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的审判

6月21日,第四次海难审判刚一开庭,日高理事官就要求作特别发言。

今天法庭的旁听席上也坐满了人。由于事情都已原形毕露了,所以旁听人的热情没有前几次那么高了。

“我想,‘复仇者号’的船主细见龙太郎已被警察逮捕起来的事,大家都早知道了吧?上次法庭上所作的细见龙太郎是凶手的推理,由于理由不充分而被否定。对此,我表示遗憾。如今细见龙太郞犯罪的事实已经确认,这使我感到非常高兴。还有一件事也使我高兴,那就是包括受审人冈部孝夫和久本功一郎在内的‘鲛号’上的5名船员,也已确认他们没有犯罪行为。

“法庭应把细见龙太郎传来受审,为‘复仇者号’事件提供证言,我想大家对此会欢迎的。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细见龙太郞是作为连续杀人犯被捕的。因而,本法庭不能传审他。感谢警察的好意,给了个变通的办法,把细见龙太郞写的供词借给我们在这里念念。我认为,这比我来证明这次‘复仇者号’案件的真相更清楚。而且读完了这份自供以后,我本人由于有了新的发现,还想再说一说。”

日高打开皮包,取出了细见龙太郞写的自供状。

这份1公分厚的自供状是这样开头的:

“我,细见龙太郎——”

我,细见龙太郞,从今年3月起,定了一个利用“复仇者号”杀人的计划。

我恨我妻子伸子已经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当然,在最初,还说不上是恨她。我们结婚是她主动找我的。我觉得,她这个人头脑聪明,性格开朗,教养良好,有吸引力。初交的印象都非常满意。我的书刚出版的时候,在电视上曾多次播出。那时我正走好运,伸子对我有好感,她努力克制自己。到了后来,夫妻就常因一些小事争吵。为了些什么事,我已经忘了。总之,都是因为一些没有意思的小事吵几句嘴。若是一般的夫妇,吵过之后,很快就忘光了。然而,我们却不同,把这些争吵变成了我们分离的催化剂。等到察觉之后,我们二人之间已经有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安德烈·基德有两篇作品(是姊妹篇)。一篇叫《女子学校》,另一篇叫《劳培尔》。《女子学校》中的女主人公和一个典雅的男子相识后幸福地结合了。然而,《劳培尔》这篇作品中,女主人公却发现她那心爱的男人竟是个完全不值得爱的人。对这两个故事,我只记得它的梗概,也许记颠倒了。我对这个故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不是那个男的变成了令人讨厌的人,而是他在女方的眼中一瞬间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了。男人的典雅,在她眼中变成了儒弱、胆小;博学,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庸俗的象征。

我们的情况和他们一样,双方一旦产生了憎恶的情绪,眼中的人就完全变了。

伸子的一些优点,不知何时在我眼中变成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缺点。她那发育良好、天真烂漫的姿态,给我一种傲慢、任性、浅薄的感觉。她那外向型的性格也给我以无涵养、娇骄的印象。

下面我举一个例子。我工作忙的时候,伸子主动来当我的经理,承担起管理事务的任务。最初,我对她这种做法是很感谢的,觉得她这个人很开朗,有秘书才能。可是到了后来,我渐渐感到这个人很讨厌。我的一切事情,她没有不看、不管的。最初只是管一部分事,到了后来,连我著作出版的交涉,讲演时间表的安排,都得由她去管。更叫人难以忍受的是,她这个人没常性。对方不高兴撕毁了合同,她也不和我商量。这使我很为难。为了这些事,我和伸子之间的争论经常发生。夫妻之间的大小事都扬了出来。我们之间的爱情完结了。

我后悔不该和伸子结婚。我经常自然而然地和别的女子游玩,和酒吧间的女招待相伴。没有固定场所和固定的女人。因此,伸子大为不满,大吵大闹,还以自杀威胁。至此,我们之间的爱情彻底完了。

当时,如果她同意和我离婚,我情愿把全部财产都给她。这个女人很怪,她怎么也不同意离婚。也许是为了向我报复,也许是因为我细见龙太郞这个海洋评论家的地位。我说不清。

我啰啰嗦嗦地叙述和伸子的鸿沟这件事,实在是迫不得已。

无论怎么说,我们之间一点爱情也没有了。我非常憎恶这个女人。所以才有心杀害她。

去年8月10号,我到京都去演讲。当时讲的是什么内容,已经忘记了。就在这次讲演时,我认识了伊久地奈美。

我并没有用我的名声来和这位拥有数百亿的大资本家相识、接近。在开始时,她也并不知道我就是细见龙太郎。我的心很快被她吸引过去了。简单地说,这个女人和我妻子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她彬彬有礼,雍容华贵,而内心里却像烈火在燃烧。每次和她见面,我都深深地感到我再也离不开她了。为了和她会面,我尽量多地答应了那些以往我根本不会答应的讲演邀请,以便在京都多住一些日子。伸子当然感到有些奇怪,她追问过我。冷嘲热讽,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早已不把伸子当作我的妻子了。

我在京都用铃木胜巳这个名字住在公寓里。所以,可以自由地和奈美会面。另外,为了掩饰奈美,我有意和时装模特、演员会面。周刊杂志为这些“艳遇”写过不少花边文章。我这样做,还有一个动机,那就是为了不使伸子起疑心。伸子嗅觉很灵。不久,她就警觉起来了,甚至跑到京都来监视我,但奈美的事没有暴露。

我和奈美的事,外人一点也不知道。可是伸子却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使我只能在讲演期间,慌慌张张地和奈美见见面。我再次向伸子提出离婚,她仍不接受,反而更加怀疑我,断定我另有新欢。于是,她就扬言要杀死那个女人,以此来威胁我。杀人的事,这只母狗是不会真干的,但她的威胁,使我深深地认清了她是个多么讨厌的家伙。伸子为了探听我的秘密,竟然雇用了私人侦探,到我的身边调查。不过,我不久就发觉了,并收买了这个侦探,使她的计划没有得逞。这件事,更加激起了我对伸子的杀意。不过,当时我还没有杀死伸子的打算,只不过是个模糊不清的考虑,更没有定下什么具体的行动计划。当时我已想到,如果杀了伸子,我自己必然成了杀人嫌疑分子,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可怕的。

若是没有吉村昭之的出现,也许我对妻子的杀意,也只是杀意,不会变成行动。

我意识到吉村昭之是自己的敌手,这是从前年开始的。在这以前,吉村只不过出了几本书。他在杂志上反对我的观点,我对此并不放在眼里。我认为我比他高超得多。他在电视上露面,在杂志上发表评论文章,都比我少得多。我的名声远比他大。从去年开始,我感到事态在逐渐地发生变化,我的神秘主义阵地在日益缩小,而他的观点在人们的心目里却渐渐地增大了。

到去年底,事态又渐渐起了变化。我觉得,在吉村观点的影响下,神秘主义要完蛋了。我著的书,销售不畅。吉村的著作越来越受人青睐。这个乡巴佬那粘粘糊糊的样子,开始在我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个令人讨厌的熊包。然而,就是这个人逐渐使我感到自己已落在时代的后面了,我不能再无视他了。每当发生了海难事故,报纸、杂志都要听听我的看法,向我要稿子。这点虽然和从前一样,但他们同时也去听听对立面的意见。把吉村的意见、文章和我的同样看待。

我和吉村在电视中辩论过。拙嘴笨舌的吉村,开始当然要输给我,可是,他那软中带硬的说话方式,最后使我终于败在他的脚下。我在同他辩论时,只要一走嘴,就被他叮住,一个劲地捅我的伤口。我和吉村在杂志上辩论,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我没有他那股子韧劲,这个弱点一旦暴露出来,他就抓住不放,穷追不舍。我一想起他那步步紧逼的情形,就觉得肚子疼。

我已预感到,我和吉村所处的地位正在倒个儿。他那坚韧不拔的性格,是决不会输给我的。

事实上,已经露出了这样的苗头。有些著名的著作评论家已经在报纸、杂志上,把我和吉村作了对比。说吉村取得胜利的形势已经很明显。这使我实在难以容忍。

我认为,不干掉吉村昭之是不行了。

想杀害他们两个人时,我脑子里就有了具体的计划。

我决定把我的“复仇者号”作成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时,这使我在暗中大叫快哉!

我决定这样做的理由有二:

第一,我可以把伸子和吉村二人都干掉;

第二,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的再现,可以使我的“魔海”超自然力学说的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得到有力的证明。这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当然,这个计划也不是十全十美的。首先,我为了干掉这两个仇人,不得不杀害其他6个人。不过,也许我这个人的性格是冷酷的,我对杀掉几个无辜的人,从来就不在乎。

另外,我为了恢复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不得不把我自己同那6个人一起消灭掉给人瞧。如果我不这样做,满不在乎地一个人回来,那么,马上就会被当作杀人嫌疑犯抓起来。关于消灭我自己,我会干得很漂亮。我总算一个人回来了。但今后就不能用我过去的名字细见龙太郞了。我只有改名换姓才能生存。这样做,连我自己也觉得怪。一个海洋学家,而且还颇有名气,有很多的财产,全都抛弃了,而去干那些杀人害命的事。

我这么做的结局,是我自己选择的。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到现在我必然还得过那种令人讨厌的日子。不失掉伊久地奈美,这就意味着亿万资产到手;一文不名,就得和另一人过苦日子。数百亿大额在手的话,那将是什么生活呀!将和伊久地奈美一起度过新的人生。

细见谈到他的为人和性格时说:

我这个人早就不想过一般人那括的生活了。我细见龙太郎的一生,都以什么为乐呢?不管在哪里,我都把个人的享受、个人的快乐作为奋斗目标。我要过和一般人不一样的生活。这样的心理,也许别人都不会有。尽管别人没有,别人不要,我却想远望着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轰动世界,而独自一个人暗暗发笑。

在我打定主意之后,我就积极地向我的妻子伸子献殷勤,让她心情愉快。这样,叫她乘坐“复仇者号”会容易些。在这之前,我们几乎就没有同过床。虽然我很注意,但她还是怀孕了。如果说她以前就不想离婚,现在有了孩子,就更不想离了。尽管我不爱她。也就是说,对我来说,除了杀死她,别无选择。

4月初,“小日本号”在小笠原洋面上,突然和陆地断绝了消息。我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我就很快在在报刊上发表了自己对这一事件的看法。我说这艘船是被“魔海”吞掉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吉村很快地就在电视台上、杂志上对我的见解,进行了无情的反驳。这样,一场争论便开始了。

这时,我趁机提议,为了弄清事件的真相,让我的“复仇者号”到那个可疑的海面上去一趟。我这个提议刚一发表,电视台、出版社都找上门来了。我选择了新日本电视局,因为这个电视局对这个问题特别热心。那位不服输的吉村昭之,也马上找我来应战。

我知道,我妻子伸子出海是有点痛苦的,因为她正在怀孕。她心中多少是有顾虑的。我很了解她这个人的个性,她是个不服输的人。因此我对她使用了激将法。

我说,这次去小笠原海,无论如何得有个女人才行。看来,你怕是不敢去了,我打算请加藤令子和我一起去。加藤令子是某出版社的美人编辑,是伸子最讨厌的女人。伸子一听叫加藤去,就坚决要去。

我委托新日本电视局选择同行人,并让他们尽量选那些对我的观点持反对态度的人,电视局也认为我的态度公正。而我的想法是,杀害这伙人时,在良心上少受些谴责。

“复仇者号”船上共上了9个人,我对这个数目很满意。因为伸子腹中有孕,把这个未出生的加上,就凑够10个人了。这个数目,和1872年玛丽·赛莱斯顿号上的船员数恰好一样多。

我把家中养的鹦鹉也提到船上了。让鹦鹉和我们同行,这是因为当年的玛丽·赛莱斯顿号上也有一只鸟笼子挂在船长室里。船出事后,那只鸟也随着船员一块消失了。我模仿玛丽·赛莱斯顿号船的每一个细小的情况,尽量把它装扮得一模一样,以此显示事件的神秘性。

在这里我必须交代我和第十三号北川丸的事。去年3月,为了听船神,我搭乘了烧津渔协的第十三号北川丸渔船。在到达澳大利亚悉尼港的这段路上,夜里我来到甲板上,恰好听到船长和轮机长的谈话。原来他们俩是在商量制造沉船事故骗取保险金的事。我在听船神时,总是带着超小型录音机。这两个人的谈话,被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录下来了。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个录音有什么用场。我乘飞机回到东京后,在新闻记事栏目中看到了第十三号北川丸在作亚中沉没的消息后,当时我就想,这一定是他们干的。不过,我也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

杀人的计划制定后,我又想起了第十三号北川丸的事,我打算利用它,即在完成我的计划后,乘它回本土来。于是,我就又去了烧津港,了解到第二代第十三号北川丸又诞生了,上面的船员还是第一代北川丸原班人马的那19个人。

我决定搭乘它从小笠原海面回到日本本土来。我要求的为我保密,承诺金是五百万日元。他若不答应,我就把保险金的事拿出来威胁他。

商谈的结果,船长接受了我的条件。我当即给了他五百万日元。我要求他在5月11日到5月13日之间把船开到东经一百四十度五分、北纬二十七度三分的海面上等我。这个地方是“小日本号”失踪的地点。我计划把“复仇者号”向这个地方开。怕那8个人起疑心,我留了3天的富余时间,也是考虑了风和潮流的因素。

我乘第十三号北川丸到了烧津,接着就去了京都。如果无特殊原因,就尽量不回东京。

我打定主意,和伊久地奈美一起生活,并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即变成铃木胜巳。这些我都对奈美讲了。当然杀人的计划是不会说的。不知她是如何理解的。总之,她很高兴。

实现我那个计划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我不能不处理我那些财产。为了显示我的阔气,我要买点值钱的东西给奈美。于是,就在我出海前,在5月2日,我背着妻子伸子,把家中的地产偷偷卖了一亿五千万。我用这钱打算买一只钻石戒指作为礼品送给奈美。我认为,像她那样手中有数百亿元的人,给她钱她是不会太高兴的,若给她一只值钱的戒指,就能显出男人的大方、阔气来。

我为什么在出港前没有把戒指交给她呢?我当然知道,这只价值一亿五千万的戒指,带到“复仇者号”上是不保险的。

在京都时,我原打算把礼物送给奈美,再选一个好日子出航。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东京不管是哪个宝石店都没有价值一亿五千万元的戒指。无论是在银座的N堂,也无论是M宾馆,最多只是五、六千万元的钻石戒指。原来这个经济上的头号大国,在钻石方面却是个二流国家。不论是哪个店,也得4、5天以后才能拿到货。等到我买到以后,到我即将出港之前,就没有时间把钻石戒指交给她了。

5月7日下午,我们一行9人乘上“复九者号”,从油壶港起航了。

在5月7号到5月11号这段时间里,我对书呆子吉村和颜悦色,对妻子伸子百般殷勤,船上还有两名摄影记者,摄影机是无情的东西。我和吉村的争吵,我和妻子之间不协调的关系,所有这一切都会摄入镜头。9个船员失踪的话,也会首先怀疑我。然而,我扮演得很成功,就连航海日志中每天也都写着我们全体和睦相处。

5月11号的早晨来到了。船航行到出事故的洋面上了。我下了决心实行我的计划。

早饭后,我对大家说,我赠送每人一杯美味咖啡。作为本船之主的我,这样做是不会有人反对的。于是,我就将8杯咖啡中放了氰化钾。他们喝完后,乱七八糟地倒在船舱里。

我把他们的尸体一个一个地搬到甲板上,又一个个地将他们投到大海里。搬了4个,我就疲惫不堪了。一想到是死人,我就恶心得想吐。然而,我努力鼓励自己,将8具尸体全部投进海里。我疲劳已极,一动不动地躺在甲板上,约有两个小时。

然而,活还没有干完,伪装工作还必须我来干。首先是擦净地板上的咖啡残迹,盛咖啡的杯子也必须洙净。还有9个人的早饭也必须做好摆齐。

我要尽一切可能把“复仇者号”打扮成玛丽·赛莱斯顿号刚刚被发现时的那个样子。我要拫据玛丽·赛莱斯顿号的传说,把船帆割了一个口子;吃早饭时的状况也要搞得一模一样。盘碗在碗架上要摆得整齐,甚至连菜谱都摆好。我想方设法把它打扮成名符其实的幽灵船。我摆好早饭后,又到甲板上用刀子在一片船帆上割了个口子。至于玛丽·赛莱斯顿号的船帆为什么要割个口子,我是不知道的。我只求它的外观一致。这时,“复仇者号”因为有自动操纵装置,还继续航行着。

这天下午8点,终于可以和第十三号北川丸会面了。就在这时,我发现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同第十三号北川丸相会,得乘橡皮救生艇。我认为乘上救生艇再把它沉掉很容易。然而,从每小时五、六海里的游艇上放下橡皮救生艇,再乘上去是不可能的。降下帆来的话,船就停了,这就不像幽灵船了,更不用说是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了。我教先放下橡皮艇,然后跳到海里、乘上去,可又没有勇气。正在胡思乱想时,风停下来了。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没有风,帆船就不动弹了。通常航海时,没有比没有风更让人生气的了,可这时,我却非常感谢神灵。

我放下橡皮艇,带上我的鹦鹉,离别了我的“复仇者号”,向第十三号北川丸划去。船长什么也没问,收下了我。我也没说话。就是问,我也不回答。

第十三号北川丸是5月16号夜间抵达烧津港的。这时我想,必须杀死鹦鹉,然而,到底没杀死它。到了烧津,在野外就把它放了。大概是谁拾去养着了。8个人都杀了,一只鹦鹉却不想杀,连我自己也觉得滑稽。

这里必须对戒指的事交待一下。

我花了一亿五千万元买了一只戒指,并把它带上了船。不过,我在般上就没有戴过。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怕伸子看见气疯了。我就把它放在船长室的空抽屉里了。可是在5月11号,我杀了那8个人之后,因心情很乱,就把戒指的事给忘了。冷静下来后,我想起了钻石戒指的事。这时,我已经坐上北川丸好几个小时了。我慌忙去找船长,船长听后就掉转了船头。但是,这时风刮大了,变成幽灵船的“复仇者号”被刮走了。远远望见那帆变成很小的一点了。要赶上它,很难。我没有办法,又要求船长把船开到烧津去。

我去了京都,见到了伊久地奈美。我对她说我已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从今以后,细见龙太郞没有了,铃木胜巳出生了。为了能和这个女人结婚,必须用别人的经历来伪装自己。这件事当时必须好好想想。在今天的日本,值得庆幸的是,不管在什么地方,不论是谁,只要有钱,就能过上悠闲自在的日子。我们买了公寓。我住在京都郊外一间很小的旅馆里和奈美幽会。我暂且作一个无名小辈,乔装打扮,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到市场去散步。

5月18号,“鲛号”上的船员把“复仇者号”带回了油壶港。正象我预想的那样,现代幽灵船,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轰动了社会。我从电视台上、报上得知了此事,就密切注意这件事的发展。我发现,认为是我犯罪的看法全没有。而那个一亿五千万元的钻石戒指,则完全没有消息。

我想,一定是“鲛号”上的那5个人盗去了。我为了找回这只戒指,就返回东京。挂上大胡子,戴上太阳镜。我从报上得知,“鲛号”的5名船员当中,有艇长永田史郎,还有山本良宏、野村英雄,是他们3个人把“复仇者号”开回来的。如果是这样,那么这3个人中必然有一个是盗走戒指的。我为了找回这只一亿五千万元的戒指,把那3个年轻人,不,还有一个女的杀害了。下面我一个一个地交代。

永田史郞是用氰化钾毒死的。他住在“鲛号”上,我在雨中看见了他。6月2号晚上9时半左右,永田急急忙忙下船买烟去了。趁他不在,我进了船舱。在里面发现了他喝桔汁的杯子,于是我就在这个杯子中放上了氰化钾,然后急急匆匆地出了船。氰化钾是怎么弄来的?说起来很简单。我的氰化钾是为“复仇者号”的需要弄来的。我说,我的“复仇者号”上有些日用器皿要镀金。就这样,我从电镀厂里弄来了氰化钾,来得很容易。不大会儿的功夫,永田就回船上了。我听见他倒下了,像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发出的钝声。我从窗子里看了一眼,见永田倒在地扳上。我进到舱内时,永田已死了。我找了一番,他身±没有钻石戒指,又在船上找了一会儿,也没有找着。但我看见了海难审判厅的传票。就在我寻找戒指时,我看见一团莫名其妙的迷雾包围着尸体。我一时感到有点冲动。我虽然已变成铃木胜巳了,但身上还保留着细见龙太郞的性格。我用小刀划开手指,让血流出来,用血涂了传票,放在桌子上。这件事干得不算高明,这个我自己也明白。我不知道被我杀害的永田是什么血型。若是血型不对,只能说明是他杀。正因为我不懂得这个,我才用血涂了传票,借此制造疑团。

盗走戒指的不是永田,那一定是山本良宏和野村英雄了。第三天的夜间,我乘出租车去调布市深大寺山本良宏的公寓。我从一开始就想杀死山本良宏。杀野村英雄的情况,也和永田史郞的情况一样,其理由后面再说。

东京郊外深大寺附近有山本良宏的公寓。他住在三层楼上。我的运气好,到了他的门前,正好他正在洗澡。由于浴室的小窗户开着,我从那里看见他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由于最近一个时期,这一带连续发生过煤气中毒的事故,所以他才开着窗户洗澡。我见他只穿一条短裤。我想,他很快就要下水了。水池子正在烧火。

幸好门没有上锁。我趁这个年轻人不注意,悄悄把门打开了,进了洗澡室。这时,室内的蒸气吱吱地叫,所以山本没有发觉我。

我的手中拿着一个扳手,全神贯注,等待时机的到来。我想,他刮完胡子,一定要洗脸,洗脸时最没有准备,这是下手的好时机。于是我就耐心地等着,不一会儿,我听见水哗哗地响,我知道他开始洗脸了。于是我就潜了进去,猫着腰站在山本良宏的身后,趁他正在洗脸,照着他的后脑就是一扳子。他应声倒在铺着白色马塞克的地板上了。他面向我仰着,于是我就用他手中的剃刀,把他两只手腕上的动脉给割开了。血急促地流了出来。我给他关了蒸气,然后溜进了他的居室。我去搜寻那只钻石戒指。情况和永田史郞的差不多,我也看见了他那张海难审判厅的传票。于是就照永田史郎那样,把他的传票用他的血涂了。涂完后,把传票贴在了浴室的镜子上。当然,我是不会留下指纹的。

你们如果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出,山本良宏是被殴打后,血管才割破的。尽管如此,我认为这样做也是必要的,我当时没有多考虑。顾虑多就干不成事了。不管怎么说,我制造了一团奇怪的迷雾。

我杀的第三个人是野村英雉。听说他逃跑了,我就肯定戒指一定是他偷去了。我尾随他俩去了能登。我上了从上野到轮岛的列车。

我是化了装去能登的。我的化装很简单,因为年轻时摹仿过演员。我的照片一般人都认识。相反,这倒是一个盲点。电视上的细见龙太郎从来没有眼镜,也没帽子和胡子。现在,我戴上了方形眼镜,贴上了大胡子,还戴了顶太阳帽。尽管我的化装技术不高明,但人们对我都有先入为主的印象,稍加改变便认不出了。

在能登,我在车站的导游所借了张报纸,看见有野村英雄他们的照片。让我高兴的是,他没象我这样化装就逃出来了。

我从导游所那里得知,野村和一个女的一起到三浦旅馆了。我租了车,赶到旅馆。听说我是东京周刊的记者,他只好下楼来。看来他还是个老实人。在大厅里,我一眼就看见那个女人手指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在闪闪发光。这时,我不禁轻轻地吸了口气。心想:我可看见它了。

我借口采访,把他们俩人一起带到附近的山崖去,趁他们不防,用扳手打死了他们两个。我迅速地从那个女人的手上撸下戒指,就把他们两个尸体扔到山崖下的海里去了。

在这里我要说一下,我为什么要杀死那3个人,不,是4个。

那枚戒指,不单纯是枚戒指。这不是指它的价钱。当然,一亿五千万固然可惜,但只要我的计划成功,即便被“鲛号”上的船员偷去,我也不在乎。这一点头脑我还是有的。不杀死永田史郞,他们警察就不会介入,同时我也可以作为铃木胜巳开始第二个人生。这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然而,我必须要回那枚戒指,而且必须把那4个人杀死。

那枚戒指是我作为送给奈美的礼物买的。所以,我在有白金的地方刻上了她的名字“NAMI·IKUCHI”这就是全部原因。如果没有上述这个原因,就是一亿五千万的戒指,我也不会管的。如果新闻界发现了亿万干万的价格,就会给现代幽灵船之谜增添异彩。也就不会有人怀疑我还活着。就是了解到我出海前卖了房子卖了地,买了戒指,大概也只会认为我是准备航海中送给妻子的礼物。

可是,戒指上刻着奈美的名字“NAMI·IKUCHI”。对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事件,海难法庭在进行彻底调查。1亿5千万元的戒指,肯定也会成为调查对象。如果发现不是我妻子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对这个女人,法庭肯定会进一步审查,继而查到伊久地奈美,发现铃木胜巳。如果发现这是我的假名,那么,我的所有计划也就落空了。所以我必须找回戒指,还要把叫“NAMI·IKUCHI”名字的人都杀死。至于刻的字,我不是在买戒指的店里刻的,而是走出很远,在一个小店里刻的。

杀了4个人以后,我终于找回了戒指,我马上看刻字的地方。奇怪的是,奈美的名字被巧妙地磨去了。我想了想,这也不奇怪。野村英雄决不会把刻有奈美名字的戒指作为送给女朋友的礼物。

在那之后,就如警察所了解到的样,为了让人们想到“鲛号”的5名船员都在遭追杀,同时也为了戒指的事不败露,我给饭店送了定时炸弹。交给服务员炸弹的那个女子不是奈美,而是我花钱雇来的,名字我不知道,这不是说谎。第十三号北川丸的沉没和我没关系。我想,大概还是为了保险金的缘故,但这次他们是失败了。连自己的命也丢到大海里去了。也许还是因为那里是“魔海”的缘故吧。若是那样,则证明了我的学说是正确的。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的申述完了。我最大的遗憾是,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这条神秘的大鲸鱼被剥了皮。

日高合上了细见龙太郎的自供状。

法庭上马上恢复了原来的寂静,寂静得连日高动动手都发出很大的响声。

旁听席上的新闻记者们脸上都呈现出了复杂的表情。一桩那么神秘的案件,变成了一桩实实在在的杀人案。这样一来,一方面令人感到很有意思,另一方面也使一些人感到泄气。

“这个案件,现代的玛丽·赛莱斯顿号案件,到此结束了。”日高微笑着对全场说。

“在这里,我还得说几句和本案没有直接关系的话。请大家顺便听听。

“我受理这个案件以后,对1872年伦敦泰吾士报登载的玛丽·赛莱斯顿号事件也很感兴趣。小西事务官和我一起调查了那个事件。

“小面有个朋友,给我送来了1872牟的伦敦泰吾士报的复印本。我认为玛丽·赛莱斯顿号事件(说的准确一点,应该叫麦丽·赛莱斯顿号事件),与这个案子有些相似。我看过与该案有关的一些报道。案件一直是个谜。随后又寄来了一些表面看来无什么关系的报道,从中我注意到一则消息。10年后的1882年,在伦敦泰吾士报上发表了一段记事。现在我把它公布出来,作为我对这个事件的推论。

“1882年12月4日夜,伦敦泰吾士报登载的内容,我把它译出来了。下面就是译文。”

日高腼腆地笑了笑,就开始念那段译文。

“今日救济医院,有一位老年人患肺炎死了。他叫莱古比智。临死时,他不停地呼喊玛丽·赛莱斯顿号船长的名字。”对这段报道,我很感兴趣。莱古比智是这位老人的名字,玛丽·赛莱斯顿号船长的名字叫布里古斯。如果按希腊字母分解重新颠倒排列,这个死者的名字就成了“莱古比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