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节子 第八章

这段山路比想像中难走,之前实在太轻松了。

才走五分钟,我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平安抵达目的地。这是如假包换的山路。木头阶梯只有最前面一小段,再来就是以树根做成的天然阶梯,每一阶落差约五十公分,每踏上一阶,就等于将自己往上抬高五十公分。光是想像这一路都要这样走,我就觉得全身乏力。

我又不是真的要来登山!我可没有什么十年的登山经验!

没多久,汗水就已湿透全身,甚至流到眼睛里,喉咙也很不舒服,开始漏出急促的呼吸。

眼睛往上一抬,彰彦正一步步扎实地往上爬,而且离我愈来愈远,愈来愈高。

好累!竟然要将自己抬上那么高的地方。

我绝望地注视彰彦的背影。眼前尽是树根搭成的阶梯,我好像在跨过一堆木柴,很快地,两脚就开始浮肿。这么说来,明天——不,后天——一定会有严重的肌肉酸痛。已经没有人有余力讲话,跟在我后面的利枝子似乎也倍感吃不消,说不出话来了。

想看到太古时代的杉木果然没那么简单,更遑论樱花了!

我没有一定要看到杉木与樱树,不是因为心怀愧疚,而是因为没有体力。我全身的肌肉正发出无止尽的悲鸣。

然而,我的脑袋虽然一片空白,却只想着努力往上爬。我拼命抬起腿,跨过树根。

往上!往上!

汗水不停流入眼里,我赶紧拿起毛巾擦拭。一想到妆都掉了,我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背包里的水因体温而变暖,体内的水分也一点一淌地往体外蒸散流失。

特地请假来这种地方找罪受,真是何苦来哉!

心中埋怨自己的愚蠢时,我仍努力将自己往上搬,最后只是反射性地重复举起脚的动作。

绝不可小觑人的适应能力。刚开始找还认为自己绝不可能爬得上去,即使只有五分钟也不行,没想到不过十分钟,我的身体就已经完全适应这种状况,而且虽然上气不接下气,我还是努力往上爬。正觉得这段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时,彰彦的声音便从我的头顶上方传了下来。

“W树根就在眼前,我们快到平坦的地方了!”

彰彦这些话让我勇气十足,全身精力立刻涌现。登山是一种全身运动,除了脚之外,就连平常不太用得到的肩颈部位的肌肉也能获得强化。明天,不!后天,就会开始腰酸背痛了。

我们终于抵达宽阔的场所,如波浪般起伏的树根覆满地面,在那前方有个巨大的物体。

我停下脚步,调整呼吸。全身汗涔涔地,身体热得仿佛快冒出水蒸气。一停下没多久,汗水立刻变冷。

“啊——好安静。”

我背后传来利枝子的声音,接着莳生也到了。他满脸是汗,仍是一张扑克脸。

“感觉如何?”彰彦神色如常地看向大家。

我与利枝子恨恨地瞪彰彦。

“累死人了!”

“这是‘真的’登山吧?”

“但你们的表现都很不错啊!真厉害,继续保持下去,我们就能在最短时间内看到J杉。”

彰彦信心满满,一脸期待地看向我们。我们正拼了命地调整呼吸,无法回应他的期望。

“哇,好大!”大家看到眼前的东西时,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

在两棵巨木之间,有一块被切下、覆满青苔的巨大树干。经过岁月的洗礼后,木头表面已变干燥,切口下方形成一个洞,洞里有一间小神社,里面有供神的酒杯与香油钱之类的东西。

“好宽。”

“比我家还大。”

彰彦率先跨入,莳生也跟着进去。在灵巧的他们之后,则是动作笨拙的我与利枝子。

树洞里很闷,抬头一望,感觉就像从火山口仰望天空,外面景物被局限成圆形映入眼帘。从树洞周围伸入的树梢已快将那圆顶空间淹没。

“这么大的一棵树是怎么锯断的?”

“即使锯断了,也不好运下山吧?”

“这么浩大的工程是如何办到的?”

才仅仅二十五分钟的路程就让我们气喘吁吁,实在很难想像这么浩大的工程该如何进行。尤其这山路这么狭窄,该如何将砍下的挂干搬运出去?“无法想像”就是一个最佳写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