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幕 第五场 小丘

我们一边夸张的吐着白气,一边在寒风中走上小丘时,太阳正从流冰的右方升起。唯有我们短暂停留的那栋屋子附近,好似还微微覆盖着一层柔软如棉的东西,在朝阳的渲染下,令人感到一种暖意。

我们这一群人,转向流冰馆和它右边斜塔的方向。玻璃塔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金光。御手洗将手遮在额前,一直在眺望,我本来以为他是在鉴赏,结果并不是。他是在等待金色的光芒退去。

他终于开口了。

“那是菊花吧?”

“对,是菊花。‘折断的菊花’。”幸三郎答道。

我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就问道:“在哪里?”

“就是那座玻璃塔呀。那不是折断的菊花吗?”

我不禁发出啊的一声。过了好一会儿,警官也发出低微的惊叹声。

玻璃圆筒上,开着巨大的断颈菊花。那真是壮观的景象。围绕塔脚的花坛,它那奇妙的圆形,映照在中心的圆筒后,就清楚的变成菊花的形状。那是无色的菊花。

“如果是在平坦的地方,不搭直升机就无法鉴赏。站在花坛中央抬头看,什么也看不到。非得离得远远的,而且从斜上方俯瞰才行。这里正巧有这座丘陵,可是从这个顶上看去高度还是不够,所以才会朝这个方向略微倾斜吧?这样就能看得很清楚。那个塔所以是斜的,主要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幸三郎默默点头。

“我懂了。菊花就是菊冈的菊。把它折断,就是要杀菊冈的宣言!”

我不禁大声起来。

“我并不想逃,反而有意入监服刑。这种虚伪的生活过久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人能一眼看穿我这辈子唯一造的孽,所以我才盖了那玩意,可是那已经毫无必要了。还有一点,野间家是开花店的,他父亲是种菊花的名人,战前常常将精心栽培的菊花做成人偶去展览。野间似乎也梦想着退伍后能继承父业种菊花。而且我们这一代,对菊花始终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这算是我献给老友的一点供品吧。老实说,我很想忘了跟野间的约定。如果身边有更多不同的人,我或许可以做到……”

幸三郎稍微停了一下,悲哀的笑了。

“御手洗先生,最后我想请教一下,你这次为什么一直要像小丑似的装疯卖傻呢?”

这时御手洗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不是装的,那是我的本性。”

“我可不这么认为。那是为了让我放松戒心。你怕如果一开始就露出头脑明晰的样子,我就会提高警觉,不受骗了吧。不过,我早己隐约预感到昨晚英子会睡着,搞不好是你设的陷阱。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我要嘴硬,不过我一想到万一那不是陷阱,我就无法安心。”

滨本幸三郎无言的看着御手洗。

“对了,御手洗先生,你觉得我女儿英子怎么样?”

御手洗呆了半响,然后谨慎的说:“她很会弹琴,是个教养很好的女性。”

“嗯,还有呢?”

“是个非常任性的利己主义者,不过没我这么严重就是了。”

滨本幸三郎听了之后,将目光从御手洗身上转开,露出苦笑。

“嗯,我和你虽然有极为相似的地方,这一点却有决定性的差异。同时,想到现在的我,你的确是正确的。御手洗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由你来将事情经过告诉我女儿,不过我不勉强你。”

幸三郎伸出了右手。

“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呢。”御手洗说完后握住那只右手。

“是更想要钱的人吗?”

“是有地方用钱的人。我想,你不也是如此吗?”

短暂的握手结束,两人的手恐怕将永远分开了。

“好软的手。你不常劳动吧?”

于是御手洗笑着说:“只要不一直握着钱,手就不会变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