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搜集情报
意外收获
六月二十三日晚上,矶川警官依约赶到仓敷的旅馆和金田一耕助会面。
两人阔别已久,一见面自然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子,矶川警官突然想起一件事,瞪大眼睛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你绝不会是来这里观光旅行的吧?老实说,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金田一耕助只得老实地告诉矶川警官:
“听说水岛附近海域上有一座刑部岛,我想去那儿……”
金田一耕助还来不及说完,矶川警官已经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抢着说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座岛?刑部岛并不是一座有名的小岛,而且……嗯,我应该说,那座小岛现在正好发生一件事,治安不太好,你现在过去,莫非是想……”
看到矶川警官一脸严肃的表情,金田一耕助急忙问道:
“警官,你说那座小岛最近发生了一件事,究竟是什么事?警方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啦?”
“这件事我们一会儿再谈。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想去那座小岛?”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有人委托我到那里去一趟,喏,就是这个。”
金田一耕助说完,从一个破旧的旅行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名片正面用钢笔写着:
刑部大膳先生
金田一耕助先生亲访
背面则印着东京一家著名饭店的名字,同时还用钢笔写着:
越智龙平
金田一耕助一边观察矶川警官脸上的表情,一边说:
“警官,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吗?”
“嗯,我知道他们,特别是这个叫‘刑部大膳’的老先生,我最近才见过他;他应该有八十岁了,目前是那座小岛上权力最高的人。至于‘越智龙平’,虽然我没见过他,不过目前这一带正流传一些有关他的传言。”
“哦?是什么样的传言?”
“听说他是从美国回来的亿万富翁,而且……金田一先生,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事?”
“昭和二十九年,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大富翁在濑户内海某座岛上建造一座美仑美奂的大宅第,不料却树大招风,不但他的年轻太太遭人杀害,就连那个大富翁也被凶手设计陷害……后来好不容易被你解救出来,才能安全返回美国……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金田一耕助听了,不禁莞尔。
“你说的是志贺泰三先生嘛!我怎么可能忘记他。警官,事实上,我的介绍人——越智先生与志贺先生也互相认识呢!”
“真的吗?”
“嗯,越智先生也是在美国投资致富,大约在三年前才慢慢将名下的产业转移到日本,几年下来,他的生意愈做愈大,成为商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前年他突然跑来找我,还带了一封志贺先生的介绍信,以及他送给我的礼物,而我也因此增加一位新客户。哈哈……”
金田一耕助调皮地笑着说:
“我听越智先生说,志贺先生回到美国便和一位日裔美国妇人结婚,婚姻生活相当美满。对了,警官,你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志贺先生的事情呢?”
“这个嘛……”
矶川警官不知所措地抓着他那头斑白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往前挪动一步说道:
“金田一先生,我虽然不知道越智先生和志贺先生之间的关系如何,不过我想,在海外赚了大钱再回到日本的人或许都差不多吧!听说越智先生出身刑部岛,他买下小岛一半以上的土地并且大兴土木,前几天我去那座岛上看过,真让人大吃一惊!”
“哦?”
“怎么?金田一先生,您不知道这件事吗?”
“嗯,我第一次听说。这样吧!我先将自己所知有关越智先生的事说给你听,一会儿你再告诉我刑部岛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见矶川警官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才继续说:
“越智先生曾经告诉过我,他在大战结束后的昭和二十二年从美国回到日本,当时他虚岁二十五岁,现在已经四十四岁了。听说他家原本很有钱,代代都是岛上的大船主,可是在战后的大改革影响下,船主很快就会变得一文不名,越智先生觉得继续待在岛上没前途,所以便立下志愿,赤手空拳地跑到美国闯天下。
“当时他一个人远在异乡,没有朋友帮忙;再加上年纪轻,没有拟定周详的打拚计画,刚开始只能打些零工,赚取微薄的工资,勉强可以糊口;他自己也说那时候的日子过得非常艰苦。就在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竟然遇见一位贵人,那个人就是志贺泰三先生。
“越智先生说遇见志贺先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由于两人都是濑户内海岛上的人,竟巧合地在异地相遇,浓厚的乡情使他们备感亲切。
“在志贺先生的帮助下,越智先生很快地脱离贫困日子,并在美国的商业界崭露头角。听说志贺先生从事的是精密机械进口的生意,有时也提供一些零件给水岛联合企业。”
“水岛联合企业?”
矶川警官突然两眼发亮地冒出这一句话。
金田一耕助狐疑地蹙起眉头说:
“水岛联合企业怎么了?”
“没什么,金田一先生,您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吗?是否还知道其他的事情?”
“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虽然我曾经跟越智先生见过面,但我们之间毕竟还不是很熟悉,人家可是经常往返美国和日本的大忙人哩!哪有时间和我闲聊太多?警官,接下来请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好的。”
矶川警官清了清喉咙,才说:
“事情的起源就在水岛。自从水岛联合企业在那里进行填海作业之后,附近海域都被污染了,如今污染的情形越来越严重,这一带几乎已经捕不到鱼;就算能捕到,也是一些鱼尾、鱼鳍少了一半的畸形鱼,你说,这样的鱼怎么能吃呢?渔民们为了这件事不断地抗议,最近的新闻也都在报导这件事。金田一先生,这件事情你多少知道一点吧?”
矶川警官说的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曾经轰动一时,金田一耕助当然也略有所闻,因此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昭和四十二年,正是日本经济高度成长的时代。经济成长可以提高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准,然而在它背后所付出的代价,便是自然环境的污染、破坏,因此成为社会大众攻讦的重心。
“位在水岛附近的刑部岛,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能将水岛工业区制造出来的‘公害’照单全收,岛上的渔民们捕不到鱼,无法维生,最后不得不转行,一个个离开刑部岛。由于人口严重外流,当地的生产力不足,最后水岛联合企业便以很低的价钱买下这座岛。
“对于刑部岛上某些人——甚至是你准备去拜访的刑部大膳先生来说,水岛联合企业是他们的公敌;他们从小在刑部岛长大,如今刑部岛变成这样,实在令人感到心痛。除此之外,这些人和水岛联合企业之间还牵扯着一个珍珠养殖的问题……”
“啊!之前我在报纸上看到濑户内海的某座小岛上有人已经成功地养殖出珍珠,难道就是指那座小岛上的人吗?”
“是的,大膳先生从战前就开始经营珍珠养殖的生意,他不但亲自带人去志摩学习,还从志摩聘请专业人才来这里工作。战争期间,由于人手不足,他的事业曾经中断过一阵子,不过战后又重新开始经营。
“不久前,听说他找到一批品质非常好的珍珠,但由于水岛附近的海域被污染,使得珍珠养殖事业再度走下坡,因为可以生出珍珠的蚌类对水质非常挑剔……对了,越智龙平委托你来这里,是不是和水岛联合企业有关?”
矶川警官话一说完,却见金田一耕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他只好再清清喉咙说:
“金田一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是搭明天的船去吗?”
“呃……其实也没有那么急啦!越智先生担心我过度疲劳,才建议我到那座小岛去静养一阵子,正好他又有朋友在那儿,因此替我写了一封介绍信,要他的朋友多关照我罢了。”
听完金田一耕助这种牵强的说词,矶川警官不禁觉得好笑,但他仍故作镇定地说:
“既然这样,你就去那里好好静养一阵子。对了,你到那边之后,记得跟我联络,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好啦!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听说刑部岛上有一座刑部神社?”
金田一耕助不答反问。
“是啊!岛上的居民都传说那座神社是小岛的守护神,对它相信得不得了呢!”
“听说那座神社的祭典时间是七月七日,而且越智先生会在祭典举行之前赶回刑部岛,所以我想先去那座神社看看。”
“金田一先生,你知不知道刑部神社是越智先生出钱改建的?”
“真的吗?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件事。”
“刑部神社虽然不大,但是对那样的小岛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壮观的建筑物了。越智先生在岛上兴建的不只是刑部神社,他还为自己盖了一栋有如皇宫般的新家,更打算将刑部岛建设成濑户内海的观光胜地,日前岛上的饭店、高尔夫球场和一些休闲设施都在兴建当中。
“总之,越智先生在刑部岛上大兴土木,盖了一大堆建筑物,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眼中看来,他的脑筋真的有问题,岛上的驻守人员也怀疑其中是不是另有内幕。”
“内幕?”
“金田一先生,您还记得‘狱门岛’的杀人事件吧!这一带的小岛以前都是海盗的根据地,早期的海盗中,以藤原纯友最有名,近期则是村上水军的名声最响亮。除了狱门岛以外的坞饱诸岛,几乎都是村上水军的根据地,这件事你知道吗?”
“是的,我听说过。”
一想到“狱门岛”,金田一耕助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事实上,他一直挂心早苗的生活情况。
(早苗家从事捕鱼工作,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们一家不知道是否也面临跟弄部岛同样的问题呢?)
矶川警官明白金田一耕助的心事,却佯装不懂,自顾自地说着:
“以前的刑部岛比较单纯,岛上只住着越智家族,所有人都姓越智,平日以捕鱼为业,日子过得平凡顺当。没想到不久之后,他们竟然全都变成海盗,整座小岛的景观跟着变了模样。
“到了源平时代,平家一族中有七名逃难到屋岛的武士辗转来到刑部岛,那个时候,刑部岛还叫作‘妻恋岛’,神社的名字也叫‘妻恋神社’。七名武士在岛上住了一阵子,后来因为镰仓那边的搜索行动越来越严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七名武士竟跳海自杀了,人们因此称他们跳海的地方为‘落难渊’。”
矶川警官说话一向注重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只要一开口,就会将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落难的七名武士在跳海自杀前,已经和岛上的女孩结婚,并生下自己的后代;特别是那七个人当中的老大和神社神主的女儿结婚,两人还育有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长大之后继承神主的职位,因此落难者的子嗣后来反而成为岛上的统治阶级;加上那七个武士当初为了要让自己与岛上的海盗们有所区别,便将后代子孙的姓氏全都改为‘刑部’。只要你去过刑部岛,就会发现‘刑部’和‘越智’这两大家族世世代代都在争夺统治权。
“刑部岛上的驻守人员——山崎宇一说,越智龙平这次在岛上重建神社,并且盖一栋宛如皇宫般的新家就是冲着刑部家来的;由于这些建筑物实在盖得太过富丽堂皇,山崎不禁开始为越智龙平的作法担心起来。”
说到这里,矶川警官突然停顿下来,叹了一口气才说:
“唉!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话匣子一开就说个没完没了,金田一先生,还请你多多包涵。”
“哪儿的话,我听得津津有味呢!我本来就希望能在前往刑部岛之前先认识一下那座小岛,现在能听到你说明,真是太好了。”
矶川警官闻言,一边抬头打量金田一耕助,一边说:
“对了,金田一先生,你刚才说来这里是为了静养,可是之前又说越智先生有事情拜托你,到底是什么事呢?如果是业务机密,我就不再多问。”
“不,关于这件事,请你听我说一下,说不定到时候我还得借助您的力量呢!事实上,我这次主要是来这里找一个人……”
“找人?”
“是的,那个人今年五月来到刑部岛,如今却下落不明。他是越智先生的左右手,不过我从未见过那个人。”
看到矾川警官脸色变得很难看,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说:
“警官,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你要找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宇?多大年纪?身上有什么特征?”
矶川警官声音颤抖地反问道。
金田一耕助目光锐利地打探矶川警官的神情,说道:
“那个人叫青木修三,大约四十二岁,身体很强壮,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对了,听说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一枚刻着‘青木’的金戒指,我这里还有他的照片……”
金田一耕助从旅行袋里拿出两张青木修三的生活照,一张是他穿着西服的上半身照片,另一张则是在某海水浴场拍摄的照片,他身穿一条泳裤,双手向后撑在沙滩上,一双大脚呈现在画面的正前方。
从这两张照片不难看出,青木修三是个胸膛厚实。肩膀宽阔、体格非常健壮的中年男子。
矶川警官盯着两张照片好一阵子才摇摇头说:
“金田一先生,明天你再跟我联络一次好吗?”
“好。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来这里,所以今天什么也没准备就来和你见面。我想告诉你一些事,也想让你看个东西……对了,金田一先生,你知道鹫羽山吗?”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是在濑户内海边的国家公园是吗?”
“对、对,明天下午我就带你去那里。刚才我听气象报告说明天是个好天气,从那里应该可以看到你即将前去的刑部岛;另外,我也很想带你去鹫羽山下的下津井港看一看……”
矶川警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完话之后还连声叹气。
第二天,金田一耕助果然在鹫羽山的尖端听见世上最诡异的录音带,并看到一枚酷似青木修三的戒指,以及死状极惨的死人脸部特写照片。
另一对双胞胎
突然间,矶川警官整个人弹跳起来,猛然回头往后看。金田一耕助也不例外。
原来刚才他们两人坐着的石椅上,这会儿竟坐了一位年轻人,而且他正在听矶川警官带来的那卷录音带。
“喂!你在做什么?”
矶川警官一个箭步冲向那名年轻人,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录音机,并急忙关掉录音机的开关。
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把年轻人吓了一大跳,只见他缩着脑袋说:
“对不起,这是你的东西吗?我以为是有人忘记带走放在这里,所以才……总之,我绝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金田一耕助仔细打量眼前这名年轻人,他的外表看起来大约二十二、三岁,一头美国大兵式的短发,穿着紧绷的牛仔裤,脚下趿着一双帆布胶底鞋,上身则是一件奶油色的短袖T恤,胸前还印着一行英文字——
I WILL SEE EVERYTHING ONGE
那是一行蓝色的弧形字体。此外,金田一耕助还注意到石椅上放着一个茶褐色的背包,应该是年轻人的。
“你为什么要听这卷录音带?”
“我刚才已经说过,这是一场误会!更何况录音带里面都是一些杂音,根本听不清楚。我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爵士乐,或是RoCKA BILLY之类的歌曲呢!”
年轻人露出爽朗的笑容答道。
虽然他的五官不是很出色,但是给人一种健康、潇洒的感觉。尤其当他咧嘴笑着的时候,那带有弧度的嘴角和排列整齐的牙齿,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身高大概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体格壮硕,与时下年轻人大不相同;露在短袖外面的两只臂膀也十分粗壮。
“你真的没有听到这卷录音带里的内容?”
矶川警官再确认一次。
年轻人疑惑地张大眼睛,看着矾川警官说:
“大叔,你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哦!那么,就请你按下开关自己听听看,这卷录音带里除了一堆杂音之外,还有其他的内容可以听吗?我才不相信这卷录音带里面录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呢!”
矶川警官见状,只好叹了一口气说:
“算了,没你的事……你走吧!”
这下子年轻人反而不甘心自己被冤枉,急忙解释道:
“大叔,你千万别以为我想偷听这卷录音带的内容,如果我想偷听的话,早就不声不响地把它拿走了,哪里还会坐在这里听呢?”
(这个年轻人或许是从神户、大阪那一带的人,说话带点那边的腔调。)
金田一耕助有个住在神户的朋友,说话的腔调就跟眼前这位年轻人十分相似,因此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份亲切感。
“算了、算了,你走吧!下回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否则就算你没有偷窃的念头,也难保别人不把你当贼看。”
“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那么我走了,请你代我向那位头发卷曲的大叔说声对不起。”
年轻人很有礼貌地向矶川警官一鞠躬之后,就背起茶褐色的背包缓缓朝对面走去。
金田一耕助望着那个背包,突然想起先前他和矶川警官坐在石椅上听录音带的时候,仿佛也有一个背着同样背包的年轻人站在离他们十公尺远的岩石上,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海面。
(难道那个望远镜所瞄准的地方是刑部岛?)
金田一耕助心中颇感纳闷,他转头望向矶川警官,只见矶川警官凝视着那位年轻人离去的背影。
“警官,你好像非常在意那位年轻人。”
这句话真是说中矶川警官的内心深处。
矶川警官大吃一惊地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过了半晌才干咳一声说:
“金田一先生,那个年轻人的装扮是否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嬉皮’?”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嬉皮’的定义,不过我想他和一般人所说的‘嬉皮’不一样,因为他的穿着打扮虽然不修边幅,但言行举止却颇有礼貌。总之,我觉得他是那种什么都想看一看的人。”
金田一耕助说完,便喃喃自语道:
“I WILL SEE EVERYTHING ONCE。”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才大梦初醒地说:
“对了,警官,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请你继续那个话题吧!你是怎么知道在录音带里说话的那个人和刑部岛有关系呢?”
“这个嘛……”
矶川警官搔了搔头说:
“那是因为青木死在云龙丸甲板上的第二天,刑部岛的村长——刑部辰马正好向警方报案,他说岛上有一名观光客——青木春雄从昨天晚上就下落不明,因此……”
“你怀疑那个失踪的青木春雄,就是死在云龙丸甲板上的‘青木’?”
“嗯,而且那个人在临终前还留下令人费解的遗言,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金田一先生,你去刑部岛时,顺便调查一下这件事吧?”
“好的。对了,刑部辰马是不是大膳先生的亲戚?”
“嗯,听说是他的侄子,而且村议会的成员几乎都姓刑部。”
“警官,你还有关于失踪的青木春雄的消息吧?”
“嗯……听说那个叫青木春雄的游客是在五月五日的傍晚来到刑部岛,他在岛上闲逛了一大之后,便在‘锚屋’旅馆歇脚。
“‘锚屋’以前是青楼,现在则是岛上一家著名的旅馆。对了,那家旅馆的老板就是你准备前去拜访的刑部大膳,他已经八十岁了,不过当地人都说他老当益壮……”
“这件事我听越智先生说过。然后呢?”
“青木春雄大概对刑部岛非常感兴趣,因此在岛上停留两个礼拜左右。经常与岛上的长辈们谈论一些岛上的事情。可是,从十九日晚上起他就下落不明了,村长等了二十四个钟头,依然不见他的人影,只好向岛上的驻警报案,因此我们才得知这件事。”
“青木春雄失踪之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寻找他的蛛丝马迹吗?”
“刑部岛有个地方叫做‘落难渊’,就是从前平家的七名武士跳海自杀的地方。青木春雄失踪后,岛上的居民发现有一件风衣挂在通往那座悬崖的途中,而且那件风衣是青木春雄投宿‘锚屋’时穿在身上的衣物,上面还绣着‘AoK’这几个罗马拼音文字,因此我们推测青木春雄可能是从‘落难渊’失足摔落悬崖。
“问题是,青木春雄真如岛上的居民所说,是自己不小心摔落悬崖的吗?还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在遭人杀害后,才被人从悬崖上扔下去……”
“解剖结果呢?”
“内脏并没有任何异状,只知道他在死前喝了相当多的酒,所以有可能是他在喝得酪酊大醉的时候,失足摔落悬崖。可是,他为什么会去落难渊呢?
“那个地方位在刑部神社的旁边,从青木春雄投宿的旅馆到刑部神社还得爬一个坡,照常理来推断,一个喝醉酒的人应该不会千里迢迢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况且根据‘锚屋’女服务生的说法,青木春雄在五月十九日晚上喝得烂醉如泥,之后便换上睡衣进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青木春雄便失去踪影,他们等了一天,还是不见他回来,只好向警方报案。”
“那么,他的房里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有啊!他脱下来的西服、领带、内衣裤、鞋子、袜子,以及随身携带的一只手提箱都还在房里,那只手提箱我也检查过了,里面除了换洗衣物之外,就是男性的盥洗用具。至于他带的钱一共有八万三千五百元左右,而留在旅馆住宿登记簿上的姓名、地址都是假造的。”
矶川警官说到这儿,露出探询的神情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他们好像有意隐瞒青木和越智先生是旧识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不过根据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我多少可以猜测到一些原因。之前我完全没有听说越智先生在刑部岛上翻修神社、兴建饭店、高尔夫球场、休闲设施……等事情,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是不是会很想知道岛上的居民对他如此作法有什么反应呢?”
“你的意思是,这位叫青木的游客其实是……”
“我还不能确定,毕竟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位‘青木先生’。根据越智先生的说法,他们两人是在美国认识的,虽然青木修三原本是个赌徒,美国当地的日本人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可是越智先生觉得他本性下坏,对人也挺亲切的,因此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昨天晚上我不是拿青木修三的照片给你看吗?我总觉得照片里的人和越智先生有些神似,虽然越智先生的年龄比较大,不过他本人看起来也有一点赌徒的味道,这或许就是他们两人相似之处吧!”
“青木修三有太太、小孩吗?”
“没有,听说他还是个光棍。他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女人。所以没必要用婚姻来绑住自己。”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刑部岛,又说:
“对了,警官,刚才的录音带中,青木说他在刑部岛上看过畸形的双胞胎,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部份。照理说,青木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大人,应该不至于在临死前开这种玩笑。可是,如果岛上真有畸形双胞胎,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在刑部岛上传开来,我们不可能会调查不出来啊!对了,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
“刑部岛上确实有一对双胞胎,这对同卵双胞胎我们也都见过,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们都长得非常相像。不过这对双胞胎并不是畸形儿,她们两人的身体没有相连,是完全独立的个体。”
“这对双胞胎是男的还是女的?”
“她们是刑部神社神主的女儿,一个叫真帆,一个叫片帆,年纪大约十九岁,姊妹两人都长得十分漂亮,尽管如此,她们的容貌还比不上她们的母亲,那个女人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她们的母亲就是神主的妻子吧?”
“是的,岛上的居民都称她为‘巴御寮人’(指已婚或来婚的年轻妇人),或‘巴(意指长得非常漂亮,就像岛上的女王一般)御前’(封建时代武士对身分尊贵者及其妻子的敬称),你要去拜访的大膳先生就是巴御察人的外叔公。”
“原来如此。那么,大膳先生会不会忌惮外戚的权势?”
“巴御寮人其实是前一任神主的独生女,而现任的神主——守卫是招赘的女婿。只可惜我去岛上的时候,神主正巧去仓敷,不在岛上,所以我一直没机会看见他。”
矶川警官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由于矶川警官的热心协助,金田一耕助现在对刑部岛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只是那卷录音带里的“奇怪遗言”始终困扰着金田一耕助。
(那些遗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由于只有短短几句,金田一耕助很快便将它们记在脑海中。
他们是身体相连的双胞胎……
他们是从腰部开始相连的双胞胎……
他们走路的样子就像螃蟹一般横行……
他们是平家蟹……平家蟹的子孙……
那座岛上有恶灵!恶灵……恶灵……
总之,在鹫鸟鸣叫的夜晚;你要特别小心……
那座岛的名字……那座岛的名字……那座岛的名字……
愈想这些句子,金田一耕助的心情就愈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看样子,青木修三大概在那座岛上亲眼目睹了可怕的事情,或是经历某种恐怖的经验。但……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不知不觉中,远方的刑部岛己渐渐从金田一耕助的眼前没入昏黄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