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深埋他
唐宁刚刚的报告讲的是一个陌生人的事,这个阴险的家伙神秘地出现在了宅子第二层沃尔夫的书房里。唐宁还询问过管家,但管家宣称根本没见到过这个人。
当时,秘书走进书房,发现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正在书房里冷静地检查着沃尔夫的一些私人文件。唐宁进来的时候,那个陌生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和困扰,也没有打算逃走。相反的,他拉上了抽屉,顺势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声音冷静而清晰地说着:
“跟杜德利说我要见他,现在就要。”
唐宁一直都管理着沃尔夫的时间表,他为沃尔夫制定的时间表一直都是精确到分钟的,所以这意外情况让他有些郁闷。他抗议了几句,问了那个人几个问题,但他一个都未回答,只是用很冷静的语调命令他道:“把沃尔夫喊过来!”
当沃尔夫闯进书房的时候,他依然在那儿很平静地坐着。他是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人,但你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感觉。他穿着颜色非常深的大衣,围着白围巾,头戴一顶黑色的帽子,现在看起来他并不打算摘下这顶帽子。他的脸像苦行僧一样棱角分明,深陷的黑眼睛明亮地燃着火焰。他的上嘴唇蓄着薄暗色的胡须,胡须两侧与嘴边的胡子相接,下巴上则是一撮黑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方言,唐宁无法分辨出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不管怎么说,他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个彬彬有礼的人。
“你,”杜德利问道,“是什么人?”
陌生人看着唐宁说:“让你的秘书出去,我跟你私下里谈。”
他的话音里透着傲慢,而他的动作更表现着内心的傲慢,这等于是向沃尔夫当头撒了一包红胡椒粉。百万富翁的脸色就这样忽然阴沉了下来,他的声音像是轰隆隆的重型装甲车正在碾过鹅卵石。
“你去死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这个混蛋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
这个入侵者对沃尔夫的爆炸性嗓音攻击毫不在意,就好像他身在几英里之外的地下掩体里一样。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写满警觉和小心。他薄薄的嘴唇弯曲着,仿佛在微笑,尽管这场面一点也不幽默。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低沉而坚定的嗓音夹杂在沃尔夫的吼叫声中,“我再重复一遍,让你的秘书出去!”
当无可争议的权威遭遇了毫不动摇的反击,情况会如何发展呢。
沃尔夫的声音忽然变得短促而沙哑:“唐宁!打电话叫警察。”
阿尔伯特·唐宁走到桌边,这位史密斯先生正谨慎地坐在一旁。唐宁伸手拿起话筒,那个人咧嘴一笑,他锐利的眼睛依然盯着沃尔夫。
唐宁开始拨号,接着,他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用力压了压电话的叉簧。那个陌生人依然微笑着,手上捏着从电话上垂下来的线,而线的那段三英尺处,被剪断了。
“我觉得这样做可能会有用,”史密斯说,“你太性急了,沃尔夫。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如果我在这儿当着你秘书的面说出我的来意,你就会后悔刚刚为什么没让他离开了——”他对着唐宁点了点头,“像我要求的那样。”
“要求!”沃尔夫咆哮着,被这个人的不敬举动给激怒了,“你就在这把问题给我说清楚。直接说重点。你到底想要什么?”
沃尔夫走近那个人,他站在那人面前,俯视着这个陌生人。他的下巴紧绷着,手也攥得很紧。那个陌生人好像并未注意到,他瞥了一眼唐宁,耸了耸肩。
“我要钱,”他说,“这很明显吧。”他戴着手套的手滑进大衣里。唐宁屏住了呼吸,沃尔夫的右手弯曲着,准备随时出拳。
但他们听到了纸的声音,接着看到那男人的手伸了出来,没有擎着武器,倒是举着一个长信封。
史密斯先生把信封放在桌上,用双手拆封。他从信封里取出几张像是照片的东西,拿给沃尔夫看。唐宁偷偷瞥了一眼,瞥到了信封里装的东西。那看起来是些令人生疑的印刷品。他注意到沃尔夫的眼晴眯着,他肯定也看到了。
沃尔夫盯着那些印刷品,忽然间,他屈服了。“唐宁,”他冷酷地说,“我来处理这件事。你在外面等着。”
秘书有些迟疑:“你真的确定——”
“没错,出去!”
唐宁转身匆匆离开,关上了身后的门。他并未走远,而是单膝跪在门口,透过锁孔窥视着里面的情况。
“这儿还有更多类似的文件,”他听到史密斯说,“你不该让任何人知道这些文件的存在。你明白吗?”
“你从哪儿弄到这些东西?”沃尔夫冷然问道。
史密斯无视了他的问题:“怎样,很有趣吧?这可不是件太开心的事。尤其是,如果这些东西到了参议院手里——”
“这些都是伪造的,”沃尔夫抗议道,“我能证明这一点。”
史密斯先生扬了扬眉毛,表示怀疑:“我可不这么想。即使你真的能够证明,那也得花你不短的时间呢。而且,在你努力证明的这段时间里,报刊杂志和参议院军需委员会那边……”他把这句话留了半截没说。
沃尔夫对他怒目而视:“多少钱?”
“十万美元,这些东西能值更多钱。但是对我来说,这些就够了。”
“那有得谈吗?”
那个人点了点头,他用小信封做了个手势:“当然可以再谈谈。”
沃尔夫说:“我付一万美元。”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敌人,视线射出无穷的怒火。
“一万?”史密斯先生再次露齿一笑,“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如果你不买的话,价格就会提高到——”
杜德利·沃尔夫没有机会听到新的价格是多少了。他双拳紧握着,手指甲都掐到了肉里,说时迟那时快,他抡起胳膊挥向了那个人的脸。
史密斯发觉了他的动作,急忙把身子往下一陷,歪过头来躲避袭击。沃尔夫一拳击中他的侧下巴。
椅子翻倒了过去。
那一瞬间,椅子缓慢地倾斜过去,接着轰然翻覆。史密斯的脚弯成了拱形,跷在头顶上。接着他的身体从椅子上翻了个跟头掉下来,脸朝下平卧在地板上。
沃尔夫跪下,迅速从地板上捡起信封。他往信封里瞥了一眼,笑了起来,接着急忙走到桌子后面。
他右手猛拉一个抽屉,手伸进去摸索着,然后拿出一把左轮手枪。他左手抖着信封,把那些印刷品倒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唐宁!”他大喊了一声。
沃尔夫用手枪指着地板上的那个人,命令道:“在他醒来之前,赶快搜他的身。”他刚刚在体力上爆发了一次,因此情绪的压力降了下来,也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然而他灰色的眼睛里仍然发出冷光,这表明他还是很愤怒,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差不多是在欣赏自己的表演。
唐宁仔细地检查了史密斯先生的口袋,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钱包,还一些零钱。他把这些东西摆在沃尔夫面前的桌面上,后者打开了皮夹子。
他对着一张从钱包里抽出的卡片不断地眨眼,过了一会,他微笑了起来。
“就是他了,唐宁。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小家伙才有机会企图勒索。”
这卡片上的内容跟史密斯先生这个人一样,冰冷而朴素。威廉·加纳是一位联邦调查局探员。
“锁上门,唐宁,”沃尔夫说,“然后看看你能不能给他来点急救措施。”
唐宁走向门口,沃尔夫四下里看了看。
安妮·沃尔夫,杜德利的妻子,正站在门边望着他们。
“出什么事了,杜德利?这个人是谁?”她的声音里虽然带着惊奇,却依旧很冷静。安妮·沃尔夫是个很酷的人,她总能保持自己的状态不变,从来不会大惊小怪。即使她那惊人的美貌,都带着古希腊大理石雕塑的冷酷。然而那双眼睛里却透露出一丝情感的波动,她的目光里蕴含着一些不确定的迷离。
杜德利·沃尔夫目前五十五岁;她至少比他小十五岁,而从外表看起来,还要更年轻些。她身披一件激进派设计师鼓捣出来的衣服,这更衬出了她的年轻。她一头灰色的长发,挽着可爱的头饰。而且她站立的姿势让人感觉很宁静。如今她正是这样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沃尔夫手里的枪和地板上翻倒的人。她右手捏着一根细长的金边香烟,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沃尔夫从桌边的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往高脚酒杯里倒了一些。
“他是个侦探,他居然异想天开地想要勒索杜德利·沃尔夫。不过他这个人也确实不够聪明。我揍了他,把他想卖给我的东西抢到了手。你最好离开这儿。等他醒了之后,恐怕会很难缠。唐宁和我能搞定他。”
安妮对着地板上的那个人皱了皱眉毛:“哈格德医生不就在楼下么?也许我最好把他叫上来。”
“不用了,没这个必要。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唐宁已经跪在那个人的身旁了,他紧张地说:“我想我们最好把医生叫过来。我不太喜欢我测不到他的脉搏,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停止呼吸了。”
沃尔夫板着脸望着唐宁。“胡说八道!”他说。但他还是放下了酒杯,走到秘书身旁。他弯下腰,检查了一下躺下的人,“他看起来状况确实不大好啊,是吧?好吧,叫哈格德过来。”
唐宁走进枪械武器收藏室,拿起内线电话,按下了图书馆的号码。
安妮·沃尔夫说:“我想我最好还是待在这儿。我不喜欢这状况。”
沃尔夫满面愁容地俯身望着他脚边躺倒的那个人,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去喝了几口酒。
一会儿,唐宁回来了,哈格德医生跟在他身后急匆匆地赶来。他在门口停了下来,有些吃惊地盯着躺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抛出疑问的目光,并盯着沃尔夫手里的枪看了一小会儿。但他什么问题也没问,直接穿过房间来到那个人身边,跪下来进行检查。
沃尔夫看起来没什么自信了,他给自己又倒上了满满一大杯酒。他们都紧盯着医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哈格德的手指在病人的手腕处摸索着。他冷静而有些愉快的职业性表情,忽然间冻结了。他迟疑了一两秒钟,眉头紧锁。然后很快地,他将那个人背朝下翻了过来,解开大衣,松开领带,再解开内衣和衬衫上的扣子。他倾身向前,耳朵贴在那个人的胸口上,听心脏的声音。
沃尔夫现在很明显紧张起来了,他紧紧地盯着哈格德医生的每一个动作。沃尔夫夫人也屏住了呼吸。唐宁已经呆住了。
接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哈格德医生站了起来,跺了跺后脚跟,看了看沃尔夫和他手中的枪。他的声音很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没发现任何伤口,没有血迹,也没有听到枪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
“根本就不会有枪声,沃尔夫很快说道,我打了他。你还在等什么?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吗?为什么——”
“做些什么啊?”哈格德扬了扬一侧眉毛,“我来晚了。这个人已经死了。”
医生的声音仿佛天气预报员的声音一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听到“死”这个字,所有人都沉默了。接着沃尔夫疯狂地摇着头。他动了好几次嘴唇,但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不久之后,他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死了?不,我不相信!他不可能——”
哈格德愁容不展。“但他确实是死了,”他的眼睛又盯着沃尔夫手里的枪,“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德利任由武器掉落在桌面绿色的吸墨纸堆上。他颓然跌进椅子里。“我打了他,”他说,“但根本就没使劲。他很可能是在倒地的时候扭到了脖子,但是——但是——真该死,再看看他吧。你肯定是弄错了,这不可能——”
哈格德弯下腰来又检查了一遍。“他一侧的下巴有磨损的痕迹,但也就这点痕迹了。他的头部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还是死了,”哈格德站了起来,“也许是心脏不好吧,尸检的时候就能找到死因了。他是谁?”
沃尔夫瞪了哈格德一小会,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手在颤抖。他望着地板上的尸体,声音仿佛一个梦游者:“这个人叫加纳。他正打算勒索我。”
哈格德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瞥了瞥安妮和唐宁,然后说道:“这下有点棘手了,是吧?”
沃尔夫含糊地点了点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脸上挂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脸色惨白,额头在书房台灯的绿色灯光下,泛着潮湿的光泽。他无力地跌坐在椅子里,身上无穷的精力仿佛被戳了一针的气球一样,霎时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哈格德拿起电话听筒,注意到了被切断的电话线,又眨起了眼睛,转身环视了一圈。接着他慢慢地挂上听筒,转身向门口走去。
沃尔夫并未注意到,但是安妮问了一句:“哈格德医生,你现在要去哪儿啊?”
“打电话,”他回答道,“通知警察。突发意外死亡还是暴力致死——”
杜德利听到了这句话。他忽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等一下,哈格德!”现在某些老式的威严又回到了他的声音里。
医生转身问道:“什么?”
“你不能去通知警察,”沃尔夫严肃地说。
“不能?”哈格德的眉毛又挑了起来,“我别无选择。你不可能逃避——”
“我倒是有这个打算,”沃尔夫坚持己见,“不管怎么说,我也别无选择。我可不能让这消息登上报纸。这家伙是个联邦调查局探员。”
哈格德看起来惊呆了:“但是如果他在勒索你……那你打他就可以判为正当防卫啊。”
“但是我不能承认这一点。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报纸杂志会爱死这消息的。还有参议院军需委员会……”沃尔夫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走投无路的表情,但他的下巴很快又刚硬了起来,那昭示着他的决心。
安妮依然很冷静,她说道:“也许如果尸体不是在这儿被发现的话……”
哈格德抗议道:“如果他是个联邦探员,那么他的行踪别人就很有可能知晓。这没用的。警察可以——”
“我不确定,”沃尔夫插嘴进来,“这个勒索犯很明显是在谋一己私利,他应该只有一个人。很有可能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来过这儿。可能没人知道今晚他去哪儿了。而且……”他犹豫了一小会,然后看着医生说,“那么如果尸体从头到尾都不出现的话……”
哈格德吃力地摇着头:“这不可能,你不能……”
他的声音随着沃尔夫的动作而逐渐减弱。沃尔夫转向附近墙上的一扇窗户,打开窗闩。这位百万富翁望着两层之下湍急的海水和无边的黑暗,陷入了沉思。小小的雪花片从窗外的黑暗中飘了进来,在灯光中飞舞了一两秒,然后消失不见了。
“这样不行的,沃尔夫,”哈格德说,“尸体还是会浮起来的,而肺里没有任何积水。这样结论就很明显了。除此之外,我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
沃尔夫转过身来怒目相向:“你不得不做,你没得选择。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我必须要做些事情。”
“看在上帝的分上!”哈格德有些崩溃,“别这么做了!有些事情即使是你也无法逃脱的。我打电话了。”他转身再次走向门口。
“唐宁!”沃尔夫命令道,“拦住他!”
唐宁通常对沃尔夫的命令服从得连一秒钟都不迟疑。但是今天,一个晚上他就迟疑了两次。但是哈格德被安妮拦了下来,她站在了门口,挑战似的面对着医生。
“别这么着急啊,医生,”她说。
沃尔夫也追了过来,插话道:“听我说几句话。”
哈格德面对着安妮有些不知所措,他半转过身来。
沃尔夫语速很快地说道:“这根本就不算是谋杀。根本就不是。我并没有谋杀他的意图。你知道的。他是个勒索者。我不会因为这个混蛋恰好有心脏病就被逮捕的。陪审团没办法控告我,但是报纸杂志却不会放过这个消息,他们等着把消息一挖再挖,他们会把这消息写得非常离谱,而且如果这消息让参议院军需委员会知道了,我就真的倒大霉了。”
沃尔夫发现他的一番说辞并未产生什么实际的效果。他忽然停了下来,试了另一种方法:“哈格德,你已经研究现在的课题长达十年之久了吧。你现在就快有大突破了。你愿意现有的一切全都从头开始吗?即使有人能提供你不需要花钱的新实验室和足够多的实验设备,然而你的实验小白鼠要怎么办呢?为了繁殖这些小白鼠,你需要花多长的时间?还有那些你已经培养了好多年的细胞呢?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如果——”
一击中的。医生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他努力地憋出了几个字,好像刚被揍过一顿一样:
“你——你不能——”
“实验室是我的财产,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对它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且我说到做到——如果必要的话。”
科学实验的大厦即将在哈格德面前崩塌,他近乎崩溃了,往前踉跄了一步。
沃尔夫看着他眼里的表情,喊了一句:“唐宁!”
哈格德停下了脚步。“该死的,好吧,”他说,“你赢了。但是总有一天……”他的眼盯着沃尔夫看了好一会,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那你又能做什么呢?根本就没办法——”
“我们现在就要找到一种办法,”沃尔夫回答,“你是个医生。你应该给出一些建议——”
答案从安妮·沃尔夫口中传了过来,她平静地说:“杜德利,松树林。”
沃尔夫转过身来,看着她。他怔怔地站了好一会。接着一字一顿地说:“是啊,当然。就是这个了。没有人会发现的。”
“松树林?”哈格德问道,“是什么——”
“基地,”沃尔夫说,“老墓地。就在这附近。这房子往东四分之一英里外的松树林里,那地方从未有人烟的。我怀疑根本就没多少人知道那地方。如果尸体藏在那,永远都没人能发现。”
在沃尔夫说完之后,大家又一片寂静,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最后,哈格德说:“你下定决心了?”
沃尔夫点了点头:“没错。”
医生满腹狐疑地望着唐宁:“那他怎么办?”
沃尔夫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唐宁,”他毫无音调地说,“会照我说的去做的。”
哈格德瞅了一眼安妮,她依然堵在门口。然后,他下定了决心:“看起来我好像没什么其他的选择了。我们最好快点把这事情办完。”
杜德利·沃尔夫是这项工程的队长,他既残忍无情,又极富效率:“安妮,去楼下跟高尔特聊天,稳住他。唐宁,去找一把鹤嘴锄和几把铲子,确保不要让任何仆人看到你。跟我们在靠近高速公路的门口会合,我们会从后门过去。”
沃尔夫、哈格德和唐宁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都工作得相当辛苦。搬运尸体走这么远的距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们还是做到了。
幽暗的松树林里,竖立着几块小小的墓碑。这群男人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疯狂地干着活。哈格德小心翼翼地切开墓穴上的草地,仿佛在做解剖实验般地将薄薄的草皮一片片切下来放在一旁,唐宁的脸比以往还要惨白,他将草皮片叠在一边。
每个人都经受不住接下来这项工程的体力考验。不过很幸运的是,冰冻的表层硬土下,是沙质的土壤,不是很硬,因此也不是很难挖。
当他们挖了有大概四英尺深时,哈格德开始说话。“这么深就足够啦,”他的声音像是轻声的耳语,“如果我们挖得再深一些,就会碰到一些我们不想见到的东西。”
唐宁的手在颤抖,他帮着医生把尸体放进墓穴里。沃尔夫看着他们把尸体放了进去,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而这些汗水可不全是因为干体力活而流的。他的手紧紧箍住铲子,努力地控制着内心无边的恐惧。哈格德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把铲子从他手里拿开。
他和唐宁很快完成了这项工作。他们挖的坑旁,堆着好大一堆土。
“唐宁明天早上就会过来清理这边,”沃尔夫说,“现在我们回去吧。”
他帮着他们把草皮覆盖在地表,并把草皮之间的缝隙对齐。唐宁迅速收好了鹤嘴锄和铲子。
接着他们急匆匆地离开那里,巴不得早点回到温暖而有亮光的屋子里去。他们的灯光在树枝之间来回晃动着,仿佛鬼火一般。
而在他们身后,在那深黑的树林深处,一个人正安静地躲在树后,注视着那上蹿下跳的鬼火。他已经在那一步不动地躲了很久了,身体都冷透了,但是他的嘴角却忽然扬起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