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活着的千鹤子 第四节
几天后,我在审讯室问刑警:“那么,千鹤子不可能活着,她早就死了吧?”
“没错。”吉敷答道。
“这么说来,那封信是你写的?”
“你看写得怎么样?”
“那张照片呢?熊本站月台千鹤子回眸一笑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可花了我们好大的力气。”吉敷说道,“接到你的电话后,小出先生马上打电话告诉我有位女士想到他家观赏在隼号列车上替千鹤子拍的照片,我马上想到这位女士就是你。要知道你亲自去小出先生家看照片,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因为那封信已经寄出,应该很快就会送到你家。所以照片就会露出千鹤子已死的马脚,这么一来,我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们请印刷公司协助,在最短时间内制作合成照片。最近,制版扫描机在印刷厂得到广泛的应用,配合电脑就能简单地制作合成照片。因为你打电话给小出先生后立刻就去他家,所以合成照片晚了点才送到。”
“淳子小姐与警方配合得很好啊。”
“那是一课课长的工作。”
“为什么要利用淳子引我到车上?就为了在列车上逮捕我吗?”
“是为了要在你家庭院里挖掘。”
“噢,那天我儿子去旅行,你们用调虎离山计把我引开。真是高明。”
“因为我们希望埋尸的时间不要太久。”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算起?”
“从坛上良江失踪那天算起。她来东京是为了跟我见面。她说想去多摩川看看女儿被杀的地方,为此还买了东京地图集。有目击者说曾见到她在多摩川河堤一带律徊,但是此后就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在你的住所附近失踪的。但是,要把坛上良江的失踪跟你联系起来很困难。你是被九条淳子杀死的男人的妻子,这样的人没有动机杀坛上良江。倒是良江或许有杀人的动机。但假如坛上良江死了,那就不能不考虑这事情跟你的关系了,除非她是自杀。所以我重新审查那个案子,结果发现不少疑点。首先根据淳子的证词,她看到因为不小心将刀子刺进自己胸膛的染谷辰郎自己拔出了刀子,但事后我们发现刀子深深地插在尸体的胸口上。
“再说,尸体的所在位置也跟淳子指证的地点不同。我们发现尸体时,尸体位于离淳子指证地点较远的河堤上。分析这些事实,我们认为只因为不慎跌倒而被刀子刺伤胸部,不可能插得那么深,以致伤及心脏。要做到这种程度,除非有另一人的介入。所以又引伸出另一个疑问,那就是千鹤子杀染谷的真正理由是什么?按照她妹妹的说法,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动了杀机,作为男人的我,当初同意淳子的看法。但后来细细想来又有点怀疑,女人会只凭这样的理由就蓄意杀人吗?
“为此我彻底清查了染谷辰郎的过去。他是新泻县村上市人,原来姓樋口,楹口辰郎就是签署九条千鹤子双胞胎妹妹死亡证明书的樋口医生的儿子。我又去他就读的医科大学调查,知道他在正木教授的推荐下成为染谷家的养子。你的家族,一代接一代地经营新桥的医院,但到你这一代,偏偏没有男丁,只生下你这个独生女儿。所以染谷家不得不考虑收年轻的医生做养子。但令尊是个爱挑剔的人,择婿条件很是严苛,以致于你年过三十还名花无主。樋口辰郎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对染谷家来说是没有后顾之忧的理想人选。知道了以上事实,我就比较容易了解坛上良江这个人了。辰郎与有夫之妇良江有染,良江为此而被九条逐出家门,但是辰郎不顾良江而去,到染谷家做了入赘女婿。辰郎曾多次去九条家出诊,当时良江既年轻又漂亮,辰郎贪图她的美色而勾搭上她。今川的当地人对这个话题虽然噤若寒蝉,但暗地里还是流传着九条的前奏与村上的年轻医生通奸的流言。事实上,千鹤子的父亲就轻蔑地称樋口辰郎是樋口医生的放荡儿子,不知不觉间,流言就变成良江与辰郎私奔的小道消息了。事实上,良江的确有意与樋口辰郎共结连理,而樋口辰郎在到染谷家提亲之前,恐怕也有此意。通过这点让我明白了千鹤子杀染谷的动机,也明白了良江袭击你的动机。当然,对于你的行为也就完全可以理解。自从令尊去世后,辰郎反其道而行之,不务正业,沉迷于吃喝玩乐。夫妻关系越来越淡漠,你开始感受到他准备与你离婚。身为赘婿,染谷医院也几乎被他据为己有。为了力挽狂澜,你终于下了除掉他的决心。
“现在看来。这起事件具有双重结构。案情很是复杂的。事件表面上看起来是解决了,其实这只是按你的意图巧妙运作的结果。我也因为疏忽而没有发现整个事件的主谋是你。不,假如没有坛上良江的失踪,恐怕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主谋。良江因为女儿被害而袭击你是有理由的,但我们没听到你遇袭受伤或是死亡的消息,倒是良江就此失踪了,这就不能不怀疑是你杀死了良江。但是。你没有驾照,儿子也不可能有。不难想象,尸体一定藏在你家某处或埋在庭院里。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处理,为此我想出了这个调虎离山之计。毕竟我们手上没有你杀人的证据,何况尸体又埋在你家里,不想办法把你支开,我们就破不了案。”
“这么说来,你们倒是很有自信能在我家挖出证据嘛。”我语带讽刺地说道。
“如果有自信,我就会申请搜查令采取正面行动了。我要考虑经过你的处理尸体已经不在你家的可能性。如果搜查失败,后续的事就麻烦了,更何况还要顾及警方的威信。”
“所以你准备偷偷挖掘?”
“对,万一挖不到尸体,就恢复原状。”
“特别选择我儿子去毕业旅行的日子?”
“是的。但我想你也会赞成我们这么做。”吉敷这话倒说得不错。
“为什么要等到列车开出名古屋站后才见面?”
“因为要在你家庭院里开挖。我想列车开到横滨或静冈时挖掘工作可能还没完成,所以决定等列车开出名古屋站后才见面。幸好八点半时同事打电话来名古屋车站,说已经发现尸体。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和一课课长不用写检讨报告了。”
“我输给你了。”我说道,这是出自肺腑之言。我输给了这看来跟我儿子一样年轻的刑警。此外,我也输给了坛上良江执着的信念。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种有头脑的刑警,平常你都是用这种欺骗手法来破案的吗?”
“不,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你太难对付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噢,还有另一个理由。”说到这里。吉敷将头侧向一边,脸上露出调皮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对我说:“因为那天正好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作者附言:本书使用日本交通公社一九八四年一月刊行的《日本列车时刻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