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房间之一了。老款的拉盖式桌子、破旧的打字机、铁制的文件柜,显示出这是一间办公室。那儿还有带日历的备忘录,笔和笔筒,桌子上放着已经满的溢出的烟灰缸。这个房间和其他办公室的相同之处也就到此为止了。
桌面上还放着一副手铐,几个弹子球,一把闪亮的镀镍的左轮手枪,一个赛璐珞的鸡蛋,几副扑克牌,一块亮绿色的丝织手帕,以及一堆未开封的信。房间的角落里矗立着一台长方形铁制的水箱,箱子顶上随意的丢着一件破旧的夹克。墙上挂着来自上刚果的羽毛魔鬼面具,仿佛在不怀好意的斜视着。而对面的墙上则糊满了“林林兄弟和巴纳-贝利”(美国著名马戏团)的大幅海报。
文件柜里放着一个眼睛凸出头发火红的拼接小孩玩偶,旁边还有一个完整的头骨和一堆纸花。柜子下面半开的抽屉里斜放着被啃了一半的胡萝卜和一只鼻子发光的大白兔。
椅子上杂乱的堆着很高一摞杂志,最顶上是本法国杂志《I'llusioniste》。大书柜里的书多的惊人,而这些书以及作者的大名则更让人吃惊。萧的《圣女贞德》(指萧伯纳1923年的舞台剧,他因此获得1925年诺贝尔文学奖)被插在了罗恩的《特工故事》和《罗伯特·胡定的回忆》(Robert Houdin是法国魔术师)之间。阿瑟·麦肯、汉斯·克劳斯博士(犯罪学家)、威廉·布莱克(1757-1827,英国漫画家,诗人),詹姆斯·琼斯(1877-1946,英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学家),里贝卡·怀斯特、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1850-1894,苏格兰小说家、诗人、随笔作家),海明威(1899-1961,美国著名作家,《老人与海》的作者)的作品被杂乱的摆放在德佛尔的《一个赌徒在密西西比河上的四十年》以及雷禁纳德·斯科特德(1538-1599,英国作家)《魔法的探索》的两侧。
办公室之外的商店里屯放着仿佛带有超现实主义性的奇怪的货品,而对面门外的玻璃上的几个同样奇怪的大字则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这些奇怪的现象。上面写着:
出售“奇迹”——“魔术专营店”
店长:马里尼
那边的那位绅士自然也和他的店差不多奇怪。首先,在我的印象里,他已经至少一个星期没来店里了。而当他再次出现时,我发现他很没精神的坐在桌子旁,昏沉的眼睛好像在看着那堆没开封的邮件。
他跟我打招呼,仿佛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别的客人了。他背紧靠着吱吱作响的转椅,两腿跷在桌子上,不住的打着呵欠。然后他指着钉在墙上的卡片上写着的他的独门生意标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懒洋洋的对我说:“我真该把这个标语拿下来。”我刚遇到了一个戏剧制片人,一个舞台设计和一个剧作家,他们三个实在是太“不可能”了。一个星期前的黄昏,他们来到这让我提供一些他们剧本上提到的小把戏的设计。有幕戏中,一个人喊了一声“滚蛋!”,旁边剧本上的舞台说明写着“那个妖怪和他的六个跳舞的女奴立即消失”。然后下面不远又写着:一头大象,大象上的轿子和轿子里的王子也消失了。我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设计出这些舞台上消失戏的可行方案,以及将各种不同的方法相互混和使用。接到生意以后,我在床上连续想了36个小时,然后一直到现在,我还没睡好。他自嘲似的咧嘴一笑,“罗斯,如果你也想要这些不一般的东西,你自己吹口哨召唤吧。”
“我不需要奇迹,”我说,“只是一个采访。对于ESP和PK,你具体了解多少?”
“非常多,”他说,“你在着手另一篇杂志上的撰文?”
“是啊。整个上星期,我都是和一群奇怪的人在一起度过。其中包括六个心理学家,一些职业赌徒,一个原子能物理学家,灵力研究会的秘书以及一个神经科医师。半个小时以后,我还和一个百万富翁约好见面。而在这之后,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你采访过了杜克大学的莱茵博士,我没说错吧?”
我点了点头:“没错。他准备的很充分。他说他最终证实了例如心灵感应,心灵阅读,洞察,X光视觉,或许是透视之类的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他把这些东西统统概括为ESP,即超于感觉的知觉。”
“那个,”马里尼说,“还不到一半呢!他的念力,简称PK,才的确是不可思议和恐怖。”魔术师(指马里尼)从《超心理学杂志》堆中抽出了几本,结果整个书堆塌了,“如果发表在这的莱茵的理论是真的——如果真的确实存在这种精神力,不止能达到人体所能控制的范围,还能够神秘地控制人体以及其他的东西——他将可以彻底颠覆发展至今的现代心理学和所有现代的科学理论。”
“他已经把我给颠覆了——”我说道,“周六夜里我想用念力控制骰子游戏。结果输了68块钱。”
我的怀疑没有打扰到马里尼。他继续思考着,神色变的更加黯淡:“如果莱茵是对的,他的ESP和PK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的这些东西就像科学上封印已久的巫术魔法或者原始古老的魔术一样能够将你的每跟头发变的笔直。你还在这抱怨丢了几块钱……”
这时在我后面响起了洪亮精神而又亲切的声音:“我一点也不担心,除了有个杀人狂前两天杀了三个人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能进来吗?”
纽约警署的霍默·加维甘正站在门口,他的蓝眼睛冷峻地闪烁着。
马里尼——说起话来跟卡栅德拉一样——笑着说:“当然!我已经等你好久了。不过也别相信念力不会让你头痛。所有的凶手都想做一桩完美的犯罪——密室杀人算是一种——集中他的念力精神力在一个很远的距离扣动扳机,”他指着桌子上的左轮手枪说,“就像那个……”
“嘣!——”
枪声在房间里,比雷声还大。我早就知道那是一种舞台诡计,枪也是没装子弹的空枪,但是还是吓了一大跳。加维甘也是。
“哦,该死……”警探涨红了脸,“你是怎么……”
马里尼大师露齿一笑。现在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并且非常开心。
“不,”他说,“幸运的是,这不是念力。只是非常普通的一种魔术。上升的纸牌和说话的头骨都是相似的原理。想知道这个秘密,你可以买——”
像大多数警察一样,加维甘非常尊重枪械,他差点急得都神经质了。
“我什么都不买!”他咆哮着,“我们有没有时间去吃饭?为什么不去呢?我要饿晕了!”
“当然,”马里尼从椅子上撑了起来,到处寻找他的外套,“罗斯,你也一起吗?”
我摇了摇头:“这次不行了。我和安德鲁·德雷克已经约好了。”
电梯下降着,马里尼看了我一眼,然后问道:“安德鲁·德雷克?他跟ESP和PK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跟什么没关系呢?”我回答说,“六个月前,德雷克计划了‘宣布战争不合法’的运动,他试图一个人接管整个联合国;两个月前他宣布投资1500万美元建立一个研究中心,宣称将在六个月内找到治疗癌症的有效办法,‘打败它,就像我们研制原子弹那样’(本作诞生于40年代后期,而几年前曼哈顿计划研制出了原子弹创造了科学史上的一大奇迹)他说,‘投入足够的钱,我们的得到任何东西。’而现在,他又疯狂的着迷于ESP,并混和了一些瑜珈。‘释放人类的所有精神力量,解决我们的所有问题。’就是这样……
“这就是他正打算做的?”马里尼说。我们走到了42号大街,一个街区之外是时代广场。一月的冷风抽打着脸。他叹了一口气,“我很感兴趣……”
接着,他跟着加维甘进了一辆警车,剩下我一个人在风中瑟瑟发抖。他转过脸,说了一句非常模糊的话。
“当德雷克遇到莱茵,”他说,“你最好警告他,他将会遇到麻烦事。”
马里尼不会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有多正确。如果我们中间的任何人拥有洞察先机的能力,我是绝对不会叫了出租车动身去德雷克家的。我们三个人就会坐进加维甘的警车里伴着警笛声扬长而去。
就这样。我在河边下了车,独自站在这栋98街的大宅子前。这是一栋有着60年历史的大厦了。在1880年代,这种款式是绝对的潮流,但现在,这栋熏黑了的大房子跟天气一样冷冷清清的。
我的耳朵都要冻僵了。我迅速的穿过人行道,走过台阶,来到了门前。在这我遇到了一位医生,他的手指仿佛都紧粘在了一起——或者已经被冻住了——正在按门铃。一位医生?嗯,这不是超感知觉。他的大衣口袋里露出了AMA(美国医药协会)的杂志,而他的左手照例挎着一只黑色小皮箱。不过现在这位医生可不像平时治病那么悠然神定,他神经质的跳脚,仿佛自己掉入了地狱。
当我问道,“出了什么事么?”时,他猛然转过头,好像被吓到一样。他是一个身体单薄、穿着不错、大概四十刚出头的人。
“是啊!”他很清楚的说道,“很遗憾是的。”他用食指猛戳着门铃,刚好门开了。
那个我一开始没认出的女孩从屋里伸出头来。在一个星期前的白天,我认为她是个既聪明又有些简单的女孩。而现在我要矫正我的想法了。她的头饰和穿着搭配的真奇怪。
“哦,是你啊,医生,”她说,“快进来吧。”
医生还没进门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爱琳娜,你爸爸——他还在书房吗?”
“是的,应该是吧。但是怎么——”她说了半截,发现医生已经冲了进去。在大厅最远处的一扇门前,他狠命的掰着门把手,然后大声的敲门。
“德雷克先生,开门!!”
女孩很不解,然后突然吓坏了。她看了我一眼,急忙冲过光滑的大厅地面,来到那扇门前。我不等她邀请,直接跟了过来。
医生继续敲着门:“德雷克先生,”他大喊着,“我是加勒特医生,快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音。
加勒特又在使劲扭着门把手,然后用肩膀撞门。门纹丝不动。
“爱琳娜,你有书房的钥匙吗?我们必须立即进去——快!”
她说:“我没有啊。唯一的一把钥匙在爸爸身上。他们会什么不回答?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加勒特说,“你爸爸刚刚打电话给我。他非常痛苦。他说‘快!我需要你,我要’”——医生犹豫了一下,看着女孩,然后他说完了整个句子——“‘死了……’在那之后,就再没别的声音了。”加勒特转过脸来看了看我,说道,“你身子比我重,试试能不能把门撞开?”
我看了看。门看起来很结实。不过这是一幢老房子,螺丝钉旁边的木头差不多都腐朽松动了吧。
“我不知道,”我说道,“让我试试吧。”
爱琳娜·德雷克走到了门的另一边,医生也走到了我身后。我用肩膀使劲的撞门,第二次感觉到门有些松动了。我又用力撞了一下,门开了,同时我听到了纸撕裂的声音。
但是在我开始寻找到底这声音是由什么造成的之前,更紧急的事情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自己正盯着屋里唯一的光源——桌子上放着的一盏暗绿色台灯。电话也翻倒在桌子上,话筒掉在了桌子前面的地板上。地板上有什么看起来是铜制的闪亮的东西,上面粘着暗色潮湿的污迹。一具尸体四肢仰卧着躺在地上。
加勒特医生说:“爱琳娜,你先出去!”他越过我,来到尸体旁边,弯下了腰。他翻开德雷克先生的眼睑,另一个只手检查他的脉搏。
我从来没听过鬼的声音,不过这一次我听到的的确太像了——一种带着痛苦的低沉、颤抖的声音。我吓的猛然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我左侧后方的黑暗中仿佛有白色的东西闪过。
我的身后,爱琳娜正念叨着:“灯,灯”,然后她找到了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的灯光瞬间驱走了所有的黑暗和鬼怪,但是我们看到的东西还是非常奇怪。椅子翻倒在地毯上,紧埃着房间正中的小桌子。另一张椅子上瘫坐着一个女人,趴倒在桌面上。
这是一个深色头发、外貌姣好、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特别是后面这点由为明显——我看了几眼就才能相信——她只身披一件薄薄的简易的浴衣,其他什么也没穿。
爱琳娜还是眼盯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爸爸。他——死了?”
加勒特无奈的点了点头,慢慢的站起来。
我只能听见这位女子的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了。加勒特推了推她。
“没知觉了。”他说,“很明显,她的前额受到打击,不过她已经开始在恢复意识和知觉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刀子,“我们应该去叫警察。”
我几乎没听见他说的话。我正在奇怪在这个房间为什么会感觉空荡荡的。外面的大厅以及起居室里都被布置的很华丽,就像在炫耀自己钱花不完一样。而对比起来,德雷克的书房简直跟牢房一样的简陋。除了桌子,小桌子和两把椅子,角落里一个三折的屏风,就没别的家具摆设了。墙上也没有挂画,也没贴墙纸海报之类的,虽然有架子,但是架子上一本书也没有。桌子上一支笔一个本子都没有,除了一部电话,一个台灯。奇怪的是,还有一卷粘胶带。
我只是略略的四处环视了一下。桌子后面的墙上是巨大的窗子。这吸引了我的注意——远处是一个漆黑的矩形,仿佛散落的珠宝一般的是新泽西的点点灯光,而上面,则是天空中微弱的星光。
窗户中间的那条线,就是两半窗户闭合的那条线,被长约60厘米的褐色纸带粘住玻璃。这扇窗户,也就是说,被彻底的封闭了。这使我想起了我刚刚撞开门进来的同时听到了纸撕裂的声音。
我转过脸来,爱琳娜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门内侧和墙柱之间有更多的纸带,四条已经撕裂成了两半,另外两条被拉的松动了,耷拉这在门边上。(纸带自内贴紧门缝)
就在这时,一个轻快有活力的声音从大厅传了过来:“你怎么能让前门洞开着,在这么冷的天里冷风直灌呢?”
爱琳娜转脸,对面站着一位宽肩膀的年轻男子。他有着波浪般的卷发,打着手绘的领带,看起来非常的自信。她大喊了一声:“保罗!”,然后跌跌撞撞的扑到男子的怀中。
他对她眨了眨眼:“嘿!怎么了?”他向屋里看去,看到了桌子旁倒在地上的东西,瞬间浮现了自信心消失掉的神色。
加勒特医生走到了门口:“肯德雷克,”他说,“带爱琳娜离开这。我马上——”
“不要!”爱琳娜哭喊道,她直起了身子,突然转身准备走回了这个房间。
但是保罗拉住了她:“你要去哪?”
她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手:“我打电话通知警察!”她的视线顺着地板上的血迹延伸到了那把翻倒的椅子,以及桌边的昏迷女子,“就是她,杀了爸爸!”
就在那时,我准备冲进去拿起了电话。我还没走两步,那个穿着浴巾的女子突然惊声尖叫了起来。
她两手紧紧抓住桌沿,眼睛直直的盯着德雷克的尸体。一直盯着好久,仿佛一尊石制的雕塑。突然,她身体颤抖起来,又张开了嘴,医生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她停止了悲鸣,但是恐惧依然充满了她的眼睛。她依然紧盯着尸体,仿佛这是地狱来的恶魔。
“歇斯底里症,”医生摇了摇头,看着我捡起电话,“顺便也叫一辆救护车。”他转身和保罗·肯德雷克交谈,命令他立即把爱琳娜带出去。
爱琳娜·德雷克用自己的大大的不解的眼睛注视着穿浴衣的女子:“她,她杀了他!为什么?”
保罗点了点头,拉着爱琳娜,转身把她带出了房间。
警察总是能从电话上找到太多指纹,但是没几个好用的,因为指纹相互覆盖不好辨识。但是我很小心的拿起电话筒的一端。警察的总部有了回应以后,我把事件前后快速简短的概括了出来,并让加维甘警探回我电话。我告诉了他们德雷克的电话号码。
当我正在通话时,我看见加勒特医生从小皮箱里拿出一观注射器。在我挂上电话时,她正准备往那个女人的胳膊上刺。
“那是什么,医生?”我问道。
“镇静剂。不然她又要不停的尖叫了。”
针刺进她的皮肤,但是她仿佛没有感觉到。
我转过脸,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什么闪光的东西。我走近检查一下那些是什么,却发现自己丝毫不懂,仿佛看到了超现实主义的绘画。那是两个圆锥形的东西,每个大概有5厘米长,上面的纹形好像糖纸一般,一个是栗色花纹的白底,另一个是艳红色花纹的乳白色的底。
“德雷克,”我问道,“他收集海贝壳?”
“不啊,”医生满面愁容的看着贝壳,“但是我曾经收集过。这不是海贝壳。这是一种菲律宾的树蜗牛。”他的愁容从贝壳上转移到我身上,“对了,你是谁?”
“我是罗斯·哈特,”我顺便说了我为杂志撰文而来采访的事情。过了一下,我问道,“为什么这个房间这样的封闭起来?(指用胶带自内封窗封门)为什么那个女的穿成那样?”
明显的,跟所有的医护人员一样,他面对记者采访者的态度也出现了:“我只——”他有些顽固的说,“和警察说”。
一会儿,他们来了。先是两辆巡逻车,后面是负责这个地区的警察,接着是杀人事件处理科,而后面又来了医生、照相师、指纹采集师、药物检验师和一位助理检察官。因为出事的是一位百万富翁,当然比黑人住宅区的刺杀案更震动更吸引人。不久,地方检察官和助理总督察也顺便来赶了过来。
来的较早的那些人中间只有一张熟面孔,刑事组的多兰中尉,一个铁血硬汉,很有效率,从不说多余废话的警察。不过这种警察对记者来说却是最无好处的。我怀疑他以前跟记者打交道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在加勒特医生的建议下,那个穿浴衣的女子被警卫监视着送往了最近的医院。然后我和加勒特医生在警卫的监视下在起居室聊天。另一位警探把保罗·肯德雷克带进了这个房间。
他满面愁容的看着加勒特:“我们都知道罗莎·莱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做这种事。为什么她要杀人?这简直毫无意义。”
“自卫?”我提出,“是不是德雷克强迫她——”
肯德雷克用力的摇了摇头:“不会是那种女孩。她为那老人正在演一出戏——为他的钱。强迫,正是她所希望的。”他转向加勒特,“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又是ESP的试验?”
医生脱下他的大衣,放在一把华丽的西班牙椅子背上。他的声音里充满劳累和挫折:“不。比这个还要深入。我已经告诉他很多次她是个骗子。但是你也知道德雷克这个人——从来都是绝对的相信自己不会做错任何事。他说他将会和她完成一个试验,让我们都信服。”
“什么?”我问道,“她说她能做什么?”
门口的警探走了过来。
“我的职责是,”他说,“等到中尉来的时候才准把案情有关的事情说出来。现在不要讨论了,这样大家都好过。怎么样?”
这让我们坐立不安。下面的所有交谈都感觉没什么意义。我们沉默的坐在那儿,很不舒服。就这样,一种紧张感滋生了起来。我对将要发生的事有种不详的预感。
半小时后,尽管感觉起来有许多个半小时了,加勒特被叫出去问话,接着是肯德雷克,再后来是我。我看到娇小孤单的爱琳娜站在空旷的大厅里,正慢慢的走上台阶。多兰和速记员在庄严的大餐厅里等着我,头顶上是一盏大而华丽的水晶吊灯。但是中尉并不觉得轻松,他的问题冷酷的仿佛外科医师的手术刀。
我本想试着提出我的怀疑想法,但是马上就放弃了这种念头。多兰丝毫不理睬这种怀疑,就当没听到。正当他说我可以离开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多兰接了电话,听了起来,然后皱着眉头对我说:“找你的。”
我听到了马里尼的声音:“我的超感知觉今天有点小问题,呵呵。罗斯,我知道德雷克已经死了。但是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超感知觉,我的天。”我对他说,“如果你是个有心的家伙,你早该来了。这是一个密室。一个能够终结所有密室的密室!”
马里尼的声音突然变大:“你是说密室?总部的电报里没提到密室啊!他们说逮捕已经完成了,这是一个非常普通寻常的案子。”
“总部。”我笑道,“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或者多兰在刚刚的报告中就没提过密室。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案子啊。听着,一个女人在1月份来到德雷克的家,只穿了一件浴衣。他们两个进了书房。他们关上了门和窗,并在里面用胶带密封固定。然后她用裁纸刀猛刺他。在他死之前,他一拳打晕了她,还设法打出了电话向医生求救。”
“她很明显疯了。居然在这种情况和环境下杀人。但是德雷克没疯,也许是有一点古怪,但绝不是发狂。所以为什么他还要把自己这么认真的和一个疯子锁在密室里呢?如果总部认为这寻常的话,我就——”我打断了自己的话,电话那头太安静了,“马里尼,你还在么?”
“是啊!”他慢慢的说,“我还在。总部也太单纯了。他们没告诉我她的名字,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突然,我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四维空间的洞穴中,或者是别的什么奇怪的星球上。
马里尼非常严肃的说:“罗斯。警察有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一枚恺撒时代的银币?或者一朵刚摘下没多久的玫瑰,一串佛教的念珠,或者一个潮湿的贝壳?”
我什么话的都没,我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一会,马里尼又加了一句:“那么——确实如此喽。是什么?”
“贝壳。”我有点头晕,还是不敢相信居然有这种对话,“菲律宾树蜗牛的壳。但是为什么?——”
马里尼急切的打断了对话:“对多兰说,加维甘和我10分钟后就到。坐稳了,眼睁着大大的等我来啊!”
“马里尼,”我有点疯狂粗暴的说,“如果你挂断了还没——”
“贝壳的存在解释了浴衣的原因,罗斯,而这也就说明了那个房间为什么会被那样密封。但是他们带来了一种更不讨人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喜欢。这甚至比用念力杀人还可怕!”他犹豫了一下,“那些贝壳显示出德雷克先生的死是由一种更加奇特的力量所导致——邪恶的而且会消失的——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和警探加维甘的熟识关系并不能让我和多兰搭上话。他命令我理解回到起居室。
不久我就听到勒加维甘警车呼啸而来的声音。但是过了多一个小时,多兰才走进来说:“警探要见你们几个——在书房。”
当我和其他几个人一起过去的时候,在大厅里,马里尼正在等我。
“正是时候!”我对他咆哮着,“再晚10分钟,我就死了——因为焦虑。”
“不好意思老兄,冷静下来,”他说道,“但是加维甘现在有麻烦了。跟预料的一样,他不喜欢这个讨厌的多兰,我也是。”平常总会出现在俏皮反讽的幽默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一脸严肃和镇定。
“别管这些了。”我说道,“很多谜团憋在我心里,我已经不能承受了。告诉我,首先,为什么你要我去警告德雷克有关罗莎·莱的事情?”
“我没料到会有谋杀,如果这是你以为的。”他回答说,“德雷克对莱茵的原始试验研究模仿的很认真,他也很想知道是否ESP在人无意识的状态是能够做的更好。而罗莎就是一个中间媒介。”
“哦,这就是她和德雷克炮制了这场降灵会的原因?”
马里尼点了点头:“是的!灵力研究会对ESP和PK很感兴趣。这些东西又能够延长他们一段时间的生命了。他们推荐了很久以前就考察过的这个罗莎,把她介绍给了德雷克。”
“对了,那罗马银币,玫瑰,佛教念珠——和那些蜗牛壳?这些是怎么回事?还有浴衣和这么奇怪密封的房间要如何解释呢?”
在他回答之前,多兰站在门前,打断了他。
“快!”他嚷嚷着。
我们回到了那间灯火通明如舞台般空荡的房间。天花板上极亮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照的一清二楚,十分紧张。加维甘警探的脸上也写满了紧张,灯光照在他的帽檐上,在他脸上投下身深黑的影子,仿佛带着面具一般。此刻他正非常认真的看着我们。
多兰介绍了起来:“德雷克小姐、波特小姐、保罗·肯德雷克、沃尔特·加勒特医生。”
我看着那张中年女性的脸庞,化妆有些浓,非常柔媚的帽子下面,是一张有棱有角的面孔。她有着高傲的鼻子,正在用非常反感的眼神紧盯着加维甘医生。
“怎么,”我小声对马里尼说,“灵力研究会的秘书依斯蓓儿·波特也来了?”
“她和罗莎一起来的。”他说,“警察发现她正在楼上研读着泰瑞尔的《灵异现象研究》,”马里尼微笑着说,“她和多兰没法共处。”
“他们肯定不能,”我说,“他们语言不通。上次我采访她的时候,我只能谈谈另一个世界的旅行见闻——最后用幻灯片结束。”
加维甘警探丝毫不浪费时间:“德雷克小姐,”他开始问道,“我知道那个你父亲一直投资的癌症研究会最初是你提的主意。”
女孩看了一眼地毯上的污点,两眼坚定地看着加维甘:“是的,”她慢慢的说,“原来的确是。”
“你对灵力研究感兴趣吗?”
爱琳娜皱了皱眉头:“不。”
“在你父亲开始和莱小姐接触的时候,你有反对过吗?”
她摇了摇头:“这样只会让他更坚决。”
加维甘转过脸问肯德雷克:“那你呢?”
“我?”保罗扬了下眉毛,“我跟他不熟啊。别以为他很喜欢我。但是,为什么德雷克这种人会浪费时间去——?”
“你呢?医生”
“我有没有反对?”医生好像很惊讶,“自然的,除了神经质的中年妇女不会有人对降灵会感兴趣。”
波特小姐恶狠狠的看着医生:“加勒特医生,”她冷冰冰的说,“奥利弗·洛奇不是一个神经质的妇女,威廉·克洛斯也不是,祖尔纳教授也不是,还有——”
“但他们都是老人。”加勒特同样冷冰冰的回答道,“对ESP也是如此,不是神经质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真正的存在呢。这些人向你和你的研究会里捐赠投资了很多,波特小姐——还有周日增刊。”
她用恶毒的眼神瞥了一眼医生,看到了危险可能性的医生立即中止了谈话,如果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波特小姐。你向德雷克先生介绍了莱,而他们两个做了关于ESP的试验,对吗?”
波特小姐的声音依然很冲:“对。他们试验的结果非常重要!当然,你和加勒特医生都不会明白的——”
“那么,”加勒特插了一句,“你们引诱德雷克去调查莱小姐的拿手好戏——物体显形(降灵会上通过神秘的魔法所变出来的)。”他用非常嫌恶的声音说出最后一个词。
加维甘警探愁容不展,他看着马里尼。
马里尼立即说了起来:“物体显形,”他说道,“在法国物体显形术中,把任何存在的东西——从很远的地方或者从那些不可能达到的地方——带入降灵会场中。莱小姐在先前的几次降灵会里,按照灵力研究会杂志中写到的,已经通过物体显形术变出了类似罗马硬币、玫瑰、念珠以及贝壳之类的东西。”
“她是一个伟大的物体显形术灵媒。”波特小姐大声的宣称,“自从查尔斯·贝利以来。”
“那她肯定很不错,”马里尼说,“柯南道尔认为贝利这个灵媒是非常优秀的。他能够在密封的降灵会场中变出鸟、东方植物、小动物,甚至有一次,他变出了一条18英尺长的小鲨鱼,声称是通过他的灵魂力量通过印度洋来的星际飞船送来的,来到降灵会场的时候还是鲜活的。”
“所以,”我说,“这就是那个房间为什么这样密封的原因吧。完全的确定没有人能够开门开窗从外面帮助灵媒把东西送进来。”
“当然,”加勒特又加了一句,“很明显,如果我们足够的警惕,所谓的‘物体显形术’是不存在的。德雷克也把他书房中的很多东西都移了出去,并详细清点纪录了屋内剩下的东西。他还建议那个时候还满是怀疑的我,仔细检查罗莎,确定她没带任何东西进来。于是在下面的一间卧室中,我仔细全面的检查了她,而她就穿着那件简单的浴衣。”
“那你也和他们一起来到德雷克的书房里吗?”加维甘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我本来就很反对这个降灵会,莱小姐也让我不用跟着。”
“她是对的。”波特说,“不信仰精神力的人踏入降灵会,会导致哪怕再强大的精神力无法发挥出来。”
“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加勒特僵硬的说,“这只是个托辞,就像我和德雷克说的一样。他曾经和她提过让我也参加的事情,但是被她干脆的拒绝了。我只好回到街口的我的办公室。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德雷克的电话就来了。”
“而且”——加维甘眼睛盯着桌上两个光亮斑斓的贝壳——“不管你怎么警惕,她还是变出了这个。”
加勒特点了点头:“是啊。但是答案应该是很明显的。在去搜身的途中,她把这个藏在大厅的某处,检查完回去路过大厅时她又拿了出来。”
爱琳娜蹙了蹙眉毛:“很遗憾,这不可能。爸爸已经料到了这一点,他让我跟着他们直到书房门口。他拉着莱的一只手,我拉着另一只手。”
加维甘踌躇不展了。而波特小姐扬起了头来。
“你进入了房间吗?”马里尼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到了门口。他们进去了,我听进他们从里面锁了门。我在门旁站了一会,听到了爸爸用纸把门缝糊起来的声音。然后我就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了,我在等保罗。”
加维甘警探转过来问波特小姐:“你一直都在楼上?”
“是的,”她非常肯定的回答,没有人敢否定,“我在。”
加维甘又看着爱琳娜说:“刚刚保罗说你爸爸不喜欢他。为什么?”
“保罗夸张了,”女孩立即说道,“爸爸也不讨厌他。他只是——这样说吧,作为我的男朋友,的确有一点点的麻烦。”
“他认为那些人都是为了他的钱。”肯德雷克说,“而同时,他有捐了这么多的钱给医学基金会和灵力研究会——”
波特小姐反对:“德雷克先生并没有给灵力研究会捐款。”
“但他正在严肃的考虑这个事情。”加勒特说道,“莱小姐——和波特小姐——正在向他兜售这种理论,即疾病只是一种精神状态,根源在于精神力的不平衡。”
“他们从不向我兜售这个,”爱琳娜突然转过脸看着波特小姐,声音颤抖着,“如果不是你白痴般的愚蠢,爸爸就不会被杀了。”她又对加维甘说,“这些我们和中尉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们是否有必要——”
警探看了看马里尼,说:“嗯,问的也差不多了。多兰,把他们带下去吧。但是所有的人都不准离开。”
他们都走了以后,他转向马里尼:“我问了你让我问的问题。但我还是觉得这就是浪费时间。罗斯·莱杀了德雷克,还有别的可能吗?”
“肯德雷克乘坐的计程车司机呢?”马里尼问道,“你们找到他了吗?”
加维甘板着脸,找到了证词:“没错。肯德雷克可以彻底排除了。他在街口上车的时候,几乎和德雷克反锁密封房间是同时。而这时候他还在车里,当他穿过中央公园,来到门前时,德雷克刚刚被杀不久。”
“所以,”我评论,“他是唯一一个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人喽!”
加维甘扬了扬眉毛:“唯一的一个?除了罗莎·莱,所有的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密封的房间保证了这一点。”
“是啊,”马里尼平静的说,“但是所有有不在场证明的人都有杀害德雷克的动机,而唯一一个有可能杀害德雷克的人,却没有动机。”
“肯定是她干的。”警探回答,“所以她肯定有动机,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我真希望在这点上我能和你一样自信,”马里尼说,“这种情况下,我们已经能够给她定罪了,根本不需要一个动机。但是你却真的找不到这个动机,这又很烦人了。”
“也许吧,”加维甘也不得不承认,“但是这还不至于糟到相信她所说的那些她当时在房间目睹的事情。”
这对我倒是很新鲜——“你们和罗莎谈过了?”我问道。
“一个警察和她谈过了,”马里尼说,“她现在还是歇斯底里的恐惧吗?有没有可能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因为她肯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也就说说,当时屋里的确发生了恐怖而且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听着!”我没耐性的说,“我知道这是顶级机密。但是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她说在这个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加维甘瞪着马里尼:“你是不是要站在这告诉我罗莎·莱的确相信——”
马里尼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走到房间正中的小桌子边:“她说在德雷克从里面封死了门和窗户之后,他们关掉了灯,面对面坐在小桌子旁。他的背后是大的桌子,而罗莎背后对着的是角落的屏风。德雷克握住她的手,两人就这样等待着。终于,她感觉到精神力聚集在她身旁——然后突然消失不见,而两块贝壳掉落在了小桌子上。德雷克站起来,打开了大桌上的台灯,又坐了回来。一回来,事情发生了。”
魔术师(马里尼)停顿了一下,皱着眉环视了一下这个空荡的房间。
“德雷克,”他继续说了下去,“正在检查那些贝壳。非常的开心和兴奋。突然,罗莎说,她听到了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她看见德雷克紧盯着她的肩膀后面,很不敢相信的样子。”马里尼伸开了他的手,“这就是她所能记得的。什么东西撞了她,她晕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摊血迹和德雷克的尸体。”
加维甘还非常清楚的记得马里尼在店里施展的手枪魔术:“如果你,”他不悦的警告着,“是在暗示别的什么人在这个密室之外,用精神力量打晕了罗莎,并且用刀刺杀了德雷克——”
“你知道,”马里尼说,“我期待波特小姐会支持这种说法。但是她的理论更加的烦人。”他看着我,“她说罗莎的好的精神力量有的时候能够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邪恶力量所压制。这些邪恶的力量来到了这里,击败了罗莎的良性精神力量,杀掉了德雷克,又回到了他们所在的那另一个世界。”
“她是个疯子。”加维甘厌烦的说,“如果他们相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那他们准是疯子。”
“这,”马里尼平静的说,“也许就是罗莎为什么吓到歇斯底里的原因。也许她相信这个,而深知我们不会相信。换作是我,我也会吓死的。”他皱了皱眉,“最大的问题就是那把刀子。”
加维甘眨了眨眼:“刀子?刀子有什么问题?”
“如果我杀了德雷克,”马里尼回答,“并且让别人切实的相信这是精神力所为,就不把凶器留在房间里了,让我无法说清楚。我可以用最简单的‘物体显形术’把这把刀子变消失掉。到现在,即使当时刀子是用精神力刺进去的,罗莎也说不清楚了。”
“那怎样,”加维甘质问道,“如果你像罗莎几乎没穿衣服,你怎么把刀子变不见?”突然产生了疑问,他又加了一句,“难道当时她已经知道一种方法能够做到?——也就是说你认为她没有罪是因为她的确,没有做?”
马里尼拿起一片贝壳,放在左手掌上。他用右手盖在上面一小会,然后移开右手。贝壳不见了,仿佛鬼魂一样,消失不见了。马里尼翻开手掌心,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是的,”他说,“她能够把刀子变不见,如果她愿意。用同样的方法,她变出了这两块贝壳。”他又伸出了右手,向前一抬,贝壳又出现在他的手指尖。
加维甘非常苦恼,但是同时又好像很放心的样子:“也就是说,”他说,“你知道她怎么将贝壳变到这儿的?我想知道,就现在!”
但是加维甘不得不等待。
在这一刻,仿佛鱼雷撞上了潜水艇一般,罗莎·莱的本来稳固无疑的杀人嫌疑一下松动了。
刚刚接完电话的多兰,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话筒,仿佛自己错拿起一条南美眼镜蛇。
“这是——这是赫斯医生,”他结结巴巴的说,“他在刚刚的验尸中发现刀子在刺进德雷克的过程中撞到了肋骨,而折断了。他刚刚取出了那块三角形的铁制刀尖。”
几十秒种鸦雀无声,一片寂静。直到马里尼开始说话。
“各位陪审团的先生们。证物A(法庭用语,提出物证),这把铜制裁纸刀。公诉方律师声称罗莎·莱就是用这把铜刀刺死了德雷克。更重要的是,这把裁纸刀,你能够清楚的看到,是完好无缺的。辩护方完毕。”
多兰又声明了一点:“德雷克的详细纪录中只有这一把开封信件用的裁纸刀,再没别的刀了。这点可以绝对的肯定。”
加维甘用食指猛戳我:“罗斯,在警察来之前,加勒特医生在场,还有德雷克小姐和肯德雷克。”
我摇了摇头:“对不起。门的附近没有刀,爱琳娜和保罗其实都没有进屋,加勒特医生检查德雷克和罗莎,而我一直在注意他。我能够证明他什么也没带走,除非他是一个和马里尼技巧相当的魔术师。”
多兰有点不信:“听着,大伙,除非赫斯医生也疯了。这里本来有把刀,但是现在不见了。一定有什么人把刀带出去了。”他转身和门口的侦探说,“汤姆,给这里的所有人搜身。调一个女警察过来,搜德雷克小姐和波特小姐。还有所有他们呆过的房间,尤其是起居室。”
我突然灵机一动:“你知道,”我说,“如果爱琳娜在掩护什么人——如果是三个人进入了书房而不是爱琳娜说的两个——第三个人杀掉了德雷克,然后带着刀跑掉了。而那些纸带就可以——”我停下了。
“——可以在谋杀发生后被粘上?”马里尼结束了这个念头,“罗莎来粘?她想把自己捆起来?”
“再说了,”加维甘发牢骚,“警察们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纸带,上面只有一个人的指纹——德雷克的。”
马里尼说,“多兰,我建议你打电话到医院去,让他们也彻底的搜搜罗莎。”
中尉眨了眨眼:“可是她几乎都裸体了。她怎么可能带着刀出去而不被注意到呢?”
加维甘看着马里尼,愁云满面的说:“你刚才说的,她能够带走刀子,就像变出这些贝壳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如果是一把带钩子的刀。”马里尼解释着,“她就可以和其他灵媒一样带着小东西进入而躲过检查。”
“但是可恶的是,”多兰咆哮着,“加勒特没检查的地方只剩下她的胃了。”
马里尼露齿一笑:“我明白。这是他的失误。罗莎是个会反刍的灵媒,就像海伦·邓肯。英国调查员哈里·普莱斯在他的胃里发现隐藏的东西。就是一团用粗麻布团团包裹起来的,用安全大头钉固定系紧。当X光照射她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用X光去检查罗莎,也许同样有效。顺便别忘了检查病房和救护车。”
“OK,多兰,”加维甘立即下令,“快去。”
我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这样罗莎不是又自己找自己的麻烦了吗?”我说道,“如果她能够把刀吞下去,她还何必把裁纸刀上沾满血装作凶器呢?凶器不见了不是更好吗?这样做毫无意义啊!”
“这些都毫无意义。”加维甘抱怨着。
“我知道,”马里尼回答说,“一把刀很糟糕。两把刀就更糟糕了。而且尽管在降灵会之前用X光检查罗莎也许能发现贝壳,但是我预言这次的检查肯定不会发现刀子。然后罗莎还需要一个精神病检查。”
“别担心,”加维甘沮丧的说,“她会得到的。她的律师清楚这一点。然后他们会拼命的证明她比臭虫还疯狂。但是如果刀子真的不在她身上——”他的声音停止了。
“你就永远无法定她的罪。”马里尼说完了他的台词。
“如果真的发生了。”警探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我们就不得不解释刀子从哪来,去了哪,现在在哪?”
马里尼看起来更沮丧:“比这还要糟的多。我们还不得不要去解释一个这个出现又消失了的凶手:有人进入了这间密室,杀了德雷克,把裁纸刀沾上血嫁祸罗莎,然后又仿佛空气一般从密室中消失——”
不久马里尼的语言成真了。
X光检查没有找到一丁点刀子的影子。病房和救护车也自己找过了,不可能有。每个人都搜过了身,找不到。而德雷克的这栋老宅被底朝天的翻了好几遍,连那把缺了个角的凶器的鬼影都没见到。这个房间也找不到什么暗室、滑动门、地板门之类的秘密藏匿处。
每一次电话响起,加维甘都暴跳如雷。上面的领导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过来,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马里尼在德雷克的椅子上伸了伸懒腰,他把脚跷在桌子上,两眼微闭,看起来在神游。
“可恶!”加维甘嚷着,“罗莎·莱肯定用了什么办法把刀子带出到外面的什么地方。肯定是!马里尼,你承不承认她知道一些技巧诡计的而你却不会的?”
魔术师好一会没回答。然后他睁开了一只眼睛:“不,”他慢慢的说,“至少现在不。”他把脚放了下来,坐直,“你知道,”他说,“如果我们不接受另一个世界的谋杀这种理论,罗斯就必然是对的。而爱琳娜的证词却和罗斯看到的相背,在降灵会开始时,屋内必然还有第三个人。”
“好吧。”加维甘说,“让我们忘了德雷克小姐的证词。就算有第三个人在房间内,那又怎么样?”
“我不知道,”马里尼说,他拿起桌上的那卷纸胶带,撕下一段,穿过房间,用纸胶带把门和门旁的墙粘在一起,把我们锁在了房间里,“假设我是凶手,”他说,“首先我打晕罗莎,然后刺杀德雷克——”
他停住了——
加维甘一副没什么热情的样子:“你把凶器放在口袋里,没注意到刀子见损坏了。你把裁纸刀上沾上血以驾祸罗莎。然后——”他等待着,“好吧,继续。”
“然后,”马里尼说,“我离开了这里。”他满面愁容的看着胶带封起的门。他来到窗前,“我曾经从手铐、捆绑的夹克、装满水的水箱、用钉子钉死的包装箱中逃脱。我也知道霍迪尼是怎样从保险箱和牢房里逃脱。但是我记得有一次,他被关在苏格兰的一所监狱中。由一个精明的老看守监视着他。那一次的那把锁——那种他曾经无数次战胜的锁——怎么开都不动。他不管怎么试,锁闩丝毫不动。他开始紧张,流汗,如果这次失败了,他长久以来努力才得到的‘逃脱之王’的美名将会一败涂地。就在这时——”马里尼眨了眨眼,“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来,盯着门。突然,他眨了眨眼,“魔术师的阴影。就是这个!”他大笑了起来,转身走向加维甘,“我们将会看到一个奇迹,并且把所有的魔鬼都赶回他们的墓穴。如果你能把所有的人都叫到——”
“你已经知道那个消失的人是如何消失的?”我问道。
“是的!这是一个和那个苏格兰老看守一样精明的人。而且我知道,他是谁!”
加维甘说:“正是时候!”他阔步走过房间,拉开房门,撕破了纸带。
马里尼看着他,咧开嘴大笑起来:“这就是魔术师让观众自己愚弄自己的方法——这也是最简单却最有效的诡计——我差点都被骗了。”
爱琳娜·德雷克的眼睛还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地板上的那些污点。旁边的保罗悠闲的吸着烟。加勒特医生看起来很疲劳。但是那个活力无限的波特小姐……
“这个房间,”她自言自语道,“这间房间在灵力编年史中会比福克斯姐妹在利利戴尔的家更为出名。”
很快的,就在波特小姐打算长篇大论之前,马里尼打断了她:“波特小姐不认为是罗莎·莱杀害了德雷克,我也不这么认为。但是她说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精神力量可没发挥作用。这只是某人所变的一种戏法——肯定是——在德雷克死的那一刹那,也在这个房间里。某个人,德雷克安排他出现在那。”
他走到房间的中心,看着他们。
德雷克从来都不相信罗莎能够做到她所说的,除非再有一个证人。所以他给了某人一把钥匙——某个人在他们下楼之前,就已经在房间里面了。
四个人眼直盯着他,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个人,躲在了屏风的后面。在罗莎施展了‘物体显形术’之后,打晕了罗莎,杀掉了德雷克,让罗莎承担所有罪责。我们所需要做的,”马里尼继续说道,“就是指出谁是那个德雷克选定的证人。”他指着依斯蓓儿·波特,“如果德雷克明白了罗莎是如何变出这些贝壳并最终明白她是个骗子的时候,你就有可能杀了他以此来保全自己和研究会的颜面。然后会以罗莎被识破而杀人的理由把所有罪责推脱给她。但是德雷克不可能选你,因为你的证词不会让人信服。不。德雷克会挑选那些怀议论者——某个他非常确信的不会跟灵媒有所勾结的人。”
他看着爱琳娜:“你说你陪着你爸爸和罗莎到书房门口,然后看着他们进入房间。我还没问过莱小姐,但是我相信她会确认这一点。所以你不会也不敢去撒谎,因为如果罗莎醒了,什么事情都会明白的。”
我看见多兰的身体微微的向前倾,封锁了门口。
“还有保罗·肯德雷克,”马里尼继续说道,“是你们中间唯一有着明确不在场证明的人。根据作案可能性,以及德雷克挑选证人的方式,我们可以从嫌疑人名单中刷去三个人。”
“剩下的就只有你,加勒特医生了。就只有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鬼魂灵力,并且给我们施展了一个鬼魅般的戏法,一个天才的诡计。”
马里尼把这出戏拉下了幕布,他非常清楚他所说的这些造成了多么戏剧性的气氛和效果。但是加勒特的声音更加平静了。他慢慢的摇着头。
“我很遗憾我没法同意。你不能假定我必须是那个人,而其他人都不可能。但是我倒想听听你想到的我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是如何从这样一个密室中出去的。”
“那个,”马里尼说,“是所有谜中间最简单的一个。你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就这样。”
我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
“但是——”我说。
马里尼不管我,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凶手消失,其实是一个诡计。但是魔术不是像所有的观众心中所想的那样,仅仅是地板暗门、机关、镜子之类的。魔术真正的精髓是一种比感官上的欺骗更加深入的东西,而这个对于魔术师来说更为重要,也更加的有效,这就是——心理欺骗。‘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是一句金玉良言,而还有更好的一句,那就是,‘不要相信你以为的’”。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焦急的说,“那个房间更本就没锁上。而我只是以为它锁了?”
马里尼继续看着加勒特:“是的。就是这么简单,而且没有任何视觉上的诡计欺骗。这有点像念力,完全是精神上的力量。你看到的东西的确就是那个东西,但是你不会明白你看到的物体的外表被认为是两种可能。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当你破门而入进入了一间由纸带所封闭的房间,你会觉得你还在密室中吗?”
“不,”我说道,“当然不,纸带已经被撕裂了。”
“如果你破门而入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在此前某人已经扯裂的纸带而从里面出去了。”
“纸带,”我说,“也是撕裂的。而在我感觉起来——”
“——完全一样!”马里尼替我说完了这句话。
他停了下来,让我慢慢理解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当你看到了纸胶带封死的窗户,然后又看到了门边撕裂的纸带。你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错误的假设,一种先入为主的思维,让你立即走到错误的方向了去了。我们所有的人都这样了。我们都以为是你在撞门而入的时候撕裂的纸带。事实上,这是加勒特自己撕裂的纸带——就在他出去的时候。”
加勒特的声音有些不坚定了:“你忘记了安德鲁·德雷克曾经打电话给我——”
马里尼摇了摇头:“很遗憾,这只是你的单方面证词。你打翻电话,并把德雷克的尸体摆在电话旁。然后你就走出房门,回到你的办公室,处理掉凶器——大概是外科工具之类的,那种如果留在现场就会暴露你身份的凶器。”
多兰听到这些,叫来门口的侦探,小声的下了些命令。
“然后,”马里尼继续说道,“你立即赶回来,按门铃。你声称德雷克刚刚打电话给你,这是一石三鸟之计。首先这样可以让别人以为案发时你不在现场,而更重要的是,这给了你必须立即破门而入的借口,在罗莎恢复意识之前进入房间,并且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曾是一间密室!”
有些话我本不想说,这样结束案件无疑是非常干净的,但不完美。我不得不说。
“马里尼,”我说道,“很遗憾,有一件小事你并不知道。当我撞开门的同时,我听到了纸撕裂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见过马里尼大师这么震惊,他仿佛被闪电击中般的呆立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
爱琳娜·德雷克说:“我也听到了。”
加勒特也说:“还有我。”
马里尼停下了思考了一会,也就是一会儿。
“那,这样就对了。一定是这样的。”他犹豫了一下,对多兰说,“中尉,麻烦把医生的大衣拿过来,谢谢。”
加勒特对警探说:“这没任何意义嘛。而且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的谋杀动机是隐藏最深的,医生,”马里尼说,“极少的凶手——”
马里尼停下来,检查起大衣来。大衣的口袋里是一份AMA的杂志,我刚进门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他翻开杂志,扬起眉毛,紧盯着目录。
“我明白了,”他说,然后读了起来,“《关于使用放射性治疗癌症的调查报告》。作者:沃尔特·加勒特,这就是你的特殊兴趣?”魔术师转向爱琳娜·德雷克,“谁是那个1500万美元癌症研究项目的头?德雷克小姐。”
那个女孩不需要作出回答,答案就在她的眼中,她正注视着加勒特。
马里尼继续说下去:“你躲在屏风的后面,医生。而罗莎·莱,不管你们如何警惕,还是成功的变出了两片贝壳。你在黑暗中看的德雷克欣喜若狂的表情,你知道罗莎·莱赢了,德雷克彻底被精神力量征服了。你想到了这一大笔钱将会被投入在毫无意义的灵力研究上,而这笔钱本应该能发挥更好的作用,能够使癌症治疗的发展更进一步,能够拯救更多人的生命。你在黑暗中激动,发火。没有一个热爱医学的人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没有人。
“但是我们也都没有冷静的理性思考,不需要想太多就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谋杀。而同时你又太理性了,你相信这个男人死后带来的好处比他的生命还重要。然后你非常确定自己所认为的事情。刀在那里,就在你手边,在你的黑色手提箱里。然后你——杀了他。我说的对吗,医生?”
多兰不太喜欢这个动机:“他仍然是一个杀人犯,”他反对着,“而且他还企图驾祸给罗莎,不是吗?”
马里尼说:“你要回答这个问题吗?医生。”
加勒特犹豫着,他看了一眼马里尼手中的杂志,声音疲惫的说:“你也是,非常理性啊。”他面向多兰,“罗莎·莱是个廉价的骗子,眼里全是迷信。没了这种人,世界会干净不少。”
“那你的医学基金会领袖的身份又怎么样呢?”多兰依然很不服气,“这也不能成为你杀害德雷克的原因。”
医生哑口无言,我也无法评论。
他对马里尼说:“事实依然是这样,癌症研究中心仍然运作着。唯一的区别就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资助他们。”
“完全理性的态度,”马里尼说,“这也算是优点吧,不知道你面对自己的死亡时,是否还能不夹杂任何个人情感。”
加勒特不像这两个人那么感情用事,他用警察训练有素的声音反对着:“他把法律紧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人人都这样的话,世界就乱了套。马里尼,为什么罗斯在撞开门的时候会听到纸撕裂的声音?”
“他的确听到了,”马里尼说着,然后转过脸问我,“在你撞门的时候,加勒特医生站在你和德雷克小姐的后面,是不是?”
我点点头:“是的”。
马里尼翻开医学杂志,从头翻到尾,好几页不见了,里面的残页呈锯齿形,这几页被撕掉了。
马里尼说,“你表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魔术,医生。你没有欺骗我们的视觉,而是欺骗了我们的听觉。”
“他,”加维甘说,“撕掉了它。”
过了一会,我想起了一个仍然不知答案的问题,然后问马里尼。
“你还没有解释霍迪尼是怎样从那个苏格兰监狱逃脱出来,而这又给了你解决这个没有封闭的密室案件什么样的提示呢?”
马里尼举起手,点燃一只香烟,咧嘴一笑。
“霍迪尼也作出了错误的假设。当他筋疲力尽的靠在牢门上时——尝到了彻底失败的滋味时——门突然开了,他倒在了牢房外的走廊上。那个苏格兰老头,你明白了吧,他根本就没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