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佩里·梅森坐在保罗·德雷克的办公室。德雷克坐在一张破旧的小桌子后面的转椅上,身子摇摇晃晃弄得椅子嘎吱嘎吱作响。在他们的对面,有两个男人极不自然地坐在靠墙而立的硬靠背椅上。

“你有什么主意?”德雷克问道。

“你指哪件事?”梅森反问道。

“召回两名侦探。”

“事情很简单,因为我已经掌握了我要了解的一切情况,而且不想让他们被别人发现。”

“附近发生了什么事?”德雷克问。

“我不知道,”梅森说,“我根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但我想最好将这两名侦探召回你办公室。”

“听着,梅森,在这件案子上你还有很多情况没有告诉我。”德雷克发牢骚地说道。

“是吗?”梅森说着点燃一支烟,“我认为应该是你弄清楚情况向我报告,而不应该是我弄清情况向你报告。这就是你派去监视弗利住宅的那两个人吗?”

“是,左边那位叫爱德·惠勒,右边那位叫乔治·多克。”

梅森审视着他们,问:

“你们什么时候去监视的?”

“6点钟。”

“你们俩一直在那吗?”

“大部分时间都在。每隔15分钟我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去打电话。”

“你们两个家伙藏在哪儿?我走进那套房子时怎么没有看见你们?”

“我们看见你啦。”惠勒咧嘴笑着说。

“你们在哪儿?”梅森重复问道。

惠勒坦白地说:“我们离那栋房子相当远,但是我们所在的地方可以看清楚发生的一切情况,我们带了夜用望远镜,别人看不见我们。在那条街区的中段有套空房子,我们就在那里面的一间房子里。”

“别问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德雷克慢条斯理地说,“那是职业秘密。”

“好吧,就让我们各自保守自己的职业秘密吧。”梅森说,“我只是想让你们两个小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惠勒从自己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软皮笔记本,一边翻一边说:“我们6点钟开始监视,大约在6点一刻时,管家西尔马·本顿出去了。”

“她是从前门出去的还是从后门出去的?”梅森问道。

“前门出去的。”“她去哪里啦?”

“有个男人把她叫进了一辆雪佛莱牌小轿车。”

“记下驾驶执照号码了吗?”

“当然记下了。号码是6M9245。”

“是哪一种车?双人座、四人座还是双人座敞蓬车?”

“是双人座小轿车。”

“继续说,接下来情况呢?”

“然后是一片寂静。在7点25分前没有人进出,7点25分刚过——快到7点26分时,有一辆切克牌出租车来到住宅前,从车里下来一个女人。”

“你记下车牌号了吗?”

“记下了。但没有记下驾驶执照号,因为这个号在车子的侧面,不容易看见。”

“车牌号是多少?”

“86—C。”

“你不会认错吧?”

“不会。我们俩都带了夜用望远镜,而且都查看了这个号。”

“没问题,”另一个侦探说,“我们可以肯定前一辆车的驾驶执照号和后一辆车的车牌号绝对不会认错。”

“好吧,接着往下说。”梅森说。

“有个女人从车上下来走进屋里,然后出租车就开走了。”

“出租车没有在外面等吗?”

“没有。但12分钟后它又开回来了。显然,这个女人派司机去了某个地方并告诉他做完事情就回来。”

“继续往下说。那个女人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说不确切。她衣着华贵,穿了件黑色的皮衣。”

“她戴手套了吗?”“戴了。”

“你看见她的脸了吗?”

“看不清楚。你知道,当时天已黑了,街灯把出租车照得清清楚楚,而车影刚好落在那个女人下车的地方。她迅速沿人行道走到屋前,然后进去了。”

“她按铃了吗?”

“按了。”

“她等了很久才进去吗?”

“不,她过了一两分钟就进去了。”

“看样子会不会是弗利在等她?”

“说不清楚,她走到房子跟前,在前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就进去了。”

“且慢,”梅森说,“你说她按了门铃,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见她在门前弯了下身子,我猜她是在按门铃。”

“她有没有可能是在用钥匙开门?”

“有可能,”惠勒说,“细想一下,她有可能是在用钥匙开门。当时我认为她在按门铃,因为我想着她应该那么做。”

“那女人会不会是西尔马·本顿?”

“我想不会。西尔马·本顿出去时穿的衣服跟她不一样。这个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皮衣。”

“她在里面待了多久?”梅森问。

“15分钟——也许是16分钟。出租车是在她进去后才开走的,12分钟后出租车又回来了。那个女人是在7点42分离开的。”

“你听见有什么骚动没有?听见狗叫或其他什么声响没有?”

“没有。不过我们怎么也不可能听到。你知道我们所在的地方离那套房子有一定的距离。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理想的观察点,头儿叮咛我们千万不可被人发现,天黑后我们本来能够走得距那个房子再近一点儿,但是白天如果我们在住宅附近转悠,即刻就会被人发现。因此,我们就躲进位于街区的那间屋监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人坐车走后,啥事也没发生。后来你出现了,你来时坐的是一辆黄色出租车,车号为362。按我的表的时间,你是8点29分进到里面去的。在此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给德雷克打了个电话,他让我们马上撤回来,但正当我们开车走时,却听见一连串的警报声,因此我们感到很奇怪,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好啦,”梅森说,“别再去想那件事了,又没有人付钱让你去想那件事,我们的任务就是监视。明白了吗?”

“明白了。”

“现在我要你们做一件事,”梅森说,“你们去四处寻找那辆车号为86-C的出租车司机,并将他带到这儿来。慢,别带他到这儿来,记住他的特征后给我打个电话,我要亲自过去跟他谈一谈。”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啦。”梅森说完后回过身来问德雷克,“我给你说的那些人你有没有竭尽全力去打听他们的消息?”

德雷克点点头,说:“梅森,我有事要告诉你,不过先把他们俩打发走吧。”

梅森对那两个人说:“走吧,去出租车行查一下驾驶86-C号出租车的司机,找到后立即给我打电话。还有,你们两个在执行任务时最好不要听别人的闲言碎语。”

“你是什么意思?”德雷克问。

“我的意思是,他们是花钱雇来的侦探,不要参与其他任何事情。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德雷克说,“你们俩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惠勒说。

“那你们就开始行动吧。”梅森说。

看着那两个人离开了办公室,梅森面容呆板严峻,像花岗岩雕塑一般。他那双沉着的眼睛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愤怒的目光。

门关上后,他转身对保罗·德雷克说:“保罗,有人从米德威克给克林顿·弗利拍了份电报,拍电报人声称自己是形式上作为弗利夫人的那个女人,电报大意是请弗利不要对卡特赖特采取任何犯罪行为。我想搞到那份电报的影印件。这事你能办到吗?”

“这事很难办。”德雷克说。

“不管困难有多大,我都希望你能把它搞到手。”

“我将尽力而为。”

“现在就干吧。”梅森说。

德雷克拿起电话,迟疑片刻,然后说:“我最好到另一间办公室打个电话,你先等一会儿,我还有事给你说。”

“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告诉你,”梅森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德雷克走进另一间办公室,随身将门关上。5分钟后又回来了,他对梅森点点头,说:“我想可以搞到那份电报。”

“好,”梅森说,“告诉我你查明了……”

电话铃响了。德雷克示意梅森安静一会儿,自己拿起电话说了声“喂”,听了一会儿,最后问道:“搞到地址了吗?”

他点了点头,转向梅森,说:“请记一下好吗?那边桌子上有纸和笔。”

梅森走到桌子跟前,拿起纸笔,说:“讲吧。”

德雷克慢慢地说:“布里德蒙特宾馆764号房间,名字叫C·M·丹杰菲尔德夫人,是吧?”他停顿片刻,朝梅森点点头,说:“就记这些。”然后挂上电话。

“她是谁?”梅森问。

德雷克回答说:“是贝西·福布斯夫人在本市一家宾馆登记时用的名字。你想去见她吗?她的房间号是764。”

梅森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将纸叠好塞进口袋里,说:“我们总算有眉目了。”

“你现在想去见她吗?”德雷克问。

“我们必须先见那位出租车司机,”梅森说,“我们得让他到这里来,我没有时间过去啦。”

“这位司机何以如此重要?”

“我要见这位司机,而且要先见他,”梅森说,“我还要找一位速记员记录我们的谈话,还要让德拉·斯特里特回到办公室。”

德雷克冲他咧嘴一笑,说:“你不必为那个女孩担心,她已回到办公室。就在刚才她还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我告诉她你刚给我打了个紧急电话,让我召回那两名跟踪弗利的侦探,我认为一定有重要情况。所以她说她去办公室看一看。”

梅森慢慢点了点头,说:“这才是最珍贵的合作。”

电话铃又响了。德雷克拿起电话说了声“喂”,听了一会儿,然后对梅森说:“那两名侦探已经打听到了出租汽车司机的下落,他们还没有跟他谈,但已知道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叫他们去雇那辆出租车,连车带人全给我带过来。找个借口把他叫来,就说他们让他拉木箱子,或拉其他什么东西。”

德雷克点点头,在电话里传达了梅森的指示,然后挂了电话。他一边看着梅森,一边问道:“下面该干什么了?去你的办公室等他们吗?”

梅森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