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灰 第三章

“村尾某的陈述……”

丘署长打开了以铅笔潦草写成的警察笔记,坐在署长席的回转椅上,喃喃自语着。

“村尾六藏,三十岁,原来如此啊……名字相当有趣。那天的路线……先是……”

介于丘署长是以缓慢的速度,反复念叨着,兹将其要点,记述如下。

浑身是血的怪汉,所交待的行踪里面,确实藏有解开这一事件的重大关键,但是,那是后来才想到的。

(1)村尾从东丘村(指右足湖以东之地,湖口是指东丘村临湖之地)波过右足湖,踏进庄内村〈指右足湖以西之地,空气工厂就在湖畔)的途中,东丘村已经被黄昏所笼罩,而他距离湖水尚远。

(2)傍晚大约七点半左右,他来到距离湖水很近的地方,却在一个墓地迷路了。他见到一个新坟,用手电一照,只见坟上飘动着两条用全新珠罗纱做成的龙幡,碑上刻着女人的名字,但名字他忘掉了。墓似乎是刚刚才覆上土的,尚未做出坟墓的形状。

(3)坟旁边有卡车车轮的痕迹,村尾心想:沿着痕迹走去,就会来到干道,哪知却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认得名牌上写的是:棚口百番地、青谷二郎。那栋房子面前,湖水正在翻滚。

(4)他想要渡过湖水,便到处找船,结果,发现一艘小船。他乘着那艘小船,往西划去,西风渐渐增强,小船很难前进,来到半途,发现正对面有空气工厂的灯光。他努力继续前行,谁知西风突然转向,小船被吹向北岸。那时,他只觉得冷雨落到了脸上,犹如挥汗一般,心中舒畅极了。这场雨很快就停了,小船愈发靠近岸边,他一直划到湖的末端。

(5)登陆大概是十点半左右。他路过空气工厂时,看到一个很奇怪的白色物体,于是,他就随手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结果,看到工厂的厂房附近,飘有三个大气球,绑在附近地上的桩上,随风飘动。工厂里似乎没有灯光。

(6)工厂渐渐到了他的背后。他穿越大西原,来到庄内村的房子处。接着,就被警察巡逻派出所的警察逮捕了。

“原来如此。这家伙真有趣。”署长暗暗得意。

“什么事很有趣?”署长脑后响起了疯狂的喊声。

署长讶然回望,却是向来和他水火不容的K新报社长田熊先生,正在嘲笑他呢。他把署长的笔记内容,全部抄到了粗糙的纸上,又以天生的大嗓门喋喋不休。

“既然都打开笔记本了,就让我看看这无聊的事嘛!最好,把写着犯人名字的那个地方,也给我看一下!”

“喂!你这家伙好像小偷呀。若你闲得发慌,就去研究一下,妨害公务的罪名好了。”

田熊咳嗽一声,急忙走开了。

“这家伙不好惹……那现在……”

丘署长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合上,正闭目沉思的时候,庄内村的警察走了进来,站到他的桌前,举手敬礼。

“我是来报告的。”

啊!是你呀,辛苦了。那件事如何了?

原来,那个警察接受署长的命令,今早一直绕着右足湖畔搜查。

“我依照您的命令,先搜查了空气工厂。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地面上绑了四个气球。”

“四个?”署长打开笔记本,不禁纳闷起来。

“根据村尾陈述,手电照到的是三个气球。你的报告中却多了一个。”

署长修了修铅笔,在“三”的旁边加了一个“四”字。

“接着,我在湖的末端,寻找村尾搭乘的小船,但是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嗯!……”

“然后,是卡车的痕迹。从坟场到青谷二郎家的路上,我没有看到清楚的痕迹,似乎有人想要抚平地面。”

“嗯,嗯。”署长又把这件事记了下来,“之后呢?”

“再来,就是新坟的事。坟墓确有一座,塞主是峰雪乃。她首次临盆,因胎盘前置,难产而死……墓的情况,大致跟村尾说的相符。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新坟上覆土的事,他弄错了,已经做成很漂亮的坟墓了。”

“喔……是吗?”署长又开始修磨笔尖,“接着呢……”

“就这些了。”

“嗯,辛苦你了,可以回去了。”

警察向署长鞠了一躬,走到门口再次行礼,然后就转身走了。

“就算只搞到这些材料,我都很有面子了。”

警察署长喃喃自语,突然又听到了背后的咳嗽声,瞬间露出不悦之色。

“这到底怎么回事?”原以为刚才就该离去的K新报社长田熊,把全部用铅笔填满的粗纸,摆到了署长眼前。

“不要再做这种愚蠢的事了。这样不管再过几年,都无法侦破案件。号外都出现六次了,浑身是血的男犯人,又是怎么回事?把那家伙拉到这里来吧。那个怪汉被关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他到底是什么人?总之,下次我再来时,给我看看你的笔记簿,让我在报纸上大书特书吧。行吗?”

田熊说完了要说的话,很快就消失了。

“没有脑子的家伙,真可怜啊。”署长说罢,露出意义深远的微笑,又开始阅读村尾的自白书了。

“对了!还有他拜托我的那件事!”

他把话机拉近,说了一个号码,接通K镇的气象台。

“喂!这里是K警察署,我想询问以右足湖为中心的那一带的风速和风向……对,就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心中很是佩服,“是吗?昨晚九点半左右,都是西风,然后,风向突然改变,变成西南风。哎呀!是这样吗?……”

丘署长慎重地记了下来,然后起身,命令旁边的主任备车。

“我要去庄内村见见村尾,然后,看情况再去空气工厂走一趟。”说完就出去了。

日后,其他人想到那个衰老的丘署长,这次竟如此活力十足,而且采取了巧妙的调査方法,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