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节子 第十章

我们在得以俯视J杉的李中露台吃午餐。飘过来的云雾让大家有飘浮在空中的错觉。在云雾与巨木环绕的美景之下,我们吃了一顿奢侈的午餐。

“能说些什么就好了。”我的两颊塞满饭团,勉强挤出这句话。

彰彦看向我,表情上写着:这家伙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棵树仿佛想说些什么吗?”我赶紧补充,“它就像动画里会出现的神木。”

“想说些什么?”

“譬如‘要常来’、‘一路辛苦了’,或‘记得将垃圾带走’之类的话。”

“真是蠢到极点。”彰彦无法理解地摇头说。

“总觉得变冷了,今早的好天气根本就像假的。”利枝子抬头望眼前白茫茫的浓雾,“山下也会是这种天气吗?”

“不,应该只有这里。”

午餐只是简单的饭团,吃完后,大家就着各自的姿势愣愣发呆。好不容易抵达这里的成就感已成为过去式,感动之后的虚脱与放松,将我们四人紧紧包围。

“这趟旅程就在这里结束了。”彰彦感慨地说。

“总觉得有点寂寞。”

“待会儿下山后,就剩在饭店里泡个澡、喝喝酒,然后睡觉。”

“跟之前一样嘛!”

“但很享受啊!”

一种曲终人散的气氛在四周浮动。

“等一下,我们还没看到三顾之樱。”利枝子突然想起这件事。

“啊!对喔!”

“是不是就在这一带?”

“雾太大,根本就看不到。”

“我们去看看吧!”

忘了是谁先站起来的,我们全起身凝望周围景物。老实说,我觉得有没有看到都无所谓,所以只是在附近走来走去。J杉周围会铺上石块与柴堆,大概是不让游客踩到树根吧!之后应该也会有数不清的游客来此瞻仰J杉的英姿,从树干中发现自己的姿态。

看着这座与云雾杂揉的森林,刚才为了爬上来而费的体力劳动仿佛不会有过。那时微妙的兴奋与高昂,如今已被一股沉稳取代。

来了真好。过了几年,我想带孩子们再来一次,那时的我,站在这里会想些什么?

忽然,我发现莳生继续沿山路往上爬的身影。J杉在山路中段,沿山路爬到尽头似乎有一间山中小屋。莳生爬上那里想做什么?

我觉得很讶异,随即转念一想,他或许是想去上厕所吧!那间山中小屋应该有厕所。

我朝彰彦与利枝子交谈的声音方向走去。

“找到了吗?”

“没有。”

“你呢?”

“我也没发现。”

走向他们时,我还一边抬头往上看,突然被雾中出现的某个景象攫住视线。

“你们看,那是什么?”

“咦?”

彰彦与利枝子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感觉真诡异,那也是杉木?”利枝子哀鸣。

“喔喔!”彰彦则是发出感叹的声音。

要爬上这里时,因为一直注意脚边,所以都没发现这棵就在J杉前方山路边的杉木——梅杜莎,希腊神话里的蛇发女怪。

“怎么了?”

“那是‘倒杉’。”

“倒杉?”

“没错,以前虽然听人家提过名字,没想到真如其名。”

“的确如此。”

这个名称的确名副其实。这棵杉木仿佛被人连根拔起,头尾颠倒地插在地面上。会联想到梅杜莎,可能是因为往四周延伸的树根吧!或像一把只剩伞骨的伞。这棵杉树的枝桠都朝水平方向延伸,如果落下种子,在枝桠伸展的范围内,便能看到许多小树在其中生长。

“这种树为什么会长成这种样子?”

“生病了吗?”

“有一种说法。”彰彦开始解释,“你们知道植物有所谓的‘生长点’吗?”

“曾听说过。”

“树木生长时,其枝桠前端有个感应点,是细胞分裂最活泼的地方,也是植物生长的原动力。这棵杉木的生长点大概是被什么破坏了,所以才长成这样。”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枝桠。”

“样子看起来很怪。”

“它的外观实在太吓人了。立刻让我联想到梅杜莎。”

“你是说那名满头都是蛇的魔女?还真贴切的形容。欧洲人或许会将这一棵杉木称作‘梅杜莎木’。”彰彦显然很赞同我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