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阿婆的森林
森林里,比想像中还要阴暗、还要潮湿。
一边掸去黏在肩膀上的蜘蛛网,我们的脚步一步步往里头更迈进。耳畔不时传来爷蝉“唧——唧——”的吵人叫声;在它上头还有鸣蝉“迷——迷—迷”也加入二重唱。
那些奇形怪状、盘根错节的枝干,以及阴森、坚硬的老树,猛一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妖怪而吓得全身毛骨悚然呢!
“翔平,我们还是回去吧!”大仓拉着我的衣服。
获悉看门狗小黑去世,是三天前的事。这之后,我们便一直伺机潜入森林。
“放手啦!”
“我们这样不是很像小偷吗?”
“才不是,我们是在探险。”
被我狠狠瞪了一眼,大仓恍然大悟似地紧跟上来,不过,仍然难掩心中不安。
“要是被阿婆发现就惨了……”
“她不会这么快回来啦。”
阿婆正在森林外头的田埂里割草。我们是事先确认过后才潜进森林里的。第一次潜入是去年的事,当时被小黑追到只能没命地跑,大仓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如今,一年已经过去了,也不必担心会再听到小黑的狂吠声了。
“啊!运动鞋上全是泥巴。”大仓猛发牢骚。
走在前头的贯二,突然吹响口哨。顺着他指出的方向,可以看到在树林间有一栋房子。
“那是鬼屋吧……”贯二喃喃自语地说着。
被他这么一说,这房子看来确有几分像是八幡神庙会中的鬼屋。晦暗的墙面,残破的玻璃窗,还有千疮百孔的纸拉门——这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盖的呢?和我们住的房子完全不一样,看上去非常老旧。
绕到屋子后头,看到墙上堆着柴薪,还晾晒着几条手巾。墙角小黑的狗屋已经倾倒一半,透着几许寂寞。
“往这边走。”
贯二说完,朝左手方向的树林里前进。我们用手拨开两旁的杂树枝,径向茂密蓊郁的树林里挺进,仿佛一支小小的丛林探险队。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锹形虫的宝库。”贯二站在一棵老树前,双手叉腰,神气地说着。
“真的有锹形虫吗?”
大仓提出疑问,我也有同感。
暑假作业里,有一项功课是采集昆虫,要把锹形虫或独角仙之类的昆虫做成标本。通常大家不是从乡下抓来,就是去趦市或百货公司买来。
“错不了。三郎欧吉桑就是在这里抓到好多锹形虫。”
“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
“什么!那么久了。”
我听说,那时候我们家附近一带都是稻田呢!当时的确有很多昆虫,不过现在……
“回去吧!”大仓故意叹了一大口气说。
就在这时候,树上掉下一个白色物体,直接落在大仓头上。
“是鸟粪!”
在我开口的同时,大仓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用手拼命去拨头发。
“可恶!一定要把你抓来烤小鸟!”
大仓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擦去指头上的白色液体,愤愤地骂道。
我们一起抬头仰望。没有鸟儿的踪影,倒是在密生的树叶间,望见了湛蓝色的天空。
“好漂亮啊!”我不禁发出赞叹。
“我们爬上去看看!”
贯二说完,赤脚攀上树干。他的双手交替抓着树枝,两只脚夹着树干往上蹬,漂亮地爬上树间。
“好像杰克在爬豌豆树喔。”
仿佛要一直向上攀爬到天空里去。
我身旁的大仓还在和头发上的鸟粪格斗。
“绝对要把你烤来吃!”大仓似乎还气愤难平。
就在此时,“嘘……”双腿跨坐在树枝上的贯二,突然食指捂在嘴唇上。
“没关系啦,阿婆还在外头呢!”我说。
不理会我说的话,贯二再次摆出“嘘”的动作。
“谁?”
不远处传来沙哑的声音。
“……是阿婆!”贯二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俯身捡起地上的运动鞋。“快逃!”
丢下话,他拔腿就跑,我也紧追其后。
“等等我——”
边跑边挂念顶上鸟粪的大仓跑得最慢。
不知道是不是太心急了,半途上,大仓的脚绊到树枝,跌了个狗吃屎。这时贯二和我已经穿过竹篱笆,逃到外头。
“快过来呀!”
眼看大仓背后的阿婆就要赶上来了。手持镰刀不住挥舞的阿婆,那模样实在太骇人了,大仓拼命跑,可是阿婆的脚力出人意外,竟飞快无比。
我们把正跑到竹篱笆旁的大仓拉出来后,三个人头也不回地死命往前冲。
“你们这几个小鬼!下回别让我抓到!”背后传来阿婆的怒吼。
那充满迫力、凶狠的怒骂声,不管我们跑得多远,始终紧紧跟随。
距离那样的少年时光,已经二十多年了。
大学睾业,成了一般上班族的我,每天固定过着早上搭电车到公司、晚上回家的生活。
公司在业界里,是排名第四、第五的旅行社。当初是冲着喜欢旅行才选择进入这一行,但上班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理想就幻灭了。因为以商品形式包装的旅行,和背着行囊的节俭旅游完全相反。
我的个性原本就不喜欢与人竞争,什么效率、精打细算,更是不行,从以前就被人冠上慢一拍、我行我素或悠闲派等等的称号。
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同事曾说过这样的话:
“对公司来说,我们的存在就像盲肠一样,有之无害,去之无妨。”
虽然我不尽然同意这种看法,但也很清楚那种调查旅行市场、制作海报、文宣等等的工作,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下去好吗?
这几个月来,每天坐在通勤的电车上,脑袋里都在烦恼这件事。
过了三十五岁再踏进森林里,以前看不到的景象也都能看见了。
这是某位作家写在专栏里的一段话。事实上,这个森林也可以是指人际关系的社会。过了三十五岁,只要翻开征人启事,就可以很清楚看到自己在社会上所处的地位。
如果能拥有什么资格的话,未来的可能性才比较大……
不过,人生的转机,常常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造访。
所有的一切,就从大仓的一通电话开始。
“翔平,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当别墅庄园的管理员,对吧?”
离开东京,到乡下去过生活——我记得以前曾和大仓聊过这类话题。
小学、中学和我都是同学的大仓,家族经营房地产公司,是第三代小开。虽说是在地的家族企业,不过在我的印象中,邻居们对他们家的风评并不怎么好。
“现在有管理员的缺吗?”
“嗯。”
若是住在庄园,管理员可以不用付房租;非季节时,闲暇没事,还可以观察野鸟或一些小动物……我是这么打着如意算盘的。
“地点是哪里呢?”
“其实也称不上是庄园啦。”
“可别跟我说是大楼的管理员。”
“翔平,你有自然学校的解说员资格吧?”
“那个啊,只要参加过训练营,什么人都可以拿到资格:不过那只算是一种没有向导经验的初级资格罢了。”
“没差,只要能说服对方就好。”
我竟然也拥有派得上用场的某项资格。
参加自然解说员的训练营,是两年前的事。只要在姓名簿上登记,就能担任自然观察、登山健走等活动的向导工作,可以说是以兴趣为导向所取得的资格。
但实际上,我并未当过向导,也没自信能当向导。只有一次获邀担任活动的志工向导,不过也因为公司不准假而没去成。也就是说,目前的经验只限于纸上谈兵而已。
“如果是有溪流可以钓鱼的地方,那就太棒了。你快说,到底是哪里?”我兴致勃勃地追问。
大仓只淡淡地回道:
“目黑。”
我一时语塞。大仓继续说:
“是我和你都很熟悉的森林。”
“不会吧……”
“没错,就是那里。”
就是被我们称为“阿婆森林”的地方。
它位在目黑住宅区的中心,是那种夏天也让人感到阴森森的森林。听说它有将近三千坪大,里头不仅有二十公尺高的巨木,也是昆虫、野鸟和小动物们栖息的天堂。
正确地说,那不是森林,而是杂树林;不过我们还是习惯称它为森林。
“阿婆呢?”
“常老太太吗?五年前因为脑溢血中风住院了。”大仓严肃地说道。
阿婆的名字叫川上常。膝下无子,始终是独自一人住在那偌大的森林里。
“她几岁了?”
“有八十七了吧!以前的人都算实岁。”
我们最后一次潜入森林,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阿婆也不过才六十岁。阿婆那时居然那么年轻?我不禁再度感到惊讶。
“我们当年可是阿婆的天敌咧!”
“她还拿着镰刀追赶我们!”
“可不是,真吓人哪!”
“她一点都不像是阿婆,应该叫她鬼太婆。”
“不,是山姥姥。”
“的确很像妖怪。”
我和大仓两人互相说笑了一阵子。
躲开阿婆的视线,偷偷潜入森林里,是我们少年时代最刺激、最兴奋的探险。为此曾受级任老师责罚,也被警察告诫过,但这些都成了此刻最甜美的回忆。
“是去当那个森林的管理员吗?”
“那里这五年来都没有人管理,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了,到处都是空瓶罐、坏掉的脚踏车和人家不要的电视机,反正有东西全都往里头丢。最近还有人在附近纵火,弄得邻居们人心惶惶,好多人到警察局或我们公司来陈情、诉苦呢。”
“那可以请保全公司的人看管啊。”
“保全公司不负责照料森林或房子。再说,请园艺公司或清洁公司来整理,又是一笔庞大的经费。因此,我们才想看看有谁愿意住进那里头。”
“所以就找上我罗?”
“不是刚好吗?何况你目前的工作也可以继续。住在那里,有空就帮忙整理一下树木、房子。虽然管理员的薪水不多,好歹也是一笔收入。总之,这个星期六我们一起去看看,结论到时候再说。”
二月的某一天,我和大仓在阿婆森林的入口碰面。
“一点都没变耶。”
由于遗产税的问题,东京市中大面积的私人土地已年年递减,而原本盖着独栋大宅的房地,也都纷纷改建成一排排的迷你住家,街道的景色与以往回然不同。所以没想到在这样的年代里,如此的一大片森林居然还能保留下来。
我们家(也是租来的)因各种问题,在我高中时代搬离了。现在,我的双亲住在藤泽,我则在菊名租房子住。
“真是奇迹呀!”
在高级大厦林立的地区,阿婆的森林居然还能存在。
它的外围像是建筑大厦的工地现场一般,高高矗立着围墙;里头则用铁丝网层层隔开。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树木,树梢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戒备真森严哪!”
小时候,所谓围墙不过是一些竹子、木头圈成的篱笆。
“现在虽然没有调皮捣蛋的小孩,但经常有一些流浪汉、不良少年或变态的人溜进来;非法偷倒垃圾的情形也很严重,所以才会变成你现在看到的重重戒备。”
贴在围墙上的招示牌上,登记着“大仓房地产”的公司名号,管理人是“大仓智这”。
“你老爸耶。”
“嗯,因为他负责常老太太的亲戚——也就是川上家的不动产。”
“每回我们恶作剧,学校都会通知你爸。我记得你爸还常为了这个大发雷霆。”
“啊,对对对。因为川上家是我们的大客户,我爸不希望让他们留下坏印象。所以这次我们公司也是全力协助。”
大仓说完,解开入口的大锁。
“好像城堡喔!”
大门发出咿歪的声音后,打开了。
停在树梢上的白颊山雀受到惊吓,赶忙拍翅飞往更深处的林中去。
现在是冬天,落叶乔木的叶子应该掉得差不多了,然而森林里还是显得阴暗,直立高耸的枞树、椎树、橡树等常绿植物,更是长得叶繁枝茂。
关于这座森林,从以前就有很多传说,例如有白蛇螯伏啦,幽灵出没啦,座敷童恶作剧啦等等,不胜枚举。现在也还是大家想像的异次元空间。
循着S形小径往里头走,过去的回忆一一浮现脑海,枝干的阴影,林中的气息,都在体内复苏了过来。
“是梅花。”
阳光从树叶间筛漏下来,洒落在一株红梅上。这是阿婆最珍爱的梅树。记得小时候曾因为偷摘了一枝梅花,惹得阿婆勃然大怒。
眼前出现一间小仓库和一口井;再往里走,则看见一栋房子。我们伫立在房子前面。
“好惨。”
房子已经残破不堪,屋顶有一半全部坍塌,墙壁剥落斑斑。简直就是废墟。
“整理一下就好了。”大仓边窥视我的脸色,边露出嗤笑说。
小时候玩游戏,大仓只要耍赖,就露出这种笑脸。
小学时就已经破破烂烂的房子,我还以为它早该重新改建过了呢!
“你是要我住在这里吗?”
“很令人怀念吧!”
“它快垮掉了耶。”
“有吗?”
我抓起大仓的手腕,穿过塌斜的玄关,进入屋里。
我们站在一间泥地间,更里面是客厅。只见所到之处都落满了腐朽的枯叶、天花板掉下来的残块,遗留下来的家具也全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儿若想住人,势必得花一番大功夫整修,那可不是我这种外行人所能处理的。
“你自己住在这里当管理员吧!”我丢下话,走到户外。
“别这么说嘛,翔平。”大仓拿小学时的口气对我说。
我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运自走进森林里。
森林里的某个角落,是我们儿时经常潜入的场所。
以前这里是竹篱笆,我们就从缝隙间钻进钻出;如今,篱笆换成了水泥围墙跟铁丝网。
虽然如此,围墙前那棵榉木的树干上,仍然刻印着我们的回忆。打从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我们年年都会在这里用小刀记录自己的成长。不过因为榉木也长高了的关系,当年的刻痕不仅已经模糊,还往上移了许多。不过那如假包换是大仓、村石贯二和我的记号。
和贯二已经二十多年没联络了……我斜倚在榉木的枝干上,陷入少年时光的回忆里。
这时候,咦,我发现有人在围墙的铁丝网上动了手脚。
手法很灵巧,有一部份的铁丝网可以开阖,而且在它下方的水泥墙上,有一堆小土丘。
(有人从这里进出。)
想到这里,我除了感到好奇外,内心深处也油然生起一股嫉妒。
(到底是谁?)
再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有入侵者的足迹。我对着缓步走过来的大仓问道:
“好像已经有人在管理了,不是吗?”
“啊?”
“你看那边……”
就在我们头上的枝叶间,有人搭了鸟巢。
“我不知道啊。”
“刚才的梅树也一样。”
“梅树怎么了?”
“有人修剪过树枝,将周围比较高的枝干剪掉,让阳光可以照进来。不会是你爸做的吧!”
“怎么可能?他如果有空,都在打高尔夫球,才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呢!”
入侵者的足迹不会只是出现在道路上,树林间也应该有。
我们循着足迹走。对方显然为了方便步行,刻意将两旁的树枝都砍掉。
走着,走着,前方地上掉了一颗红色的青木果实。
“刚刚才被人踩过。”
我将流着汁液的果实拿给大仓看。
“会是谁啊?”大仓好像真的不知道。
当我们绕到屋后时,终于确定真的有入侵者存在。
“连霜柱都被人踏过了。”
“我们以前经常踩霜柱玩啊!”
“是啊,那时真开心!”
“这么小的足迹,大概是附近的小鬼吧。”
“或许吧!”
我从厨房后门走进屋子里。
从前,这里经常会飘出阵阵煮牛蒡或炖箩卜的香味,闻得我们饥肠辘辘。
“我看这里也不用请人管理了啦,干脆开放给孩子们当游乐园算了。”
话才刚说完,大仓便一个劲地猛摇头。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得了了。而且,光是折掉这房子也得花上一大笔钱哪!”
“开口闭口都是钱,难道你就不想将地方上的历史与自然遗产,想办法给保留下来吗?”
“翔平,既然你有心,那就接下工作,来当管理员嘛!”
住在这里,真的会让你沉浸在幸福的气氛里。就算是搭帐棚过日子也不错。这房子若能稍微再好一点的话……我不禁环视一下房间。
布满灰尘的餐柜里,还留有烧水用的铁壶和陶制茶碗。仿佛时间停滞在某一点上,整栋房子静悄无言。
然后,我的视线被钉在橱柜下方。从打开一半的橱门里,我看到里头放了几个纸箱。我拿出一个蓝色纸箱,拂去上头的灰尘。那是罐装咖啡的纸箱。
(插图01)
我战战兢兢地打开箱子。里头插着二十几支的大头钉,每支都钉着昆虫的残骸,而且清楚地贴着标签。它们全是青带凤蝶、黑凤蝶、鸣蝉、天牛等等的昆虫标本。大约有八成以上的采集地写着“川上森林”——因为是学校的暑假作业,所以上头不能写“阿婆森林”。
“这不是你的标本吗?”大仓探头进来看。
“毕业的时候,我把它送给了阿婆。”
“这么说来,阿婆一直保存着罗!”
“好像是这样。”
我记得将标本递给阿婆时,她只哼了一声,然后又切了一块羊羹给我,如此而已。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如此珍藏着它啊!
我感到热泪烫颊,胸口作痛。
那一刻,我整个人动弹不得,两眼直盯着标本箱看了好一会儿。
“谁?”
大仓发现外头有声响,立刻从屋里飞奔出去。
我也赶忙随后追出,只看到大仓抓着一位少女的手臂。
“奈奈,你为什么在这里?”
穿着牛仔裤配运动服的少女,正瞪着我和大仓。是个长发上箍着粉红发圈的可爱少女。
但和可爱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称的是,少女粗暴地甩动被大仓抓住的手臂,企图逃跑。就在大仓一不留神时,一条细长的东西往大仓身上掷过来。
“蛇——”
少女尖叫一声,大仓慌忙松开手。
大仓从以前就最怕蛇,趁着那一瞬间,少女一口气逃进草丛里。
“大笨蛋,蛇还在冬眠呢……”
少女的声音已经很远了。
“可恶!”
看着掉在脚边那条约五十公分长的细绳,大仓只能瞠目结舌。
“被耍了嘛。那个叫奈奈的少女是谁?”
“常老太太的侄孙女。”
“所以是阿婆的亲戚?”
“嗯,是啊。她爸妈离婚后,她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打从她还是小孩子起,我就认识她,没想到长大后变得这么任性。”
“还是小学生吧!”
“今年四月就升上五年级了。”
“和那时候的我们一样大。”
“你这么说倒是。”
少女奈奈的出现,倒是消去了我内心的犹豫。
“喂,管理员我接了。”我下定决心。
“真的吗?”
“不过有个条件。”
“你尽管说。”
“我要盖一栋树屋。”
“树屋?你是说,盖在树上的小屋子吗?”
“没错。正好有棵椎木树枝长得不错,如果能在那上头盖一楝树屋,我就可以住在那里啦。至于这栋房子,再找时间慢慢整理吧。”
“喔,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可是,翔平你一个人做得来吗?”
“当然你要帮我。”
“不会吧!”
我不管大仓一脸为难的表情,催促他一起向椎木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