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雄对峙

过了一夜,昨天的雷雨像是没发生过似的,早晨的盆藏山,晴空万里。

盛夏晴空再次出现,鹈饲开着雷诺,二宫朱美坐在副座。

早上两人吃完早餐后,朱美就被鹈饲催促着:“现在马上出门,你也一起来。别问那么多,快点。”鹈饲的语气很急促,不容有发问的空间,两人马上坐上车出发。结果,直到车子开始往山下开时,朱美才有机会问为什么。

“你那么慌慌张张地,是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

侦探面向前方,语气中难掩兴奋地开口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刚才我用手机检查侦探事务所的留言答录机,里面多半是催缴的电话留言,但是有一则留言非常有趣喔。大概是昨天晚上打来的,对方是猪鹿村的山田圣子,一名年轻女性。”

“山田圣子?!她该不会是山田庆子的家人或亲戚吧。”

“应该错不了,可能是姐姐或妹妹,留言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山田庆子。”

“那她说了些什么?”

“‘有件事情想请教您,我会再打来。’她只说了这些。我想,她说的‘有件事情’,是指山田庆子的行踪。我想应该是山田圣子发现山田庆子和鹈饲侦探事务所之间有联系,才会打电话过来——”

“结果不巧侦探事务所正在放暑假,听起来很有可能耶。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山田圣子?”

“没错。翻开猪鹿村的电话簿,没有叫山田庆子的,可是有一户人的名字登记为山田圣子,地址就位在盆藏山的山脚下,大约在猪鹿村和乌贼川市的交界。山田圣子这个名字不算太常见,我想猜对的机率应该很高。”

“所以,我们只要问山田圣子——”

“没错,我们就可以知道谜样的年轻女性——山田庆子的真面目了。”

鹈饲边说明边踩油门。雷诺的引擎声非常轻快,车子在湿濡的道路上前进。朱美心跳的越来越快,谜底终于要揭晓了。

山田圣子住的地方是适合单身的人住的公寓。两人确认过邮箱名牌上面写着“山田”的房间号码后,走到她家门前站定。门铃声响起,里面传出一名年轻女性的应答声。

门被微微推开,探出头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娇小瘦弱的女生,穿着灰色薄T恤和丹宁短裤,脸上感觉没有化妆,瓜子脸,面貌姣好,足以归类到美人的族群了。山田庆子大概也长这样吧,朱美开始想像。

“请问你们是?”面对陌生的来访者,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你就是山田圣子吧。你好,我叫鹈饲。”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鹈饲盯着她的眼睛看。短暂的迟疑后,“啊,你是侦探事务所的人吧。”山田圣子勤快地打开门。“太好了,我才正烦恼要不要过去找你们,请进。”

圣子邀请二人进屋,请他们坐在小桌子旁的坐垫上,送上日本茶。然后山田圣子才想到一个最单纯不过的问题。

“啊?!真是奇怪。为什么侦探先生您特地过来我这里呢?”

“老实说,有些事情想请教您,想跟您做个确认。山田圣子小姐,您是山田庆子小姐的亲人吗?”

“是的,庆子是我妹妹。”

根据山田圣子所说,圣子和庆子两人是姐妹,但并不同居,而是各自住在不同的公寓,独自过生活。可是,自从星期四以来,就一直连络不到妹妹庆子。姐姐圣子非常担心,因为担心妹妹该不会突然生病,病倒了,昨天晚上用备用钥匙打开妹妹的房门,进去里面调查。可是,房子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圣子发现桌上的笔记本,妹妹好像写了些什么在上面。上面写着圣子不认得的电话,以及“鹈饲侦探事务所”这几个字。圣子不明白为何妹妹要记下侦探事务所的电话,她觉得事有蹊跷,烦恼再三后,决定打这支电话。

“我担心妹妹是不是被卷入什么麻烦事之中,而且也想问清楚,妹妹打给侦探事务所,想要商量什么,详细的内容又是什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很可惜,其实你妹妹根本没来我的侦探事务所,原本我们约星期五早上,所以连我也不知道她想拜托什么事。”

山田庆子想拜托的是一定跟新月山庄的事件有关系。可是,鹈饲故意不说出这点。

“是这样啊,我原本以为请教侦探先生应该会得到什么线索。”

“是啊,很遗憾,我们也完全摸不着头绪。对了,顺便请教,你妹妹的职业是?”

“这阵子她在乌贼川市里面的一家超商工作,以前是上班族,和主管发生了一些事情后,三个月前辞掉工作了。”

“和主管发生了一些事情是吗?”这句背后意义深远,鹈饲非常感兴趣。

“顺便请教,那家公司叫做?”

“不是什么有名的公司,叫做‘乌贼川休闲开发’,专门开发规划别墅,或者休闲旅游区等,堪称建设业的中坚——哇啊啊!”

圣子会大声尖叫是因为,鹈饲忽然整个人越过桌子扑了过去,双手紧抓住她的双肩。侦探一兴奋起来就容易乱来。

“乌贼川休闲开发!你没说错吧!山田庆子三个月前是乌贼川休闲开发的员工!”

“是是是、是的!没没没、没有错!”

圣子被鹈饲激动的气势震摄住,脸上露出近乎恐惧的表情。朱美偷偷地往鹈饲背后一扯,把他拉回原来的座位。朱美侧看鹈饲,他欢欣鼓舞的样子,像是挖到金矿一般,喜形于色。

“那么,在乌贼川休闲开发里面,那个和你妹妹有过节的主管是谁?”

“你说主管的名字吗?好像叫丰——”

“丰桥升!”

怎么会是你回答?朱美叹了一小口气。

“嗯,是的,就是丰桥升。您认识他?”

“不,不太熟——。那,你妹妹觉得丰桥升这个人怎么样?”

“不知道,妹妹不太常跟我说公司里面的事,我也没问,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妹妹确实是说和他发生了一些事情,待不下去了,所以辞掉工作。侦探先生,那个叫丰桥升的人,和我妹妹失踪有关系吗?——啊,该不会,妹妹跟那个人一起私奔了吧!”

“呃,不是这样子的……”鹈饲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搔搔头。“对了,你妹妹最近有没有交往的对象。”

“感觉是有,可是没听她说过名字。”

“你妹妹失踪了,你有报警吗?”

“有,我跟派出所的人连络过了。不过,我想年轻女生两三天不回家很正常,大概警方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唉,我该怎么办才好。”

圣子越讲越担心,坐立难安。不久,圣子忽然意识到鹈饲的存在,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

“呃,可以请教您一件事情吗?所谓的侦探这个职业,是会帮忙找寻失踪的人,是吗?”

“是啊,寻找失踪人口当然是侦探的工作……”

“会不会很贵啊,价位。”

看来山田圣子打算拜托眼前的侦探,希望帮她找出妹妹的下落。对侦探来说,终于出现期待已久的委托人了。可是,鹈饲这时似乎想到什么,身体向后仰,摆出一副惹人嫌的高傲姿态,说道:

“寻找失踪人口是吧。嗯,是不便宜。不,老实说,我们家的收费非常的贵。因为,我就直说了,我在这一带,也算是相当知名的侦探,每个月的委托源源不绝的,件数常超过一百件——”

一百件!朱美知道侦探事务所的情况,不禁被他口中说出的天文数字给愣住了。实际的情况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可是,山田圣子并不知情,理所当然地相信了他的话。很明显,这时候她想委托侦探的意愿大幅降低许多。她的表情,连朱美都读得出来。

“是吗?那么也不能勉强拜托您了。”

虽然不情愿,但山田圣子仍知难而退。鹈饲心中有愧似的,说了一句话:

“我没有别的恶意。”

几分钟后,鹈饲和朱美向山田圣子告别,回到车上。朱美一坐上车,马上转过头面向鹈饲,比手画脚地表达不满。

“真是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啦,好端端地居然拒绝委托!什么一个月一百件,说大话,有这种业绩的话,侦探事务所前面早就大排长龙了!”

鹈饲无法继续闷不吭声,他扯下乌贼川稻荷神社的护身符,像是要大卸八块地的,用力摔在脚边,这时,活受罪的侦探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不服气地叫道:“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真的没办法啊!我怎么可以接受她的委托!”

“为什么!现在时间那么多,每天都像在放假一样嘛!”

“因为,山田庆子一定早就死掉了嘛!再怎么找,顶多只能找出她的尸体而已!我怎么好意思再拿她的报酬!”

“拿就拿,有什么关系嘛,不管活着还是死掉了,山田庆子就是山田庆子嘛!”

“哼,我们两个的看法根本不一样。”鹈饲觉得继续吵下去不会有结果,面向前方道:“她委托我找的,是活着的妹妹,不是找尸体,所以我才拒绝的!”

鹈饲拾起刚刚丢在地上的乌贼川稻荷神社护身符,对它吹了几口气,拍去灰尘。没想到他这么珍惜这个护身符,朱美也冷静下来,问道:

“……对了,山田庆子真的被杀死了吗?”

“嗯,错不了。”鹈饲骤下断言:“凶手是丰桥升。”

“昨天晚上你不是说凶手是马场君和香织二人组吗?”

“嗯。”鹈饲想了一下,说了一个折中的答案:“那两个年轻人是丰桥的帮凶。对了,那个二人组就像是丰桥的手下一样,丰桥则是主谋。”

“那么,橘雪次郎、山田庆子、丰桥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刚才和山田圣子的谈话中,就说很清楚了。山田庆子在乌贼川休闲开发上班,和主管丰桥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这很明显是指男女之间的关系。而且,这两人的关系,在山田庆子辞掉工作后,仍保持不变。山田圣子不是说了吗?感觉到妹妹有和男生交往。那个人就是丰桥。”

“原来如此,那又如何?”

“丰桥因为新月山庄的收购问题老是谈不拢,企图杀害碍事的雪次郎。可是,这个计划被女朋友山田庆子发现了,也或者因为丰桥相信她,自己告诉她这个计划也说不定,总之她发现这个计划。山田庆子觉得丰桥的杀人计划太可怕,自己无法独自处理,所以想藉助侦探的力量。她打电话到鹈饲侦探事务所,可是,电话的内容被丰桥偷听到了。”

“对耶,山田庆子打来的电话中,最后的地方,语气确实怪怪的。”

“对,丰桥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背叛了他。于是丰桥心想不能让她破坏自己的计划,于是杀害了山田庆子,又或者他怂恿那一对小情侣去杀害。总之,那对情侣把尸体塞进低音提琴琴盒,然后找个地方丢了。所以说,丰桥升才是杀死山田庆子的主犯,还有橘雪次郎的死大概也是他干的。”

“听你分析,事情好像真的是这样,而且丰桥也没有雪次郎事件的不在场证明。”

“正是如此。”鹈饲点点头,回应对方的确认。此时,他胸口口袋的手机响起铃声。“喔,是流平君打来的——他还活着啊。”

他当然还没死,但仍只是大病初愈,因此鹈饲才把他留在新月山庄,除此之外,也有留下他看守状况的用意在。流平打来,是有什么消息吗?朱美很好奇,耳朵贴近鹈饲的手机,听到流平传来的鼻音。

“啊,鹈饲先生!又是那两个人——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刚才他们离开新月山庄了。”

“离开?!是退房吗?”

“不,不是的。那两个人好像问静枝一些问题,问了很久,然后就出门了。也有可能只是去散步,怎么办,要追上去吗?”

“不,在这之前,静枝在你旁边吗?先问问她,那两个人问了些什么,这样或许能得知他们的目的地——”

“好,那我先问看看。”流平的声音消失,过了好一阵子,他的声音略带兴奋,又出现了:“我知道了,鹈饲先生,是花菱旅馆。”

“花菱旅馆?!那间旅馆在什么地方?”

“听说从新月山庄往山下步行约二十分钟左右的地方。这间旅馆在七、八年前已经倒闭,现在是个没人敢接近的废墟。那两个人详细问完静枝地点位置后,就出门了。”

“嗯,那两个人的目的地就是那里。可是,到已经倒闭的旅馆要做什么呢?”

“这点静枝也是摸不着头绪。——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嘛……”鹈饲抬起头,心里已有盘算似的,很快地下指示给流平。

“你问静枝花菱旅馆的位置,直接到那里去,我们也马上驱车前往。”

“在那边会合吗?我知道了,那待会见——”

鹈饲和流平通完话后,收起手机。然后身体伸向副座,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道路地图。“来,这个给你”鹈饲漫不经心地把地图递给朱美,自己手握方向盘,放倒手煞车。

“好,往花菱旅馆出发!”

“等、等一下。”朱美突然握紧手煞车,一拉!

正要往前走的车子,忽然被紧急煞车,引擎熄火。

“喂喂,不要乱来啦!我的雷诺是法国制造的,非常纤细呢。”

“不管谁的雷诺都是法国制的吧!你现在出发是怎么样,我可不知道花菱旅馆在哪?”

“所以才给你地图啊。”

“你是笨蛋吗?刚才没听他们说花菱旅馆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倒闭了吗?”

“没关系,反正我的地图也是七、八前买的,所以上面应该会记载!”

鹈饲竖起大拇指表示没问题。朱美忽然把地图扔在一旁。

“你至少也要买份新的地图吧!不,应该要装卫星导航!去买卫星导航啦!”

“这里就是花菱旅馆吗?好像比想像中来的气派。”

马场铁男仰望着高耸的大门,感到一股压迫感。整体都是纯和风的建筑,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对平民来说,这里是高不可攀的高级旅馆。不过,曾经如此风光的花菱旅馆,现在也成了废墟,大门几乎是崩坏的状态,门也是半开着,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一旁的有坂香织确认手表时间。

“上午十点四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来,上午十一点杀人犯就会在这里现身,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可是,昨天晚上的密谈,你不是感觉到有人在胁迫另一个人吗?所以,有一方是胁迫者,另一方就是杀人犯。”

铁男昨晚在游戏室偷听到密谈的事,今天早上才告诉香织。香织听完之后非常好奇,最后两人决定到已成废墟的花菱旅馆一探究竟。这种事原本应该拜托警察,不过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待会,这次事件关键的大场面,将以这座旅馆为舞台上演,怎么能错过呢。马场君,趁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应该有很多藏身的地点——”

香织毫不犹豫地进大门,铁男反而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两人穿过荒废的前庭,深入内部,眼前出现一栋快要崩塌的日式住家。和刚才的大门一样,这栋建筑虽然看起来朽坏,但也不至于立即崩坏。铁男试图用力推开拉门,拉门伴随着咿呀的开门声,稍微打开。

铁男和香织穿着鞋子走进里面,香织在走廊上前进,动作迅速俐落。

“喂,为什么要进去那么里面?躲在门口附近偷看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这间旅馆看起来挺大的,我觉得入口一定不只一个门。况且,他们约的地方是在花菱旅馆里面不是吗?所以,直接躲在旅馆里面比较妥当。”

香织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去。花菱旅馆的建筑非常复杂,走廊就像字谜游戏的解答一样。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一扇门,打开来看,里面是放棉被的房间。陈旧的棉被堆积如山,布满尘埃。里面的窗户半边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一个小庭院。

“啊,从这边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庭院,就这里吧。”

“真的耶,躲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两人潜身在棉被的一角,隔着窗盯着眼前的小庭院看。庭院处处杂草丛生,有一块以前可能是花圃的地方,现在长满芒草。两人沉默不语,耐心地等着杀人犯和胁迫者出场。不久,就在沉默转为痛苦时,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哇啊!”香织急忙取出手机,像丢沙包一样在手中抛了两三回。

“笨蛋,赶快切断,快点!”

香织好不容易抓住手机,二话不说地关掉手机电源。

“你在干嘛啊!电影放映中,还有监视中,都要关掉手机,这是常识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嘛。——怎么办,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听到?”

“嗯,离约定还有一小段时间,应该没事。”

铁男眼睛望着窗外的小庭院,小声地接下去说:

“对了,待会杀人犯会来,凶手应该是鹈饲他们一伙人吧——照你昨天晚上的结论看来,等一下鹈饲应该会出现?”

“不,我觉得不会,因为昨天他们在游戏室里面密谈的时候,鹈饲应该还在大浴场,所以在游戏室被胁迫的凶手,应该不是鹈饲。”

“说的也是,那到底谁会出现?”

“鹈饲一伙人之中,除了鹈饲之外就只有一个男的。待会出现的,就是他。”

“喔,所以是——户村流平!”

这时,铁男脑中浮现户村流平喊着“呦嗬”跳进水池里的那副傻样子。做事迷迷糊糊的他,一定是有什么犯罪的把柄被别人抓到,受到威胁。非常有可能。如果户村流平真的在这里现身,那么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他。如此一来,香织所提倡的“鹈饲一伙凶手说”的假设就可以成立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胁迫者到底是谁……”

正当铁男喃喃自语的同时,外面似乎有人靠近。铁男和香织同时伸直背脊,急忙往窗外看。可是窗外依旧风吹芒草摆,没有人出现。真奇怪,铁男皱眉。

“喂,香织,这间旅馆感觉又大又复杂,该不会里面有好几个庭院吧,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庭院。”

“嗯,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刚才的确有人的声音。”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换个地方吧。两人从棉被一角站起身子,正当铁男把手搭在房间的拉门时,门外忽然传来人的声音。

“!”

香织差点叫出声音,铁男右手盖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叫出声,并抱着她的身体,再度躲在棉被山的一个角落。几乎同时,房间的门被拉开了,出现一个男人,穿着夏威夷衬衫,是户村流平。

“!”

铁男差点叫出声音,这次换香织的左手懕住铁男的嘴巴。两人各自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巴,战战兢兢地保持沉默。户村流平会现身是预料中的事,但没想到会进来这间房间。可是,为什么他要到放棉被的房间来?铁男紧张的情绪升到最高点,就在这个时候——

“什么嘛,原来是放棉被的房间。”流平自言自语,觉得无趣。突然,他似乎发现什么似的,发出“嘿嘿嘿”的冷笑声。

下一刻,“呦嗬!”流平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后,整个人飞扑地跳进棉被山里。这个白痴!你以为现在是国中毕业旅行吗!铁男还没叫出声,流平已经在棉被山上激烈地弹跳。

这时候,忽然响起一道奇怪的爆破声。铁男正在想那是什么声音时,眼前那座颤颤巍巍的棉被山瞬间崩溃。藏身在后面的铁男和香织,被不断落下的棉被挤压撞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终究忍不住了,爆发出累积已久的惊叫声。只是,受到惊吓的不只这两个人,流平也吓到了。从棉被山上滚落下房间角落的流平,看到他们。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流平的尖叫声不输给他们。这时,他找寻出口,想一溜烟似地逃走,可是没想到却和厚重的拉门撞个正着,反作用力又将他弹回房间的角落。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铁男呆住了,“快跑,趁现在!”香织拉着他的手。

“喔喔,好!”铁男回过神来,和香织一同跑出房间。

“香织,这边!”两人转向走廊的右边,冲进面前的房间。这里是厨房。正在睡午觉的一群花猫受到惊吓,猫爸妈带着小孩子跳出水槽逃走。“不行,马场君,走这边。”结果里面是大浴池,浴池里面的一群鸽子一齐飞走。“不是那边,香织,走这里。”里面是大客厅。两人看到户村流平陷入恐慌,从右边跑到左边。

“……”香织目送夏威夷衬衫的背影远去,然后将头转往相反方向。

“啊,马场君,从那头好像可以出去。”香织手指的方向有一条开放式走廊。两人走到走廊上,眼前出现一块曾经是日式庭园的地方,这里似乎也是花菱旅馆的庭院。果然,庭院不只一座。铁男正在思考的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怪异的光景。

“喂、喂,你看……那边有人……”

杂草茂盛的庭园角落,有一柱石灯笼,勉强让人可以想像过去日本庭园的面貌。在那里,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身子向后靠在石灯笼上。头朝下,看起来像是在睡午觉。可是,那个男人身穿的POLO衫,胸口的部分染成一团浓浓的深红色,而且红色的部分逐渐地扩大面积。

“该不会——”

铁男和香织两人互看,一同跳下开放式走廊,跑向躺在那里的男人,近距离观察他的样子。男人的额头和左胸流出大量鲜血,早已断气。他的样子连检查脉搏的必要都没有,一目了然,他已经死了。

“这个人,是谁……”

香织声音颤抖,铁男往前跨进一步,低下头看男人的脸。淡金色头发和白皙的肤色,铁男打着哆嗦说出那个男人名字:

“寺、寺崎……为什么,他会——”

环顾尸体周围,旁边有一块大约如小孩子的头一般大颗的石头。看起来是为了增添庭院趣味用来装饰的石头。石头表面已覆满青苔,并沾满鲜血。寺崎的额头出血,看来应该是被这颗石头打到。可是,问题是左胸口的出血。

“喂、喂,马场君,这里,该不会是被枪射到了吧。”

“嗯,刚才我们在棉被房间里,你有听到的奇怪爆破声吧。”

“好像有,那,该不会就是枪声——”

“或许吧——嗯?那是什么。”

铁男看到离尸体不远处,散落一个细长的物品,像是钓鱼人装钓竿的钓鱼袋。铁男记得有看过这个袋子,昨天他们和寺崎在赤松川沿岸碰见时,当时他就背了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袋子。

“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钓竿——”

铁男把脸凑近那只可疑的袋子,袋口是开着的,里面却空空如也,没有钓竿。倒是袋子旁边,有一颗小东西滚落在地面。铁男用手指捻起,拿给香织看。香织瞪大眼睛:“这、这不是子弹吗?像是来福枪或是……”

“应该没错,原来,袋子里面装的是来福枪。”

“什么意思?寺崎不是去钓鱼吗?”

“嗯,看来,寺崎只是装作去钓鱼的猎人。不,严格来说,应该是盗猎者。他拿着自己的枪来这边,然后被自己的枪射死了。”

“所以,那把枪现在在哪里……”

“袋子里面也找不到……”

“凶手拿走了吧……”

“或许人还在这附近……”

铁男有一股措手不及的恐惧感,说不定杀死寺崎的凶手正手持来福枪,潜伏在附近,窥视着我们。不,说不定正在填装子弹,瞄准我们,想要一枪解决——

“不妙,快逃!”铁男抓住香织的手腕,准备逃跑时,“——嗯!”

“怎么了?!”铁男一脸不安,香织脸色不太对劲,说道:“有人来了!”

准没错。虽然很细微,可是房子那头可以听到有人说话,而且,声音逐渐靠近。是谁?听到枪声赶来、和事件无关的第三者吗?接获通报的警察?还是射杀寺崎的凶手回来了?

两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铁男抓住香织的手腕,转身回头:“香织,我们赶快走,往这边。”

铁男穿过荒芜的庭院,跑向和房子相反的方向。穿过庭院,前面出现一片灌木丛。再往里面走,是一片以前作为篱笆的树木,现在早已长得参差不齐,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两人尽量找出空隙钻,没想到,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悬崖峭壁,他们无法再往前了。

两人惶恐地向下望去,下面流着一条溪河,离这里至少有四、五公尺的高度。是赤松川。两人注意到后面确实传来人的声音。铁男的脑海里,清楚地浮现出持枪杀人魔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前有来者后有追兵吗?

铁男觉得终于穷途末路了,这时香织紧张地问了一个唐突的问题。

“马场君,你喜欢保罗·纽曼(Paul Newman)吗?”

“什么,嗯……”

“我比较喜欢劳勃·瑞福(Robert Redford)。”

“是、是吗?”铁男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两人又看了看悬崖下面,不知是幸或不幸,刚好有一池积水,看来直接跳下去应该不至于死掉。“不、可是、等一下,先别急忙……”

“那,我要跳了!”

等、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一、二、三”香织已经听不进去,嘴里喊着预备的口号。

“……”铁男似乎已经觉悟,紧闭双眼。

下一刻,水面响起激烈的撞击声,溅起高耸的水柱。

要二宫朱美靠着七、八前年地图,当鹈饲的卫星导航,果然有点勉强。雷诺这台车子只要照着朱美指示的路走,不是遇到悬崖断壁,就是无法通行的兽道,不然就是陆陆续续出现“禁止通行”的路牌。结果,鹈饲的雷诺车到达花菱旅馆时,手表的指针已经过了早上十一点。

“可恶……真痛恨自己不会看地图……”

“不要灰心……你做得很好……”

莫名地接受鹈饲鼓励的朱美,人早已站定在花菱旅馆的门前。两人二话不说赶紧进入。眼前出现一栋老旧的日式建筑,这时,朱美看到前面的玄关拉门被人粗鲁地踩破,有一个人从里面飞奔出来。是户村流平,还有花猫一家,跟在后头的是一群鸽子。

“哇,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的确,已经发生了……”

实习侦探带着花猫和鸽子在废墟里面奔走,没错,至少发生了这件小事情。不管怎么,在这间已成废墟的日式旅馆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流平跑到鹈饲身边,表情极度兴奋,面红耳赤。

“怎么了,流平君,发生什么事了?那对小情侣怎么样了?”

“鹈饲先生,你来迟了。”流平把手撑在膝盖上,气息粗重。“因为,你们一直没来,我自己先进去里面,然后在一间放满棉被的房间,和那对小情侣碰个正着……然后听到像是枪声的声音……”

“枪声!”鹈饲的表情严肃起来,看了看眼前这栋建筑物。

朱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目前的情况确实容易勾起侦探冒险犯难的精神。在朱美决定需要谨慎思考之前,鹈饲已经当下做出大胆的决定:

“总之,我们先看一下房子周边的情况,也有可能是流平君听错了。”

这么莽撞行事,如果遇到持枪的杀人魔怎么办?!朱美虽然非常担心,可是这种平凡的见解原本就难以说服好奇心旺盛的侦探。鹈饲带着流平展开调查,结果,朱美也跟了过去,因为一个人待在这里太恐怖了。

三人绕着房子四周,发现这房子的形式非常复杂,约莫绕了半圈,三人立即发现异样。在荒废的日式庭园一角,满身鲜血的寺崎亮太上半身倚靠在石灯笼上。鹈饲确认寺崎已死,指向庭园的一角,说道:

“在那边!有动静!”

鹈饲穿过日式庭园,拨开灌木丛前进,流平跟在后头,朱美还搞不清楚状况,也跟在后面。这时,三人的前方忽然传来:

“一、二、三。”

奇怪的呼喊声,紧接着,扑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鹈饲勇往直前,穿过原是篱笆的灌木丛缺口。忽然,鹈饲停下脚步,流平撞到鹈饲的背,朱美追撞到流平的背。朱美捂着鼻子越过男人的肩膀往前方一看。

“喂,搞什么啊——啊!”

前面尽头是一片悬崖。悬崖边有一个男的背对着我们,身穿背心,露出粗壮手臂,一头金发怒发冲冠的年轻男子。

鹈饲用食指着那个男人的背,像是在叫坏蛋的名字似的,口气非常不客气地直呼全名:

“马场铁男!果然是你这个家伙!”

被叫住的马场铁男回过身子,认出对方是鹈饲后,同样地伸出食指,直呼全名:

“鹈饲杜夫!果然是你这个家伙!”

这时,鹈饲灵机一动,迅速脱掉西装外套,使出“机器人刑警K”的豪迈动作,把脱掉的外套用右手甩圈圈,再抛至高空。穿着白衬衫的鹈饲一身轻盈,将正义之拳摆在脸前,说道:

“这次,你休想逃跑!乖乖觉悟吧!”

马场铁男不落人后,双手紧抓住胸口的黄色背心,如同“霍克·霍肯”破天荒的出场动作一般,把衣服的布料撕得嗞嗞作响,撕裂之后,丢在一旁。铁男露出上半身经过锻炼的肌肉,并和鹈饲一样,握紧双拳,架好姿势。

“岂能让你再为非作歹下去!放马过来吧!”

悬崖上,鹈饲杜夫和马场铁男互相对峙,如同龙虎对峙一般的紧张气氛。虽然朱美在这片凝结的气氛中,感觉有异样,但眼前这两个男人高涨的斗志让她说不出话来。两人持续对峙了一阵子后,终于,双方激烈冲突的瞬间来到——

“你这个刽子手喔喔喔喔!”

“你这个杀人魔喔喔喔喔!”

乘着气势发出的两条手臂,像两条蛇一样,纠缠在一起,双方的拳头几乎同时击中对方的下颚。最后一击,交叉反击拳。胜负在一瞬间便决定了。两个男人壮烈的咆哮划破夏空,两个身体互相重叠,倒地不起。

悬崖上,一切回归宁静。朱美愣住了,向流平问道:

“呃——所以,谁是刽子手,谁是杀人魔!”

“天晓得——”流平也只是耸耸肩。

总之,寺崎亮太已经遭到杀害了,一定要叫警察过来。在悬崖上,朱美果决地拿起手机,打一一〇报警。打完电话后,朱美往悬崖下方看过去,下面空无一人。如果刚才的落水声,是有坂香织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那表示她已经安全落水,而且早已成功逃亡了。

不久,警车陆续到达花菱旅馆,现场渐渐热闹起来。警方进行现场封锁,检验寺崎的尸体。崖上昏厥的两个男人,则是被抬到旅馆的走廊上。朱美用手泼水在他们的头上。晚来一步的砂川警部在房子的走廊边蹲下腰,先质问朱美: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个废墟?”

“因为我们得到一个情报,得知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要来这里,鹈饲他怀疑真正杀害山田庆子是这两个人。不过,看来他的推理有误。因为,刚才马场君似乎认定鹈饲才是真正的凶手。”

“嗯,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看起来双方都有些误会。”

总之,我先问马场铁男,这样应该可以最快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砂川警部面向刚苏醒过来的铁男问道:

“你和有坂香织为什么来到花菱旅馆——不,在这之前,你为什么上半身不穿衣服,想侮辱警官吗?”

“不、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警部先生,有没有衣服可以借我穿一下。”

你们谁,拿一件运动服给他!警部一声令下,一名搜查员拿着一件T恤过来,底下的人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上面印着“不行、绝对不行”的标语。真没质感,铁男嘴里抱怨,不甘愿地穿起来,成为参与消灭毒品活动一份子之一。随后,他终于说出前来花菱旅馆的原因。

最主要的动机,就是昨晚他在新月山庄的游戏室里面听到那段怪异的密谈。

“喔,两个男人在聊枪的事情——真是奇怪。雪次郎先生并不是被枪所射杀的。虽然寺崎确实是死于枪下,不过这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冒出这段突兀的对话——”

“就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样,进行密谈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寺崎,然后,他被另外一个男的用枪杀死了……也就是说,对方就是凶手……”

砂川警部正陷入沉思中,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鹈饲加入对话。

“也就是说,马场君——你射死了寺崎亮太。”

“哼,凶手明明就是你,还不承认。”

马场铁男到了这个节骨眼,已经完全确信“鹈饲凶手说”是正确的。

“呃,我不知道你哪里误会了,藉这个机会我们来澄清一下好了。我不是凶手。至于你,你才是杀死山田庆子的凶手吧?”

“不、不是。为什么我要杀她?我连山田庆子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喔,是吗?”鹈饲盯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那么,为什么你们要把山田庆子的尸体塞进低音提琴的琴盒里,然后用迷你古柏载到山上呢?”

“……呃!”瞬间,马场铁男的脸色苍白。“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哼,你们在搞什么把戏,我一清二楚。”

实际上,鹈饲有很多地方都不清楚,可是故意摆出自信的态度。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马场铁男完全相信鹈饲的话,双肩下垂。“没错,我和香织确实是把山田庆子的尸体装进低音提琴琴盒后搬走。可是,人不是我们杀的,杀手另有其人,我们只有弃尸而已——”

铁男正试着辩解,诉说苦情,这时,砂川警部以忍不住大骂:

“弃尸本身就是一宗严重的犯罪,是不被允许的。你们把尸体丢在哪里?山田庆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警部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只是……”马场铁男一脸认真地搔搔头,声如细蚊地说出事实:“消失了,山田庆子的尸体消失了……现在,连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鹈饲和砂川警部两人面面相觑。此时,面对这两个人,铁男终于将只有香织和他知道的秘密,全盘托出——

马场铁男详细叙述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以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一来,他们弃尸的事,还有鹈饲和砂川警部等人遇到的杀人事件,整个案情终于兜在一块了。鹈饲安静地听完铁男的话后,转向砂川警部:

“对了,我这边也有情报可以提供给你,我知道山田庆子的身分了,三个月前她还是丰桥升的下属。”

侦探把从山田圣子那边得到的情报跟警部说了个大概。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丰桥明明说他没听过山田庆子的名字。”

“他在你面前说谎。而且,这么一来,正好成了丰桥是凶手的铁证,对吧,警部先生?”

“嗯——可是,也不能如此一口咬定,有可能丰桥是刚好忘记山田庆子的名字。”

“怎么会,不可能,哪那么刚好忘记这件事。”

“啊,会不会是这样,”朱美提出反论,“山田庆子这个名字太过普通了,的确不容易留下印象。而且在公司里,丰桥一定是叫她‘山田’,不会记得名字,有可能他真的忘了山田庆子的名字了。”

“不可能的,他们俩个人的关系可是男女朋友喔。”

“那也只是鹈饲你的推测而已吧,还不能确定是事实。”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是,丰桥在三个月前是山田庆子的主管,这是事实。我觉得他应该记得她的全名,你看嘛,就像砂川警部不可能才短短三个月就忘了志木刑警的名字,这是一样的道理。——是吧,警部?”

“……”瞬间,砂川警部像是被问了一个大难题似的,脸色凝重。

“……志木的名字……那家伙,有名字吗?”

“有名字吗!……你该不会忘记志木刑警的名字吧!”

“不,不算忘记,应该说我根本没有去记。”砂川警部丝毫不觉得丢脸,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难道你们几个就知道我的名字吗?”

“——啊!”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

鹈饲和朱美像是被搓破谎言般,张大眼睛,面面相觑。

结果,丰桥是否说谎,还有砂川警部和志木刑警的全名这些问题,最后都不了了之,议论结束。鹈饲心中仍不服气,转向铁男问道:

“有坂春佳的公寓该不会就在黎明大楼隔壁吧?另一边的四〇三号房?”

“没错,为什么你会知道,因为你就是凶手吧?”

还再说这个,该适可而止了吧,快点清醒,马场铁男……

“不是,因为我的事务所是在黎明大楼的四〇三号房。事情是这样的,某天早上,山田庆子要来拜访我的事务所,可是她离开停车场时,被别人袭击,受到重伤,濒临死亡。她用尽最后的力量走向我的事务所,可是,不幸的是,停车场刚好在两栋大楼中间,她搞错位置了,没有走到黎明大楼,反而往隔壁栋公寓的四〇三号房走去。有坂春佳看到陌生的女人出现,还有山田庆子没有来我的事务所,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是有这个可能。——对了,你说事务所,是什么事务所?该不都是一些黑道之类的人进出的那种吧?”

铁男似乎认定他是这类的人,鹈饲神情自若地挥挥手:

“不,不是做黑的事务所,只是非常普通的侦探事务所罢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一说事务所,我以为是什么暴力集团事务所之类的——什么,侦探事务所!那,你是侦探!”

“没错——你的反应真有趣。”

侦探称赞他的反应,但马场铁男却哑口无言。一旁的朱美绷着脸,双手交叉胸前:

“你刚才说尸体和车子都在池子里面消失了,是真的吗?有仔细找过吗?”

“有啊,当然找过。错不了,我们找遍了新月池还是没有下落。”

“我在池子里面也没看到车子。”流平从旁插话。

“你只顾着溺水吧。”朱美投以流平冷淡的视线,继续说:“可是,如果你说的是事实,尸体就算了,一台车就这样凭空消失,那也太神奇了,你说是吧,警部先生。”

“……”砂川警部没有回答朱美,眉心刻出几道深纹。

“怎么啦,警部先生?”

“嗯?!”砂川警部忽然回过神来,抬起头道:“不,没什么”挥挥手后,转向铁男问道:“这件事确实很不可思议,不过那个之后再说。现在确定的,是你和有坂香织是弃尸的现行犯。然后,有坂香织正在独自逃亡中,你可以联络到她吗?她现在逃也没用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警部先生,香织逃跑不是为了躲警察,而是为了躲持枪的杀人魔,她现在一定正拼命地往下游跑去。”

朱美的脑海里,浮现出香织一头乱发,全身湿答答地,在溪边踌躇的样子。真是可怜……

“用手机连络呢?你们应该有交换号码吧?”

“只有交换E-mail。可是,香织她好像没开机,她刚在放棉被的房间时已经关机了,之后可能也忘记开。”

“真令人遗憾。”砂川警部把手搭在马场铁男的肩上:“反正警察也会进行搜索,说不定,待会他们会有消息过来。到时候,我会立即逮捕有坂香织。现在只有你一个人,那也没办法,总之希望你能跟我到署里头一趟——”

“等一下,警部,这不太对吧,警察也不能这样乱来。”鹈饲插手管起这件事,当然,这句话引起警部不满,反问:

“哪里乱来,他自己也认罪了,你刚才也听到他说的话吧。”

“那么,警部先生,请问一下,山田庆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尸体不存在,弃尸的罪根本无法成立,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啊,尸体是因为被遗弃才不见的!”

“强词夺理?!”

被识破了——警部皱着眉头,这时,鹈饲趁胜追击:

“警部先生,不管当事人再怎么说尸体已经丢掉了,事实也不一定如此。依我看,我不觉得马场君的证言有任何可信之处。沉入池子的车子和尸体,一个晚上就忽然消失了,这不太可能吧——”

的确,鹈饲说的话也有道理,朱美心想。没有尸体,根本不构成弃尸罪,马场铁男的证言也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可是—

“……”砂川警部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抬起头来,以挑衅的态度放话:“那么,只要有尸体就行了吧,只要找到山田庆子的尸体。”

“呃、嗯,如果真的找到尸体,我当然没话讲。”

“别忘了你这句话。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把山田庆子的尸体找出来。哼,我大概心里有个底,刚才听马场铁男说话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次的事件并非什么大难题。你们,跟我来吧。马场铁男,你也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