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们在白基地大厦走道中走下去,经过了桂乔治医生的办公门口。
善楼好奇地看我一眼,大拇指一指:“不是桂?”
“不是。”
“我以为是他,你不是在玩花样吧。赖?”
“不是。”
“我想你也不会,我们俩有君子协定。我相信你尚守信用。我们去哪里?”
我停在阿尔发投资公司门口。我说:“就这里。”
我敲门。
过不多久就听到门后有脚步声,蔡凯尔过来开门:“呀。赖先生,你好。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回来,还在偷偷摸摸?”
我说:“蔡先生,介绍个朋友给你。宓善楼。”
蔡凯尔上上下下看了他,握手。假如他知道他是个警察,也没有任何表情显出来。
“我们要和你谈一下。”善楼说。
蔡凯尔一直站在门口,挡着路。退后一步说:“请等一下。”把门一下关上。
“干什么!”门关上时善楼喊着。他抓住门把,大力转动着,而后用肩猛力一撞,他吼道:“嗨,开门。”
凯尔把门打开。
善楼把上衣掀开一下,让他看到警章,说道:“你什么意思?怕什么?”
蔡凯尔说:“我忘了一件事。我也无意对你无礼。”
“那就算是个意外好了。”善楼说。
“我欠警方什么人情债没有还吗,警长?”
善楼说:“目前只是警官。债是没欠,我只是来看一看。你在这里干着什么事?”
“我的办公室……只是一个好癖。”
“什么样的好癖?”
“老实说,我偶尔玩玩赛马。警官。”
“怎么玩法?”
“别人怎么玩,我也怎么玩,我选择会赢的马,放钱在他们身上。有时输,有时赢。”
“你怎样选择呢?”
“各方估计。”
“那边那只有光的机器是干什么的?”
“那是我用来帮助决定选马的。”
“可以告诉我怎么用法吗?”
“当然可以。”凯尔冷冷地说。回头看着我道:“怎么啦,唐诺。你不懂得闭上你的嘴?”
我说:“以我个人来说,我都快进监牢了。我已被这位警官逮捕了。我们只是路过这里。”
蔡凯尔把眉毛抬起。
善楼说:“对这件案子,我还有些疑点不满意。”
我说:“凯尔知道昨晚欧鲁思从桂医生办公室把毒药拿出来。他一路跟踪她,看见她做的每一件事。”
“真有此事?”善楼问。
蔡凯尔望向我说:“怎么啦,你想把罪过推到我头上?”
善楼说:“不必管他,你向我说话就可以了。”
凯尔说:“我真抱歉,警官。他说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什么欧鲁思。”
“她是桂医生的护士。”
“噢。桂医生。他在这一楼有一间办公室。”
善楼说:“这我知道。你有没有跟踪她?”
凯尔笑着说:“当然没有。我的时间有不少事要做。我哪能跟女孩子满城转。”
我对善楼说:“这件事很容易弄清楚,你问他倒底有没有,要他确认是或否。”
凯尔看着我冷冷地说:“我想我要不欢迎你们了。”
我说:“随便你怎么想。目前你要回答的问题是,昨晚你有没有跟踪桂医生的护士?”
“我告诉你我没有。”
“你没有跟踪她去联合车站?”
“没有。”
“没有看到她把一包东西放进存物柜里。”
他大笑地说:“没有,绝对没有,百分之百没有。我非常抱歉,赖。但是你不可以拖人下水,诬害好人。”
善楼说:“你要了解,我来只是对一对,没别的意思。另外我告诉你一件事。包启乐的秘书华素素,今天上午发现被谋杀在欧鲁思的公寓里。那包毒药也在她公寓里找到,里面少了三百毫克。假如你知道欧鲁思或毒药的事希望你能告诉我。”
蔡凯尔用舌舔舔嘴唇:“我对欧鲁思一无所知。事实上我昨天根本没有见到她。”
我偷偷溜到凯尔的身后,移近那收音机样的装置,趁着善楼和凯尔两人彼此对视的时候,我把开关一转。
我说:“其实我的目的就是要你一味否认。我有一个人昨夜跟踪在你后面。”
蔡讥诮地说,“你的那个人这样说说而已。他可能在什么酒吧里灌满了黄汤,随便报告的。”
我对宓善楼说:“跟他的是房吉明。你了解他。你知道他的工作态度。”
我看到宓警官突然产生兴趣。他说:“你说房吉明在盯他,知道他在跟踪欧鲁思?”
“是房吉明,不错。”
凯尔有礼地说:“谁又知道欧鲁思手中拿的是不是毒药呢?警官。”
善楼说:“这也有理。有谁知道吗?”
我说:“房吉明可以形容它外形。”
“换句话说,”蔡微笑说,“除非是欧鲁思自言自语。”
“你想一个侦探能做多少事?”我问:“拦住她?问她要一匙样品以便证明里面是毒药。”
善楼正要说什么。但是另一个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使他不得不停住。那声音说:“嘴巴再张大一点。”
“什么玩意儿。”善楼问。
凯尔转身,走向收音机。我抓住他手腕。
“漱漱口。”声音说。
凯尔把我摔向一边。
一个女人声音说:“医生,很痛……”
凯尔把收音机关掉。
“怎么回事?”善楼问。
凯尔说:“警官,我跟你到局里去,再不然随便你说个地方,要问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个办公室是我的私人地方,我用来预测赛马的地方,很多独有的机密我不想和别人分亨。至于赖唐诺……”
凯尔转向我,双目怒视,恨恨地说:“你给我出去!”
我对善楼说:“你该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凯尔一拳向我打过来。
我及时把头躲过。
凯尔脸色气得变为白色:“你混蛋,我要……”
宓善楼伸出他大而常有机会练习的手,一把抓住他领带、外衣领子及衬衫。他把凯尔推向靠墙:“等一下,先让我把这里弄弄清楚。”
我又伸手过去把收音机打开。凯尔来阻止我,善楼把他推回墙边去。
声音又再次自收音机喇叭传出来:“好了,今天再也不磨了,工作快完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据我看是桂医生在治疗一个病人。”
善楼吹了一声口哨。
凯尔说:“你们两位要请出了。你不会正好有张搜索状吧,警官?”
我说:“他不须要搜索状。你不是治安人员。你偷装窃听器在别人的办公室。这是个罪证。犯罪现场不须搜索状。”
善楼看看我,同意地点点头。
凯尔说:“唐诺,你真是翻脸无情。我怕你被包家的新小区套牢,我告诉你内幕实况。我给你‘贵妇人’的预测,今天下午你赢钱了吗?”他问。
“我们统统赢钱了。”我说。
“这是你们报答我的方式吗?”凯尔说。
善楼对他说:“先不管这些。我对房吉明太清楚了。假如他说你跟踪了欧鲁思,那你一定跟踪了欧鲁思。说出来,为了什么?”
凯尔向两侧伸开两条手臂,做一个投降姿态:“我也在侦查这件事的真相。我希望查得清清楚楚后可以报警,太早泄漏消息就打草惊蛇了。”
“老天,又来一个福尔摩斯。”善楼把手拍向前额。
“什么福尔摩斯?”
善楼说:“又来一个捣蛋的外行,自以为可以做侦探。你们这些人假如把知道的都告诉警方,让我们来破案,不是省了很多事吗?你们偏不,每个人守着所知的一点点。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统统告诉我,而且要快。”
“为什么?”
善楼向窃听器接过来的扬声器一指:“你听到唐诺说过的。”
“我希望你不要太快下结论。”
善楼告诉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先坐下。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我说:“我来帮你增加记忆力,蔡先生。我可以告诉你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什么地方?”
“几个月之前,你送了些人的头发给一个化学分析侦询公司,请他们检验有没有含砷。现在你就从这里开始。”
他看了我十秒钟,显然希望看透我到底知道多少。
善楼说:“讲呀!就从这里开始。”
凯尔自桌上把纸张推向一边。自己坐在桌子的角上,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像钟摆似的慢慢摇着。这也是唯一显得出精神紧张的地方。
“讲呀!”善楼催道。
“好,我就什么都告诉你。我姐姐是包启乐第一任太太。她和我非常亲近。我们彼此十分友好。我对这件婚事不太赞同。我一直把他看成娘娘腔或花花公子。
“事实上他真是个花花公子。他和妲芬开始玩在一起。姐姐丽泰开始不舒服,是相当严重的肠胃疾病。明显的是食物中毒。她病了很久,有一度好一点。突然她死了。没有尸体解剖。医生给了张证明,是食物中毒并发严重后遗症。尸体火化了。
“启乐又和妲芬结婚。我真是笨死了,六个月之后才开始起疑。之后我想起很多事情。但都太迟了。尸体都已经火化了。骨灰又撒在山里了。我开始留意,又读了点书。”
蔡凯尔走到书架,拿下一本︽法医学︾说道:“这是雪耐·史密斯的第四版。里面对砷中毒说得很详细。砒霜是一种很特别的毒药。在身体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踪迹的时候,头发及指甲中还会存有很长一段时间。史密斯说,砒霜要吃服五天之后才进入头发。连着几个月都会向头发分泌。在身体所有组织中都找不到砷后,头发中尚可检查得出来。
“我姐姐留下遗物被送来给我,其中有一个发刷,是她病中用过的。我把上面的头发拿去检验了。头发里有明显的砒霜含量。”
“你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善楼问。
凯尔说:“找警察?他们会说是诬告。他们会说头发不是丽泰的。这是唯一留下的证据了。你什么其它证据也找不到了。我找过了。我找遍了药房。我找遍了购买毒品的登记。我随处留意。甚而把自己变成一个醉汉,马迷,伸手向人要钱。”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想要找证据。”
“是的。”
“来对付包启乐。”
“别傻了,”凯尔说,“对付妲芬。”
“对付妲芬的?但是她死了呀。”
“你完全说对了,她死了。”
善楼的眼睛眯在一起。他说:“把其它的也说出来。”
“妲芬已经死了。我不应该说她坏话。她不是好人,她是个娼妇。我在找证据时,盯她盯得很紧。我发现她对桂医生特别有兴趣。也许是灵机一动吧,我想也许当初她用来对付丽泰的毒药,来自桂医生。我看毒药登记,知道桂医生不时的购用砒霜。这是我在桂医生办公室装一个窃听器的原因。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你发现什么了?”善楼问。
凯尔犹豫一下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发现些什么。可是我希望你在时机完全成熟前,不要打草惊蛇。”
“讲吧!”
凯尔走向一个大的档案柜,自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拿出一批录音带来。
他说:“这些是桂医生办公室的谈话,经过窃听器传过来录下来的。我不在这里也是自动二十四小时录音的。大部分是空白或一般谈话,就像你刚才听到的那样。这一卷,我想你会有点兴趣的。”
凯尔把一卷录音带放入录放机说:“这一卷是比较重要有用的。当然声音有改变,因为我自己拼凑的装备效果不十分好。但是什么人在说话还是清清楚楚的。”
凯尔打开录音机。
一阵沙沙声后,欧鲁思自然、快乐的声音说:“桂医生,包太太来了。我告诉她叫她等一下,她一定要立即见你。”
“带她到检验室去。”
“对不起,医生。另外那位病人已经等得太久了。从……”
“把她带去检验室。”
“等着的病人在叫。”欧鲁思坚定、清楚地说:“他另外有一个约会。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先他而进来了……”
“把她带去检验室!”
“好吧,医生。”
有一阵没有声音。而后桂医生假殷勤的对椅子上的病人说:“我实在很抱歉。但是那个病人是紧急病况,需要紧急处理。她要来,我就知道一定痛得很严重。请你在这里稍候一下。”
接着是一阵静默。凯尔解释说:“我把窃听器装在桂医生不同的房间里。他现在去检验室。下面的是从检验室窃听器上录下来的。”
首先是一扇门打开了又关闭的声音。而后是桂医生的声音对妲芬说:“我现在太忙。我……”
“我要你开除那小狐狸精。”包妲芬的声音说。
“她很忠心。她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妲芬,不要……”
“我要你开除她!”
“我来解释,妲芬。你看到外面一个病人……”
“你开不开除她?”
“是的,亲爱的。”
“这才象话,亲爱的,吻我。”
没听到接吻的声音。凯尔附加说明道:“这种吻是没有声音的。”
善楼移动他的坐姿。
录放音机中声音又响起。
妲芬说:“亲爱的,我所以一定要见你,是因为我们一直等的机会终于来了。我一定要马上告诉你,因为就在今夜,可能一切都可以解决了。”
桂医生说:“请说,亲爱的。怎么回事,什么机会?”
“一家挤挤酱公司,他们做鳀鱼酱,想要做广告。他们的代表来找我留下了一箱鳀鱼酱。他要我试用。他们会派照相人员来照相,做全国性广告,会登在大杂志上。老天,我真希望能照他形容的去做。但是我知道再等的话启乐会改变他的保险,他的遗嘱。那个华素素的爪子就会得逞了。”
“当然,”桂医生的声音说,“华素素现在怎么肯放弃他。假如你……”
“你真笨,亲爱的。华素素绝不是简单人物。她请了侦探来对付我们。她知道那周末的事。混帐得很,要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一定会……还算好,没有人知道另外那件事。所以我想现在把这件事解决了也好。”
“你想用鳀鱼酱来……”
“是的。”
桂医生的声音说:“妲芬,一件事你要记好,千万不能弄错了。完全要照我说的做。这种毒药每人的忍受量不一样,但专家有证明,吃下二十毫克的从来没有死过人。这一个胶囊里面正好二十毫克。千万不要弄错了。”
“我什么时候服用呢?”
“就在你给你丈夫下药之前。胶囊在胃里须要一点时间才能溶解,所以你丈夫会先不舒服。你可以打电话给医生,形容你丈夫的症状,记清楚像我告诉你那样来形容。他会认为食物中毒,他会告诉你一些处理方法。大概在给完你所有指示后不久,你也会不舒服了。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你没有继续照顾你丈夫。你弄清楚了?”
“我当然清楚。我们讨论过太多次了。”
“好了,”桂医生说,“还有件事,不要以为你又可以欺骗我。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条命。”
“你什么意思?”
桂说:“你对我很重要。但是我仍对你不太信任。那司机是什么人?”
她的笑声经过自配的线路系统听起来嘎嘎的,似有金属声。
“他是谁?”桂医生很坚持。
“不是什么会使你担心的人,亲爱的。你只要说一句,我立即开除他。”
“好,我就说一句,我不喜欢他。我觉得他鬼鬼祟祟的。”
“喔,别这样说,那表示他就在附近待命。可怜虫,我同情他。”
“我可不。”
“老天,乔治。你认为任何人都可以……亲爱的,吻我。”
又是一段空白时间。
桂医生说,“妲芬,记住你胃里已经有了二十毫克的砒霜。只要再吃一点点就可能是致死的。把要给丈夫吃的放盘子的一边。把你能吃的放在另外一边。包启乐从两边拿来吃你不必管他。你自己只可以吃一边的。懂了吗?”
“是的,亲爱的。我懂,不要以为我笨。不要忘记开除外面那小孤狸精。”
“录音到此为止,”凯尔说,“这一卷全在这里了。下面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对话。想来对你也已经够了。”
善楼看着他,有点无法控制自己,但眼中充满了兴奋及惊奇。
“现在,”凯尔继续,“我可以告诉你其它的了。”
“你尽管说。”善楼说。
凯尔说:“包妲芬拿了毒药回家,把它和鳀鱼酱混合起来。她是非常聪明的。为了怕以后有人怀疑这不是件单纯的食物中毒,她还安排了一个备用计划。她拿到一个她秘书韩佳洛曾经饮用过咖啡的小杯子。杯上有韩佳洛指纹。妲芬用这小杯混合毒药。她亲自准备饼干。鳀鱼酱一部分是有毒的,一部分是无毒的。她把盘子留在配膳走道,自己等着去欢迎丈夫。盘子当然由管家端出来。
“谁说世界上没有天理循环?妲芬选的貌美男孩,对开车知道不少,但对其他事一无所知。妲芬逗着他玩,只是为了空档时间的消遣。时间一到也许她又会把桂医生毒死,来享受和她司机在一起的生活,但目前她只为了好玩而已。她很高兴司机对她的五体投地。她满足于自己的指挥及权力欲。
“但是司机做管家是笨手笨脚的。他端起盘子,把饼干滑了一部分下来,也许滑到桌台上,也许部分掉到了地上。他捡起掉下来的饼干,重新把它排好,这样一来,无心地把原先安排的全部弄乱了。
“妲芬原已服下了二十毫克砒霜的胶囊。当点心盘送进来时她取到原排好有毒一侧的饼干,在她丈夫忙于调酒之时喂进他嘴里。她又坐下和他共同进了一会儿饼干及鸡尾酒。这时她一定也无意取用了一、二块有毒的饼干。加上本来吃下去的二十毫克砒霜,当然她中毒就相当严重了。
“本来一切阴谋是可以得逞的。但是饼干的混合错排,再加上佳洛几乎立即怀疑,电召另一医生与报警。所以反而造成了妲芬中毒过量、延时求医及死亡。
“二位可敬的绅士,”凯尔做了一个总结式的小动作,“这些就是你们要的谋杀故事。”
“华素素又是怎么回事?”我问。
凯尔说:“正巧我对这一段也稍有了解。事实上,我的确在跟踪欧鲁思。对这小傻瓜,他们不敢放松。桂医生是个聪明人,他平时不断显示出常需用一些三氧化砷,他要让毒品登记上有他常需用砷化食物的登记。他知道他和包妲芬的事,早晚会有人调查。
“桂医生既然知道早晚有人询问他,早晚有人会知道他过去常购毒药,这一次在事件快发生时,他请他护士去为他买砒霜。其实,这次他不需要购买砷。目的只是警方询问时,他可以说;‘是的,没有错,我曾请护士去买三氧化砷,我架子上已缺货二、三个星期了。我们这行有许多地方要用到砷。不过我买的砷不可能和包家中毒案有任何关联,因为它仍好好的没打开过放在架子上。’于是他会带警察到检验室,让警察看到架子上没打开的小包。小包中的砷一点也没有短少。但是鲁思是出面去买毒药的人。她怕会被牵涉。所以她昨晚又潜返桂医生的办公室,拿走那些砒霜,拿到联合车站,把它放在自动存物柜里。我觉得她如此做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桂医生可以说她为愤恨包太太所以偷了那瓶毒药去杀她恨的女人。我看不过去,证物不能被如此曲用的。
“所以,二位朋友。我一有机会,就亲自出手把它矫正过来了。”
“把它矫正过来了?请问你怎么矫正的?”善楼问。
“我把那包毒药,从她藏进的存物柜里拿出来。直接又放回到本来应该在的地方,也就是桂医生检验室的架子上。那存物柜的柜子本来是很容易开启的。”
“你有他办公室钥匙?”善楼问。
凯尔笑笑说:“你想我怎么进去装窃听器的?”
“毒药是你亲手放回去的?”
“是的。”
“但是怎么会又在欧鲁思公寓里发现呢?”
凯尔说:“你应该可以推理出来的。桂医生得知包太太反倒死了。他知道自己要有所准备。何况这次包太太的死亡,一定会做尸体解剖的。
“桂医生了解他一定要把责任推给一个倒霉的人才行。他相信今天早上鲁思一定外出去找新的工作。他决定把小包中毒药倒掉三百毫克,而把其它的放到她公寓里去。”
“这些指控,你有证据吗?”善楼问。
凯尔揶揄地说:“老天!我把这样大一件案子用缎带扎了起来,放在一只银盘子上,双手献了给你。你自己也该有所作为吧!”
“换句话说,有关华素素的事,在你来说,只有推理,是吗?”
“老天!我真的不能什么事都给你们做完,你们……”
善楼阻止他说下去:“不必再用讽刺的话。我要分辨到底是你知道的还是你想象的。”
“好。我知道桂医生设计谋杀包启乐。我知道桂医生和包妲芬是共同冷血设计者。我知道妲芬毒死了丽泰。我知道天网恢恢,阴错阳差妲芬自己吃多了自己的毒药。我猜测桂医生要把毒药放进欧鲁思的公寓。我知道是我自己把毒药在昨晚上十一点半放回他检验室架子上的。我臆测桂医生倒掉大约三百毫克的毒药,把剩下来的放到鲁思公寓去。我臆测他在她公寓时,或出来时,正好撞到华素素去找欧鲁思。
“这是桂医生想不到的偶发事件。他知道华素素怀疑他,恨他。此后的一切你推想也能明白,从桂医生打开小包把其中毒药倒掉一部分开始。桂医生和欧鲁思之间就二者必去其一了。”
善楼咬他的雪茄,咬了几秒钟之后,突然说:“唐诺,我要和桂医生谈谈。我要你留这里,看好证据不出毛病。”
凯尔说:“不要担心。出不了毛病。”
“我知道,”善楼说,“你手中的录音带,对桂医生来说是生死令牌。对我而言只是升降而已。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我不能带这录音带去。我目前又还不愿请其它警方帮手来……还不到时间。”
善楼看看我又说:“唐诺,我要依靠你了。”
我说:“你放心。凯尔,把录音带给我。”
凯尔把录音带给我。
我说:“能借我支枪吗?”
宓警官用手在凯尔身上有经验地摸了一阵,凯尔没有反抗,警官说:“他没东西在身上。”
我对蔡凯尔说:“凯尔,你听到了,宓警官要我看住你,你乖乖地不要乱动歪脑筋。”
凯尔说:“你是浑蛋。我在想办法破这件案子。我不希望你们现在去和桂医生接触,还不到他肯承认的时候。假如我们能多收集到一点证据……”
“假如他现在不肯招认,”善楼倔强地说,“我会用点压力,使他招认。我要迅速把这件案子解决了。你们在这里等。”
善楼转身大步经过我。他在门口停下:“唐诺,这里全靠你了。”
“放心。”我告诉他。
写着“阿尔发投资公司”的门自动关上。
凯尔对我说:“现在去找他恐怕早了一点。”
我说:“你对善楼不了解。他心地不坏,但是固执起来固执得要命。凯尔,我们把窃听设备打开听听如何?”
“为什么?”
“我想听听善楼的技巧。”
凯尔开朗地说:“好呀!我也想听听。”
他打开转钮。
我说:“最好录下音来。可能将来多一个证据。”
凯尔点点头,装上一匣新录音带。
我向沙发一坐。
还没时间点着香烟,办公室中已传来那边的声音。
“对不起,先生。今天我办公室没有护士。我的护士没有事先通知我昨天就开始不干了。假如不介意就在此等……”
善楼的声音:“我是宓警官,凶杀组的。任何你说的将来都会用来对付你自己。把这个病人送走,我要和你谈话。”
“我们可以去检验室谈。”
“可以,你先走。”
桂医生说:“我能不能先问问你这样闯进来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包妲芬?”善楼的声音。
“是的,是我一位病人。”
“只是病人?”
“病人。”
“替她牙齿做了什么?”
“怎么,我……”
“多少工作,把记录拿出来。”
“我没有把她的工作记下来,是个老朋友……”
“她常来到什么程度?”
“噢,几次。”
“常来到什么程度?”
“是经常来。”
“上两个月来了几次?”
“记不清楚。”
“登记簿有登记吗?”
“没有。”
“你是说,她经常来,但是都不须预约?”
“是的。”
“走的时候也不必约定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没有。”
“她能控制这个办公室?”
“不能这样说……”
“你的护士说可以这样说。”
“那护士嫉妒。她认为是包太太使她失业的。”
“是不是呢?”
“绝对不是,她是因为言行无礼才被开除的。”
“包太太和这件事无关?”
“无关。”
“你给包太太砒霜了没有?”
“砒霜?老天!没有。”
“从来没有?”
“没有。”
“你差你护士去买过砒霜。”
“我没有。假如我的护士去买过砒霜。那是她自己去买的,我没有请她去买。她要砒霜干什么?难道这个报复性很强的女孩子还……那包家的事是她干的?”
“不是,”善楼说,“我根本不相信。我知道你到过她公寓去放置一些证据,而且你在里面的时候,华素素进去了。”
“你在说什么呀?警官。”
善楼说:“不必耍什么花样。我也知道你和妲芬共谋,要杀她丈夫。”
“你疯了?”
“疯你个头!”善楼说。
我们听到什么东西被撕开的声音。而后善楼说:“看这里,你见到了吗?”
“是的,这是什么?”
善楼说:“这是一个窃听器。可以联上录音机。你办公室也有一个。我们听到你和妲芬准备谋杀包先年的全部对话。你给了她一个二十毫克的胶囊,是不是?”
很长时间的没有声音。
善楼说:“说吧!说出来。”
桂医生的声音有点发抖,明显害怕了,“我向你发誓,我给她的砒霜只能叫她发病。她会看起来和食物中毒一样。假如你有这检验室录音的记录,你听听就知道了。”
“是的,我们知道,”善楼说:“你们在计划杀她先生。是吗?”
桂医生想了一下说:“即使是,又怎么样?她先生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你到你护士公寓去放点证据,结果和华素素不期而遇,是吗?”
“完全没有,你不能对我栽赃。你没法证明。”
善楼说:“没法证明?你认为华素素怎样去公寓的?和她同一地方办公的尹玛莉用车送她过去的。她在门外等素素出来。她一面等一面念西班牙文。但是你进去时她刚好看到。你出来时她也刚好看到。半个小时华素素还不出来,她上楼去敲门。没人应门,她就报警。你知道警察找到什么。你倒说说……老天,你敢……”
传过来的声音,那边好像家具在大调动。而后是善楼十分满足的声调:“你再敢试,我就叫你真的好看。起来……站起来!你这个坏家伙,站起来讲实话。”
桂医生站起来,用发抖的语音足足讲了十分钟实话。
善楼向桂医生宣布逮捕。我们听到手铐的卡嚓声。然后是善楼打电话请总局派车接应的声音。
我走向凯尔的电话拨桂医生办公室的电话。
善楼接听。
我说:“我帮了你一个忙。善楼。”
“是什么人在讲话?”
“赖。”
“你在哪里?”
“还在凯尔办公室,我说我帮了你一个忙。”
“谁说你没有?”
我说:“你还不知道,我指的不是你想到的,我另外做了一件你忘记做的事。”
“什么。”
我说:“把刚才一段精采的记录下来。桂医生的自白,每个字都录下来了。你可以把这证据一起带回总局去。”
那边静默了很久,说道:“好呀!我又欠你一笔。”
我说:“警车来了,你把犯人先交他们带回。你就可以过来收集证据。你可以再和凯尔谈谈。据我看你和凯尔两个人都不会希望那独有的系统公开出去。”
善楼说:“赖,提醒我不要忘了给你一张我的名片,开车超速被逮到时保证管用。”
我说:“那太好了。目前希望你挂个电话到我公寓,告诉白莎,欧鲁思没有事了。叫白莎滚出我公寓,不要打扰欧小姐。”
“你公寓电话多少号?”
我告诉他。
“没问题,”善楼说,“马上照办!”
我把电话挂上。
凯尔说:“你来的时候自己说是犯人?”
“开玩笑的,”我告诉他,“善楼和我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