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到了贝格斐,为了要等我的朋友……郡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在贝格斐的代理执行官胡海威,从摩荷夫把他的犯人解回来,只好放缓脚步。
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批准了租用一架专机,直接把盖亚莫从教主城押运到贝格斐来。
在此之前,他们曾在摩荷夫用一切方法想叫他开门。
机场里有新闻记者、摄影人员,但都是当地电台、电视台和报纸的。只有我的朋友贾可法是代表洛杉矶︽论坛报︾的。
我看着飞机落地进场。盖亚莫看向我,我不做认识的表示。他把双目向前直视。代理执行官和警长停下来,把盖亚莫放两人当中,上镜头。他们把他的两只手分别铐在那两个人的手上,所以他无法举起任何一只手来挡住脸部。
他们把盖亚莫直接送进监狱。然后在办公室开记者招待会,我也有幸参与会议。
胡海威是发言人。
“本案的序幕,是因为一位私家侦探来报告发现一具无名尸体而揭开的。私家侦探赖唐诺,从洛杉矶来这里,主要是调查一件保险案子。
“本办公室立即到达现场,结论是,这是件谋杀案。感谢我们设备完善,技术新颖的化验室,几个小时之内,我们就确定了这具尸体是洛杉矶的商人柏马锴。
“尸体身分明确后,我们进行得就很快。柏马锴是在五号晚上或是六号清晨失踪的。他开的车是‘路来赛’,牌号NFE八○一。我们一面发布对车子的全面追查,一面从其它各方向进行破案。
“一名主要证人,住在罗密里的艾堂木,因为一再说谎,被本办公室发现是内华达州保释脱逃犯,现在因为这个罪名在押。
“测谎仪发现艾堂木对本案某一部分事实是知情的。他已经承认的供词中,也许够,也许不够,起诉他是帮凶。
“各位记者可以注销来,我们目前正在追查一位金发女人,她曾在中溪河一家餐厅工作,时间是六号上午开始才到那里工作。女人使用的名字是乔爱娣,大概二十五岁,身高五尺三寸左右,一百二十到一百二十四磅重。她可能本来是褐色头发,染成金色的。在餐厅她的工作是女侍,由于开始工作的时候她已经没有钱,预支了部分薪水。匆匆逃亡的时候又没领薪水,所以我们想象她会立即找工作做。
“她和这件谋杀案的真正关系尚未得知。但我们确知柏马锴于被谋杀那晚,在卡文镇到中溪河之间的公路上,让一个合乎那女人形容的女搭便车客上车。
“我们发出去追查NFE八○一‘路来赛’的命令,立即有了成效。加州公路巡逻队发现这辆车停在桥港镇外公路上,车头向内华达州方向。把车留下的人,以为自己聪明。事实上我们内行一看就知道他是从内华达州开车进加州来的。他把车从公路开上右侧路肩,如此他才能从较窄公路掉转车头,下路肩的时候,轮胎上带了未铺路面路肩上的泥土和碎石,虽然他又向前走了一百码左右,但是内行看起来清清楚楚。那是故意装做开车向雷诺,汽油用尽了。
“油箱是一滴油也不剩。但是油箱底上漏油的螺丝上有新鲜的工具印子。我们也找到了漏掉油的地方。油放光后,车子就靠化油器里剩下的油,走了一段不远的路。
“车子的里里外外曾被最后一个使用人仔细擦拭过,所以我们的专家找不到一个有利的指纹。但是擦拭的人以为每一个可能留指纹的地方都擦拭过了,还是百密一疏,有一个地方被忽视了。他擦了仪器板、方向盘、排档、门把手。但是他忘记了一上车曾经调整过后视镜。后视镜的后面清楚地留下右手三个指纹,其中两个清楚可用。专家发现,这两个指纹毫无疑问是属于今日被逮捕的盖亚莫的。
“因为我们对柏马锴从卡文镇加油站准许上车的男便车客,有详细的形容,所以我们通报盖亚莫的样子,而且特别注意由桥港向南的地区。由于他希望警方相信他是朝北走的,当然他是在朝南走。
“另一组一位干员查了一下加州和内华达州,州界上的农业检疫站,他们记得有辆‘路来赛’,开车的就像我们在找的那个男便车客。
“所有在教主城、靡荷夫和兰开斯脱的警察,都被通知寻找一个路上的便车客,他们都知道这个人的样子。
“盖亚莫之外我们一共找到了七、八个相似的搭便车客。每个人都查了指纹。盖亚莫的和‘路来赛’后视镜背后所留指纹完全相同。盖亚莫保持静默,拒不开口,只说在见到律师前,他不愿意开口说话。
“今天可以发表的大概都在这里了。什么人有问题?”
一位记者说:“你们会不会给他机会请个律师,或是一定要叫他开口?”
胡海威说:“我要纠正你说的‘一定要叫他开口’。我们的说法是,假如他是无罪的,我们会给他一切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的无辜。”
“为什么不让他见律师?”
胡海威有风度地说,“诉讼程序中,任何一个阶段,他都有权和他律师会商。但是在正式以谋杀罪名把他收押前,因为还没进入诉讼程序,他可能无权用电话请律师。”
“照你这样说,还要多久才可以呢?”贾可法问。又加一句道:“我是从洛杉矶︽论坛报︾来的。”
“我们还不能确定。”胡海威说。
“换句话说,你是用谋杀嫌犯名义找到他的,但是目前故意不用谋杀嫌犯名义收押他,是吗?”贾可法问。
胡海威不回答他问题。他只说:“我们已经请卡文镇一个加油站的作业员,来这里认人了。我们确信盖亚莫事后在开柏家的车。”
“柏马锴带在身边的东西如何?”
“在他身上我们没有找到属于柏马锴的任何东西,但是在他身上我们找到一千多元的现钞,而我们知道柏马锴在外出推销的时候,身边经常带着大量钱财的。
“各位记者老爷,现在,我们知道的差不多都告诉你们了。我们还会和你们联络。在卡文镇,柏马锴让搭车者上车的那位加油站服务员任兰可马上就会到来。盖亚莫是不是那个搭便车的男人立即可揭晓。我们会告诉你们的。”
贾可法一下把他笔记本关上,跑向电话,把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新闻重写员。其它的人,因为都是当地记者,他们不急。他们等截稿时间,看看这段时间是否有新的发展。
这是一段真空的等待时间,办公室里只有闲谈。
我找到胡海威,偷偷地问他:“有没有查出来,这家伙这一段时间躲在哪里?”
“没有,赖,我知道你对这件案子知道很多。你在调查这件案子,再给我一点好处,好吗?”
“我不知还能给你什么好处。”我说,“至少目前没有。你们要继续让他说出来,万一不行,我也许可帮点忙。”
我离开他,走向还在电话间里打电话的贾可法。
看他快要把电话挂上的时候,我敲敲电话间的玻璃门。
贾可法把门打开。“有新消息吗,唐诺?”他问。
“一切消息都在你们自己档案里。”我说。
“有什么?”
“盖亚莫是个大新闻。你们的海玛琳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什么?”
“盖亚莫是一个拥有五十万到七十五万信托遗产的继承人。再过两个礼拜,这笔遗产就全部归他……除非他被判定犯有重大刑罪。在后一种状况下,全部遗产会捐赠给很多不同慈善机构。这些机构会买你们报纸仔细看这件好消息的。”
贾可法眼睛睁大到快掉下来了。“真有此事?”他问。
我说:“问你们自己的图书馆。打电话找海玛琳问。”
贾可法往回打电话,情绪过于激动几乎不易讲清楚。他向电话喊道:“等一下……这又是一个大故事……大家会有兴趣的。戏剧性,悬念性。老天!给我转图书馆的海玛琳,你自己也用会议线路听着,好好听。”
过了几秒钟,他说:“哈啰!玛琳?是贾可法。我在贝格斐。我在和一个私家侦探谈话,叫赖唐诺……他说他认得你……嗯哼……喔,是的……我们在找一个名字……盖亚莫。你有,你都有……好极了,把它交给重写的人。所有的数据……太棒了。受不了,要挤掉好多别的新闻了!嗨,是的……吉姆……你也听到了……你自己去从玛琳那里拿资料。老天……是的,天大的新闻。多放几条腿出去,我们大干一场。去拜访一下盖亚莫失去继承权之后,会拿到钱的机构。找到那个受托人……叫什么名来着?喔,普求美……管他叫什么……找到盖亚莫住哪里,有什么朋友,平时都做些什么……喔,真好。当然这件案子是死案子,一切都无法挽回。问题是这样大一个轮子,他们转得动转不动。这件案子有没有办法在两个礼拜之内判决。假如判决不下来,盖亚莫就三十五岁了。钱都是他的了……我们是独家头条新闻……听着,我泡上去了,我要睡在这里等消息。下一个消息是我告诉过你的任兰可来指认。姓任的是卡文镇加油站服务员。他随时会到。”
贾可法用舌头湿润一下嘴唇,静听对方说话,然后他说:“是的,不错。有一件事你们听好。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这件案子办得蛮漂亮。但是大部分的成绩是因为一个私家侦探叫赖唐诺提供了他们消息。赖唐诺是洛杉矶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创办人之一。他对我们非常好,要不是他,我没有这个独家新闻。听着,我要求下一版报纸是独家新闻,然后这个新闻才可以电传其它大城市。”
贾可法走出电话间,捉住我右手上下猛摇。他说:“真是条鲸鱼一样大的大新闻。而我们现在坐在这山顶上……地方版主编还不太赞成我来这里。我告诉他我直觉这会是比他想象的还大的新闻。而现在,现在我们在山顶上,有这样大一个独家新闻,不让各对手报纸急得跳脚才怪!”
“那很好。”我说。
“相信我,唐诺,你不会吃亏。他们还会派两个记者过来照相和帮忙,我们在今年地方特大新闻的顶上,我们要好好炒一炒。”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他们尽快乘飞机赶来。”他说。
“好吧。”我说,“只是要记住一件事。”
“什么?”
“盖亚莫的事不是我告诉你的。”我说,“是你自己在报屁股里找到的。”
“老天,你真好,你把好处都让给我?”
我说:“我不要好处。我只要宣传。但是我不能让胡海威不高兴……认为我没有告诉他。我更不能让洛杉矶其它报纸认为我不够意思,给你们独家新闻,打击他们。”
贾可法一掌拍在我背上,那么重,使我有几秒钟两眼冒金星。“唐诺,”他说,“你真够朋友。你最‘阿煞利’。你要宣传!我要使全世界知道你得到了宣传!”
我说:“好极了。我得到我要的宣传。︽论坛报︾因为能干的记者和地方版主编,一看到盖亚莫的名字,立即知道到图书馆去查报屁股,所以才有这样好的故事分享读者。”
贾可法对我说的话想了一下,潜回电话间,拚命地拨长途电话。
我走向楼下,去找杯咖啡喝。
几分钟后,任兰可到了,他是自己开车来的,但是一路由警察摩托车开路从卡文镇保护过来。
他直接被保护到监狱。监狱里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找了些人列了阵叫他来指认。然后胡海威立即又召开记者招待会。
“好了,各位朋友。”他说,“现在一切都凑合齐全了。任兰可说,一点问题也没有,盖亚莫是五号晚上在加油站要求搭便车,上了柏马锴车子的人,因为他有这家伙的一个号码。任兰可曾让他在加油站里坐不少时间。”
“一个什么号码?”一位记者问。
胡海威神秘地笑笑说:“假如我要你们知道,我会告诉你们的。”
“我们自己去找任兰可访问,也可查得出来。”记者说。
“当然可以。那样你是从他嘴里听到,不是从我嘴里听到。再说你暂时会有一段长时间访问不到他。”
“为什么?”
“我们把七个人列阵叫任兰可指认。他一点犹豫也没有,一下子就把盖亚莫指出来了。我们因为有把握,所以把情况拍了电影。在电影没有冲洗出来,在他没有给我们一张书面声明之前,我们有很多理由要暂时不让他见客。
“还有,任兰可做事非常小心,他把带盖亚莫走的汽车号码记了下来。这个号码正是柏马锴‘路来赛’的号码。”
“盖亚莫怎么样,招供了吗?”
“还没有,还坚持要个律师。”
“你们会准他请一个吗?”
“我们会给他机会打电话找一个。我们已经告诉他,不论他想请哪一位律师,我们一定给他把信带到。问题是他不认识任何一位这里的律师。应该有人教教他才行。”
“他身上那些钱可以用来请律师吗?”
“钱已经封存起来做证据了。”
“你们能证明这是姓柏的钱吗?”
他说:“我们不能证明。但和证明也相去不远了。我再对各位保证一点。我们对他的全部犯罪已经握有确凿而完整的证据了。将来定罪是没问题的。”
电话响起,胡海威拿起电话,说,“哈啰。”听了一下,又说:“好的。”
他挂上电话,对所有记者说:“好了,各位,这家伙指定了一个特定的律师。他要我们代为传话吉高温律师,要吉律师马上到监狱来看他。”
所有记者一阵风挤出门去。他们要先到监狱,要在吉高温律师进去前和出来的时候访问他。
胡海威转向我,“你要不要和这家伙谈谈,赖?”
我说:“你允许的话,我是想和他谈谈。但是我不想代表你去和他讲话。再说谈话结果我也不会告诉你。算了,不谈也罢。”
“可以找个地方给你和他私人谈,怎么样?”
“当然,”我说,“房间里从东到西都是窃听器。”
“那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愿意。”
“我以为你是我们这一边的。”
“我一直给你情报。”
“我也对你不错。”
“那么我们两不欠。”
“记住,在这里,不论你要什么,找我开口就行。你是好人,赖。”
“谢谢。”我告诉他,下楼,叫辆出租车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