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森林的故事 第六章
警察立刻将光惠带到了客厅。光惠出现在众人面前,显得比以往更加疲倦,连衣裙上面披了一件薄薄的长袍。
“你没事吧,光惠夫人?”
见步履蹒跚的光惠走了进来,正津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江梨子和忠仁则投以严厉的目光——光惠的朋友便是他们的仇敌。
自己是都仓“留下”的所有亲属的朋友……如果允许,正津愿意这样强调。但是,在警察在场的况下,即使这一点也做不到,只好闭住嘴默默地等待着。
“谢谢!怎么,这位先生说事件已经解决了?”或许已经听了警察的介绍,光惠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侦探。
“是的,事件已经得到解决,夫人!”坐在沙上的侦探悠闲地摆弄着玻璃杯,似乎房间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波及不到这位年轻人。
“按照您的要求,全体人员已经到齐。请迅速破解事件之谜。”警察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侦探仿佛听到蚊子飞来的声音,用手轻轻地在眼前挥舞了一下之后,便将管家叫了过来。
“山本!”
“是的,侦探大人!”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山本向前迈出一步,“各位,下面由我冒昧地宣布推理的结果。”
“嗯?难道不是应当由你来推理吗?”正津不禁询问侦探。
然而侦探的回答却让人感到意外。
“奇怪!我为什么要做这种麻烦的事?我刚才不是说过,体力劳动要委托用人去做吗?”
“你是这样说过……”
事前调查委托管家去做也就算了,正津满以为案件的推理要由侦探进行,因为他自始至终自称侦探。
“那么,就请你认真地听下去。山本,继续!”侦探不耐烦地说道,之后喝了一口冰咖啡。
“是的,侦探大人。此次事件,是都仓计器的社长都仓政一先生,被什么人强迫喝下了安眠药物……”
“山本,不需要那么多开场白,大致情况大家都已经有所了解了,我约好一会儿要和江梨子小姐一起出去兜风。请简明扼要地宣布一下结果。我不能让对方久等,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
“遵命。”说完管家向侦探鞠了一躬,再次转向正津等人,“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此次事件始于都仓自杀这个假象——凶手利用了制造反锁空间的手法。那是一种使用棉线将钥匙从外部投入上衣口袋的简单伎俩。但是不巧,在回收棉线时,凶手将……”
“请不要故弄玄虚,赶快说出凶手的姓名!”侦探再次出严厉的声音。
“遵命。凶手是都仓光惠夫人。”
按照侦探的指示,管家迅速地宣布了凶手的姓名。因为过于直接,甚至连正津也没有立刻认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稍迟片刻,待人们醒悟过来,大家的视线才一齐转向了光惠。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
“我为什么要杀人?”
然而管家却纹丝不动,无视光惠的抗议,平淡地继续说道:“光惠想要制造一个反锁空间,却在回收途中扯断了棉线。于是,她心急如焚。这样一来不仅伪装自杀的手法会被识破,而且还有可能留下自己的犯罪证据。在将棉线通过上衣口袋时,使用了缝纫针线;穿针引线将棉线穿过针孔时,为了使线头变得尖细,曾经用嘴来湿润棉线——如果自己留在线头上的唾液被检测出来……实际上,此种程度的残留能否被检测出亦未可知,但对于光惠夫人来说却是极大的不安。继续回收棉线需要备用钥匙,为此,她驱车来到了旗手小姐的公寓。江梨子小姐听到的,就是那时的声音。她利用途中随手拾到的铁棒,将旗手小姐殴打致死并得到了钥匙。”
“且慢!”竹之内赶忙插嘴道,“你说得完全没有道理。先,那把备用钥匙放在光惠夫人手里。光惠夫人为什么要去旗手小姐那里抢夺钥匙呢?”
管家稍稍看了一眼主人。
“本打算最后回答大家的提问。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回答你。那是因为在昨天晚上的争吵当中,两个人的手提包被掉换了。不对,这不是正确的表述。正确的说法是,光惠夫人偷偷地将手提包掉换了。气愤填膺的旗手小姐并没有确认里面的物品,拿起来便离开了别墅——这事后会被认为是一个偶然的事故。光惠夫人预料旗手小姐会带着那个塞特拉的手提包前来,所以自己也准备了同样的手提包。根据江梨子小姐的供述,光惠夫人似乎事前就知道旗手小姐也有一个相同的手提包。万一伪装自杀的事败露,先被怀疑的便是持有备份钥匙的光惠夫人。可是,由于手提包被掉换,钥匙自然到了旗手小姐的手里,光惠夫人不可能打开房门。就是说,她将自己的作案嫌疑排除了。”
“可是,光惠夫人昨晚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如果她想强调手提包被掉换,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大吵大闹。”正津提出了异议。
“不。最终,光惠夫人迟早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手里没有钥匙。作为保险,光惠夫人务必需要一个扮演杀人犯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忠仁先生。很明显,忠仁先生没有钥匙,但存在作案动机。然而,对于这种单纯的把戏,随着时间的流逝,迟早会被竹之内先生识破。那时,重要的是要让周围的人们知道,忠仁先生认为光惠夫人手里拿着房门钥匙。这是因为,作为制造反锁空间的动机,除了造成自杀的假象,再有就是让人形成对持有钥匙人员的怀疑。如果警方过早得知光惠夫人没有钥匙,则扮演杀人犯的忠仁先生刻意制造反锁空间的动机就会随之淡化。正是因为如此,光惠夫人昨晚才没有继续大吵大闹。反正,到了第二天,情敌旗手小姐会自动站出来拿出钥匙,成为无可动摇的证人。”
“旗手小姐和光惠夫人不可能合谋犯罪,这一点没有人怀疑。光惠夫人的目的是希望将自己置于远离怀疑的位置。”江梨子惊讶地自自语道。
“是的。”管家的脸上瞬间显出欣慰的表情。然而,他紧接着又表情严肃地说道:“夫人本来希望旗手小姐能够成为活证人,但是由于棉线被扯断,形势骤然发生变化。与伪装自杀相比,得到备份钥匙成为优先的‘课题’。这迫使光惠夫人必须杀死旗手小姐。如果旗手小姐回到家中现手提包被掉换而通知警方,那么一切将于事无补。万幸的是,作为‘幌子嫌疑犯’的忠仁先生,也非常勉强地存在着杀害旗手小姐的动机。既然伪装自杀的伎俩失败,则一不做二不休,乘势将可能成为继承人的旗手小姐肚子里的胎儿也一齐杀掉。”
至此,忠仁终于察觉自己也存在杀害真佐子的动机,顿时感到大吃一惊;与此同时,他也为自己轻易地对警察说出旗手小姐怀孕的事实感到追悔莫及。
“光惠夫人杀了旗手小姐,换回手提包,取回钥匙,再次进入房间收走了棉线。然后,她将另一根棉线重新穿在了上衣口袋上。竹之内先生给我们看的那根棉线,其两端均被整整齐齐地剪断——如果是在回收途中被扯断,其中一端必然参差不齐。旗手小姐被杀害以后,不会有人接受都仓先生是自杀的说法。然而,如果棉线被回收,则持有房间钥匙的光惠夫人便成为了众矢之的。事到如今,即使仍然按照原计划实施,却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送回钥匙。况且,旗手小姐已经死亡,不会再有人为调包出来作证。相反,如果调包事件被无限扩大,则只能引起人们不必要的关注。为此,光惠夫人便将赌注押在了最初的方案上——即制造了反锁空间,又不持有钥匙的人就是杀人犯——尽管这存在着风险。只是,假设当局并未现反锁的假象——因为只有在任何人都不持有备份钥匙的况下,当局才会探讨暗箱操作的可能——考虑到这种情况,光惠夫人特意留下了相同的棉线。其目的是给人一种假象,即企图制造反锁空间的忠仁先生——或许也包括江梨子小姐——在失败以后变得束手无策。”
“光惠夫人用尽了诡计,却还是露出了马脚。”忠仁脸上露出了讥笑。然而,接下来的瞬间,那双眼睛却变得充满憎恨。“杀人犯!”
“胡说!一派胡言乱语!”众目睽睽之下,光惠疯狂地叫喊着。巨大的声音以及那狼狈不堪的神情,似乎在证明昨日吵闹时的出色演技。其僵硬的面孔,似乎即将达到极限,马上便会陷入全面的崩溃。
“全部是他的想象。你有什么证据?!”
“有证据。”
“证据?你有证据吗?”说话的是竹之内。在聆听推理时,他一直耷拉着脸,将信将疑。然而,在听到有证据后,他立刻恢复了警察特有的猛禽般的面孔。
“是的,这里有指纹。正津先生,你曾经说从未接触过光惠夫人的手提包。关于这一点,你现在仍然敢肯定吗?”
突然被当众质问,正津不禁有些支支吾吾。他完全理解管家要说的话。正津并没有接触过光惠的手提包。可是,他却接触过同样的手提包——生争吵的那天晚上,正津曾经拾起光惠扔过来的真佐子的手提包。如果在那个时间点上,两只手提包被掉换……
“光惠夫人为了抹去真佐子小姐的指纹,曾经擦拭过自己手里的这个手提包。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带扣上的指纹。”
光惠似乎也终于领会了管家的意图,她死死地盯住正津,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目光。自己的证将决定最终的结局,这对正津来说尤为痛苦。三年来,光惠在四面楚歌之中顽强地坚持了下来。然而,如果如管家所说,光惠果真是杀人犯,那么自己绝不能保持沉默。
正津极力避开光惠的视线,低着头,从干涸的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声音。
“我发誓,从未接触过那个手提包。”
不久,从旁边传来有气无力的光惠那凄凄的抽泣声。
离夕阳完全落山大约还有三十分钟。
侦探一面护着江梨子,一面坐在管家驾驶的黑色劳斯莱斯轿车的后排坐席上。警车离去,附近恢复了宁静。正津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切。
江梨子显得兴致勃勃,因此,正津不打算干涉两个人的行动。只是,有一件事正津一直想找他本人进行询问。
“你真的是侦探吗?”
贵族侦探满不在乎地笑着。“山本不过是我的私有财产。”
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达声,劳斯莱斯消失在霞光万道的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