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两个打字员的轻浮举动
死神·布莱登先生正在研究验尸官对维克托·迪安的死亡所作的调查报告,这已经是他阅读的第二十遍了。
里面有布劳德先生的证词,那位摄影师:“那应该是茶休时间。公司通常是在下午三点半提供茶水,有时会早,有时会晚。当时我正拿着我的相机和三脚架,离开我在顶楼的办公室。迪安先生从我旁边走过,急匆匆地朝铁楼梯的方向走去。他没有跑——只是走的速度快一点。他的胳膊下夹着一本又大又重的书。我现在才知道他拿的是阿特拉斯时报。我转过身也朝他的方向走去。我看到他走下那条铁楼梯,那是一条非常陡的旋转楼梯。当他突然跌倒并从楼梯口消失时他走了大概能有六七级台阶。楼梯上传出巨大的碰撞声。你可以说那是乒乒乓乓的声音——那种东西摔在地上不断滚动的声音。见此情形,我开始快跑,当丹尼尔斯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撞在了我三脚架的腿上。当我俩绞在一起的时候,英格拉比先生从我们身边跑过,冲下楼梯。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尖叫。我放下了照相机,和丹尼尔斯一起跑到楼梯口处。其他的一些人也赶了过来——我想有罗塞特小姐,还有一些撰稿人和其他职员。我们看到迪安先生卷曲成一团躺在楼梯脚下。我说不准他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还是翻过扶手直接摔下去的。他已躺在那里瘫成了一团。那条楼梯是顺时针旋转的,整条楼梯刚好完成三百六十度旋转。台阶都是用穿孔的钢板制成。护栏上安了许多球形扶手,那些球有小胡桃那么大。那些台阶很容易让人滑倒。楼梯光线很好。上面有自然光,此外,光线还可以从丹尼尔斯办公室的玻璃隔板照射过来,以及从楼下办公室的玻璃隔板照过来。我这儿有一张照片,是昨天下午三点在这里照的——也就是出事后的第一天。照片上是楼梯口,完全是用自然光照的。我用了特殊的艾克帝纳斯快速感光板,感光度是四百五十度。曝光时间是一秒钟,光圈缩小到十六,那样照出来的光线就和迪安先生遇难时的光线非常相似。前后两天都是晴天。走廊的方向大致是南北走向,当他走下楼梯的时候,光线是从他的身后照下楼梯,那么,光线晃眼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接下来是丹尼尔斯先生的描述:“我当时正站在我的办公桌前和弗雷曼先生商讨一则广告的设计方案。我听到了物体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我想一定又是哪个通信员摔倒了。以前,曾有个通信员从那条楼梯上摔下去过。我不认为那条楼梯是个危险建筑。我认为是那个通信员走得太快了。我不记得听到迪安先生从走廊走过的脚步声。我也没看见他走过去。当时我是背对着门。人们总是不停地从走廊走过,我们一般不会留意有谁走过。当我听到有人跌倒的时候我就快速跑了出去。我撞上了布劳德先生,腿还绊到了他的三脚架上。事实上我并没有真的摔倒,但我确实闪了一下,要不是抓到他就真的跌倒了。当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走廊里除了布劳德先生没有其他人。对此我可以发誓。当我们刚一站稳脚跟时,英格拉比先生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他并不是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的,而是从走廊的南端过来的。他跑下那条铁楼梯,而我和布劳德先生也尽可能地快步跟上了他。我听到有人在楼下狂乱的尖叫。我想我不是在撞上布劳德先生前,就是在那之后听到尖叫声的。
“我当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说不准。我们看到迪安先生躺在楼梯底下。几个人正站在他的周围。然后英格拉比先生急匆匆地走上楼梯而且大声喊道:‘他死了!’或者是‘他自杀了!’我说不准他究竟喊的是什么。刚开始我还不信他说的话,我想他是在故意说大话吓唬人。我走到了楼梯下。
“迪安先生头朝下躺在地上,身体蜷作一团。他的两条腿还半搭在楼梯台阶上。我想在我到达现场之前一定有人已经试着把他扶起来过。我对意外事故和死亡事件有过一些经历。我在一战时曾做过担架员。我检查了一下,作为个人观点,指出他已经死了。我认为阿特金斯先生也已表达了相同的观点。我帮着抬起尸体,送到董事会会议室。我们把他放在会议桌上并开始紧急救护,但我毫不怀疑他已经死了。我们确实没有想过把他留在现场等警察赶到,因为,当然了,他有可能并没有死,而且我们也不可能让他就那样头朝下躺在那里。”
接下来是阿特金斯先生的描述,他介绍说他是一名办公室秘书,就在楼下的一间办公室办公。
“我当时正从我的办公室往外走,而从那间办公室的门口刚好能看到那条铁楼梯。办公室的门不是正对着楼梯,但从门口能看到楼梯的下半部分。任何人从楼梯上下来,在他走下楼梯时刚好背对着我办公室的门。我昕到一声巨大的跌倒声,然后看到死者嗖的一下跌下楼梯。从跌倒的样子看,他根本就没试图去保护自己。他的腋下还夹着一本很厚的书。当他跌倒的时候书还是紧紧地夹着。他似乎是从楼梯的一侧飞速地弹向另一侧,就像一袋子土豆从楼梯上滚下去一样。他是头朝下跌到楼梯底下的。我当时正托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满了玻璃瓶。我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跑了过去。
“我试图把他扶起来,但是,就在我的手碰到他的那一刹那,我的感觉让我确信他已经死了。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他摔断了脖子。卡兰普夫人当时正在走廊里。卡兰普夫人是清洁工总管。我对她说:‘我的天哪!他摔断了脖子!’听我这么一说,她就大声尖叫起来。几乎是片刻之间,其他一人也赶到了现场。有人说道:‘或许只是摔脱臼了。’丹尼多斯对我说:‘我们不能让他躺在这儿。’我想可能是阿姆斯特朗先生当时建议把他抬到董事会会议室。我们一起帮着把他抬到了会议室。那本书仍被死者紧紧地夹在腋下,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拽出来。从他摔倒后他再就没动过,也没有一点想说话的迹象。从他摔倒后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曾怀疑过他已经死了。”
卡兰普夫人竭其所能证实了上面的描述。她说:“我是皮姆广告有限公司的清洁工总管。每天下午三点半左右,我负责推车把茶水送到每间办公室。也就是说,我大约是在三点十五开始送水,大约在三点四十五结束。我当时几乎就要完成了二楼的送水工作,正回身往电梯方向走,好把水送到顶楼去。完成二楼的工作时间大约是在三点三十分。我当时沿着走廊朝着铁楼梯方向走去。我看到迪安先生跌倒,就像一只皮球从上面滚下来一样。我吓坏了。他没有喊叫或在跌倒时发出任何的惊叫声,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向下跌落一样。我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我被吓坏了,以至于我有一两分钟站在那里吓的动弹不得。这个时候,阿特金斯先生跑过来去扶他。他说:‘他摔断了脖子!’听到这话我就尖叫了一声。我是情不自禁的。我非常难过。我认为那条楼梯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我总是警告其他的清洁工小心这条楼梯。要是你在上面跌倒,你就根本保护不了你自己,你要是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就更不行了。人们整天都从这条楼梯跑上跑下,台阶的边上被磨得十分光滑,滑得让你无法想像,有些地方已经被磨坏了。”
爱默生医生提供了医学方面的证词。“我住在布鲁斯伯里区的女王广场。从我家到位于南安普敦路皮姆广告公司的办公室大约要五分钟的车程。我在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接到电话后就立即动身了。当我赶到现场时死者已经身亡。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死者死亡时间大约是十五分钟。死者的颈部在第四根颈椎骨处折断。同时,他的右太阳穴有一处挫伤,造成死者头骨破裂。这两处伤的任何一处都足以致命。此外,死者的左腿胫骨也折断了,有可能是小腿别在护栏里造成的。当然,死者身上还有其他许多轻微的划伤和挫伤。死者头部的伤有可能是在跌落的过程中头部撞在护栏上某个球形扶手上造成的。我无法断定究竟是头颅的伤还是颈椎骨的伤造成死者死亡,但无论是哪一处伤,都会造成死者瞬间死亡,所以我认为确定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意义不大。我没有找到死者患有心脏病的任何迹象,或者其他的能够导致死者眩晕或晕厥的疾病。我也没有观察到喝酒或者吸毒的迹象。我观察了那条楼梯,我认为人很容易在上面摔倒。据我判断,死者的视力应该是正常的。”
帕梅拉。迪安小姐,死者的妹妹,证明了他哥哥在事故发生前健康状况良好,而且从未有过眩晕或晕厥的症状。他视力正常。他有的时候容易脾气暴躁。他舞跳得很好,所以走路姿势优雅,而且腿脚敏捷。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曾经崴过脚,但据她所知,并未落下病根。
还有其他的证据证明有几次人们在走同一条楼梯时也出过意外,别的证人则表示如果你足够小心的话那条楼梯并不危险。陪审团做出判决,认定是意外死亡,判决书另带有一附加条款,大意是陪审团认为那条金属旋转楼梯应该由一个更加牢固的楼梯取代。
布莱登先生摇了摇头,然后从面前的架子上抽出一张纸并在上面写道:
⑴死者似乎顷刻间就完全崩溃了。
⑵死者未作任何自救的努力。
⑶死者跌倒时仍紧紧夹着那本书不放。
⑷死者是头向下跌到楼梯的底部。
⑸脖子断了,头骨破裂,两者都是致命伤。
⑹身体好,视力好,舞跳得好。
他装上一斗烟,坐在那里盯着那张单子有那么一会儿。
然后,他伸手在抽屉里摸索着找出了一张信纸,那似乎是一封未写完的信,或者是半途而废的草稿。
“亲爱的皮姆先生——我想有一件事只有让你知道才是正确的,在我们公司有些令人不安的事情正在发生,而这些事情有可能导致严重的——”
稍加思考后,他把这页纸放到了一旁,然后在另一张纸上开始胡乱地写起来,不停地涂改、重写,片刻之后,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丝微笑。
“我敢发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他嘀咕着,“巨大的阴谋。但困难在于,他们是如何操纵整个事件的。人们想要的无非就是金钱——但时,谁会出这笔钱呢?我想不会是皮姆。那种做法似乎不符合他的个性,而且这也不可能是整个办公室所有人的共同合谋。可是,我还是怀疑。毕竟,他或许可以付一笔不小的数目去堵住——”
他又重新陷于沉寂,继续思索。
“那么,”帕顿小姐说着把一块手指形的巧克力蛋糕像掷标枪一样掷入口中,“你看我们的布莱登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你是说那位新来的宝贝吗?”罗塞特小姐说,“亲爱的,如果你要是不停地吃那种甜食,你就会整磅整磅的长体重。是啊,我想他是一个挺可爱的人,而且他穿的衬衣简直太棒了。要是指皮姆付给他的工资,他是买不起那件衬衣的,不管能不能拿到奖金。更不用说那双真丝袜子了。”
“他一定是那种穿真丝衣服长大的人,”帕顿小姐表示赞同,“我想,一定是刚刚变成的穷人。所有的钱都由于股市崩盘或别的什么原因赔光了。”
“如果不是那种情况,那就一定是他的家族厌倦了继续供养他,把他推出门外让他自谋生路。”罗塞特小姐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的体形最近变得比她的同事苗条了许多,也因此比她们更少了些多愁善感。“那天我问了他类似于他来此之前干什么的问题,而他回答说什么都干,他提到了他干过很多和汽车有关的事情。我想他一定是那种靠卖汽车拿佣金的有钱人,而且因为生意特别不景气,所以他才出来找了份力气活干——如果你同意我说写广告是力气活的话。”
“我想他一定聪明的可以。”帕顿小姐说,“你有没有读过他昨天给人造黄油写的广告标题?简直就是白痴:‘那是非常,非常像奶油的东西。’那让汉乐的,差点儿没吐出来。我想宝贝一定是在开他的玩笑。但我真正想说的是,他要是没脑子,就不会想出那么可笑的广告词。”
“他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广告撰稿人。”罗塞特小姐坚定地大声宣布。她看到过那么多新撰稿人的到来,然后又像夜里航行的油轮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些经验使她具有了总撰稿人一样的能力,能估量出他们的能量。“他有那种能力,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他是能干下去的。”
“希望他能。”帕顿小姐说,“他非常有风度。不像小威利斯那样,总是把东西啪的一声扔到你的面前,根本不把你当人。而且他付茶水钱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绅士。”
“前几天,”罗塞特小姐说,“威利斯主动付了茶钱。和其他人一样对那点儿茶点钱说三道四,真让我生气。加勒特也是其中之一。我上周六找他的时候他就非常粗鲁,暗示说我挣了他的茶点钱。我想他以为那样说很有趣,但我不这么想。”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不,他不是。根本不是。他总是在抱怨这件事。无论是切尔西果子面包,还是果酱面包圈,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我对他说:‘加勒特先生,如果你打算放弃每天的午餐休息时间,想从其他人都能享受的东西里挑出点儿毛病的话,不胜欢迎。’‘哦,不,’他赶紧说,‘我可不是办公室的小杂役。’‘那么你认为我是,’我回敬说,‘供你们差遣的女仆吗?’于是他就对我说别发脾气。这实际上没什么,但这让你感到非常的厌倦,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还要拼命的工作。”
帕顿小姐点了点头。茶点的事情总是让人不断地产生抱怨。
“不管怎样,”她说,“朋友布莱登不会给我们添麻烦。每天就是一杯茶一块饼干。他就要这些。而且他还说他愿意像别人一样预付同样的茶钱,尽管他应该少付六个便士。我就是喜欢大大方方,对你说话又温柔的男人。”
“噢,他这个人的确巧舌如簧,”罗塞特小姐说,“而且爱管闲事。”
“男人都是这样。”帕顿小姐答道,“我说,你知道我昨天于什么了吗?太可怕了。布莱登走进来向我要汉金先生的文件复本。我当时正拼命忙着老科普雷的一些破烂东西——他总是要我五分钟之内就弄完——所以我对他说:‘你自己找吧。’可是,你猜怎么的?当我十分钟后到架子上去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他拿走了汉金先生的私人信件档案。他一定是瞎了眼,因为那上面有红笔写着‘私人’字样,有一英寸那么大。很显然,要是汉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的。于是,我撒腿就往布莱登那里跑,而他就在办公室,正若无其事地读着汉的私人信件呢,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拿错了档案,布莱登先生。’我对他说。可他竟然一点都没感到羞愧。他只是把它递给了我,咧嘴一笑,说道:‘我刚刚开始意识到我可能是拿错档案了。能知道每个人拿多少薪水是很有趣的事情。’而且,我的天哪,他竟然在查看汉的办公室的人员目录。于是我说:‘可是,布莱登先生,你不应该读那个。那是非常机密的文件。’而他却说:‘是吗?’他看起来非常的惊讶。”
“愚蠢的家伙,”罗塞特小姐说,“希望他别对别人说这些事情。他们都对自己的薪水非常敏感。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他们都非常渴望知道别人拿多少钱,而让别人了解他们的薪水又怕得要死。如果布莱登到处乱讲的话,他会惹上一些可怕的麻烦。”
“我警告了他,”帕顿小姐说,“而他似乎以为这很有趣,还问我他得用多长时间才能拿到迪安那样高的薪水。”
“让我们看一下,迪安拿多少?”
“六镑,”帕顿小姐答道,“要是多,依我看也多不了多少。必须承认,没了他,他那个部门的人会脾气好的许多。有的时候,他确实惹他们生气。”
“要是让我说,”罗塞特小姐说,“我认为把上过大学的人和没上过的人混在一起工作并不是很有效果。与牛津和剑桥的人一起工作,大家总是相互讥讽和污言秽语,但其他的人似乎不适应这些。他们总是以为受到了嘲讽。”
“那是英格拉比让他们不痛快。他对什么事儿都是漫不经心的。”
“他们都是这样,”罗塞特小姐用她的经验准确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对他们而言,一切都是游戏,只有科普雷和威利斯才认真工作。如果威利斯想讨论形而上学的问题,英格拉比就开始背诵打油诗。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认为这些都无所谓。我事实上很喜欢这些。而且我认为这些上过大学的人吵起架来和其他的人就是不一样。要是迪安没跌下楼梯,他也一定会和威利斯大吵一架的。”
“我从来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帕顿小姐不解地说道,若有所思地搅拌着她的咖啡。
“我认为这一定是因为女孩子。”罗塞特小姐说,“威利斯过去常和迪安一起出去度周末,可是有一天就突然再也不去了。三月份的有一天,他们吵得非常凶。米特亚迪小姐听到他们在迪安的办公室里吵得不亦乐乎。”
“她听到他们为什么争吵了吗?”
“没有。以米特亚迪小姐的为人,她先是在隔墙上用力敲打,然后走进屋里,让他们住嘴。她根本不懂如何对待人们的私人情感。多有趣儿的女人。哎呀,我想我们该回家了,不然,我们明早可就什么也干不了了。今天挺热闹的,不是吗?账单呢?你比我多吃了两块蛋糕。你该付一先令一便士,而我是九个便士。如果我给你一先令,那么你给我两便士,然后你付给女招待两便士小费,再付清账单,那样我们就两清了。”
两个女孩离开了考文垂街道人口处的街角饭馆,出门向右一拐,穿过皮卡迪利大街的旋转木马来到地铁入口。
当她们从地铁站走出来时,罗塞特小姐突然抓住帕顿小姐的胳膊。
“看哪!那是宝贝呀!看他打扮的!”
“快走吧!”帕顿小姐回敬了一句,“那不是宝贝。哦,他真的是呀!看他穿的晚礼服和手里的栀子花,还有哎,我的天哪!还戴着单片眼镜呢。”
对这些评论一无所知,那位先生依旧悠闲地踱着步向她们走来,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当他们走到一排的时候,罗塞特小姐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并且说了声“嗨!”
那个男人机械地举了举帽子并且摇了摇头。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流露出任何表情。罗塞特小姐羞得满脸通红。
“不是他。真难为情!”
,“他把你当成妓女了。”帕顿小姐说,有一些困惑不解,又或许有一点点的满意。
“这有点儿离奇,”罗塞特小姐嘟囔着,有些恼火,“我敢发誓我刚才——”
“他一点儿都不像他,真的,尤其是当你在近处看时。”
帕顿小姐说,完全是马后炮,“我告诉过你他不是宝贝。”
“你当时也说过他是。”罗塞特小姐回头望去,刚好来得及目睹一件有点儿奇怪的事件。
一辆从莱斯特广场方向开过来的豪华轿车正缓缓地要停靠在克莱特恩酒吧对面的马路边。那个穿晚礼服的人趋步上前并且和车主人说了几句话,说话的时候,他扔掉了手中的香烟,一只手握住了车门把手,仿佛要准备上车一样。就在他准备上车时,突然有两个人从旁边的商店门里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一个走到前面和小车司机讲话,另一个人用他的一只手抓住那个人优雅的臂膀。几句话之后,其中的一个人上了车坐在了司机旁边,另一个人打开了后面的车门。穿晚礼服的人先上了车,随后那个人也跟了进去,然后汽车开走了。整个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还没等帕顿小姐转过身来去响应罗塞特小姐发出的惊叫声,就全部结束了。
“他被捕了!”罗塞特小姐惊叫道,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两个人是警探。真想知道我们那位戴单片眼镜的朋友都干了些什么。”
帕顿小姐感到有些胆战心惊。
“可我们却以为他是布莱登,还和他说了话。”
“是我和他说了话。”罗塞特小姐纠正了她的错误。对于帕顿小姐来说,把这样的荣耀揽在了自己的头上是很正常的,这符合她的性格。但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明确地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上开脱出去呢,所以罗塞特小姐是不会容忍她出尔反尔的。
“那好,就算是你跟他说的话。”帕顿小姐只好认输,“我对你感到惊讶,罗,竟然因为人家穿得帅,要和一个骗子结交。不管怎样,如果布莱登明天不来上班,我们就会知道那是不是他了。”
但事实证明,那几乎不可能是布莱登先生,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就像以往一样出现在他该在的地方了。罗塞特小姐还问他是不是有替身。
“那我可说不清,”布莱登先生说,“我的一个表兄弟长得有点像我。”
罗塞特小姐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有些地方稍微做了些修改,因为经过考虑,她想最好还是别提她被人误以为是水性女子那件事。
“噢,我想那不会是他,”布莱登先生答道,“他是个非常正派的人,在白金汉宫非常有名,都是正面的东西。”
“往下说。”罗塞特小姐说。
“我是家族的败家子,”布莱登先生继续讲道,“他在街上遇到我从来就当没看见。那一定是别的什么人。”
“你的这位表兄弟也姓布莱登,是吗?”
“啊,是的。”布莱登说。