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制毒师 第三章
那男人踏进大厅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是我要找的“塔斯克”。
肤色白晳,一副有钱胖子的模样,身穿粗花呢外套,系着圆点领带,以那双小眼睛神经兮兮地察看四周。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老爸的寿命剩下不到五个小时。
“塔斯克”在腋下牢牢夹着一个以前医生会带的黑色手提箱。
我躲在大厅的柱子后面,看到“塔斯克”在柜台领了钥匙。
在大厅逗留的客人变少了,剩下角落沙发上的一对情侣。“塔斯克”从他们旁边经过,走向电梯。
他若无其事地、色迷迷地盯着女孩迷你裙底下的那双腿。
电梯门一开,“塔斯克”走进去,我也跑了过去。
我还是穿着花店的工作服,抱着那盒花束。
我用肩膀顶开正要关上的电梯门,搭上“塔斯克”的那班电梯。
我先看他按了十一楼的按钮,才按下十四楼。
“塔斯克”紧贴着墙站定,以平稳的视线看着我。我若无其事地避开他的眼神,整理盒上的玻璃纸。
上升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停下来。十一楼到了。
我手心满是汗水,悄悄将右手伸进工作服的口袋。里面有一把我从房务部的推车摸来的小刀。
这种手法略嫌偏激又没品,但为了救老爸,这也是逼不得已。
电梯门开了,“塔斯克”朝出口迈出一步。
我立刻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左手按住他那肥滋滋的喉咙,用刀子抵住他的脖子。
“皮箱交出来。”
“塔斯克”什么也没说,抓住皮箱的右手松开,皮箱咚的一声,发出沉甸甸的声音掉落在电梯地板上。
我在他背上一推,同时以握住小刀的拳头敲敲电梯的“关门”键。
体重不轻的“塔斯克”踉跄了两、三步,当他转过头来时,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电梯再度上升。我捡起皮箱,在十四楼走出电梯。
我朝着走廊尽头的紧急逃生梯狂奔而去。
这一切简单得太离谱了。
我跑到逃生梯的楼梯间,顾不得六本木耀眼的夜景,把皮箱放在膝头。
皮箱的箱盖以一个牢固的锁锁住。我把小刀插入金属片与皮革之间的缝隙再撬开。
如果里面有药,琼应该分辨得出来。万一找不到琼,搞不好我也能看出哪个是解药。
我把好不容易拆下来的金属锁从十四楼往下一扔,打开箱盖。
霎时浑身冰凉。
皮箱里只有一本英文版的Tokyo Telephone Guide:一本电话簿。
我上当了。
这个大皮箱,是专为那些冲着毒药或解药而来的人所设下的陷阱。
我把手伸进皮箱里摸索,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连一点垃圾、一片纸屑都没有。
我蹲了下来。
把刀子和皮箱上的指纹擦掉,使劲地往楼下丢去,翻转着坠落的皮箱被建筑物后面的锅炉蒸气吞噬,不见踪影。
又回到了原点。
不,比原点还糟。不但浪费了时间,还让“塔斯克”发觉有人盯上他。
我慢吞吞地走下逃生梯。难怪“塔斯克”一声不哼,也没追来,他现在一定在房间里捧腹大笑。
到了一楼,我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饭店。“塔斯克”不到天亮恐怕不会离开房间一步吧。到时候,老爸已经断气了。
我再度回到建筑物里面,走向内线电话。这栋建筑物不全是饭店,还有电视台的摄影棚、公司的办公室、餐厅和酒吧等等,所以一楼很热闹,人也很多。
琼的房间仍然无人接听。这就怪了。
就算她的情况没有老爸危急,这位梦露小姐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更何况她应该知道凉介老爸万一拿不到解药,解药自然也到不了她手里。
难不成毒药比预期的提早发作,她的尸体已经在八二一号房内渐渐变凉了?
我叼起香烟。今天的烟量是我平常的三天份。这样子抽烟,对于一个正在发育的高中生当然不可能有好处。
我把空烟盒拧成一团,用力丢进垃圾桶时——
“隆!”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是穿着超长制服的康子。无论时间、地点,这身打扮都格外引人注目,她本人却毫不在意。
“在这里干嘛?”康子劈头就问。
“你呢?要去打人吗?”
我发现她的制服领口插着木刀鞘,便这么问。那是她的战斗服。
“答对了。”康子严肃地说道。
“我们J学园的学生上了邪教团体的当,被抓走了。我现在要去抢人。既然当了大姐头,就得照顾同学。”
“邪教团体?”
“说什么信教以后成绩会变好,有人就上当了。不过,那个团体背后好像有什么不好惹的大人物,那个女同学打给我,表示对方叫她献身给这家饭店的某位客人,她只好从饭店房间打电话向我求救。”
“既然有空打电话,干嘛不逃?”
“她是从浴室里打的。说对方是外国人,住在套房。”
原本心不在焉的我猛地回过神来。
“那个外国人住几号房?”
“一一八〇。”
是“塔斯克”。
“康子!”
“干嘛?突然叫这么大声。”
“现在没空跟你解释,但凉介老爸是死是活,全看套房里的那个外国人了。”
“怎么回事?”
“老爸现在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你要帮我。”
“什么?!怎么帮?”
“你说的那个宗教是什么样的团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很大,跟政治家也有牵连。”
“很大……”
“不是经常在媒体上看到吗?有个教祖大人,信众说什么教祖是活神仙之类的屁话……”
既然会安排女人给“塔斯克”享乐,可能是委托他下毒。
“真是的,表面上人模人样,背地里却肮脏下流的家伙太多了。”
“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叫什么来着……我上次才在周刊上看到广告。就是教祖一病不起,家族起内讧……”
“金礼教团?”
“对对对。在涩谷附近拉年轻学生入教。”
这是一个新兴的宗教团体,在活动内容和财务方面有很多不透明化,问题相当大。
据说他们的执行部拉艺人信教,表示能增加影迷歌迷和支持者,他们也反过来从信徒中培养艺人,许多干部搞诈欺比传教更拿手。
自从那个“活神仙”教祖大人病倒以来,闹出种种家丑纷争,为电视传媒提供了不少话题。
“老爸中了一一八〇号房那个外国房客的毒,快死了。”
“咦!”
“解药只有那个外国人有。如果不在四个小时内服下解药,那就再见了。”
“这可不得了!咱们赶快去修理那个外国人!”
“他不是普通人,不能用一般手法对付。”
我把电梯里的突击完全被破解的事告诉康子。
“这样啊……首先要想的,就是怎么进房间了。”
康子咬着嘴唇。
“那个女生暂时没有危险吧?”
“嗯,她叫由纪,把自己关在浴室里。”
我立刻动脑思考。
“既然这样,我们就假装是来说服由纪的金礼教教友,怎么样?”
我说道。他们应该是叫由纪在房间里等,“塔斯克”回来以后,她才知道自己被当成活人献祭。
“行得通吗?”
“这就要看康子的演技了。”
“塔斯克”现在一定也很头痛吧。他也想避免事情闹大或演变成纠纷。
没时间了,只能放手一搏。
我和康子简单讨论以后,拿起话筒拨打内线。
按下了“一一八〇”。
一阵铃声之后,一个男人以不太高兴的声音接听。
“喂……”
“请问是梁先生吗?我是金礼教团青年部。”
“你们搞什么东西?!跟讲好的不一样嘛!”
“塔斯克”一接起电话就开骂。
“我算是你们执行部的贵宾,你们委员长没说吗?!”
“有的,我们都知道。委员长交代千万不能失礼……”
“那你就管一管浴室里那个女孩子!害我连厕所都不能用!”
“我们已经派青年部的其他人过去了……”
“其他人?”
“塔斯克”的声调变低了。
“是的,是一个非常乖巧又温柔的女孩。请梁先生先让房里的女孩回来,由这一位为您服务。”
“上了年纪的可不行哦。”
“十七岁,seventeen。”
“那好。快点,我等你们。”
电话一挂断,耳朵贴在另一侧聆听的康子就啐道:
“色狼!”
“你在进去之前,先披上羊皮装乖孩子。”
我说完,又打了一次“八二一”的内线电话。
琼还是没接。
“好,快去修理他。”
我拦住焦急的康子,要求她把领口的白木刀鞘藏进裙子里。
我们的办法很简单。康子一进房间,先吸引“塔斯克”的注意,再把门锁打开。
“塔斯克”一定很谨慎,不过浴室里还有个女孩。
我设法溜进一一八〇号房。
我们禁不起任何失误。对方可是纵横国际的职业杀手。这次要是失手,别说是老爸,连我们都有生命危险。
但就算一切顺利,解药能否轻易到手也是个问题。
“隆——”进了电梯以后,康子说:“好久没看到你这么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