谈话引入了这个难以启齿的话题上。至于刘轩轩到底有没有跟那些人有过什么,黄汉文没有再问。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王大山进入摄制组,这个人不同于其他的专家,他很明显是一个社会经验丰富的人,而自从他来之后,几乎每次都要参加与那些领导的宴会。之后,他每次都坐在我的旁边,而自从那以后,酒都是他替我挡了,那些领导看到我虽然还是色迷迷的,但是有他在,我确实没有再受到过侵犯。”

“他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他在每次宴会上都会送给那些领导们一些价值不菲的宝贝,这些宝贝大多数是前几期节目被确定为宝物的藏品。”

“你说什么?”黄汉文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嗯,您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我没有说错。那些藏品有的就是王大山自己的,他的东西本没有那么值钱,但是他在电视上故意提高了估价,那件藏品的价格一下子就上去了,也就变成了可以上得了台面、送给各级领导的贿赂品。”

黄汉文的脑门发汗,这时头脑有些眩晕,不知道是五粮液的酒劲上来了,还是听到的事情太过于震惊。他突然又回想起上头给自己下的“低调”令,和胡玉言久久不能申请下来的检察院搜查令。这一切难道都是另有其原因的?而且是很深层次的原因?

“我开始还很天真,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位长者,愿意帮我挡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他却……”刘轩轩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

黄汉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和自己女儿年龄相同的姑娘。

“他每次都要求庄严给他安排与我最近的房间,而他的目的就是能够接近我。有一次,他成心用酒把我灌醉了,然后就……”刘轩轩不愿多做细节上的描述,说完后她再次泣不成声。

虽然,黄汉文已经对发生在刘轩轩身上的故事有所预料,但是当刘轩轩再次哭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心中如同刀绞一般,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父亲看着女儿被歹徒蹂躏却无能为力一样。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样的长者,这样的专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不是一次,他几乎每次节目的时候都要跟我……”刘轩轩咬着牙,狠狠地搓着手。

“你为什么不反抗?不揭发?”

“我老家在河南,我妈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想让我有个北京户口。大学毕业后我顺利地进入这个看似美丽的圈子,这成了我妈在邻里的骄傲。我每年回老家都跟我妈谈想离开北京的事,而一说到这个事她就哭得死去活来,弄得我最后只能留在这里。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委曲求全地在世上活着,因为离开电视台我恐怕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

“没有试图交个男朋友吗?你这么漂亮,应该不难找的。”

“交过,但是王大山一再威胁,说他才是我的男人,是他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如果敢对不起他,就说要揭发我们之间的事。所以交的男朋友我后来就都拒绝了。”

“这些事还有谁知道?”

“庄严应该知道,但是他好像很仰仗王大山,对于其他专家他经常在台上吆五喝六的,但是对于王大山他是出了奇的尊重。对于这种事,我想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恐怕比酒吧里坐台的小姐还要廉价吧。”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觉得您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个比较值得信赖的人呢?”

“只是感觉,当我看到您女儿照片的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您说这些,我已经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还要问你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这一次王大山也进过你的房间吗?”

刘轩轩低下了头,轻轻地点了点。

“那你这些天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他好像比我们早来了很多天,但是他还是把我的房间安排在了他的对面。我只发现了一件比较不正常的事情,有一天有个女人来敲过他的门,但是他不在。”

“一个女人敲门?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绝对不正常!因为王大山每次在各地做节目的时候都有很多人来找他的,王大山虽然也有接待,但我们入住的都是比较高档的宾馆,有着很严格的管理,王大山不想见的人在柜台那里就都被拦住了,也就是说能上楼见到他的都是提前约好了的人。可是这个女人,却来到了他的门前,按说应该是已经和王大山约好了才是。可是敲了半天的门,王大山却不在,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嗯,这确实是不正常的,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对不起,我没有预料到会有案件发生,所以没有特别注意,只是在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而已,而且那个女子好像也特意伪装了自己,戴着墨镜,还有个圆沿的帽子,衣服的颜色我记得是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哦?她是什么时间来的?”

“月日上午点。”

“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正好是节目开始筹备的时间,我随后就要随着摄制组去会展中心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一般来找王大山的人都是什么事?”

“这种事他不和任何人说,都是关上房门来做,但是可以预见都是和鉴宝有关的事。我也看到过曾经做过的那几期节目的获奖者到过他的房间,我猜测无非是有想抬高自己的收藏品价值的人找到他,想让他在节目中抬高收藏品的价值。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找来的那些是枪手,想把自己的收藏品交给他们,让这些人在节目中出现,他好做戏来抬高自己的藏品价值。”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其实最大的杀人嫌疑犯就是你!你还不知道吧?”

刘轩轩瞪大了眼睛,“难道您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虽然我很恨他,但是人不是我杀的,不过我倒是很感激那个凶手,杀了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刘轩轩那一段段痛苦的回忆似乎又袭上了她的心头。

“不,我相信。但是据现有的证据来说,我想凭借我们刑警队长胡玉言的能力,他很快就会查到你。而关键是你要不要把刚才告诉我的话也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刘轩轩再次低下了头。

“我觉得如果他找到你的话,你还是全盘托出的好,不要有所保留。我虽然不太喜欢那个家伙,但是胡玉言绝对是个可以信赖的刑警。”

“到时再说吧,您让我也考虑一下。”

“嗯,不早了,刘小姐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刘轩轩点了点头,这才记得手中还一直拿着那个鼻烟壶的盒子,但她不知道是把这个给黄汉文好,还是不给好。

“这个到底值多少钱?”黄汉文指着鼻烟壶的小盒说。

“我估计不会少于一万元!”

“看来我的级别还是不够啊,送给别人的都是《鉴宝》节目上那些动辄几十万的东西吧?”

刘轩轩选择了沉默,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只是知道确实是庄严在河北衡水做节目时买的。

“这个你还是拿回去还给那个庄导吧,顺便告诉他一句话,我想我帮不了他。”

刘轩轩点了点头,向黄汉文告别就要走。

“等一等!”

刘轩轩转过身来问:“您还有什么事?”

黄汉文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名片,“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就打这个电话,这是我大女儿的名片,她叫黄晓英,我估计你们见过面了,她是T市电视台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在北京干了,你就来T市吧,这里虽然小,但很适合生活,你找晓英,我跟她打个招呼,让你在她那里工作。你母亲那你不用顾虑太多,人生不是只为了别人活着,一个北京户口不值得搭上你一辈子的幸福。”

“好的,我会考虑的。”刘轩轩的眼睛里再次充满了晶莹的泪水,而一颗泪珠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王大山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你还年轻,赶快走出来,找个好男人结婚,忘掉过去吧。”

“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也希望今晚没有给您添麻烦。”

“放心吧,包括今天我跟你们吃的这顿饭也是跟上面打过招呼的,我是搞政治出身的,从来不会在这些方面出问题的。”黄汉文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笑容。

“你小子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王勇一边看着邢振玉拿来的东西,一边责怪他,“怎么能在人家的摄像头里故意留下了影像呢!”

“行了,小邢这事办得没错,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胡玉言在一旁打断了王勇的责难。

“胡队,你就护犊子吧!”王勇狠狠地瞅了一眼邢振玉。

“求您动动脑子,我们没有搜查令,又要到人家的地方带出东西来,不给人家留点东西人家能让你出来吗?那唐家兄弟可是精明得很!”胡玉言一点也不让步。

“那也不能给人家留个清晰的影像啊?”王勇显然也有点急了。

“小邢进门前,他就已经被摄像头拍到了。这点我想这小子进门前就已经意识到了,所以他才会无所顾忌,拿出东西来干脆在摄像头跟前留下影像,否则只是拿着东西出来,而避讳摄像头的话那不是更可疑吗?再说即便不留下影像,估计唐家兄弟也会让你留下个字据啥的,你说说看,是留下个白纸黑字的字据好,还是留下一个早已不能回避的影像好?”

这几句话说得王勇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愤愤地说:“我这思维就是不能和你们这帮大学生比,这么一会能想起来这么多弯弯绕来。”

“这不是弯弯绕,而是人最起码的逻辑模式,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胡玉言依旧带着埋怨的语气。

邢振玉在旁边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过这可是违纪啊,这么做就怕上边会有什么……”王勇总是在这种时候体现他粗中有细的一面。

“我说王勇,我最近发现你越来越适合当指导员了,常常搞起政治工作来了!”胡玉言还没等王勇的话说完,就把他拦了下来。

“胡队,你又说笑!”王勇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有什么事我担着就是了,又不是第一次跟上边吵架了。你知道,这年头,只是一本正经的靠推理和鉴定去破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来咱们的鉴定技术跟不上,二来我们的司法公正常常会受到方方面面的压力所限制。不来点歪门邪道,打打擦边球是不行的。”

胡玉言说完,点上了一根骆驼烟,又瞅了瞅王勇,“让你小子去找那个临时工,你倒好,跑到高速公路入口去给我拦套牌车。你说你是不是够不着调的啊?”

“胡队,那套牌车可是我追了很长时间的,正好昨天抓到了,不能不去啊,再说这不是也有意外收获吗?!”

胡玉言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你这次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过你得感谢人家林记者才是。”

“嗯、嗯,还是你们这些念过大学的人厉害,过目不忘。她凭记忆就说出了那辆车上有十件曾经上过《鉴宝》节目的宝贝,而且还都能叫出名字来。什么香木鸳鸯、鸡油黄锥把瓶什么的,太多,我也记不住。”

胡玉言暗自感谢林玲又有意无意地帮了自己的忙,而且她那条说《鉴宝》节目内部有问题的短信,也让胡玉言对案件线索的串联有了初步的认识。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他深知这个案件背后的内幕复杂且深邃,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林玲再继续参与调查。

“王勇我跟你说,林记者参与别的案件可以,但是《鉴宝》案到此为止,你不能私下再透露给她任何关于案件的消息,听到没有?”胡玉言的表情变得有点严厉了。

“那丫头鬼得很,简直是无孔不入,她可不光是咱们警方这一条线。”王勇把自己说得有点无辜。

“把好你的嘴就行了,别人你不用管,还有你那嘴实在太容易漏风了,最好买点线缝起来。”

“胡队,你又拿我找乐!”王勇把手一摊,做了一个脑袋重重砸在桌子上的动作。

“少耍活宝,那批缴获的文物呢?”胡玉言向来对王勇所做的天真可爱的动作有免疫。

“都交给市里的博物馆,让专业人员去做进一步鉴定了。”

胡玉言点了点头,“货车司机,审问了没有?”

“回来就审了,他只是替人拉活,连车都不是他的。”

“他老板是谁查了没有?”

“已经有眉目了,我已经派人去了,都是精明的弟兄,这个你放心。”王勇这话显然是在敷衍胡玉言。

“嗯,抓紧啊!还有那个临时工,有眉目了没?”

“我已经联系了会展中心人员,他们说所有场景外的人员都不是摄制组雇佣的,而是咱们T市电视台的人负责的。我已经跟他们这个节目的负责人黄晓英联系过了,今天下午我就去她那,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黄晓英就是黄汉文那个宝贝女儿吧!”

王勇点了点头,说:“对,上次她妹妹去世时,到咱们刑警队来过,是个很坚强的女人。那起交通肇事案到现在都没有破,说实话我还真有点难以面对她呢。”

“那还是我去吧,你不知深浅,再轻一脚重一脚的,出了问题不好交代。”胡玉言的脸上显示出了难得的体贴。

王勇心想好像在处理这些问题上,胡玉言比自己还不知道轻重,不过他也没有反驳胡玉言,“你去时试着找他们要当天会场的录像,据说电视台有一份拷贝,找摄制组那头要了,可他们推脱不给,我们又没有上面下的手续,没法办。”

“我试着看看吧,摄制组不给,电视台也未必就能给咱们。”

胡玉言想起了自己与黄汉文的矛盾,而且自己还欠他女儿一起人命案未破,心里也不禁收紧起来。去电视台恐怕黄晓英也未必帮忙,不过胡玉言想来想去,这也正常,因为自己似乎还是亏欠人家多些。

“那我接下来干什么?”王勇怕胡玉言再骂他,试探着问道。

“通过你的所有关系,查那个临时工,你不是说过嘛,抓人你在行。我看你小子有多大道行,别光说不练啊!还有那批缴获的文物你也盯着点,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王勇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破案没思路,抓人够勇敢一向是他的工作作风。

“来吧!小邢说说你的事。”胡玉言又转向了邢振玉。

邢振玉的准备非常完备,他拿出一个笔记本展开,原来他把这些天的调查情况已经详细列出了一个具体的框架来。

“王大山是从月日开始入住的东郊宾馆,摄制组是在月日才到,而节目是在月日才正式开始录制,他整整早入住了两个星期。我查看了王大山的房间,那里十分整齐,据大堂经理唐俊东说,他从来不让服务员去打扫房间,也就是说这个房间半个月内都是他自己打扫的。我昨天回来把月日到月日的宾馆录像大略看了一遍,正如唐俊东所说,服务员确实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邢振玉顿了一顿,把黑色软皮本拿了起来,继续说道:“鉴证科已经确定,这个软皮本上的指纹确系王大山的,因为得到王大山的笔迹太少,这本上是不是王大山的笔迹尚未确定。但如果这个本上的内容确系王大山所记录的话,应该是这些天王大山接待的客人情况,具体的时间他记录得非常详细,但是会见时干了什么却没有很明确的记载,只是写了一些古玩的名称在时间后边。”

胡玉言点点头。

“我已经找唐俊东把这些天到宾馆来见王大山的人员名单复印了一份,我会尽快与监控录像中那些进过王大山房间的人进行核对,然后组织人力对这些人员进行逐个排查。据唐俊东说,还有一些想见王大山的人却被拒绝接见,这些人有的留下了联系方式,有的没有。这些留下联系方式的还好说,那些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的人排查起来会很困难,但是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些人就和本案无关,所以还不能放弃努力。”

“没有关系,我拨派人手给你。”胡玉言一边点头一边说。

邢振玉也点了点头,又拿起旁边的相册,“相册上同样只有王大山的指纹,这上面都是些古玩、珍宝的照片,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昨天王队拿回来的十张林记者辨认出来的被截获的在《鉴宝》节目中出现过的宝贝,全部赫然在列。而且在这些照片下,标注着价格,我计算了一下,十件宝贝超过了万。”

“看来极有可能是王大山贩卖了在节目中出现的珍宝!”王勇又开始插嘴。

“真实情况还不能确定,但是我询问了唐俊东,王大山是否带着大件的东西出去过,唐俊东推说不知道。后来我看了录像,他自从月日开始到月日,每天早晨八九点钟,就会抱着一些盒子出去,去哪不得而知。这个必须还要加强警力询问门口等待乘客的出租车司机,运气好的话应该会有线索。”唐俊东很明显遵守了和刘胜利的约定,并没有把王林省的情况告诉邢振玉。

“这个我也会加派警力去调查。”胡玉言又吐了一口烟圈。

“在王大山的行李中,还发现了正好张托运单。全部加了全额的保金,始运地是北京,时间是月日到月日之间,目的地都是我市东郊宾馆号房间。”

“看来是早有预谋,房间是很早之前就确定下来的。”胡玉言想了想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我询问过,王大山是在月日电话预定了号房间。不过很奇怪,他同时预定了号房间,号房间就在王大山房间的对面。而这间房间现在是《鉴宝》节目的外景主持人刘轩轩在住。”

“看来这个人和王大山的关系不一般。”胡玉言道,“这也是个追查的重点。”

“鉴宝专家给节目组女主持提前半个月预定房间,看来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可能性。”王勇推测着。

胡玉言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他显然认同王勇的这次判断,只不过是不愿意附和而已。

“其实,在摄制组入住的那天晚上,王大山就进入了号房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出来。”邢振玉最后还是补充了这么一句,算是证明了王勇的判断。

“还有件事情很让我意外,就是这些托运单,是用各种不同的托运公司托运的,而且邮寄的人员全部不相同。这个核查的工作量也很大,要不要请求北京警方予以协助,等待胡队你的指示。”

“暂时不要了,现在上头的意思不明,各地方对于这起事件态度也不明朗,如果要调查的话,我们自己派人过去就是了。”胡玉言的话多少有点郁闷,“还有什么情况吗?”

“由于没有搜查令,所以,我的搜查也不太细致。王大山的行李就还有几本书,都是鉴宝方面的,其中有几本是他自己写的,他还签了名字,可能是要送人的,至于要送给谁恐怕很难知道了。就这么多了,其他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胡玉言对邢振玉的调查非常满意,对他说道:“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要补充一点疑问。”

邢振玉注视着胡玉言,认真地聆听着。

“从王大山出门携带的物品数量和托运单的物品数量来看,他最少带了件古玩来到T市,而林玲只确认出了件藏品是他带来的,那剩下的件在哪里?是还有件林玲没有确认出来,还是这件藏品另在他处?这些也需要我们调查。”

“胡队说的是,就这个问题看来又是个工作量不小的事情,不过我会尽快查明的。”邢振玉表情严肃。

这时,那首《信仰》又响了起来。胡玉言看了看来电显示,知道是局长张涛的电话,便起身走入了自己的办公室,并带上了门。

“有点情况,你赶快到我这来一趟。”张涛的语气很急迫。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常常会因为利益而互相争斗,你死我活;也常常会因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互惠互利。

在整个摄制组里,霍藿感觉只有王大山才是把他们串联起来的那条利益的红线。

王大山有一双近乎于神奇的眼睛,这双眼睛不只能分辨出古玩的真假,还能看透很多事物的本质。

不知道王大山挖通了什么样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显赫学历背景和工作经历的他在三年前来到了摄制组。

而自从他进组以后,《鉴宝》节目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着改变。原来节目像是一个古板的纪录片,只是在说这件藏品的真假,还有它的历史、制作方法等等,不涉及价值的范畴。再加上观众互动的环节很少,节目的收视率不是很高。

众所周知,这样的纯文化性节目,是根本引不起现代人的兴趣的,是王大山率先把给宝贝估价这个理念引进了节目组。

商业价值是现代中国社会的润滑剂,再无趣的事加上利益两个字也会让无数人驻足围观,而即便是伟大、正义这些高尚的词眼,抑或是很吸引群众的那些低级趣味的事,只要不和利益或价值沾边,也会变得极少有人关注。

王大山带来的是屡屡提高的收视率,还有人们对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真品的疯狂追求。

这些都说明王大山能看到中国人心中这个时候到底需要什么。必须是活生生的利益才能抓住观众的心,才能真正提高节目的收视率。

而王大山这根红线一旦被剪断,摄制组就像串在红线上的铜钱一样,叮叮当当地散落了一地。

王大山死后,摄制组的人际关系霎那间冷却了下来。就像是烧红的铁片,被突然浇上了一瓢凉水,铁片瞬间冷却定型,而人们之间的亲昵就像是蒸发上来的白色水汽一样迅速地散尽了,留下的是那难闻的让人窒息的气味。

霍藿近期显得局促不安,身上总是像有一百多只小虫子撕咬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明明知道一些王大山死之前的异常举动,却被庄严下达了封口令,什么都不能对外界透露,特别是警察。

从一开始,霍藿就感觉到,这起案件绝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调查结果,但是王大山死时,自己是离他最近的人之一,王大山确系谋杀无疑,霍藿基本可以肯定这一点。

霍藿无数次地在思索,是不是凶手就在自己身边,他想过和王大山关系不清不楚的刘轩轩,也想过与王大山总有着那么多秘密的庄严,但是他却不能确定任何东西,因为王大山的死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神秘。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虽然案件发生已经有两天了,可是警方早就应该展开的例行询问,却迟迟没有到来。而他也在反复思索,如果警察来对他进行询问,他要怎么回答?

如果案件发生后,警方就来盘查,恐怕自己很可能会按照庄严的要求,一问三不知。但是现在这个想法就像是一个毒瘤一样折磨着霍藿。

刚出道时,霍藿并不是个很受欢迎的主持人,他一直想要模仿很多主持人都在模仿的港台音,可是这种模仿是失败的。娱乐节目中他没有现在流行的那种中性男子的做作,而新闻节目中他又显得不那么严肃自然,这让他在主持界混迹多年却还是默默无闻。

一个偶然的机会,庄严发现了这个还在台中跑着龙套的可怜虫,他一眼发现了他适合《鉴宝》这个节目,不能太严肃,但也不能太时尚,霍藿正属于这种可以为那些宝贝当配角的角色。

而霍藿也确实一度在这个节目中找到了快乐,找到了那种属于主持人特有的归属感。

他一直试图跟专家们学上两招,还喜欢在背后听他们讲解古玩的故事。可是,鉴宝专家的职业和他的职业好像永远是平行线,即便这两条线离得再近也不会相交。

霍藿每一次都抱着极度认真的态度去学习,但是一年多下来,他还是灰心了,觉得这一行实在离自己太远了,这让他觉得越来越没有意思,他还曾经一度想要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才占据的位置。

正是王大山的到来,才彻底改变了这种情况。无论别人怎么看王大山,但是从内心里,霍藿十分感谢王大山。

因为他感到,王大山是在真心的、毫无保留地想要教自己一些东西,他并不像其他的专家一样把古玩鉴赏说得那么神乎其神,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不是一般人可以触及的行业。

有几次王大山甚至在业余时间,手把手地教给霍藿一些宝物的简单鉴赏方法。

王大山总是对霍藿说:“所有的宝物除了字画外,都应该用你的手去抚摸,才能感到它们的价值,你抚摸它们的时候应该比你抚摸美女的肌肤还要兴奋才对。”

对于很多参加节目的真品,王大山在录制的过程中,都故意让霍藿去抚摸一下,感受这些真品能够给人带来的那种冲击感。

霍藿虽然在鉴赏方面没能有多大进步,但是他依旧感谢王大山,因为王大山在用自己的行动传达给他一个信息,那就是鉴宝行业属于人,而不属于神。如果你肯努力学习,照样可以做一个优秀的鉴宝师,当然这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这些都是其他专家拒绝给予霍藿的信息,他们给人的感觉是鉴宝只是他们极少数人才能触碰的领域,而普通人只有对他们顶礼膜拜的份儿。

霍藿知道,王大山在背地里干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对于宝物价值的极为看重,也让其他专家对他十分不齿。

可就霍藿看来,对于利益的追求,王大山表现在了明面儿上,而那些假道学的专家们,之所以挤破头往《鉴宝》这个节目里钻,不也是为了追求利益吗?这跟王大山比,根本没有本质的区别。相反,他们少了那种真小人的洒脱,多的是伪君子的负担。

是王大山给了霍藿在《鉴宝》节目中继续干下去的兴趣和希望。

而对于王大山的死亡,整个摄制组最痛苦的莫过于霍藿,因为对他而言,他失去的是一位良师益友。

而能够找到杀害王大山的凶手,也变成了霍藿的愿望。他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但是又迫于庄严的压力,他不敢主动去找警察。

但此时,只要霍藿一闭上眼睛,就能感到王大山那双充满了魔力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并不是噩梦,也没有那么恐怖,但却让霍藿感到烦躁不安。他越发感到应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警方,即便因此会丢了工作,也应该这么去做。

但每当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霍藿就会觉得长着阴沟眼睛的庄严正用另一种眼神盯着他,像是在警告他,不能轻举妄动。

霍藿的脑子里不是天使和恶魔在争斗,而是王大山和庄严的两双眼睛在对视。

但在与黄汉文吃完那顿饭,看到庄严的种种丑态后,霍藿思想上已经完全偏向于向警方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情。

但是,此时他还是缺少那种向警局走去的勇气,他万分希望警察现在就来敲开他的房门,然后向他询问案件前后的种种状况,他那时会一股脑地把前前后后的事件说得清清楚楚,这样就能尽快找到杀害王大山的凶手。可是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敢做。

霍藿躺在房间的床上,仰望着天花板。霍藿记得当初王大山也爱这样做,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是爱看着天花板,但是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东西却夺去了他的生命,这简直像个巨大的预兆。

难道王大山曾经听到过某些偈语,让他多注视头顶上的东西?难道真的有人告诉过他,头顶上会飞来横祸?霍藿胡思乱想着毫无意义的问题。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霍藿是个彻底的哈日族,他的手机铃声是日本天后级女歌星仓木麻衣的always。这铃声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数人的白眼和不理解,对于一首根本听不懂的日文歌,霍藿却一直坚持用它来做铃声。

因为这首日本歌曲,其实是最符合霍藿的生活状态的,他的生活和工作总是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而且是高速重复着,没有任何的停歇,仓木麻衣甜美的声音和带有爵士乐特点的鼓点儿与吉他的混音,都让霍藿一次次地感同身受,所以他喜欢这首歌。

霍藿真想听完了这首歌再接听电话,可是看到来电显示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我是T市电视台的黄晓英。”

“哦,你好,黄组长,有什么事情吗?”

“嗯,不知道霍老师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

“吃饭吗?对不起,最近是多事之秋,摄制组严禁外出呢,特别是如果在吃饭的时间看不到人的话,恐怕会被领导骂的。”霍藿装出了那种小孩才会有的为难语气。

“一顿午饭而已,恐怕没有这么严重吧!来吧,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大美女啊!不来准后悔。”

“是哪位美女啊?我认识吗?”

“哎,问这么多干吗?见了不就知道了,你赶快来吧!”

对于霍藿来说,在电视台工作的他从来就不缺少看美女的机会,一个美女根本就提不起他的兴趣来,只不过黄晓英在T市电视台是一个比较有能量的人,不到岁就可以独当一面,电视台把整个《鉴宝》节目的会场安排全权交给她负责,可见上级对她的信任。但是也不难知道,小小年纪就被委以重任的人,后台也一定够硬,所以霍藿知道贸然回绝黄晓英的邀请,绝非明智之举。

“那好吧!哪里?”

“你现在打车出来,到电台路下车,那里有一家厢式烧烤店很不错的,我们在那等你。”

“好的,我收拾一下就出来,你们可能要等一会。”

“呵呵,帅哥就是要注意形象啊!好的,不见不散。”

霍藿挂掉电话,开始思索着自己的形象。案件发生后,他一直都没有换衣服,做节目时的一件短袖T恤衫一直穿在身上。

他嗅了嗅,除了有一股汗渍的味道外,似乎还夹杂了一点昨天搀扶庄严时所留下的酒气。这让他多少有点恶心,要去见两位女士,自然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普通T恤衫,穿上牛仔裤。然后,他又想了想要不要戴上墨镜,后来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可笑,又不是一线的大牌明星,怕狗仔队跟踪,戴那玩意倒显得惹眼了,最后霍藿又照了照镜子,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后,就打开房门,准备出门了。

旁边就是庄严的房间,霍藿脑子里还有一个念头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后来想想,恐怕这会他还在神智并不清醒的状态下,还是不惹他为好。

霍藿之所以敢独自出去,是因为自王大山死后,摄制组里午饭和晚饭的时候,都很少有人到餐厅去聚餐,而大多是叫服务员把饭菜送到客房来吃,所以大家一天见不上一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会出去运气好,恐怕庄严都不会察觉。即便是察觉,霍藿想到他昨天的丑态,自己出去和朋友吃顿饭,恐怕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

霍藿坐电梯下楼,准备离开东郊宾馆,礼仪小姐有礼貌地向他打着招呼,霍藿也礼貌性地冲她们点了点头。宾馆外有停靠在边上的出租车,还没等霍藿招手,就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霍藿坐在了车的后座上,“电台路有个厢式烧烤店,我要去那。”

司机点了点头,挂上一档,踩下了油门。出租车司机正在听着电台的广播,而一则新闻触动了霍藿。

“月日,我市东郊会展中心举行的《鉴宝》活动录制现场发生悲剧,全国知名鉴宝专家王大山被掉落的会场顶灯砸中,当场死亡。现我市刑警队已经对该事件展开全面调查,据刑警队队长胡玉言表示本案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此次事件的后续报道,请继续关注我台的新闻节目。”

霍藿一阵奇怪,心想:“庄严不是说媒体都已经被封住了吗?怎么会这么高调地宣布警方要开始全面调查了?难道是昨天请黄汉文吃的那顿饭起了反作用?都怪庄严昨天喝多了,说了那么多废话。”不过霍藿转念又想,也许这样更好,自己解脱的时刻可能就快要到了。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看霍藿,道:“您也是那个《鉴宝》节目的吧?”

霍藿轻声答应一声,并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这警察怎么回事,外边都在传言那个王大山是他杀,干吗老这么遮遮掩掩的,还什么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也不知道这帮家伙是干什么吃的?”

“您也认为是他杀吗?”

“不瞒你说,那个王大山在死前半个月都一直在坐我的出租车,警察早就调查我了,你说要是意外的话,警察干吗要询问我呢?”

“您认识王大山?”霍藿的表情有点紧张。

司机正是前两天被刘胜利询问说话着三不着四的那个王林省,“说实话我是不认识他的,你也知道,我们开出租的起早贪黑,哪有功夫看电视。要不是后来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儿子让我上网看,我都不知道拉的那个人原来是个大人物。”

“我们节目虽然有点影响力,但是也不像大家想得这么火,您不认识是很正常的。”霍藿遮掩似的回答,不想再和王林省继续这个话题。

但王林省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琢磨过来的,因为那个王大山一直戴着墨镜和鸭舌帽。”

“不认识恐怕也是件好事。”

“哎,像你们这些有钱人还真是很危险呢,有时名气越大,就越危险啊!”

王林省一直没有提到霍藿的名字和主持人的事,霍藿觉得恐怕他还真是没看节目,根本不知道他就是《鉴宝》节目的主持人。

霍藿一路上都在思考王林省所说的话,一个人怎么活着才算幸福?

王林省虽然整天忙忙碌碌,为了老婆孩子,连个看电视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他却享受着平庸所带来的幸福,而像他一样每天都有着很高的追求,梦想着成为中国首屈一指的主持人,站在星光闪耀的舞台上享受着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霍藿想到这,就觉得他和王林省一个有点像宋瓷真品,一个像家中摆放的普通花瓶一样,宋瓷虽然名贵,却时常要费尽精力、小心翼翼地去留意它在意它,而花瓶虽然普通,但是人们却可以每天自然地接近它。

宋瓷和花瓶都是泥土烧制出来的东西,工艺也大致相同,但是它们的价值却有着天壤之别。人们都想拥有一个宋瓷的宝贝,却忽略了身边的花瓶,其实很可能就是那个花瓶才是最适合自己生活的物件。

人们常常会忽略只有最普通的东西才能融入到最真实的自然中。

东郊宾馆离电台路并不远,而王林省把车也正好停在了厢式烧烤的路旁。

“用不用我等您?”

“不用了,谢谢您,师傅。”

“嗯,看来你们电视台的都一样,管送不用管接。”说完,王林省调头从另一边的马路疾驰而去。

霍藿推测一定是王大山坐他的车也不让他送回来,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径直走入了厢式烧烤店的大门。

这家烧烤店并不是一家很大的门脸,是街边到处都有的那种小型烧烤店。但是走进一看里边却是别有洞天,整齐的布局、清洁的环境立即给顾客带来了好感。

见霍藿进来,热情的老板娘马上迎过来。

“先生,几位?”

“三位,请问有没有一个姓黄的小姐已经来了。”

“嗯,是的,两个人就在十号桌等您呢!从这左拐楼梯旁就是。”

“好的,谢谢!”老板娘的热情,让霍藿对这里又增加了几分亲切感。

刚刚走过拐角,霍藿就看到了黄晓英。

黄晓英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却有着一副高挑的身材和匀称的女性比例。像是一个笑话里说的,长得漂亮的姑娘叫美女,而身材好的姑娘叫气质女。黄晓英就属于这种很有女性气质的女人。

黄晓英的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缎面衬衫的女性,霍藿看了一眼就觉得她很眼熟,好像近期见过她。

黄晓英此时也看到了霍藿,冲他使劲摇晃着右手,跟他打招呼。

霍藿慢步走了过去,看到两位女性打了招呼,“这么早就到了,作为男性迟到真的很不应该。”

“没事,你远,我们近嘛!”很显然黄晓英的性格中带有一种豪爽,当然这种豪爽体现在女性身上就有点贬义的味道,常常会跟粗枝大叶联系在一起。

“这顿饭我请了啊!”霍藿显然对让两位女士等他感到歉疚。

“嗬嗬嗬,刚才还挺绅士的,这会怎么又俗上来了,什么请客不请客的!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

还没等黄晓英介绍完,霍藿主动说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案发当天,是我给尸体照的相。”

霍藿突然想起,她就是在王大山被砸死后,也跟着胡玉言上了舞台,保护现场并且给尸体拍照的那位女性。

“哦,想起来了!你是位女刑警?”霍藿伸出了右手,心中充满了喜悦。

“呵呵,你还没有见过像我这样大胆的女孩吧?我叫林玲,是《T市晚报》的记者。”原来坐在黄晓英旁边的正是林玲,她伸出手来跟霍藿握在了一起。

林玲的回答让霍藿大感意外,他一直以为那天拍照的是一位便衣女警。

“行啦,行啦,帅哥、美女不要寒暄了,赶快坐下说吧。”

霍藿一笑,不知道为啥他虽然和黄晓英认识的时日尚短,却可以从她身上感到那种在自己摄制组人员身上难以感到的亲近感。

“你点吧!”说着,黄晓英把菜单甩给了霍藿。

霍藿一边展开菜单一边说:“为什么选择这家烧烤店?”

“当然是我们两个都爱吃烧烤了。”黄晓英的性格开朗,然后又指了指桌子旁边抽油烟的管道说:“还有这个,一般的店里可没有这个,烧烤如果弄得女孩子满身都是油烟味那就腻歪人了,还得回去洗头,换衣裳,烦人。”

霍藿保持着对黄晓英的好感,笑着对早已经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说:“五花肉、牛舌、牛肉各一盘,给两位女士上一盘山药,再来一盘山芋。”

“看来你也是常吃烧烤啊!”黄晓英抿着嘴一笑,虽不美丽的脸上却带出了一个无比可爱的神情。

“嗯,前女友很爱吃这个,所以我也有点心得。”

黄晓英和林玲都不知道霍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有点尴尬,都没搭茬。

不久,烧红的炭被服务员放到了金属的凹槽中。在这暑气还没有消退的季节,人们坐在凉气逼人的屋中用炭火烤着吃东西,让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人类的生活总是充满矛盾,却又在这种矛盾中顺其自然地进行着。

霍藿喝了一口摆在眼前的大麦茶,对黄晓英说:“今天找我出来到底为了何事?”

黄晓英努着嘴,指了指林玲,“不是我,是她找你!”

“哦?林小姐有何贵干?”霍藿早已猜到恐怕是这个和警察关系密切的记者,可能想从他这里套出一些有关王大山案件的新闻来,但是他还是故意装了糊涂。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林玲笑道:“当然是为了王大山的案子!”

“你还不知道吧,你眼前的这位美女,可是我们市的女福尔摩斯,这里一半的刑事大案都有她参与呢。”黄晓英一边看着霍藿一边夸奖旁边的林玲。

而这一句话,倒让霍藿紧张起来。

“对不起,如果不是警察的话,有关王大山的事,我无可奉告。”

“我知道王大山这个人的背后有事情,而你们节目组的背后也有事情,警方也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我想他们不久就会找到你的。”

“既然是这样,让警方来找我好了。对不起,林小姐,这件事我对你只能说抱歉,我无可奉告。”虽然霍藿十分想找个可以倾诉案件情况的对象,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记者绝不适合。

“我是搞传媒的,新闻的及时性是报纸营销的最大卖点,我想从你这更加深入地了解一下《鉴宝》这个节目的程序和过程,还有王大山这个人。”林玲的话急迫且有压迫感。

“你觉得我会跟你谈这些话题吗?”霍藿似乎已经对林玲的说法产生了反感。

“我知道这起案件使你们摄制组的每个人都在案发后受到了空前的压力,可是有些事很明显是压不住的,王大山被杀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意外事件。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现在警方已经确定了案件为他杀,而王大山来到T市,也绝不仅仅是为了做一期节目这么简单。”林玲还是试图打动霍藿。

“你果然和警方走得很近啊!干吗非要报道罪案呢?新闻有很多种的。”霍藿的口气多少有点不屑。

“嗯,我对罪案有种天生的兴趣,我很喜欢追查罪案的感觉。”

“可是,我不可能什么都告诉你的。”

“没关系,我只问我想知道的一部分。”

“你可以试着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当然,我不是警察。即便是警察,你也有权保持沉默。”林玲的表情单纯且坚定。

“林记者,你还真是顽固啊!”霍藿感觉自己遇上了比警察还要难缠的女人,心里更加不自在了。

黄晓英见眼前二人的状态有点不对,马上作出了反应,“二位,今天只为吃饭、交朋友,工作第二。”

而服务员也恰是时候地把三盘精致的肉类和三份混装的朝鲜甜酱端了上来,然后给炭炉加上了一个厚厚的圆形黑色铁板。

这一系列的动作像是教练叫了暂停,暂时缓解了场上的紧张气氛。

霍藿看到桌上的这三份肉类,果然很有特色,与其他店很不同,虽然量少但是却很精致。特别是那盘五花肉,被切成了一个个的小圆片,肥肉和瘦肉相间排列,一个肥肉圆圈套着一个瘦肉的圆圈,像是大树的年轮,让人感觉十分的喜欢,看到这样的菜肴,霍藿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

“对不起,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心情不是太好。”霍藿先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在了烤肉的铁板上,铁板上瞬间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五花肉也从刚才的“美丽”形状开始扭曲,蜷缩成一团。

“没关系,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口封得都很紧,不只是你们那,我们报社也是,主编全部封杀了与这次事件相关的报道。不过这也正说明,这件事背后,有着很复杂的内幕。”

“可是我觉得真的不能和你说什么,我现在的压力也很大。”霍藿说着就把那块没怎么烤熟的五花肉塞进了嘴里。

说完这句话,霍藿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随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你对我说合不合适呢?”

霍藿回头一望,没想到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胡队长?!”霍藿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胡玉言笑着坐在了霍藿旁边的空座上,“对不起,其实是我想让林玲约你出来的,她不认识你,只好找到了黄小姐的关系,绕了这么个大弯子,你很意外吧?”

黄晓英一笑,“我怕说胡队长约你出来,你会紧张呢,所以就说美女想见你喽!”

“不、不,我倒觉得这会有个警察想见我,我感觉踏实一些。”霍藿之前想到的事提前到来了。

“你是不是认为,警方一直没有找相关的人员询问是一件很意外的事啊?”

“我想不只是我,摄制组的每一个成员都会这么认为。不过估计也是因为你上面也下了所谓的低调调查之类的命令,才让你很为难的吧?所以你才会把地点选在这里。”

“两个小时前还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不存在任何障碍了,至少我们警方这头已经有了新的指示,可以放手调查了,检察院的搜查令也马上就到。”说着胡玉言对黄晓英一笑,弄得黄晓英有点不知所措。

“原来是这样啊!”霍藿想起了之前的那则电台新闻,似乎一切都预示着一切障碍都已经被搬走了,媒体和警方的介入都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而胡玉言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要拜很多人的帮忙呢!我之所以把询问的地点选在这里,就是因为我不想让其他摄制组的人知道。嗨,今天其实也不是什么询问啦,我也不会做什么笔录之类的东西,我想就是咱们四个人在这里讨论一下案情,这样我觉得气氛就蛮好的了。”

黄晓英笑道:“难得,难得,能跟大名鼎鼎的神探一起讨论案情可是件十分惬意的事呢。”

服务员此时又端上了一套餐具和小料,还有两小盘的山药和山芋。

“再来一盘五花肉吧,谢谢。”胡玉言对服务员说,然后又扭过头对旁边的霍藿说道,“你好像很喜欢这的五花肉啊!”

“很特别,很精致!”霍藿觉得胡玉言好像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这起案件已经确定为谋杀了,所以,找出行凶嫌疑人也就变成了警方现阶段的重点。”胡玉言显然很坦诚,而他的这句话也不仅仅是冲着霍藿说的,也是对对面的黄晓英说的,“我很想知道王大山在被害前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没有?”

胡玉言一字一字地对霍藿说道:“请你一定仔细回忆,即便是再细小的细节。”

铁板上的肉已经糊了,好像烧烤这种要把一半精力都集中在烤炉上的项目,非常不适合谈话,特别是这种严肃话题的谈话。

“既然是胡队长你亲自来问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胡玉言点点头,不再管烧烤的事,而两位女士此时变成了暂时的烧烤工,给两位男士制作烤肉。

“其实,王大山参加这次节目我是很意外的,因为最初的专家名单中并没有他。”

“你说什么?”胡玉言确实也觉得很震惊。

“其实,懂得鉴宝的专家在全国挺多的,而想上这个节目的专家非常多。王大山在这个节目中的角色十分特殊,他不只是节目的嘉宾,其实他也是节目主要策划者之一。他和其他专家不同,他没有特意要求每期节目都必须上场,相反,他有时会把节目的录制机会让给其他的专家。而T市这期节目,他说有其他的讲座,已经确定不来了。可是就在节目策划完成后,他又突然改口说,一定要来T市。”

“他又重新确定要来是什么时候?”

“这个是他跟庄严定的,但肯定是在月中旬的事。”

这是胡玉言遇到的新线索,完全没有想到王大山竟然有可能躲过这场无妄之灾。而到底凶手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引诱他前来,还是真的是他必须到T市来才能贩卖那些曾经上过节目的古玩,都还需要进一步的核查。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在节目录制的当天说过很奇怪的话。”

“很奇怪的话?”

“是的,他在节目录制前曾经跟我说过,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来过T市,而且在这里见过一样东西,据说那件东西人们看上一眼就会觉得无比幸福了。”

“他是这么说的?”

“嗯!而且我觉得那件东西好像出现在《鉴宝》现场了,当然我不敢肯定。”

胡玉言、林玲、黄晓英都被霍藿的话吸引了。

“哪一件?”因为亲身参与了节目的录制,黄晓英率先提出了疑问。

“是D号藏品。”

“你怎么会知道是那一件?”胡玉言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其实我并不敢肯定,只是因为在节目录制前,剧务把这次参与古玩鉴定的艺术品名册拿给王大山看时,王大山看着那个藏品的照片,说了一句话,他说它终于又出现了!而且一说就是好多遍。”

“在你看来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应该是元青花的坛子,虽然我不太懂,但是从照片上看,从那种不太鲜艳的青花色,再加上很粗犷的上釉来看,是元青花的可能性比较大。”

“日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来也能吟!看来就是这个意思吧!”林玲说着把烤好的牛肉夹到了霍藿的盘子里。

“不敢,不过我确实在跟王大山学习鉴宝。”霍藿话说得有些伤感。

“那个编号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由于每期节目百姓送来的藏品都很多,而节目时间有限,这些藏品事先要经过筛选,有很多藏品是不可能进入节目录制的。而D项的藏品就是不能参加节目录制的藏品。”

“是因为它们都是模棱两可的藏品吗?”

霍藿吃惊地点了点头,“看来您之前也做过一番调查了。”

胡玉言想到之前尹剑平所说的情况确实没错,为了保障节目的权威性,能够上节目的要不就是真品中的真品,要不就是赝品中的赝品,至于那些在短时间内不能确定真假的藏品则被无情地抛弃了。

“有了D号,应该还有A、B、C的编号吧?”

“A代表了真品,B是赝品,C是候补的藏品,也就是说还不知道能不能上节目录制的藏品。”

“能不能查到那个D号藏品是属于谁的?”

“所有的藏品都是在节目录制的前一天就到了会展中心,由专家进行筛选,但是很遗憾,初选的藏品基本上专家只是看一眼而已,也并未进行摄像,如果未打算保留的,恐怕只是留藏品的一张照片而已。由于藏品很多,再加上很多藏友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和居住地址,所以未进入最后节目录制的藏品也就没有保留其拥有者的相关信息。要问这个D号藏品的拥有者,恐怕还要问那几个鉴宝的专家对它有没有相关的印象。”

“嗯,这个我会去查的。”

“不过,我想一个没有机会进入会场的藏友,恐怕不会和这次谋杀有什么关系吧?虽然我不太知道具体的杀人方法。”霍藿吃了一口牛肉,觉得这牛肉也很鲜美。

胡玉言没有回答霍藿这个猜测,但是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个杀人方法的话,霍藿作出这样的判断是完全符合逻辑的想法。

胡玉言继续问了下边的问题,“王大山在节目录制前一天,并没有到现场吗?”

“是的,他那天不知道去哪了。”

也就是说,在节目开始前,王大山并没有机会看到这件藏品,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胡玉言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但是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应该确定的方向。

“王大山月号就来到T市,这你知道吗?”胡玉言转过头来向霍藿发问。

“知道!”

“他之前的节目也是这样吗?”

“可能会提前几天,但是据我所知提前这么多天是第一次。”

“你知道他提前来T市干什么了吗?”

“咦?这你们不都调查了吗?”

“调查?我们什么时候调查了?”

“我刚才来的时候坐的出租车,司机告诉我前两周就是他一直在拉王大山,而且说已经有警察调查过他了!”霍藿一脸狐疑地看着胡玉言。

“开玩笑吧!”胡玉言早晨才刚刚向邢振玉交代了要调查东郊宾馆周围出租车的事情,邢振玉上午一直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不可能去调查,那又会是谁呢?还是警察!忽然胡玉言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个人会去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

林玲也发现了问题,胡玉言显然还没有下达命令对王大山这天的行踪进行调查,却已经有警察完成了调查任务,而且不应该是刑警队的人,看来对这起案件感兴趣的人实在不在少数。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出租车的车牌号?”

“没注意,不过是辆捷达轿车,而且它就等在宾馆门前,应该是时常在宾馆前拉活的司机。”

胡玉言点点头,说:“刚才你的话给我的帮助很大,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王大山和你们的外景主持刘轩轩之间是不是有种很特殊的关系?”

霍藿真的对胡玉言的调查能力感到钦佩,但是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这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是请你自己去调查,因为我实在不太清楚。”

“嗯,好吧,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值得关注的细节吗?”

“这个细节你应该也听到了,就是王大山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他当时曾说,等一等,我有话说。”

“是的,我听见了。”

“当时,王大山戴着耳麦和小型的麦克,所以观众席应该都能听得见他的话,虽然节目不是现场直播,但王大山不惜打断节目录制而说的那句话,肯定是有含义的。”

“我也这么认为!”坐在一旁的林玲一边给胡玉言夹了一块肉一边说道。

“到底指的是什么呢?”胡玉言似乎也回忆起了这个情节。

“我想应该跟第号藏友的藏品有关,当时她正好获得金牌,已经可以证明她的东西是真的了,而当时还没有到估价的环节,那是等所有的宝贝都确定后才要进行的程序,他在这时是不应该说话的,而这时他说话,就表明了可能对那几位专家的判断,他有不同的想法,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但是我觉得即便有这种想法,也不应该在节目的录制现场说,因为这不是现场直播,即便有错误,也可以在后期的剪辑中删去,王大山是应该知道这点的。所以这句话说得实在是蹊跷,当然我并不敢肯定这和谋杀案有关。”

胡玉言显得很迷茫,虽然得到了很多新的线索,但是这些线索就现在看来还是些没有找到线头的毛线球。

“嗯,今天看来询问就到这里了,如果霍主持再想起什么来,给我打个电话就成。”

“好的,我留一下你的电话号码。”

胡玉言把号码告诉了霍藿,霍藿却只把号码记在了手机里,并没有给胡玉言回拨,可能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手机号泄露给别人的缘故。

“你难道不怀疑我是凶手吗?”霍藿突然问道。

“据现在所掌握的证据来看,你是第一个被我排除的嫌疑人。”胡玉言冲着霍藿一笑,“要不我也不会最先找你来了解情况。”

霍藿一笑,觉得眼前的这个刑警队长确实值得信赖。

“对了,黄小姐,我想问问你,关于会场布置是不是你一手操办的?”胡玉言又对黄晓英问道。

“嗯,是的!”黄晓英点着头。

“那么王大山在节目录制中所坐的位置也是你那里提前安排好的吗?”

“是的,在调节好灯光后,那里是最合适的位置,是我提前设定好的。”

“电视台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位置是提前设定好的吗?”

“几乎是的!这种事没有必要瞒着吧?”

胡玉言没有回答,继续问道:“当时你请了多少临时的剧务?”

“这个我还得去核对,好像是不少。”

“在你的印象中其中有没有一个电工?叫张大海的?”

“电工有好几个!名字我都没特意去记,但是有一个给我的印象很深,他干活很不错!而且好像原来干过灯光布景之类的事情。”

“哦?这个人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我也要回去查。”

“好的,你说的那个电工,有没有给你留下印象特别深刻的地方?”

“我记得他话不多,操着东北口音,对了!我想起来了,他的右腕上有个火焰的纹身。”

“火焰的纹身?”

“没错,我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呢,由于他的活干得确实漂亮,人又不爱说话,所以我一直在注意他。其实我还想过,等节目结束后,让他来电视台打打零工呢。只不过可惜的是他好像突然就不干了,听说连工钱都没拿。”

“对,看来就是这个人!我一开始从会场的工作人员那里也了解到了这个人!”胡玉言附和道。

“难道他就是凶手?”

“现在还不好说,案件发生时他并没有在会场内,呵呵。凶手这个字眼有点严重了。”

黄晓英点了点头,确实对于刑侦来说,自己这个非专业人士的判断太武断了。

“对了,回去请你务必感谢你父亲的帮忙,之前的事,我深表歉意。”胡玉言冲黄晓英真诚地说道。

“那些事我都没有听说过了,那个顽固的老头有时也是蛮可恨的啦!你如果跟他有点冲突那是很正常的,呵呵,不用放在心上。”黄晓英一边摆着手一边说道。

霍藿并不知道两人说话中的暗语,但是这恐怕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他也不便多问。

这时,《信仰》又响了起来,胡玉言一看是王勇,只好接听了电话。

“胡队,出事了,快来东郊宾馆,又出现了一起命案!”

听到这句话,胡玉言的手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