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抓到两个福建人和另外两个不良分子,后者所属的帮派不太好混,所以兼差替中国人做事。过去只有日本的黑道会雇用中国人,如今却是相反,世道不同喽。”
岛津先生说着,摇摇头。案发隔天下午,他来到广尾圣特雷沙公寓二楼的“冴木侦探事务所”,老爸坐在卷门书桌上,我则拿了个座垫坐在地上。
昨晚我被修理得超惨,但警方没继续追究我的责任,当然是托“行动国家公权力”内阁调查室副室长岛津先生的福。岛津先生向他以前待过的警视厅打了声招呼,我才免遭逮捕讯问。
“中国人的口风很紧,一旦出卖伙伴,他们在老家的亲人就性命难保。若不招供其他罪行,顶多关一年便能出狱。”
老爸看着我说:“都怪这家伙莫名其妙想造福世人,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给我好好反省。”
“你有什么资格讲我?但我反省过啦。岛津先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我低头向岛津先生道歉。
“别这么说,无论如何,你成功揭发提款机强盗集团,并非完全白费工夫。三课判断,稍微逼供一下,那两个不良分子就会全招。”
老爸抽口宝马烟,喷向天花板。
“那个‘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警方没有任何他的资料,将BMW上采集到的指纹和警视厅的电脑档案比对后,找不到吻合的人。那两个不良分子和中国人叫他铃木,但八成是假名字。”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这么机敏,而且临危不乱。”
听到我的评论,老爸点点头。
“没错,他很有判断力。若没掌握那个时间点,根本无法逃脱。中途换搭计程车,可见他脑筋非常清楚。警方没他的资料,代表他之前干的坏事都没败露,巧妙躲过搜捕。”
“我已请管区重点巡逻阿隆的学校和这栋公寓一带。不过,那家伙如此聪明,想必不会马上来找麻烦。”
我叹口气。“他说我是条子的抓耙仔,这句话真伤人。”
“你该庆幸只伤到自尊心,当时稍有闪失,他的苏联手枪或是SAT的步枪就会把你送上西天。”老爸说。
“是、是,昨天康子也碎碎念半天。”
女生真奇怪,对电视和电影里的英雄充满向往,但男友做同样的事,她们就会抓狂。当然,我压根没逞英雄的念头。
“总之,要好好拜托樱田门,让你顺利度过接下来的高中生活。”
“知道啦。”
我随口答道,站起身。岛津先生大概还有事和老爸谈,我打算闪人,免得妨碍他们。没想到,岛津先生突然出声:
“阿隆,别走。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委托你们一件案子。”
我停下脚步,看看岛津先生,又看看老爸。不同于吊儿郎当的老爸,岛津先生一身义大利名牌西装,广尾圣特雷沙公寓前应该停着一辆黑头车,里面坐着保镖兼秘书和司机。
“反正你回房后,也会用对讲机偷听,干脆就坐在这里吧。”
岛津先生露齿一笑。老爸开口:
“岛津,我们家没钱让这家伙再读一年高中。我不希望他毕业之前,再卷入我的工作。”
这番话真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啊。
“冴木,不妨换个角度思考,铃木八成是职业罪犯,虽然不会立刻上门道谢,但绝不会轻易放过阿隆。从他脱身时的漂亮手法来看,肯定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现身。那么,你俩不如协助我们,借此避开危险。”
“这根本不是避开危险,而是增加危险因素,冲淡铃木登门送礼的危险。”
老爸的话一针见血。
“况且,你委托的案子搞不好又会过上那家伙。”
“果真如此,到时就由警视厅接手,不过不太可能。”
岛津先生答道。老爸偏着头望向我:
“喂,留级生,你觉得呢?”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我问岛津先生。
“特别的好处?”
我清清嗓子。“就是对我至今为止,协助国家维持和平与安全所展现的诚意,或者说是表示感谢。”
“你想拿勋章噢?”
“老爸,我是在问岛津先生。”
岛津先生一脸错愕:“阿隆,什么意思?”
“这家伙在做白日梦。他以为协助你,便能换得免缴学费、保送东大的机会。”
为什么出自老爸之口,听起来就那么肤浅?
“不,这个嘛……我不晓得文部科学省……”岛津先生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东大喔……”
“不是你的母校吗?”老爸调侃他。
“岛津先生,能喊你学长,是我无上的幸福。”
阿隆我赶紧抱着国家公权力的大腿不放,希望先谈妥条件。
“东大有推甄入学吗?”
岛津先生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事在人为啊。”
“但主管机关不同,况且,不少人认为大学有自治权……”
“不行吗?”
“恐怕很难……”
“阿隆,我不是早说过?这就是国家公权力,想利用你时尽情利用,用完便随手抛弃。”
“冴木!”
听到老爸的调侃,岛津先生一脸正色。
“阿隆,先别急,我查一下有没有办法搞定你的入学问题。”
“真的吗?”
“东大我不敢讲,但或许能找到一所像样的大学。不过,即使你进了大学,也不一定保证能毕业。”
“当然,我不会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
岛津先生为难地搔搔下巴,“没想到你会提出这种交换条件。”
“一切与我无关,这一桩别算在‘冴木侦探事务所’的帐上。”老爸不假辞色地说。
“喂,会不会太无情,你都不为儿子的未来着想吗?”
“未来要自己开拓,靠父母或人脉得到的未来很快会遭过瓶颈。”
这句话本该充满说服力,但出自老爸之口,就丝毫无法打动人心。
“何况,纵使不上大学,你也已具备在社会上打滚的智慧与经验。”
“现下讲这种话,也无法掩盖你没尽到父亲责任的事实。要是我拥有一点智慧和经验,也绝非托某人之福。”
老爸摇摇头。“随你的便。岛津,接着说吧。”
岛津先生担心地看看我,打开公事包。
“相信你也知道,东京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都市更新计划,这附近也有三个地方已完工或即将动工。”
岛津先生拿出照片。照理,该用笔电解释较清楚,但“冴木侦探事务所”与高科技产品无缘。家教麻里姐汰旧换新时送我的桌上型电脑,现下在我房里积灰尘。
“这是其中一处工地,地点在六本木。未来三年内要建两栋高楼和公园,基础工程上个月开始。”
岛津先生把包括空拍的几张照片摊在老爸的卷门书桌上。
“传统而美好的六本木渐渐消失,将变成一个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到处都是高楼的地区。”
对老爸来说,“传统而美好的六本木”就是街头满是怪里怪气的单帮客、杀手,以及性戚却没半点真心的酒店小姐活跃的时代吧。
“假如你要讲在暗巷里突然被人用枪抵住,或在夜总会的角落报上暗号之类的往事,我可不想听。”
我抢先向老爸呛声。岛津憋住笑意,秀出别的照片。
“我们发现一样东西,确实会勾起这些回忆。”
“难道是以前KGB的拷问刑房?”
“是更具体的东西。”
照片上,挖出的地面散落着白色物体。
“是人骨。”老爸瞥了一眼,低声道。
岛津先生点点头。“没有蔽体的衣物,随身物品也只找到一吧生锈的小钥匙。残留的毛发经DNA鉴定后,和国际刑警组织的资料吻合。”
“所以,不是日本人?”
“对,国籍可能是法国或南非。目前知道的是,此人同时使用这两个国家的护照,而且在七年前失踪。”
“他是谁?”老爸问。
“‘新秀丽·莫利斯’,通称莫利斯。”
“原来是他……”老爸悄声嘀咕,“没想到他死在东京。”
岛津先生看着我。
“得向阿隆解释一下。你听过行李箱名牌‘新秀丽’(Samsonite)吧,这个叫莫利斯的男人不是‘新秀丽’的员工,但只要接到订单,无论世界哪个角落,都会以行李箱运货送达,于是有了此一绰号。”
“换句话说,他是单帮客?”
我望着老爸,老爸点点头。
“他专卖军火。”
“莫利斯主要在欧洲活动,交易对象是非洲与东欧的反政府组织。苏联瓦解后,他经手的货品种类突然暴增,客户也扩大到中东与亚洲的恐怖组织。大部分的军火商都是私人军事企业,也就是和派遣佣兵的组织合作,但莫利斯特立独行,不靠任何组织,独自进出货,相对地,他的特制货品往往贵得吓人。”
“特制货品?”
“说穿了,他不做一万把突击步枪或一百辆战车之类的大批发生意,只接最新型的对空飞弹、战斗直升机,或用于生化武器的肉毒杆菌等交易。他行事低调,专门经手普通军工厂无法制造的特殊武器。除了国际刑警组织,CIA、SIS和摩萨德都在追寻他的下落,有段期间,中国的国家安全部也拼命找他。‘新秀丽·莫利斯’在许多国家的军队及军火产业内拥有独特的管道,隐密买卖独一无二的商品。”
“果然是这方面的商人。”
我轻声嘟哝。要是老爸告诉我,他和“新秀丽,莫利斯”私交甚笃,我也不会诧异,毕竟老爸从事邪门歪道的行业比当规矩公民的时间长。他或许不认识大学教授或一流企业家,但杀手、帮派老大、间谍之类巴不得置彼此于死地的“知交”满天下。在我这个大学联考在即的儿子看来,实在是超理想的家庭环境。
事到如今,早就没什么好惊讶,也没什么好不满的。
岛津先生出声道:
“‘新秀丽·莫利斯’最后一个经确认的行踪,是在车臣共和国的首都格罗兹尼。格罗兹尼有个军火黑市,专卖前苏联流出的军火,莫利斯买下某样货后,便不知去向。”
“怎样的货?”
岛津先生摇摇头。“不知道。据CIA的调查,莫利斯是按客户指示前往格罗兹尼,但目前仍然不晓得客户是谁,及他到底买什么。”
“难不成没买到想要的货?”老爸问。
“这点也不清楚。莫利斯是在购入特殊武器、交给客户后消失,还是没交货就失踪?当然,不排除是遭人为抹消,总之完全没线索。”
“简直毫无头绪嘛。”我说。
“出入境管理局查不到当时莫利斯持有的法国或南非护照的入境纪录,换言之,莫利斯是以第三化名踏上日本。若证实是七年前,他很可能是为了把在格罗兹尼买到的武器交给客户。”
“是客户不想付钱吗?”我问。
老爸摇摇头。“即使再黑暗的世界,仍有人遵守商业道德。像莫利斯这种独行侠,不会和陌生人或没交情的组织做生意。一来是不清楚对方的财力,二来如你所说,难保对方不会翻脸不认帐。”
“这算哪门子商业道德?”
“还有一点,购买军火的客户,不可能只买一次。小到手枪,大到飞弹,军火这种东西,必定随时在开发新机种,不管有没有派上用场,都会不断进行世代交替。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买方便需要汰旧换新。”
“就像电视和冰箱一样?”
“嗯,差不多。而且,军火的更新有绝对的必要。若不更新,组织便难逃被消灭的命运。”
“怎么说?”
“假设有个国家A,当然,A国不会是先进国家。先进国家可自行制造,或在国际军火市场购买。问题来了,A国为何不得不向黑市购买军火?”
老爸看着我,似乎希望听到我的回答。
“这是考试吗?”
“我想知道你对世界历史、政治和经济学到什么程度。”
我叹口气,“……A国正处于战争,或战争一触即发的状态。”
“答得真粗糙,勉强算通过吧。战争不一定是和外国打仗,也可能是国内局势不稳定,与反政府势力展开内战。当然,反政府势力就不免成为军火商的客户。”
“我懂了。打仗时,使用的武器落伍,便难以战胜使用先进武器的敌人。不管是政府军或反政府势力,一旦打输,等于灭亡。不想败亡,就必须持续购买新型武器。那么,杀掉有交情的军火商,无疑是自断货源。何况,一度丧失信用,其他军火商也不放心供货给他们。”
“答对了。”岛津先生应道。
“但是,那些陷入战争的国家往往很贫穷,而军火非常昂贵,一架战斗机要价数十亿圆,贫穷国家哪来这么多钱?既然在打仗,不可能发展产业,也收不到税金。”
“这就是国际的社会现实。”老爸解释,“世界随时都在拔河,只是拔河的绳子有许多分支,错综复杂。如今不同于以前美苏对立的时代,某种局面下站在相同立场的两个国家,换成另外一种局面时,难保不会产生敌对,只能想办法维持平衡。当A国发生内战时,假设X国支持该政府,Y国就会支持反政府势力。X和Y表面上友好,但若政府军或反政府势力的某一方获胜,便会造成失衡,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必须让A国持续内战。所以,X和Y台前虽然都劝A国‘赶紧和谈’,却在背后提供资金协助。”
“没直接送A国武器,是担心造成不良影响吧?”
“当然。直接送武器会遭国际舆论批判,而且,A国搞不好会要求X和Y提供最新锐的武器。”
“通常黑市卖的都不是最新锐的武器,一般以前一、两代的机种为主。”
岛津先生继续道。
“最新锐的武器一定是先进大国开发,武器性能是最高机密,不会流入市场。自然,厂商也忙着供应大国的军队需求,根本没时间生产多余的商品供应黑市。当最新锐的武器上市后,被淘汰的旧一代武器就会流入黑市。”
“好比中古车?有钱人买新车,把淘汰的车子卖到中古车行。”
“对。和车子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小部分国家买得到新车,其他国家只能买中古车。而且,在中古车里,去年的款和五年前、十年前的款性能大不相同,连带影响生存机率。”
“敌我双方都用十年前的款当然没问题,但若敌人用的是五年前的,我方也必须更新为五年前的武器。”
“就是这么回事。”
“那干嘛不干脆多筹点钱买去年的武器?”
“话虽如此,当某种力量发挥调节功能,不让他们如愿时,就会出现莫利斯这种人。”老爸说明。
“我搞不懂。”
“你只要记住,先进国家都很龌龊的。”岛津先生苦笑道。
“本国的武器遭到淘汰后,有时会正大光明,有时则透过见不得人的管道流入军火市场。以A国为例,假设某一股势力买到去年的款,但因数量不多,即使反对势力想与之抗衡也搜购不足,这种情况下,双方就会失衡,买到去年款的那一方很可能赢得胜利。此时,先进国家的单帮客便会开始行动。为避免双方势力失衡,他们想方设法阻止军火商的交易,或在运输途中加以破坏。”
“简直是〇〇七的世界。”
“没错,他们不在乎战争会不会延长,或A国会死多少民众,只关切势力的平衡。唯有这样,先进国家才能稳坐先进国家的宝座,世界经济才能发挥作用。”
“这么说,‘新秀丽·莫利斯’可能是做了会导致某个地方失衡的生意,被先进国家的间谍干掉喽?”
“差不多。”岛津先生回答。
“那还不简单?七年前的‘去年款’武器,现在根本是破铜烂铁。”我看着他俩。
“这推论也没错,但从莫利斯的货品质量,了解他交易的到底是什么、目前处于何种状态,是保护我们国家安全的重大命题。”
岛津先生应道。把国家安全上的重大命题托付给一个高中生,到底想怎样啊。
“军火终究是军火,莫利斯携入境内的东西,搞不好还沉睡在某个车站的投币式置物柜里。”
“应该不会放在投币式置物柜,很可能未遭到破坏,只是下落不明而已。万一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稍有闪失……”
“等、等一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什么?”我望向老爸。
“NBC。”老爸答道。
“什么意思?”
“N是核子,B是生物,C是化学,所以就是核子武器、生物武器,或有毒气体。”
“莫利斯买卖过生物武器,目前查不到他买卖N和C的纪录。”岛津先生补充。
“不过,制造生物武器不容易,即使顺利生产,也不可能就这样被人偷走吧?”
“那倒未必。”
老爸语不惊人死不休。
“即使没有高科技的设备,也能制造生化武器。普遍认为难以量产的核子武器,也好几次在生产出来后下落不明。”
“真的假的?”
“很遗憾,这些都是事实。虽然拥有核武,或外界认为拥有核武的国家有限,但哪个国家都不公布究竟储备多少核武,所以,就算放在保管库内的核武不知去向,也绝不能公诸于世。尤其是情报证实,前苏联瓦解时,各地保管的核武有相当数量被某些人偷出去卖钱。”
“其中之一成为‘新秀丽·莫利斯’最后的货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果真如此,干掉莫利斯的人或许早就回收或毁坏。”
眼下确实不是讨论“铃木老板”会不会回头找我麻烦的时候,倘若核弹埋在东京的某个角落,又不慎爆炸,那我上大学的愿望、与家教麻里姐上床的小小梦想,全会被炸得灰飞烟灭。
“一般而言,都会收回去或加以销毁吧?”我试着问。
“假如干掉莫利斯的是单帮客,就会这么做。”老爸答道。
“那把钥匙颇令人在意。连衣服都没留下,尸骨旁为何唯独发现钥匙?”
“可能是莫利斯藏在体内,或只是偶然掉在尸体附近。”
岛津先生说着,从公事包掏出一个塑胶小盒。
“钥匙是铁制的,没任何奇特之处。这是以机器读取钥匙纹路后,重新打造的复制品。”
他拿出塑胶盒里的钥匙。的确很普通,比一般公寓大门使用的小一圈,但比置物柜或保险箱用的大。
“询问过制锁公司,找不到生产同款钥匙的。”
“会不会是车钥匙?”
岛津先生摇摇头。“不是,可能是莫利斯特别订制的行李箱之类的钥匙。总之,既然有钥匙,代表存在能开启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找出来吗?”老爸开口。
“没错。当然,我方也会尽全力搜寻,只是相隔多年,加上对象特殊,我们行事不宜太张扬。”
“对象特殊?”我不禁疑惑。
“待国际刑警组织公布发现莫利斯尸体的消息,就会冒出一堆对莫利斯最后的货感兴趣,甚至想借此大赚一票的人。”
“你是指,找到货后,还能转手出售吗?”
岛津先生点点头。
“若是核弹,即使是七年前的型号,仍可卖出高价。很遗憾地,世上只想着赚大钱,不在乎数百万条性命的人多得是。”
“没什么好惊讶的。”老爸接过话。“不单单个人,换成是国家,所有先进国家也都是这副德性。”
“日本也是吗?”
“毫无例外。”
我颅向岛津先生,期待他会“否定”。不料,岛津先生说:“实在遗憾,的确如此。现今是踩在别人身上才能出头天的时代,这世界恐怕已比冴木活跃的那些年险恶百倍。”
真是教人对未来充满希望一番话啊。
“那倒未必。”老爸出声,“以前那年代,有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踩在别人身上。明明因此享受各种好处,却毫无所察,认为遥远外国发生的掠夺及虐杀与己无关。直到卫星电视的出现,大家才终于了解,目前丰沛的物质是建立在随时有人遭到践踏的基础上。症结在于,在知情的状况下践踏别人,与不自觉地践踏,哪种罪行更重。”
“哪种更重?”我问道。
老爸贼笑道:“考生啊,搞懂这一点才是真正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